[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58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6 21:59
卷四 展翅 第五百一十八章 徐海成親

  徐灝是去年十月收到了太后病逝的消息,來年四月返回了京城。

  與妻子的一夕纏綿,到了十二月初十二日正好滿十個月了,沐凝雪順利產下一子,徐慶堂取名徐煜。

  十四日,徐家人和親戚們齊聚一堂,一來為孩子賀喜,二來慶賀徐江的婚禮。

  千壽堂,盛裝打扮的王姨娘笑容滿面,人人都對她道聲恭喜,笑說多年姨娘終於熬成了婆婆。而正房太太劉氏親生兒子夫妻美滿,給她生了一男一女兩個孫兒,自然也不和她計較,笑吟吟的陪著老太太。

  老太君說道:「咱們到新房那邊去,一面喝茶敘話,等老四媳婦幾個去請新人出來拜堂,省得兩邊照應。」

  大太太王氏問道:「不知派誰掌燈?」

  劉氏笑道:「溶兒同沂兒哥兩個就很好。」

  徐溶和徐沂在同族兄弟裡是最體面的,王姨娘聽了很是歡喜,當即邀請太太們都到三房這邊的西院用茶等候。

  徐青蓮和徐翠桃帶著姐妹們去新房等候新娘子的到來,徐灝則陪著三叔徐增福在正廳接待客人,今日的總管是徐淞夫婦倆,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忙得腳不沾地。

  到了新郎該去接新娘子的吉時,卻發現不見了徐江,四下尋找不見蹤影,鐘可姑叫道:「兄弟不在屋裡。」

  王姨娘急忙出來,果然人不見了,頓時急了,帶著丫鬟婆子到處找人。不多時連三位太太也著急了,正當全家人不知所措的關口,忽然聽見一個丫頭嚷道:「在這兒呢。」

  很多人循聲過去看,就見徐江睡在書房一個裝書的大板箱子內,仰面呼呼大睡,表面上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出有人在裡面,任是誰也想不出竟藏在這兒呢。

  如此大傢伙放了心,又覺得十分好笑。袁氏急得一身香汗,叫丫頭去把人給拉起來,朱巧巧上前替他撣了撣灰塵,擦擦臉,笑道:「趕緊收拾收拾去接媳婦吧,別叫親戚們聽見把嘴都笑歪了,誰家做新郎的躲在箱子裡?」

  外面的太太們聽了哄然大笑。都不知昨晚徐江和金桂在此幽會,因累了他就乾脆直接躺著睡了。

  徐溶和徐沂哥倆笑的差點把燈籠掉在地上,徐江嘿嘿只顧著傻笑,像個木偶似的被帶走了。

  大門外,徐灝送走騎著大白馬的弟弟,吹吹打打的鼓樂手一眼望不到邊。未成親的年輕一輩都跟著去湊熱鬧了。

  徐增福欣慰道:「成家立業,希望江兒成親後用功讀書,你們兄弟不缺武職,就差出一個進士了。」

  徐慶堂手縷長髯笑道:「我看江兒就比他們兄弟強,以前是年紀小毛毛躁躁,如今親家公是戶部郎中,洪武年間的進士。女兒定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孝敬公婆輔佐丈夫用功,來年一定會考了秀才,三年後再來一個舉人,大抵二十來歲就是個進士嘍。」

  徐增福苦笑道:「借大哥吉言,只希望他自己能夠發憤圖強,三十歲之前考中舉人吧。」

  徐灝心說三叔這話還算靠譜,老爹就太那啥了。你當吃大白菜啊!一口一個秀才,一個舉人。

  忽然徐汶打另一頭快步走來,說道:「那邊府裡的老爺太太都過來了。」

  徐慶堂和徐增福趕緊去迎接同輩兄弟徐膺緒和徐增壽,內宅也是一片熱鬧不必細表。徐灝沒那麼多耐心應付眾多的親戚們,轉身回到稻香居,就見徐妙錦和徐翠柳,朱仙媛張釵等還未成親的姑娘。都在陪坐月子的沐凝雪說話。

  徐灝看著青霜帶著孩子們在院子裡堆雪人,掐著時間,拜堂時他不能不在場。

  自從姑姑和翠柳雙雙以身作則不願嫁人之後,連帶著風氣瀰漫。徐灝周圍不婚主義者似乎越來越多了。

  平日還好說,面對週遭的議論乾脆眼不見心不煩,躲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裡,而到了眼下這般環境,無疑是她們最難堪的時刻。

  好在徐灝就像一顆參天大樹,有能力護著她們,即使阻止不了閒言碎語和指責,也能把這些人和事通通擋在外面。首先家裡有敢背後亂嚼舌根的人,不管是誰一發現立即掃地出門,絕不客氣。

  時間久了,任是誰都曉得有他在撐腰,眼裡最容不得有人搬弄是非,反正在徐家也就沒人會自討沒趣了,至於外面管你洪水滔滔,說到底徐家的門第太高,高到這世間絕大多數人只能仰望的程度。

  這就和後世一樣,普通人家的剩女壓力不是一般的大,而白富美們壓力就會小很多,人家有條件做單身貴族,對外人來說除了酸溜溜的說幾句外,又能把人怎麼樣呢?

  一個時辰後,徐灝動身過去,就見賓相陪著一身大紅禮服的徐江,用紅綢牽著鳳冠霞帔的新娘子,緩緩走來。

  老太君笑眯眯的坐在上首,徐增福夫婦坐在中間,王姨娘本該站著,卻被朱巧巧按在了椅子上。

  見徐灝進來了,朱巧巧轉身走過來,皺眉問道:「到底大了幾歲?而且新娘子天生人高馬大,這哪裡是夫婦,分明是老娘領著兒子。」

  徐灝也看的彆扭,不說彼此間年齡差了六歲不止,徐江本身身材小巧,弱不禁風的還是個孩子,但大抵都是這個年紀成親,一臉稚嫩十二三歲的比比皆是。

  問題是新娘子實在是太高了,朱巧巧的身高大約一米六五,沐凝雪則是一米七零左右,這在古時剛剛好,再高些就要人送外號一丈青了。這時代整個世界都處於男尊女卑的現狀,大男子主義的影響下,各地風俗幾乎都崇尚一個嬌小玲瓏,個頭太高自然不討喜。

  不過以人的審美觀來說,身材修長苗條就是天生的衣架子,尤其是美女穿什麼都好看,古人也不能不承認個子高的優點,那一雙驚心動魄的大長腿,再來個高確實會顯得更有氣質些。

  徐灝身高大約一米八零,和妻子站在一起特別協調,夫妻倆的個頭在明朝也算很稀罕了。加上俊男美女何等的賞心悅目,是以給人一種神仙眷侶的觀感。

  但是目測一米七五的女人,尤其肩寬體闊就太顯得那啥了,尤其是和一米六的徐江並肩站在一起,給人一種強烈的不協調感。

  全家人和親戚們也都發現了異樣,一個個驚訝的小聲議論,新娘子富氏好似門扇般的大婆娘。徐江剛剛只有她一半高,雖是夫妻卻宛如母子。

  徐增福見了暗暗捶胸跌足,懊悔不該聽信小妾的話,同意了這門親事。劉氏也覺得臉上無光,好在那不是她親生的。

  至於王姨娘的審美趣味又和常人不同,她認為媳婦高高大大意味著好生養。再說誰會和錢過不去?富家就這麼一個獨生女,將來萬貫家財都得由女婿來繼承,兒子想要美婢還不容易?

  因和自己無關,所有人起初的驚愕過後,大多抱著善意的態度會送上祝福。

  在人們善意的笑聲中,丫鬟扶著兩位新人拜了天地,又拉著夫妻倆交拜。王夫人過來給新人揭去大紅蓋頭。

  徐江暈了,先前去迎親的時候,他親眼看見陪嫁的四個丫頭好不標緻,人人都和金桂的容貌不相上下,婢女如此,那姑娘之美就可想而知了,當時喜得眉飛色舞,瞬間把朝思暮想的朱仙媛拋到了腦後。

  現在見到了廬山真面目。嚇得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臉倒是不肥,可團團的一張大圓臉;身子雖然不胖,可偉岸身軀能羞死一干男兒。兩眼圓睜似杏,雙眉濃掃如鉤,雙手很細嫩,可短短粗粗的好似蒲扇。

  事已至此想後悔也來不及了。徐江一想到豐厚的嫁妝,四個漂亮的丫環,委委屈屈的準備給父母磕頭。

  徐灝和大多數人一樣,當見識到了弟妹的彪悍長相。也沒太多的想法,又不是自己的老婆,美醜很重要麼?

  其實何止徐江後悔,難道人家富氏就不後悔了?匆匆掃了一眼徐汶徐灝徐淞徐海等同輩兄弟,個個身材挺拔容貌俊秀,獨獨徐江個頭最矮不說,長相是路人一枚,就連氣質也是最猥瑣的,心裡那個失望就別提了。

  當夫妻倆跪在地上給老太君父母雙親拜了八拜的時候,王姨娘心中喜極而泣,眼淚紛紛灑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情形很快感染了所有人,都能體會到做母親此刻的複雜心情。

  三位太太都是過來人,能體會出她有喜有悲的心境,王夫人說道:「真是一對佳兒佳婦,姨太太是有福氣的。」

  好半響,王姨娘含淚說道:「皆是出自三位太太所賜,我母子感戴。」真真是字字淚隨聲下。

  夫妻倆被攙扶起來,又挨個拜過眾位長輩、兄長、嫂子、姐姐、姐夫等一堆人。

  富氏一路認真聽著金桂的介紹,很努力的把輩分名字記在心裡,她謹記著父親的提醒,徐家最至關重要的那位是誰。

  所以當輪到徐灝之時,富氏輕輕一拽,令徐江陪著她給徐灝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朱巧巧在一邊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心說好一個聰明之人。

  其他人見狀也不以為意,不如此鄭重其事那才是見了鬼呢,只能說明新娘子是個蠢人,連徐家最重要的人物是誰都不提前打聽清楚,那麼可想而知婚後的日子會過得怎樣。

  想當初徐淞的妻子袁氏如此,徐海的妻子鐘氏同樣如此,重視徐灝夫婦的好處不消多說了,就憑整個家族到了現在也沒人敢於挑釁,沒有徐灝的愛護是不可能的,隨便李秋的妻子珍珠等人,保證能把少奶奶給活活氣死。

  所以說,這個世界永遠不缺少聰明人,想不出為何親戚裡有高官的情況下,還會有人敢於去故意噁心甚至激怒對方,難道對方不是自家的最大依仗麼?就算不套近乎用心巴結,起碼也得好言相待吧?

  只能說很多小說特意為了製造情節衝突,設置了違背常理的細節,別說類似徐灝這樣的副國級了,就算是個科長,親戚朋友誰不禮敬?你可以不服氣,但這就是現實。

  不提接下來把新人送入洞房的熱鬧,徐灝把徐海叫過來,朱巧巧給了他一張單子。

  徐海接過來一看,驚呼道:「老天,十萬兩銀子?」

  徐灝說道:「這是修建新宅子的錢,你夫婦和老四夫婦看著辦吧,有事就請示幾位嫂子。到時把總賬還有地契房契都交給你三嫂保管,按照現在的三府格局還有族人的宅子,不要疏忽了誰家。

  錢不夠就和你大嫂張嘴,你要記住,大嫂眼裡不揉沙子,下面人的油水總得有個限度。」

  「我記住了,三哥你放心吧。」徐海拍著胸口保證。

  徐灝其實一點都不關心宅邸的修建過程,打發走了徐海,把一個描金匣子遞給了朱巧巧,「這是咱家所有值錢東西的總檔,秘密送到遼東吧。」

  朱巧巧揚眉道:「你真的打算去遼東長住。」

  徐灝輕聲道:「狡兔三窟,提前做些準備是不會錯的。主要還是因為你太能幹了,咱家如今這麼大的基業一旦被朝廷得知,後果如何你比我更清楚。」

  朱巧巧問道:「那你什麼時候過去?老祖宗會同意?」

  徐灝不假思索的道:「其實二十年內都不用太擔心,我又不攬權爭勢,人還年輕,不會有太多人非要想著置我於死地,就算有我也不怕。但權勢就是這麼一回事,哪怕位子佔了太久也會成為他人的眼中釘。」

  「二十年?」朱巧巧鳳目流轉,滿是深意的嫣然一笑。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19 22:06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6 22:23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一巴掌

  蕭氏陪著安王妃同到稻香居探望孩子,芷晴和麝月請兩位太太在外間靠窗坐了,稍後乳娘抱著嬰兒出來。

  蕭氏接過來的凝視著孫兒,滿心歡喜,安王妃讚了幾句,說道:「我進去看看凝雪。」

  進了裡屋,就見沐凝雪額頭纏著白色抹額,穿了件乳白色小棉襖,正低頭一針一線縫製月白緞繡百子圖,見了長輩進來放下針線,就要站起來。

  安王妃忙擺手道:「你坐月子,不好動身。呦,好精緻的活計,不要太累了坐下病根。」

  沐凝雪說道:「整天躺著也無事可做,縫幾針我就歇一會,不妨事。」

  看著孩子們的眉眼、衣褶、身勢都繡得十分鮮活,顏色也配得勻淨光亮,安王妃讚不絕口,說道:「真是了不得,比得上江南繡坊最好的手藝了。」

  沐凝雪笑道:「不說家裡,身邊比我手藝好的都多著呢,您看看香菱的手藝。」

  安王妃接過來一瞧,是給孩子穿的小衣服,用綵線結成梧桐子大的近百隻紅蝙蝠,一朵花中間繡著一個「壽」字,做工極為小巧精緻,那綵線也看不出是什麼顏色,又紅又黑,又白又亮,十分清奇好看。

  安王妃問道:「這是什麼線結出來的顏色?」

  沐凝雪說道:「真難為了她,此乃遼東新出產的頂細絲線,將紅黑白三色和絲線黏在一處,所以出了這樣的顏色。」

  安王妃讚道:「好一個心靈手巧的孩子,難得。」

  與此同時,蕭雨詩對朱巧巧解釋道:「銀錢出入都是歸芷晴管著的,不計嫂子這頭和外面的出息,在京鋪子一切銷算各賬並內外花園裡的鳥獸魚樹,施財舍藥,人情往來,大宗銀子的去項等。大概都要報請芷晴。

  我專管衣穿首飾添修改造,四季衣物,內外大小男女月錢工食,修添傢伙器皿,外面夥計的薪俸,以及各寺廟燈油月米,此外還有平日裡親戚朋友的應酬支出等。

  月蘭和竹蘭姐管著內外廚房日用飲食。什物器具,田莊土地,房產租息,紙張花草,慶壽上墳,柴米竹炭等。

  晴雯和麝月專管內外四季陳設鋪墊、燈綵、字畫、古玩、茶酒、小菜果品、修房建屋、花粉針線、圍屏戲台、涼棚花炮什麼的。其它項也都有專人負責。大姐總其大略,每三個月一報銷。」

  說完蕭雨詩抬手捋了捋鬢角,苦笑道:「我也只是今年才幫著理事,什麼都不懂不會,對家裡事也不太清楚,嫂子您別見笑。」

  朱巧巧笑道:「能說的這麼明白,可見你也是有心人了。像你們有了權勢。下面自然無不盡力巴結,用對了人,很多疏忽的地方自會有人及時告知,不懂就問,所以不必太謙虛,越是如此下面人就越是蹬鼻子上臉,管事可不能一味的和和氣氣,須恩威並重才是。

  其實凡事盡心盡力。就算出了紕漏,上面老祖宗和太太心善也不會責備,灝兒夫婦更是最能體諒下面人的,不像我不容人的性子,一天到晚鬧得人心惶惶,人人厭惡。」

  蕭雨詩深有感觸的道:「嫂子在家時,人人是有些埋怨。而嫂子不在家了,大姐又懷著身孕,我們幾個又沒什麼威望,吵架拌嘴的亂子何止增了三成?越來越體會到了您在家的好來。」

  朱巧巧笑道:「哎呦!連哄死人的甜嘴都學會了?你也不用奉承我。這家裡只要有灝兒這尊大神在,永遠也亂不起來。他現在是不發威由著下面去鬧,無關痛癢的小事也還罷了,真碰到了他不可忍的地步,那時必定誰也別想好過了,你等著瞧吧。」

  外書房,徐灝皺眉聽著徐江的哭訴,徐海則一臉同情的看著弟弟,頻頻搖頭嘆息。

  世間事萬變不離其宗,聽了弟弟的遭遇後,徐灝知道今後弟妹對付他的手段,脫不了那些內宅婦女們已經用濫的招數,但往往也是最有效的。

  原來昨夜洞房花燭,夫妻倆脫衣解帶,富氏人高馬大那地方也不必言了,而徐江個頭矮小那東西也是個小號的,而且因為緊張不到幾下就完事了,弄得富氏連滋味都沒嘗到。

  如此也就罷了,偏偏徐江打從心眼裡就不樂意和妻子歡好,這不大清早就對著陪嫁丫頭們說些趣話。

  人家也不好說什麼,笑了笑也不回應他,徐江就自以為有情有愛,又拿出勾引金桂的手段來,上前摸摸小手,聞聞髮香,漸漸膽子就壯了。

  也是徐江認為陪嫁丫頭就該是他的人,沒什麼顧忌,趁著和一個丫頭獨處的時候,從後面把屁股一下抱住,要做些風流的勾當。

  他這邊亟不可待的道:「好姐姐,趁著沒人,咱倆就在這兒一遂心願了吧。」

  不想那邊富氏悄悄走過來,照著他就是一個大耳光,想徐江自從出娘胎後,屁股沒少挨打,但腦袋還真沒人碰過他一下。

  這一巴掌打得他天暈地轉,發昏了半響,回頭一看竟然是妻子,又羞又痛的捂著臉就往外飛跑,躲到了王姨娘房裡。

  王姨娘正等著小兩口一起出來,好去給老爺太太獻茶,忽然看見兒子臉上紅紫的大半邊,嚇了一跳急忙詢問緣故。

  起先徐江不肯說,後來含淚哭訴,王姨娘這才知道敢情是被兒媳婦打的。要說當初也是誤信了媒婆之言,兼且貪圖人家豪富,沒想到媳婦又高又壯丑到了這般地步。

  昨晚被老爺背地裡埋怨了幾句,說你也不打聽明白,娶了個這樣的媳婦進家,把三房的臉面都丟光了,江兒是被你這做娘的給坑了。

  如今生米做成熟飯,王姨娘也無可奈何,兒子臉被打鐘了,要說去指責媳婦吧,怕老爺知道了又抱怨,再說也是兒子有錯在先。

  心疼歸心疼,王姨娘也只能說道:「誰叫你做不長進的事呢?你要是正經,她敢打你麼?她若敢無故欺負你,我也好說話。乖。給你媳婦陪個不是,該去前院了。」

  就這樣徐江憋了一肚子氣,跑來找三哥訴苦,嚷著說要休了悍妻。不等徐灝開口,徐海說道:「她打你是不對,可這夫妻間的事,連聖上也管不了。你娘說得對。你若正經人家會打你?」

  徐江叫道:「她憑什麼打我?徐家豈能容得下如此潑婦,三哥你派人把她攆回家去,料想誰也不敢多說一個不字。」

  徐灝沒好氣的道:「你當我是惡霸麼?這婚事是你娘做主,你爹和三嬸點頭同意,我算哪根蔥?你們倆的婚姻是受到大明律保護的,不經正妻允許勾搭丫鬟。打官司也是你的錯,再說剛成親就要休了人家,這缺德事我可干不了。你先忍著吧,怎麼也得看看弟妹的秉性再說。」

  徐江委屈的捂著臉,說道:「可我現在怕死了她,回去她揍我怎麼辦?」

  徐灝搖頭道:「你也就這點出息了,無緣無故打你做什麼?你馬上回去。讓她打你一下試試?」

  徐江大喜。有三哥撐腰自然啥都不怕了,當即抖索精神的跑出去了。

  徐海無語的道:「哥,你就不該縱容他,我倒也覺得弟妹強勢些不錯,起碼能把他拘束的走上正道,不然就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袴公子。」

  徐灝說道:「那位絕不是省油的燈,其實我是在同情老六,畢竟不合心意。如果夫妻倆能彼此容忍,日子也能過得下去,就怕一天到晚的又打又罵,那還不如好聚好散。」

  正說著呢,就聽外面傳來聲音,「三哥在書房麼?」

  頓時徐灝和徐海彼此面面相覷,這麼快富氏就殺過來了。沒法子,徐灝親切說道:「進來吧。」

  就見看上去比徐灝還要高大健壯的富氏小步走了進來,先道了個萬福,然後哽咽道:「適才因撞見了夫君欺負丫頭。我們姐妹情深,是以一時氣急攻心就失手打了他,心裡愧疚萬分,特此來給兄長道歉。」

  從面相看就知道這位是火爆的性格,所以徐灝壓根不為所動,這些年怕老婆的事例也聽多了,一成親很多女方就馬上佈局意圖壓制丈夫,不把丈夫收拾的服服帖帖就絕不罷手。

  富氏能第一時間跑來找自己道歉,可見是位有心機的女人,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夫妻間的事作為外人也不好幹涉。而作為長輩都希望小兩口過得好,長相什麼的都是其次,就像徐海剛剛說的,富氏如果真能把徐江管教的老老實實,絕對所有人都會偏向著她。

  至於徐江的個人幸福,嚓!又不是不能同房,都要娶漂亮的媳婦,那天底下的爺們還能不能活了?

  徐灝可不想變成居委會大媽,沒完沒了的調解夫妻矛盾,直截了當的道:「你們倆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今後誰都別來煩我,要訴苦道歉去找長輩。好了,你走吧。」

  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富氏有些難堪的板著臉轉身去了。

  徐海笑嘻嘻的道:「看來哥你也是以貌取人,從來沒見你這麼無禮的時候。」

  「廢話。」徐灝拿起書來,「她打了我的弟弟,我還笑臉對她?我不是有病麼。」

  要說徐江也是活該,這小子挨了打不長記性,路過海棠苑的時候,跑去找朱仙媛。

  外面的宮女瞧見他來了,要進去稟報,徐江笑嘻嘻的搖手示意,繞著迴廊轉到了裡屋,掀起簾子走進去。

  朱仙媛正躺在一張小花梨木藤塌上,獨自一個人瞅著屏風上的山水圖。

  這幾天她偶感風寒身子有些不舒服,因此不怎麼出門了,徐江進來就叫道:「姐姐好些了沒有?」

  朱仙媛微微蹙眉看著畫也不理,徐江低著頭說道:「姐姐,我知道你怪我。你聽我說句話,我死也甘心。」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

  朱仙媛坐起來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六爺,這不是走錯了屋子吧?」

  徐江聽了很是傷心,嗚嗚咽咽哭著就在她面前跪了下去。朱仙媛嚇了一跳,趕忙起身叫道:「快來人,不得了了,徐家六爺這是怎麼了?」

  眼看有人來了,徐江趕緊收起眼淚,捂著臉逃了出去。不料正好被富氏看個正著,派人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位郡主的住處。

  回去後富氏把所有丫頭都叫了過來,挨個逼問是怎麼回事,又拿出五兩銀子的好處。

  當下就要人偷偷摸摸的道:「少爺很喜歡郡主,不過郡主似乎對他無意,別的就不清楚了。」

  富氏冷笑道:「憑他也配?好你個徐江,娶了我又惦記人家,如果那郡主和你好上了,你豈不是要休了我?你給我等著。」

  到了晚上,徐江在外面磨磨蹭蹭的一整天,低著頭進了房,那一巴掌委實把他給嚇住了。

  感覺妻子惡狠狠的盯著自己,心裡凜凜害怕,就聽富氏吩咐道:「拿條春凳放在一邊,從今天起睡在凳子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6 22:24
第五百二十章 挨打和救人

  徐江不敢反抗,老老實實的睡在了凳子上,比之成親前一晚的箱子強了些,起碼有被縟,可惜沒有美嬌娘春風一度。

  次日王姨娘知道了心疼兒子,對富氏說道:「他年小不知事,你年紀大些,就該照看著他。小夫小妻的怎麼分開了睡?看在我臉面,今晚好好的在一塊吧。」

  富氏見婆婆好言好語,氣消了大半,說道:「姨娘的話我能不聽麼。」

  如此這一晚就叫徐江同臥,徐江見沒人替他說話,只得在被窩裡賠禮道歉,誰知不過兩日便舊態復萌。

  沒事就和丫頭們胡鬧,富氏早從別人那裡學到了應對之策,欲擒故縱的也不干涉。

  徐江感覺很幸福,誰讓那天自己倒霉呢?也怨不得誰,於是躲著妻子抽空摟摟親親,見她們也不怎麼推阻,又以為幾個人都有意於他,萬萬想不到人家是準備拿他去邀功請賞。

  這天中午被他逮到了機會,當時富氏在屋裡午睡,丫頭們在左右也歪著休息,只有一個叫金珠的在浴池裡洗澡。

  徐江悄悄的走過去,從窗檯縫隙中往裡面偷窺,金珠已經洗完了,坐在一張凳子上翹著腿,擦去腿上的水漬。

  漂亮少女曲線玲瓏的光著身子,下面一道溝兒,荳蔻含葩粉紅粉紅的顏色,怎麼能忍得住?徐江將門一推,虛掩著的。

  也不顧三七二十一了,跑進去就把丫頭的兩隻大白腿扛了起來,推倒在地板上,興沖沖的準備大干一場。

  金珠沒有任何防備,出其不意的跌倒在地,光光的臀部正對著男人的下面。徐江連腿子都不脫,往下一扯探出硬邦邦的東西就往裡亂捅。

  金珠本能的用手推搡,忽然想起姑娘曾吩咐過不用馬上聲張。捉賊要捉贓。再說現在姑娘或許睡覺了也未可知,趁這機會嘗嘗男人的滋味也不錯。

  就算知道了,也是吩咐過的,金珠被徐江摩擦的癢癢酥酥,不免也有些動火。

  正當徐江準備用力之時,沒想到功虧一簣,富氏早就跟在他後面,見此情形怒火萬丈,順手拿起一根門閂,輕輕走到了徐江的身後。

  金珠看見了急得想要掙脫出來。富氏朝她搖了搖手,雙手舉起門閂照著徐江亂動的腰子盡力打了一下。

  砰!一聲悶響,徐江哎呀慘叫著栽倒在了浴池裡,撲打著池水抬頭一看,原來是母大蟲,頓時什麼都顧不得了,爬上去就往外面沒命的跑。

  咬牙切齒的富氏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追在後面狠狠在背上來了幾下,徐江被打得滿地打滾。高聲大喊救命。

  金珠笑嘻嘻的,不緊不慢的穿起了衣物,王姨娘在屋裡沒有聽見,金桂卻跑了出來。驚呼道:「不好了,少爺不知什麼緣故,被奶奶揍得喊救命呢。」

  王姨娘慌忙兩步並作一步的跑過來,就見媳婦手裡拿著一根粗粗的門閂。兒子在地上嗷嗷的哭喊,渾身濕透了滿地打滾,雪白衣衫就像泥漿一樣髒的不成了模樣。

  媳婦仍在惡狠狠的要打。王姨娘又氣惱又心疼,幾步上前把門閂奪了去,厲聲質問道:「你也是官宦家的小姐,丈夫有不是,你可以好好的勸,他不聽可以告訴公婆,有你動手打人的道理麼?你瞧瞧把我兒子打得成了什麼樣子?你也忍心?千金小姐怎麼這樣的不賢惠。」

  富氏自小沒有娘親,在家被他爹給寵溺慣了,一向任情橫行,家裡人連大氣都不敢呵她,今日婆婆來數落自己,怎能受得了閒氣?

  如此什麼利害關係都忘了,叉著腰叫道:「你養的兒子不長進,還有臉來護短?誰叫他偷丫頭,不說你兒子沒廉恥,倒來說我?你罵我不賢惠,誰叫你家娶我的?嫌不好,休了我好了。我偏要打他,看誰把我怎麼的。」

  沒了武器,富氏就徒手撲過去揍徐江,王姨娘為了兒子拚命抱住她的腰部,叫道:「還不快跑?」

  徐江見狀迅速爬起來,但是捂著腰眼想跑也跑不動,所幸金桂過來扶著他,一瘸一拐的往前邊去了。

  王姨娘見兒子走了,這才放開了媳婦,累得彎著腰氣喘吁吁,剛才真是用盡了力氣。而富氏見人跑了,氣的一頭撞倒,就那麼躺在了地上,大哭大叫道:「你家娶我來作媳婦,是娶我來受氣的麼?我爹也不曾說我一句,你卻來罵我。」

  說著就往地上死磕,虧得丫頭多一起奮力抱住,總算沒有受傷。王姨娘算是領教了她的潑辣模樣,知道勸也沒用,此刻也沒別的辦法,只得忍了口氣回去了。

  隔壁院子裡住著徐灝這一輩最小的弟弟徐湖,親生母親死得早,在徐家介乎隱形人一樣。

  前文說過徐灝有意對庶出弟弟們不管不問,一來是為了磨練,二來也是為了試驗,看看大家族中能養出什麼樣的人來。

  其實不管什麼環境,主要還是看人的本身,當然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也確實非常重要。相比徐海的忠厚,徐江的跳脫,徐湖性格十分孤僻不合群,每天上學讀書,回家睡覺,如此週而復始。

  如果不是家裡人召喚,永遠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對身邊的人也不理不睬。

  今日他正在屋裡溫習功課,聽到隔壁傳來鬼哭狼嚎的動靜,皺眉走了出來。徐湖別看年紀小,個頭倒比徐江高了半個頭,看起來像個成年人。

  走到王姨娘的房中,見徐江躺在炕上哼哼唧唧,身上被打得有十幾處烏紫色的傷痕,王姨娘心疼的放聲大哭。

  徐江沒言語,回去把傷藥拿了過來,遞給了金桂。這時候親爹徐增福被驚動了,過來詢問原因,王姨娘知道隱瞞不住,就把媳婦為何打兒子的話說了。

  徐增福和家族其他人不同,他是讀書人的秉性,遇到此種事也別無他言,難道找侄子過來麼?那成何體統,再驚動老太太和嫂子們,三房連最後一點顏面都沒了。

  只能使勁拍了拍大腿,咬牙恨了幾聲,又嘆了兩口氣,對小兒子囑咐道:「你今後一定要把招子擦亮了,可不要重蹈你哥哥的覆轍,誤信人言娶回來個悍婦。唉!家門不幸啊!」

  一聲嘆息他走了,徐湖默默站在院子裡,就聽嫂子在屋裡大哭大鬧,無處發洩將金珠打了個半死。

  家裡亂的不像話,徐湖忍受不了乾脆出門去了,到好友梅生家會文。做完之後,兩個人彼此評論了一番,徐湖見案頭有一冊手抄本,信手拿起來翻閱。

  梅生今年十二三歲,和徐湖年紀一般大,父親是翰林院的編纂,乃是徐增福的同僚,是以徐湖不在徐家族學裡唸書,而是在梅家的私塾用功。

  梅生解釋道:「這是姓郭的朋友所作,他與沐國公家有些瓜葛,去雲南時,沐公留他住了月餘,每日遊山玩水作了三十餘首詩作。昨日回來,特意送給我一觀,雖然不是什麼佳作,然而看看就能知道雲南的風俗了。」

  徐湖頗感興趣的翻閱起來,看完了在梅家吃了便飯,今日梅公回家興致很高,拉著他倆在書房吃酒說話,不知不覺天色已晚。

  天都黑了,徐湖告辭而出,一個人在街上走著。忽然隱隱間聽到有哭泣的聲音,朦朧月光下四下一望,恍恍惚惚水塘邊有個人影。

  哭泣的聲音雖然不高,但聽起來非常的悲傷,徐湖擔心對方有投水之意,趕緊走了過去。

  那是個哭泣的婦女,聽到腳步聲扭頭一看,見有人來了,當即往水中跳去。而徐湖眼疾手快,已經提前有了預判,趕上一步把人給全力拉了回來。

  婦人依然要尋死,一個勁的掙扎,徐湖也顧不得男女之嫌了,抱著她喊道:「你有什麼冤苦的事?非要尋短見,難道你不想想親人麼?」

  婦人嗚嗚的哭也不說話,徐湖正色說道:「你有什麼傷心之事,儘管告訴我,我雖不才但有個好哥哥,沒有他管不了的冤屈。你家住在哪裡?」

  婦人停了哭聲,指著後方的一道小門,說道:「那就是我家的後門。」

  自家近在咫尺,大約又是夫妻或親人間的摩擦,徐湖用力把渾身都是泥水的婦人扶起來,說道:「你且請回去,萬不可如此了。」

  婦人在月光之下看清他身穿儒巾儒服,是個讀書人的樣子,又哭道:「相公你救我也無益,奴家始終是不能活了,倒不如讓我死了吧。」

  徐湖說道:「我沒看見也就罷了,看見了哪有不救之理?我送你回家,有什麼委屈換身乾淨衣物再說。」

  婦人見狀知道無法尋死了,也只得先回家去,徐湖跟在她身後,見一身拖泥帶水走路很是彆扭,雪地裡又格外的濕滑,及時伸手扶了一把。

  婦人後怕的拍拍胸口,怕再次滑倒,兩隻胳膊緊緊的抱住男人,把徐湖身上也弄髒了,濕漉漉的非常難受。

  想徐湖是位孔聖門徒,心底無私光明磊落,認為救人就要救得徹底,也不怕孤身進了女人的家中,哪怕是孤男寡女,這也是年輕的緣故。

  天氣寒冷,婦人點了燈先進了臥房,好半天才換了一身乾淨的粗布衣服出來。

  徐湖衣服穿得多,把外衣脫下來也不太冷,婦人摸了條板凳請他坐下。

  看模樣是個成了親的少婦,徐湖便詢問為何投水?丈夫哪去了?那婦人不禁又哭了起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9 23:06
第五百二十一章 恨不逢時

  家徒四壁的屋子裡,婦人哭著娓娓道來:「奴家姓鄧,丈夫姓古,當日也是好人家的子孫,因不成器,成日在外拐騙小官,做那些下流的事,把個小小的家業都花盡了。如今家裡沒錢了,舊日相厚的狐朋狗友都撇開了他,他卻還不死心。三日前又引來個小夥兒到家中。」

  說到這裡,婦人的哭聲似乎有些奇怪。徐湖沒聽出來,說道:「大嫂你先別哭,說完了再作商議。」

  婦人止住了哭聲,臉色卻有些發紅,含羞道:「他做完了那檔子事兒,沒錢與人家,要叫我同那小夥子睡。想奴家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怎肯做那樣無恥下流的事?同他大鬧了一場,一怒之下丈夫就出去了,三日不歸。家中都被他典賣空了,柴米油鹽一樣沒有,我整整餓了三天。

  相公你想想,奴家這樣苦命活著還做什麼?螻蟻尚且貪生,我難道就不愛命?可我實在餓得受不得了,尋思著投河自盡一了百了,不想又遇著相公救了我。唉!眼下我也看開了,嫁了這樣不成材的丈夫,只顧著圖自己風流快樂,妻子餓著也不管。就算做些沒皮沒臉的事,他也怨不得我。不過好歹得相好個正經人家,不能把身子同兔子小廝睡了。」

  這話說著說著不免變了味道,原來婦人見徐湖雖然年紀不大,卻文雅斯文是個正派人。先前救了一命不說,且不顧泥污路上竭力扶持,能證明是個君子。

  是以鄧氏就有了捨身報答救命之恩的意思,也是為了報復丈夫,順便結交於他,以便日後也好有人照顧自己。人到了快要餓死的地步,奢求禮義廉恥就是扯淡。

  奈何徐湖是個誠實的年輕人,根本聽不出來。自顧自的問道:「你沒有父母姐妹兄弟麼?」

  鄧氏嘆氣道:「要有父母就好了,只有個哥哥,嫂子前年又死了,也是個孤身。以前見妹夫不成器,過來鬧過幾回,現在去外邊做生意了,說四五月份才回來。」

  徐湖點點頭,說道:「這事好辦,大嫂不要胡思亂想,你一個人。每月一兩銀子夠你盤纏了。我雖是個貧士,明日也能替你想想辦法。」

  他很聰明的沒有道破家世,但也令鄧氏為之精神一振,問道:「相公貴姓?奴家蒙您這樣大恩,怎麼報答?」

  徐湖微笑道:「賤姓徐,救人之難,我輩理所當為,何必講報答的話?」

  此時已經是二更天了,徐湖擔心婦人輕生。乾脆坐在屋裡閉門凝神,等天亮了再說。

  而鄧氏見他年少英俊,而且是這般的仗義,心中感激不盡。尋思著孤男寡女共坐一室。男人有個不動心的道理?萬一他先動起手來,豈不是傷了情面。乾脆我主動以身相酬吧,反正自家的名聲也不好。

  輕輕走到少年跟前,鄧氏輕聲道:「夜已經深了。相公請去炕上歇歇,我在板凳上坐著好了。」

  徐湖閉著眼說道:「你請自便,我坐著就行。」

  鄧氏見他推辭。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遂退回去坐下了,如此二人就這麼枯坐了一夜。

  等到天亮了,彼此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鄧氏發覺徐湖是一個真正的美少年,十分心愛,起身說道:「寒家連柴火都沒有一根,茶也沒一鐘敬相公。唉!只剩下這清白身子了。」

  徐湖睜開眼來,看見鄧氏頗有幾分姿色,雖是裙布荊釵,也掩不住她的花容月貌,如此人品竟遇人不淑,委實令人感嘆。

  「大嫂我去去就回,一定會取來銀子,你可不要又尋了短見。」

  徐湖叮囑一番,匆匆回到家中拿了銀子,把丫頭的舊衣服揀了兩套,又來到了鄧氏家。

  婦人正倚著門望眼欲穿,見了他如約而來,歡天喜地的迎了進去。徐湖把兩套衣裳放在桌子上,又掏出了五兩銀子,說道:「你昨日說令兄四五月來家,五兩銀子夠你四個月用度,我到時會再來一趟,如果沒有回來還有接應。」

  又取了兩百文錢交給婦人,說道:「恐一時沒人與你換錢,你餓了四日了,先買些點心充飢。」

  鄧氏見他如此周到細心,流著淚道:「相公這樣深情,奴家沒有任何報答,若不嫌棄醜陋,願意以身相報。」

  徐湖正色說道:「君子以德待人,豈能有不肖的念頭?大嫂別會錯了意,在下沒有什麼妄念。告辭了!」

  鄧氏見他話說的斬釘截鐵,知道人家不是好色之徒,趕忙千恩萬謝的把他送出了門。

  等離家僅有百步之遙的時候,巷子口有一位老婦人在和一個少婦在那裡閒話,見了他,少婦失口讚道:「好一個俊俏郎君,怎麼滿身都是泥污呢?」

  徐湖抬頭一看,不認得是哪位鄰居,淡妝素服十分標緻,忙低著頭走了過去。老婦人笑道:「這就是徐家的七少爺,才貌雙全,有名的小秀才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少婦凝視著徐湖走回了家,沉思不語,老婦人依然羅里吧嗦的講著閒話。

  徐湖先去給老爺太太請了安,他一向懂事聽話,徐增福很是放心。劉氏則向來視他為已出,見身上骯髒不堪,略微責備了幾句,吩咐丫鬟把早飯送到他屋裡。

  回到自己的房裡,換了衣服鞋襪,用了早飯逕自補覺去了。幾個丫鬟和他也不親近,雖說愛他俊美,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久而久之也就沒什麼念想了。

  這邊徐灝備了一份年禮,親自給張壹送去,到了張家還沒等進門,就見姚遠拉著張壹出來,見了他唬了一跳,忙幾步上前施禮。

  徐灝問道:「這是去哪?對了,你怎麼認識先生?」

  張壹先解釋道:「他是楊府的門客,街裡街坊的自然認識。」

  姚遠也解釋道:「我家少爺同隔壁鄔老爺結拜,今日聚會故此派小人來相請。既然相請不如偶遇,公子您是否?」

  因楊士奇還未回京,徐灝對楊稷自是擔了一份責任,隨口說道:「也好,我陪先生去見識見識。不要說出我的身份。」

  如此徐灝扮作張壹的下人。跟著一道去了。進了鄔家直奔花園,那三位酒肉兄弟在暖閣裡吃酒說笑話,楊稷沒認出徐灝,指著姚遠說道:「快來給我們講一個。」

  姚遠清楚他們說的笑話都是限制級的,礙於徐灝在場不能說,笑道:「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了,少爺見諒。」

  「真無趣。」楊稷顯得頗為失望,招呼張壹坐下。

  鄔斯文笑呵呵的道:「我有目睹之一事焉。前偶到鐘山之上去玩,觀象之台有四五婦人焉,亦在其上。憩於山之麓。其同行之男子皆四散而游之。突有一壯年之狂且至諸婦之前,解其裈而出其厥物,大而且剛,置之於石上,奮拳以捶之。諸婦有赧而避者,有嘻而笑者,疾呼男子而擒之。及眾人趨至之時,此狂且則自後山而奔矣。豈不亦可笑乎?」

  徐灝站在一邊,聞言頓時愣住了。暗道好一個老八板,連說笑話都這麼講究。

  唐富貴笑道:「你說的我聽不大懂,我就說個自己身上的笑話吧。我家奶奶有一個丫頭叫做仙桃,生得好不標緻。有一日我無心看了她一眼。她也回眸望著我一笑。哎呦,我從頭頂到腳底板都酥了。不想正好被我家奶奶看見了,拿棍子把我脖子上打了十來多下,幾乎把脖梁骨都給敲折了。即刻把丫頭賣掉。唉!你們說這事冤枉不冤枉?好笑不好笑?」

  眾人聽了,大笑一回,徐灝心說這胖子倒也坦誠的可愛。

  因鄔斯文有些近視。唐富貴笑著道:「我聽見人說一個瞎子的笑話,二哥你不要惱我。」

  鄔斯文說道:「無傷也,是乃笑話也,何以惱為?」

  唐富貴笑嘻嘻的道:「哥不惱,那小弟就說了。話說一個人專好弄屁股,同他老婆房事,十回倒有七八回弄後頭。他老婆說:『你既這樣愛它,該替它起個名字。』男人說:『這個眼子極有趣,就叫他趣眼吧。』

  他老婆又指著陰-門道:『這個東西你偶爾也用它,也該起了名字。』男人說:『它同趣眼相近,就叫它做近趣眼』。」

  楊稷撫掌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鄔斯文見唐富貴傷了自己,因看他素日有些呆氣,說道:「我也有一笑談,說與諸位聽之。一男子呆人也,其妻陰-門之內生其瘡焉,呼其夫而告之曰:『我此物之內癢痛不可忍也,子可呼醫而治之。』

  厥夫延醫至,命婦人裸而視之,告其患。醫曰:『此非湯丸力所能及,當以殺癢止痛之藥敷於龜-頭之上,送入癢痛之處而擦之即愈矣。』

  其呆夫曰:『我不知病在何所,汝醫也,可自行之。』

  醫聞而喜甚,即以藥用唾調之敷其龜,送入其妻之陰,來往抽拽不止。呆夫大詫曰:『汝擦藥耳,何故動之不休?』

  醫曰:『龜-頭無目者也,安能入便見其病之處,須探得要害處而後可擦。』來回抽拽愈急。其妻樂甚,連呼曰:『好太醫,好太醫。』其醫亦樂極而洩,伏於婦人之腹。大叫曰;『吾得其病處矣。』

  呆夫在旁註視良久,點頭曰:『汝二人若非用藥,看此舉動,吾疑之甚矣。』」

  這下別說楊稷了,就連張壹和徐灝都忍不住爆笑,周圍下人們俱都捧腹嘻嘻哈哈個不停。

  唐富貴漲紅了臉,認真說道:「二哥,你罵我是呆子也罷了,如何說我家奶奶與醫生弄呢?說別的玩笑話還可行,一個老婆可是混說取笑的?」

  鄔斯文慢條斯理的道:「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前言戲之耳,何慍耶。」

  楊稷身為大哥叫道:「大家好兄弟,說笑話怎麼當真?」每人各罰了一大杯酒,都不言語了。

  楊稷笑道:「我也有個笑話說與你眾位聽。一家弟兄兩個,有一個嫂子。他哥哥出門去做買賣時,許下了一個心願,若賺錢回來償還神靈。果然出去得利,回家買了幾斤肉,煮了還願。

  那嫂子在廚房裡燒火,他弟兄兩個收拾供桌,香蠟紙馬停當了,哥哥叫兄弟:『你看肉要好了,拿來燒紙。』兄弟到了廚房裡,見嫂子彎著腰撅著屁股燒火,褲襠破了,剛剛把陰-門露了出來。

  那兄弟忍不住伸手去一摸。那嫂子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見是小叔,笑罵道:「斫千刀的,你肥肉能吃得幾塊。」他哥哥聽見了,只當兄弟偷肉吃,罵道:『你害了饞癆了,還沒有敬神,你就想受用。』原來婦人的這件東西都是敬得神的。」

  耳聽這三位也越說越下道,姚遠不禁擔心的看了眼徐灝,生怕大人不悅拂袖而去。

  豈不知徐灝和軍中兄弟們喝酒吃肉時,比這粗俗下流的聽了不知多少呢,相比之下,這已經是很高雅的那種了,不但絲毫不以為意,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9 23:13
第五百二十二章 生不逢時

  一夜之間,富氏的聲望迅速刷到了崇敬,成為徐家奶奶們人人心中敬仰的英雌,敢於暴打丈夫,稱得上是女中豪傑了。

  就連最賢惠的沐凝雪心裡也不禁暗暗讚聲痛快,心中著實羨慕人家的豪勇無畏,不如此那才是見了鬼呢。

  不管古今多少文人極力謳歌賢妻良母,身為女人就沒有不反感丈夫身邊多了個小三的,何況還是多了一堆呢。也就是古時的社會風氣賦予了男人左擁右抱的資格,不然放到現代,沐凝雪保準會提出離婚。

  徐灝早知妻子心裡面的怨氣,除了抱歉還能說什麼?這幾年也不在勾搭丫鬟了,身為既得利益者,咱們還是難得糊塗吧。

  如此富氏離經叛道的舉動,不但沒有迎來長輩們的嚴厲訓斥,反而明裡暗裡有的是人幫她說好話,長輩們為了息事寧人也不願大動肝火,而徐灝等同輩兄弟礙於妻子,也不好為他出頭,只倒霉了徐江一個人,除了親娘和金桂,似乎再沒旁人能幫他了。

  其實這也是常態,你夫妻間的事兒只能自己想辦法去解決,就算是父母也只能起到越幫越忙的效果,人最終還得靠自己。

  朱巧巧和王玄清一大早相約過來探望,很快袁氏和鐘氏得了信兒,也跟了過來。妯娌們一起坐在屋裡陪沐凝雪聊著閒話,香菱拿著個翡翠盤子,裝著一盤荸薺放在花梨木桌上。

  朱巧巧順手拿了一個就吃,鐘氏笑道:「大嫂好性急。」這時香萱方取了幾根小銀叉子,放在了一邊。

  朱巧巧滿不在乎的道:「怪費事的,還不如用指頭靈塊。」

  王玄清笑道:「出了門回來,越學的不好了。」

  朱巧巧說道:「在關外哪有這麼多講究,人人爽快,我初時還不習慣,時間久了才體會到好處來。繁文縟節少了,人也變鬆快了。」

  沐凝雪忍俊不住的道:「那你也是咱家排場最大的,光丫頭就有幾十人了吧?」

  朱巧巧笑道:「我也是沒法子,家裡不願孩子出門做工,送我身邊既輕快又體面,街裡街坊的我又不好回絕。」

  忽然聽人問道:「三爺在家裡麼?」

  朱巧巧高聲說道:「誰找呢?」

  香菱忙解釋道:「是桑奶奶。」

  朱巧巧疑惑的道:「哪個桑奶奶?」

  這邊沐凝雪忙安排人去招待桑奶奶,那位見真奶奶們都在屋裡,笑了笑也不敢進來,隨著丫頭去了別屋。

  王玄清小聲說道:「原來是紅葉的奶媽,她當奶-子的時候。不過十八九歲,生得有幾分姿色,二老爺很得意她,這不惹惱了二太太,被打發走了又換了一個奶媽,是以嫂子你不認得。

  這兩年男人死了,女兒又送了人,二老爺可憐她,許了養她一輩子的話。如今仗著老爺的勢。從前灝兒也吃了她幾天的奶,越發得了意,到處擺譜惹人生厭,時常自詡是姨太太呢。」

  朱巧巧揚眉冷笑道:「你們可真有出息。不明不白這就上面多了一個婆婆?瞧她剛才理直氣壯的樣兒,也不進來請安,到底誰才是主人家?」

  對此沐凝雪微笑不語,王玄清笑道:「嫂子別急。她鬼鬼祟祟的好了個二十來歲的後生,說是過繼來的兒子,叫做桑新柄。對二老爺說了。做個長隨。

  好幾次被人瞧見她跑到桑新柄的屋裡,吃的臉兒紅紅的出來,垂花門的舒二娘為此回過幾次,故此老爺就開始冷落了她。灝兒也不怎麼待見她,可也不好怠慢了。」

  朱巧巧嗤笑道:「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罷了,橫豎不關我事,理她呢?」

  這邊桑奶奶一個人坐在屋裡,因來的次數多了,又吃又拿的,連丫頭們也不待見她,都藉故躲了出去。

  枯坐了一會兒,原來朱巧巧不讓人送點心茶水過來,桑奶奶鬧了個老大沒臉,黑著臉出來。

  她怕被人譏笑,故意在前方有徐灝似的,揮手叫道:「灝哥兒,灝哥兒。」順著腿兒出了遠門,不想走不到三五步,忽然仰面摔倒了。

  鄔家花園。

  想姚遠一等一的善於察言觀色,見徐都督神色間不以為許,心裡若有所悟,正好先前鄔斯文和唐富貴有些鬧僵了,楊稷說完笑話後一時不免冷場,而張壹是打死也不會輕易開口的。

  是以他主動說道:「少爺說的是笑話,然而確實是有這樣的事。

  晚生前日往北門橋去,見一家門口圍著許多人,晚生也擠了進去看看。原來是弟兄兩個,有一個老娘,還有一個嫂子。他娘晌午有些困了,在堂屋裡春凳上睡覺,怕蒼蠅,拿一隻袖子蓋著臉。

  這小兒子打外邊進來,只當是嫂子,輕輕的爬上身,拿挺硬的膫子向胯襠中狠狠的一戳。他娘驚醒了,見是兒子,罵道:「要死的奴才,你做甚麼?」他見是娘,忙跳下來,說道:「哎呀,我看錯了。」

  他娘道:「一家只有我同你嫂子,你又沒媳婦,你既說是錯了,這明明是要偷嫂子了。』然後要送他到官,拉到街上,眾街鄰問知了緣故,勸了回來,只叫哥哥打了他十扁擔,攆了出去。這是晚生親眼看見,也可當個笑話。」

  遠處的徐灝笑著點點頭,確實是真有其事,不過不是前日發生的,而是兩個月之前。

  瞧見有一花美男站在楊稷身邊,端茶倒酒,隱約感覺似乎在哪裡見過,那花美男不是別人正是被閹割的權仲雨。

  徐灝和劉茂劉智並不親近,幾乎沒什麼來往,只是路過店舖之時偶然看到了,也是權仲雨長得宛如女子,是以印象較為深刻。

  這時唐富貴笑道:「你說這嫂子的事,我也想起個笑話。一個揚州人托個朋友做件事,說你要替我做成了,把我家嫂子讓你熱一下。他哥哥聽見了,罵道:『混賬,你的嫂子能容許別人熱?』

  他兄弟忙說道:『我是哄他呢。嫂子的穴我不會熱,肯讓他熱?』」

  楊稷笑了一會兒,也說道:「一個大老官帶了個篾片去嫖-婊子,叫婊子睡在床沿上。這大老官站在地下弄,說道:『我們弄著,要編只曲子唱著弄,才有興頭。』

  遂扛起那婊子的腿來,唱道:『小腳兒高高豎了。』然後把膫子弄了進去,一抽一抽的唱道:『卵子兒緊緊撞著。』卻謅不出來了,唱不下去了。誰知那個蔑片在床底下聽他們動作。見大老官編不出來了,忙伸出頭來接腔,唱道:『俺呵。』」

  大家頓時放聲大笑,連鄔合也無奈陪著笑了一會,自嘲道:「大老爺道出晚生的本像來了。」

  唐富貴指著他失笑道:「姚哥,你呵!」

  姚遠又說道:「晚生也有個笑話,呵一呵三位老爺罷。一個大老官陪客坐著,忽然放了一個響屁。那客道:『是誰放屁?』那篾片知道是大老官,忙道:『不是屁。是蝦蟆叫。』少刻臭將起來,那客白了篾片一眼,質問道:『你說蝦蟆叫,如何會臭?』那篾片沒得答。只好說道:『像是死蝦蟆叫羅。』」眾人笑了一回。

  這幾位說得興起,好半天才發覺不知何時,張壹已經不辭而別了,姚遠趕忙朝一邊看去。徐灝也已然不見了蹤影。

  三兄弟也不以為意,又說笑了一陣,楊稷對唐富貴說道:「咱們結拜了就是親兄弟一樣子。我與二弟一個是萌生,一個是進士,都算是現任官。賢弟雖然是個加納的老爺,卻算不得現任,還得弄一個現任的官才妙。」

  唐富貴說道:「小弟倒也想過,但仔細思來,哥做官有老子做主,人不敢欺。二哥做官有同年座師護著,而我若做了官,上司說我是個財主老爺,張嘴就要吃我的好處,怎麼處?我把銀錢看得比命還重,怎肯白送給人?所以我一點想頭都沒有了,還是在家做我的財主吧。」

  楊稷搖頭道:「難道你今生就打算這樣?」

  唐富貴笑道:「我只盼望老天賞我個兒子,大了送他去讀書,像二哥似的,考個舉人進士,大不了花錢買一個,就算是現任了。」

  楊稷說道:「你兒子還不知在哪呢,就算將來中了進士,也算不得現任。」

  唐富貴說道:「我就是這個想頭,別的也沒法。古語說得好:只愁不養,不愁不長。只要有本事養個兒子,長得快著呢,我記得當日六七歲的時候,我奶娘還抱著我吃奶,就像幾日前的事兒。」

  楊稷笑道:「你如此盼兒子,不如多娶幾個小妾,自然就會有了。」

  唐富貴下意識的把脖子縮了縮,舌頭伸了伸,神色緊張的回頭四處看看,叫了兩聲人名,下人們說道:「剛才人出去了。」

  唐富貴鬆了口氣,遂鄭重其事的對著楊稷說道:「哥,說正經話,像這樣兒戲的話不要說出口,萬幸那小子不在這裡,牆有風,壁有耳的,要是傳到我家奶奶知道,一旦疑心是我說的,哥你就再見不到我了,一準被打死。」

  楊稷笑了笑,說道:「你沒有兒子,到底得另想個主意出來才好。」

  唐富貴唉聲嘆氣的道:「實在是想不出,只恨我生不逢時,若生在一千年前多好?不幸生在如今這時候,只能怨命苦了。」

  楊稷奇道:「為何?」

  唐富貴解釋道:「我聽人說,當初漢朝有個姓崔的,拿了幾百萬錢買了一個什麼司徒,說這司徒大得很呢,只有他吃人,再沒人敢吃他。你想我若生在那時候,拼著花光所有錢也買一個司徒做做。只當開了個大當鋪,坐在家裡利錢就花不完了,可惜生在如今,可嘆可嘆。」

  楊稷說道:「我一團做官的興頭被你說得冷冰,但是天生我才必有用,不然老天生我們這些才子做什麼?

  或者等待能賣司徒的時候也不可知。若幸運的有了那時候,咱們三兄弟都做個司徒,若遇不到,乾脆咱們優遊林下,做個山中宰相吧。」

  鄔斯文笑道:「長兄之志則大矣。獨不思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至而至得命也乎?」

  姚遠讚道:「好個山中宰相,奇思妙想。」

  唐富貴搖頭道:「哥哥的想法雖好,只這山字不合。我們現在住在城心兒裡,怎說得個山中?還是城字在理。」

  楊稷說道:「城字太俗了,不如村字還雅要一些。」

  唐富貴說道:「村字好是好,就是太下賤了。村裡可是容得我們這樣大老官的?還得有個半俗半雅的字才好。」

  楊稷想不出來,問道:「賢弟既然如此說,一定想出了個奇妙字眼。」

  唐富貴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說道:「我當鋪隔壁有個學館,我聽見那先生教學生詩,有一句什麼落御溝的,一時想不起來了。」

  姚遠笑道:「莫不是『一葉隨風落御溝』?」

  「是極是極。」唐富貴大喜,「奇了,你竟是個順風耳,怎麼我家隔壁先生教詩,你就聽見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9 23:13
第五百二十三章 御溝宰相

  桑奶奶臉上無光的出來,不好意思之餘,拿徐灝當藉口想體面面的走出去。

  仰著頭一疊聲的叫喚,不提防路邊上有一小段的冰鏡子,兩隻小腳沾了雪遇到冰面可想而知了,順著一溜,噗通一下仰面栽倒在地。

  這一跤摔了個結實,後腦勺在冰面上狠狠震了一下,桑奶奶躺在地上一下子昏了過去。

  袁氏的丫頭送點心過來,瞧見桑奶奶躺在了地上,披散著頭髮,一根金簪子掉在旁邊。臉色煞白閉著雙眼,鼻子裡微微的哼哼。

  丫頭忙大聲喊人來,立時驚動了朱巧巧她們,留下沐凝雪在屋裡,其她人都跑出了院子,見桑奶奶那樣子摔得不輕,喊來幾個有力氣的婆子扶著她慢慢坐起來,呼喚名字。

  好半天,桑奶奶幽幽緩了過來,叫道:「哎呀,哎呀,栽死我了。」

  渾身上下散了架一樣,人家一扶她就殺豬似的叫喚,可能是抻到了筋骨。

  王玄清見狀說道:「我去取點藥來,吃了就好,坐著別動。」

  朱巧巧說道:「什麼名字?對丫頭們說了,叫她們去取,跑來跑去你不怕也摔著?」說完橫眉指著香菱她們,「還有雪景是留著觀賞之用,但為何必經之路不清理乾淨?今日摔了桑奶奶也罷了,要是明兒再摔了別的奶奶怎麼得了?再萬一是個有身孕的呢?」

  不提她訓斥稻香居一干人等,王玄清吩咐自己的丫頭:「把套房裡靠窗的書櫃子第二層小玻璃瓶的日生丹取兩丸,小心別跌了跟頭。」

  丫鬟拎著裙襬飛跑去了,王玄清看著五迷三道的童奶奶,一本正經的道:「還有一樣東西要預備下,等藥來了對著開水好調和。」

  鐘氏披上貂皮斗篷,問道:「是什麼?」

  王玄清說道:「要一茶杯童便。」

  鐘氏一愣捂著嘴扭過頭去,一個勁的悶著聲笑。而袁氏笑道:「若是母童便。馬上要幾盆子都有。若是公童便,還得屋裡的那位小爺肯不肯呢。」

  朱巧巧聽了忍不住大笑,說道:「她這張嘴越來越刻薄了,什麼公的母的亂說。」

  袁氏指著鐘氏的肚子道:「她肚子裡大概有了小公兒子,你快脫下褲子拉泡尿,這可是正經的過路童便。」

  鐘氏紅了臉笑著伸手來打,笑罵道:「我打死你這浪嘴,真真油滑的了不得。」

  袁氏笑著就跑,王玄清聞言笑道:「袁奶奶肚子裡的童便更多呢。」

  袁氏說道:「二奶奶才是專管養孩子的,明日對老太太說。派你做個被窩巡檢。」

  她們在這兒說笑,丫頭取了藥來,王玄清接過來瞧瞧不錯,也不想太得罪了桑奶奶,是以說道:「沒有童便用黃酒也使得,屋裡有沒有現成的,快去取來。」

  香菱說道:「有,我去拿。」

  不一會兒,香菱拿著個酒壺來。王玄清叫把酒燙熱,用茶碗把藥丸兌著黃酒慢慢調開,叫丫頭遞給桑奶奶喝了下去,讓婆子把人給抬回家去了。

  話分兩頭。這邊鄔家三兄弟依然在繼續胡侃,唐富貴搖頭晃腦的道:「御者,朝廷之御內也。溝者,大內之溝渠也。這兩個字富麗又新鮮。豈不妙之乎?我三人同做個御溝宰相吧。姚相公同我們日日相聚,不能撇了他,也叫他進溝裡來。如此大家天天同樂。哥,我這想法可是山頂上一連三座觀音廟。」

  楊稷笑問道:「這是怎麼說?」

  唐富貴大笑道:「這叫高妙,高廟,高廟!」

  楊稷大喜道:「虧你想得出,果然好個新奇字眼,可謂妙極而無以復加乎也。」

  鄔斯文說道:「兄長賢弟雖願為小相焉,但愚意不在斯耳。」

  楊稷不樂意的道:「我們好兄弟,有官同坐,有馬同騎,自然該同心才是。賢弟怎麼又有別意了?」

  鄔斯文說道:「小弟已是發甲之人矣,後來倘有僥倖鼎甲之時焉,豈不榮耀而之乎也哉?」

  唐富貴說道:「二哥果然好算計,我明日也像哥買個舉人進士做,好盛鼎甲,狀而元之,將來大約也和那什麼司徒差不多了。」

  鄔斯文不滿的道:「賢弟之言謬矣哉!舉人進士乃博學而成名者,豈能沽之哉所得也?」

  唐富貴大笑道:「二哥,我的好兄弟,你還瞞我?你那年中舉,多少人不滿舉賢才而不科舉,打到了貢院又打到了吏部。當時我湊熱鬧也跟了去,吏部的大人們惱了叫拿人,我因穿著一雙紅鞋,被當做秀才捉了去。

  虧了有人認得我,說這是童百萬,一個大字也不認得的大白丁,你們拿他做什麼?這才放了我跑回家裡。你知道我為何記得這麼清楚麼?是我嚇慌了丟了一隻鞋,我家奶奶疑我在外邊做了壞事,被人攆急了才掉的鞋,要拿棒搥打斷我的雙腿,是我再三哀求才分辨清楚,就這樣還被罵了好幾日呢。

  所以是我親眼看見的事,二哥你當日買舉人也費了幾個錢。等科舉年要有賣的,您是老行家,價錢便宜的話也替我買一個成不成?兄弟我體面起來,也替二位哥哥臉上爭些光彩。」

  姚遠說道:「唐老爺怕是誤會了,那年朝廷命天下舉薦賢才,故此有人舉薦的鄔老爺。而以鄔老爺之大才,取狀元如拾芥,何況舉人進士?」

  鄔斯文得意的道:「有是哉,童之迂也。即有如杞梁之妻善哭其夫之哭,非因我也,為二三子也。」

  楊稷說道:「大家不要爭了,真也是進士,假也是進士,咱們閒話休提。古時不是有一句話說得好,「無紅裙,俗了人」,咱們這酒席間須得有個名妓玩笑玩笑,才可以醒脾。不然咱們四個爺們拿著酒,像灌老鼠洞似的一味胡飲,沒有一點樂趣。」

  唐富貴和鄔斯文立時心癢癢了,其實他們有錢能缺少逛青樓?奈何一個怕老婆要死,一個斯文名聲在外,又都擔心被人騙了錢去,名妓的價錢又不菲,越有錢越摳門,是以並沒有多少歡場上的經驗。

  其實楊稷也是個怕老婆的,但他心性狠毒荒唐,妻子也攔不住,說道:「上個月認識了『肉夾剪』夏錦兒還不錯,可我摸她的身上,有幾個楊梅豆,故此不敢惹她。」

  唐富貴好奇問道:「哥,什麼叫做『肉夾剪』?」

  楊稷笑道:「她那件東西據說緊的有趣,自小練了收鎖功,所以人給她起了這個混名。」

  唐富貴頗感興趣的道:「我老唐也沒見識過什麼婦人,但我覺得婦人下面鬆鬆的像個皮口袋一般,怎麼會有這樣的緊東西?就算有,不怕被夾成兩截子麼?」

  楊稷笑道:「哪裡就這麼厲害了,是個比方而已。你遇見哪個婦人的傢伙像皮口袋一般?」

  唐富貴生平只見過他尊夫人的,自然不想說出來,嬉笑道:「我就隨口一問,不要管她。」

  大家以為是他的相好,大概不外乎家裡上了歲數的奶娘婆子一類,唐富貴飢不擇食,因此心照不宣的都笑了。

  姚遠問道:「江西來的嚴姓婦人生得也好,少爺只去了一次,怎麼就不再去了?」

  唐富貴和鄔斯文立時好生羨慕,就聽楊稷說道:「那老婆的根基大著呢,是洪武早年三公老嚴家的嫡孫女,家道敗落才出來接客,在家鄉怕被人笑話,所以進京來了。

  要說好是好,可有個血崩的病症,時常發作,血淋漓的我有些嫌她,故此就撂開了。最近名妓云集,有沒什麼才藝雙絕的婊子?」

  有家人說道:「聽說雍翠樓有一個冠絕金陵的絕色,可惜這幾日人不見了,大概是被贖買走了。」

  「可惜可惜。」楊稷跺足嘆息。

  還有個家人說道:「所謂名妓云集,接的客人也多,三教九流販夫走卒什麼人沒有?豈能入了三位老爺的眼?小的倒是知道有一個瞎姑名叫蓮花,生得十分標緻,又有才學,這幾日剛剛開門迎客,但她從來不肯出門。或者老爺們到她家裡玩玩,家中也算乾淨。」

  鄔斯文恰好也聽說過瞎姑的名字,說道:「然有是言也,吾嘗聞其語矣,未見其人耳。」

  姚遠卻說道:「這蓮花晚生也知道,確實是有才學又美貌,算得上一代名妓,可以陪得三位老爺。」

  楊稷喜道:「既然好,我們幾時接來玩玩。雖然說她從不出門,但聽到是咱們去請,她不敢不來。要是敢跟我拿捏架子,教司坊倒驢不倒架,吩咐了差人去拿毛繩索套了她來。」

  唐富貴叫道:「那還等什麼,咱們移駕去大哥家,然後叫蓮花過來。」

  楊稷忙說道:「先別忙!有一件不瞞二位賢弟說,你嫂子賢惠是不假,就是性子厲害了些,我不敢輕易惹她。想我這樣頂天立地的好漢豈是懼內的人?但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她事事都合情合理,我也不能不聽。所以就怕冒失的接了人來,一旦你嫂子怒了,如何了得?等我先慢慢同她商量明白了,咱們再請不遲。」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9 23:15
第五百二十四章 清靜

  每當年關的時候,家裡就會大亂一陣,各房執事丫鬟以及內外人等,在管家和管事婦人的指揮下,裡裡外外都要收拾打掃乾淨。

  垂花門的舒二娘督促把所有被縟,桌圍等全部拆卸下來,換上新的。

  四喜忙著吩咐各班的婆子領著暖棚的下人,抱著各色花卉,將千壽堂,怡安堂等各處大小花瓶洗乾淨盡行添換;婦人丫頭們掃地擦桌子,洗碗盞杯盤,收拾燭檯燈盞,老媽們清洗晾曬衣物,打掃浴池廁所,清掃庭院,總之各司其事。

  沐凝雪坐鎮稻香居,晴雯和麝月在左右協助,外面管事們寫了帖子,送銀子領銀子川流不息;還有院子花園應修應找的各項銀兩,聽差的嫂子們排隊等著拿錢。

  芷晴和香菱香萱幾個兌銀子,駁賬目,核銷單子,一宗一宗的登記在案。月蘭在屋裡管著內廚房的嫂子們領錢,領各種海菜及各地運來的新鮮食材;竹蘭拿著鑰匙發放過年用的米肉,油鹽柴火等,民以食為天,滿滿擠了一院子的人。

  蕭雨詩按照規矩,提前發放本該每月初一發的月錢工錢,熱熱鬧鬧了一上午,各家各房都簽字領完,然後過來幫著把正月裡各家親友的生日、做親、出嫁、生子、開喪、出殯等一切慶吊禮文,託了家裡的師爺門客一一寫好,連同禮金一併提前預備著。

  這邊晴雯還得開庫房發茶葉,酒水果品,點心果匣等,讓小丫頭登記上賬。

  徐家的親戚好友已經多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不時有人去垂花門告知誰誰家的婚喪嫁娶,這些事徐灝素來不喜勞累妻子,是以芷晴她們只能盡力張羅,挨個商量斟酌輕重。請示蕭雨詩點頭同意,然後叫媳婦丫頭領的領,發的發,都交到垂花門舒二娘和葉嫂子手裡,再轉交給外管事領取,完事了統一日期銷了報賬。

  至於所得大小封賞,俱要交給賬房,每個月按著人頭職位均派。

  很有意思的是,當初朱巧巧草創家規的時候,徐灝出於監督的考量。規定了簽字制度,時至今日辦差的嫂子要拿著單子,先去給對口的內管家簽個字,再去給管事的『姨娘』簽個字,最後是當班的『姨娘』簽個字,如此連續經過三個人,是以無需第一時間稟報給沐凝雪知道了,不然事事都要操心,非得累死了不可。

  徐灝清楚這幾天家裡上上下下都要忙得如同一鍋粥。清早起來,小丫頭服侍他梳頭洗臉,戴上束髮白玉冠;而沐凝雪穿著青滾邊的白紡綢短衫,水紅色的單綢小衣。身上搭著大紅錦繡夾被,側著身子正然酣睡。

  徐灝俯下身在妻子額頭上輕吻了一下,低聲說道:「我走了哈。」

  沐凝雪緩緩睜開眼眸,似笑非笑的道:「沒良心。丟下我們操心勞力,你卻一個人去逍遙自在。」

  徐灝乾笑一聲,說道:「家裡太鬧了。再說逢年過節人情上的往來令我頭疼,乾脆出城躲幾天。我回村裡小住幾日,好多年不見鄉親們了,怪想的。」

  「嗯!你去吧,我在小睡一會兒,今天有的忙了。」沐凝雪嫣然一笑,又閉上了眼眸。

  如此徐灝回到了蕭家村,他沒打算去打擾梅氏和蕭雨瀅母女,以及蕭家和薛家等親戚,這時候誰家都鬧哄哄的,直接選在村西頭的魏家借住幾日。

  昨日收到了翠荷落水失蹤的消息,已經派了人手去沿著兩岸搜尋,可過了這麼多天了,生還的幾率十分渺茫。

  雖說此事與徐灝無關,可如果沒有他的出現,翠荷大概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徐灝不是多愁善感的性格,不會因翠荷的意外而傷感,但他現在很需要一個人清靜幾天,遠離塵囂讓自己什麼都不去想。

  隔壁住著姓魏的一家人,是上一代從魏家村遷過來的,老爺子姓魏名化,一輩子以種田為生。妻子陶氏,為人極為和善,養了兩個兒子,長子名叫魏大,次子名叫魏二,長大了領了三十畝田地,都交給了父母耕種。

  魏化年輕時欠了一大筆債,因此家裡很窮,在蕭家村稱得上是困難戶了,房屋都是茅草房,因此哥倆跑去給大戶種田,這在江南非常普遍,近幾年陸續把欠債還上了,家裡也漸漸有了些積蓄。

  魏大娶了個同行的女兒為妻,對父母很孝順,倒是魏二由於是幼子的緣故,從小母親就格外偏愛,對他百依百順,養成了頂嘴的習慣。

  陶氏做的一手地道的農家菜,徐灝很喜歡吃,每天按時過來蹭飯,村裡自古就很好客,再說他能來吃飯對魏家來說可是了不得的榮耀。

  徐灝囑咐過。不要把他在村裡的事說出去,魏家人自然樂於遵命。

  中午徐灝在院子里美美的品嚐醬悶鹹魚,可惜要忍受豬圈散發過來的氣味。要是有辣椒和土豆作為配料就好了,話說鄭和的船隊已經出去兩年了,這是不打算回來了?

  魏二笑嘻嘻的蹲在地上,和魏老爺子喝著徐灝帶來的貢酒,這時魏大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他媳婦端過來一晚米飯,陶氏也不拿徐灝當外人,說道:「二郎年紀大了,前村施家有一女兒,我看她甚是勤儉,插秧、踏車、積麻、紡紗樣樣都會,年紀也相仿,我央了老順婆子去做媒,花上十幾兩銀子聘禮討給二郎做媳婦,也算完了我和你爹的心願。」

  魏大憨厚的點頭,同意了給二弟說媳婦,舉杯和徐灝輕輕一碰,笑道:「灝哥兒來了後,咱家也算是有福嘗嘗美酒了,等閒百兩銀子一壺呢。」

  魏化呵斥道:「沒大沒小,名字是你能直呼的?說了多少次屢教不改。」

  魏大說道:「從小光屁股一起長大的,叫名字咋了?灝哥兒都沒說什麼呢。」

  「三少爺那是客氣,真是渾人。」大抵魏老爺子自己也不在意,一個村裡的人有什麼可計較的?不過是習慣性的教訓幾句兒子。

  這時魏二卻不樂意了,對他娘叫道:「娘你什麼眼神?施家的大女我也常常看見,又麻又黑又蠢,一輩子沒老婆。我也不要那個歪貨。」

  陶氏氣道:「知根知底的你不要,那想要什麼樣的?」

  徐灝給一家子挨個斟滿了酒,搖了搖沒酒了,隨手又從身側拎出來兩瓶,魏化和魏大眼睛亮了。

  魏二一臉期盼的道:「我前日去還租米那家,有一個通房阿姐,叫做桃花,又白又標緻,我心裡喜歡她。不道昨日進城,家主婆打了她一頓。她哭著出來要尋死。我就對她說:『你有吃有住,偶爾被打幾下也是常事,為何就想著尋死覓活?』。她哭著對我說:『你哪裡曉得我的苦?上管頭,下管腳,不是打便是罵。前日老爺偶然對我笑了一笑,被太太看見了,打罵到了今日,你說苦不苦?哪比得上你鄉下人,自由自在的過日子。』」

  徐灝順口問道:「那家人貴姓?」

  魏二說道:「姓鄔的進士家。他家在附近有千頃良田,人說是金陵數一數二的富豪。不過租米的是他家的遠房親戚,也姓鄔。」

  徐灝點頭道:「哦,你繼續說。」

  魏二笑嘻嘻的道:「我當時問她你有相好的麼?她嚷道什麼相好?這一次我一定要出去。在鄉下做一夫一妻,強過在城裡給人做通房的下人。

  我一聽樂了,就說我也正要尋個城裡人做老婆,你肯隨我麼?桃花見左右沒人。低聲和我說:你要有心,我就嫁了你,太太妒忌她好看。巴不得把人給賣出去呢。」

  陶氏馬上說道:「那得多少銀子?貴了咱家可買不起。」

  魏二先有意無意的瞅了眼徐灝,仰著頭道:「她賣時不過二十兩銀子,怕我沒錢還偷偷遞來了私房,五六兩一包碎銀子呢,如此誠心誠意的要跟了我,不勝過你那十幾兩聘禮的施家大女?我反正一定要討她做媳婦。」

  魏化沉吟道:「好是好,也要先找個算命先生算一卦,看合不合八字。又恐怕人家是城裡人,鄉下住不慣。」

  魏二叫道:「你們都不要管了,給我二十兩銀子,我找薛二叔幫我出面。」

  既然有徐家三少爺在家裡住著,老兩口和魏大夫婦都不擔心被騙,就把家裡所有的錢都給了他。

  徐灝有感於真正百姓家的婚喪嫁娶就是這麼簡單隨便,沒那麼多的繁文縟節,娶個媳婦就是幾兩銀子的事兒,別看他來到明朝快十年了,卻過著往來無白丁的日子,就從來沒有親近過普通的勞苦大眾。慚愧啊慚愧!

  村子裡的童年好友們基本都已經成家立業了,像薛文等至交遠在各地做官,該發跡的大多早就發跡了,不該發跡的依然好死懶死的活著。

  徐灝也沒準備找任何人敘舊,獨自在晚上的田地間散步的時候,魏二小跑過來,滿臉堆著笑。

  徐灝不等他開口,很痛快的說道:「是要我陪你去買媳婦吧?行,明早來喊我。」

  看著魏二高高興興的跑了,徐灝無奈的笑了笑,真是到哪都不得清淨,很瀟灑的一轉身,溜溜躂達的回屋睡覺去了。

  為了幫魏二,徐灝心裡有了預案,如果對方獅子大張口漫天要價,那就給鄔斯文投張拜帖,多少銀子賣的身,就多少銀子贖出來。

  清晨,迎著寒冷清新的空氣,徐灝一行人坐著牛車進了城,到了鄔斯文家附近的鄔家,道明了來意。

  很幸運的,家主婆正為了桃花而惱火呢,也不管丈夫生不生氣,欣然對管家說道:「既然是我家的租戶魏二郎,得成全了他,只要六兩茶禮,隨便備些聘禮,即刻娶回家去吧。」

  徐灝心說女人在這事兒上頭當真大方,不用討價還價就給省了十四兩銀子,那還有什麼可說的?

  當下大家分頭行動,魏二封了銀兩,興高采烈的出門買了桃子,棗子,鵝肉茶葉四色聘禮,徐灝先去張羅了一架馬車,讓薛二叔回去找幾個親戚過來接親。

  吩咐李冬回家取來一件新衣服和四個轎伕一匹馬,衣服給魏二換上,裡面桃花也欣欣然的剃了面,穿了件桃紅色的新衣裳,拜別了太太。

  臨時雇了八個吹打手,一路熱熱鬧鬧的把新娘子抬回到村子裡。陽光下,騎在馬上的魏二容光煥發,不時揮手朝聞訊而出的鄉親們示意,真是馬蹄飛揚,人逢喜事精神爽!

  最後頭的李冬竊笑道:「少爺,您可是為了躲人情世故才返回村裡,早知當初何必呢?今日城裡三四家侯伯府辦喜事,都眼巴巴的盼著您去賀喜呢。」

  徐灝笑道:「比起去給他們錦上添花,這裡我才覺得舒服自在。」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9 23:31
第五百二十五章 距離

  一對新人在草屋裡拜了堂,又拜了公婆,村裡人被請來吃喜酒,一連擺了數十桌,天氣寒冷就在各自的家裡吃席,所有花費都由徐灝掏錢。

  徐灝怕被鄉親們給灌趴下了,敬了一圈酒後,趕緊悄無聲息的飄然遠去。

  夜深了在魏家的客人們紛紛散去,魏二關了房門,笑嘻嘻的對妻子說道:「我們該休息了。」

  就見桃花站在屋裡皺著眉頭,她本因屢屢挨打而產生了離開鄔家的念頭,當時是很嚮往鄉下無憂無慮的生活,不用伺候人無需事事看主人的臉色,可是一到魏家就深感失望了。

  屋子是草屋,沒幾件像樣的家具,院子那頭靠近茅房,牛屎豬糞的臭氣熏人欲嘔。一家人擠在一個小院子裡,房頂低矮顯得氣悶,一開窗戶,是一望無際的濠野,就和城裡閨女嫁到了一貧如洗的老區一樣,誰能不後悔?

  桃花一直念叨著為何不是那位有錢又有貌的徐公子呢?但她也知道此乃妄想。

  好在魏二雖然是鄉下人,人精壯有力氣,長得也不錯,非是沒有指望的,所以桃花也不是太難受。當晚洞房花燭夜,魏二還是童身,她已經和家主有了多次魚水情,經驗非常的豐富,就把丈夫當成了享樂的工具,一弄弄了整整一宿。

  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足足折騰了三次將近二個時辰,自然令桃花感到十分的滿意。

  隔壁陶氏和衣睡了一覺,五更天就起來打掃家裡,喚大兒媳婦出來幫忙做飯,不見丈夫起來,過去說道:「什麼時候了,像死狗睡了一夜,二郎剛成親貪睡,你貪睡成什麼道理?」

  叫了幾次。不見丈夫回應,陶氏喃喃道:「奇怪。」又伸手推了他幾下,卻是一動不動,趕忙摸了下體溫,整個身體已經僵硬了。

  嚇得陶氏嚎啕大哭起來,哭喊道:「好端端的,怎麼死了?」

  魏大夫婦聽見也都嚇得一跳,魏大衝過來哭道:「爹!昨晚醉了說先睡,怎麼就去了?」

  因不是親爹,大兒媳婦倒是很鎮定。怎麼說公公也是快六十歲的人了,糾結的道:「這可怎麼辦?為老二成親花光了銀子,棺材錢從哪裡來?快叫二郎來商量商量吧。」

  陶氏便哭著叫道:「二郎你快起來,你爹死了,你只顧著睡。」

  問題是魏二累了一宿,摟著媳婦正睡得舒服呢根本聽不見,陶氏拍打著門叫道:「莫不是也死了,為何這樣好困?」

  魏二不耐煩的道:「幹嘛大清早的叫命?我困死了。」

  陶氏氣道:「你這天殺的,你爹為了你勞碌了一輩子。多吃了幾杯急酒,死了,你這沒心沒肺的混賬。」

  魏二聽得父親死了?翻身而起大驚道:「怎麼回事?」只得起身出來開門。

  陶氏順口哭道:「剛討得媳婦進門,你爹就無病暴斃。莫不是媳婦的腳氣不好?」

  她天性和善,因老伴的故世在氣苦中,是以口不擇言的說了這句話,發覺不妥趕忙縮口不迭。

  不想桃花在屋裡聽見了。她在城裡自小就和她人拌嘴吵架慣了,嘴上從來不饒人,馬上接口道:「既是腳氣不好。為什麼討我?好笑。」

  背過身去嘟噥道:「不說你自己老騷,見兒子弄女人就動了興頭,與老公公搗鼓,也不顧他的性命,死了到來埋怨我。如今正好大家說明白了,我受不得你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醃臭氣。」

  魏二一聽慌了,對他母親怒道:「休放閒屁,爹死了,與我媳婦有什麼相干?」

  這時魏大走過來說道:「不要吵了,給爹料理後事要緊。灝哥兒昨天沒少花錢,他走了也不好張嘴。」

  大媳婦忍不住埋怨道:「要不是老二你娶媳婦花光了家中的積蓄,這會子也不必發愁了。」

  魏二挺胸叫道:「我找前村許家莊上的何金山,借幾兩印子錢,買了棺木入了殮再說。」

  魏大說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借,日後一起還,省力些。」

  兄弟倆去了許家莊,何金山正在家裡收銀子算賬,因徐家的緣故,村裡人一時缺錢都會上徐家去借債,五十兩之內只收取半分的利息,是以蕭家村只要是踏踏實實的人家,就斷沒有因借高利債從而家破人亡的慘事發生。

  別的村自然就沒這項福利了,不過利息也不會太高,徐灝主要是為了造福鄉親們,畢竟這裡是徐家的根基所在。

  所以連帶著周圍印子錢的利息都不高,當然還是比徐家高出了許多。

  何金山抬頭一看是魏家哥倆,昨晚喝了喜酒,笑道:「老二恭喜了,怎麼來我家了?」

  魏二哭喪著臉道:「何叔,我家裡出了怪事。」

  何金山笑道:「有什麼怪事,莫不是新娘子是個石女?」

  魏二嘆道:「不是,我成了親,今早我爹好端端的死了。」

  何金山吃驚的道:「昨夜還一起吃酒來著,聊的好不熱鬧,怎麼人就不在了?這可是奇事了。」

  魏大見弟弟東拉西扯的,直接說道:「其實要和何叔叔借幾兩印子錢,買個棺木,算我兄弟合借,日後一起還債。」

  何金山心說怪了,放著徐家不去借卻來找我?或許是因三少爺出錢出力,磨不開面子再求人家吧?便問道:「要幾兩?」

  魏大來時都盤算好了,說道:「借四兩,省得捉襟見肘的。」

  何金山沉吟道:「今日沒這些錢,先拿二兩五錢去,買了棺木,後日再來拿一兩五錢,鄉里鄉親的,也不要你家的利息了。」

  魏二心中得意,他就知道何金山一准礙於徐家而不敢討要利息,說了聲謝謝。當下兄弟兩個寫了借據,找來保人公證,言明十個月後還清。

  回家後買來棺材,窮人家的葬禮也沒有太多的講究,村裡人都過來幫忙,全家人大哭一場料理了後事。

  出殯的時候。魏大夫婦算是領教了桃花的滿腹牢騷,加上老父親已然故世,論理也應該各自分家另過了,本身夫妻倆也有自己的打算。

  魏大人很實誠,對弟弟說道:「你如今有了妻室,家裡的地都留給你自種,我明日另租徐家的三十畝田,娘住在你身邊,每月我會送來糧食,咱兄弟倆一起奉養。」

  陶氏聽見垂下淚來。嘆氣道:「我今後吃素修行,大媳婦既然要搬走,我知道也留不住。二媳婦又是個利害的,今後我自己一個人過活,你兄弟倆給我些柴米,請個觀音菩薩來家,就當在家修行了。」

  桃花低聲罵道:「裝模作樣,有粥吃粥,有飯吃飯。吃什麼素?修什麼行?噁心巴拉的博兒子同情。」

  魏大不悅的道:「弟妹,老人家隨她的心意,不用你管她。」

  桃花叫道:「我怎麼管她?她說我利害,不知吃了多少人。正該請尊佛來,好咒殺我這腳氣不好的是不是?」

  魏大不願和她糾纏,皺眉道:「都過去的事了,不要在說了。」

  當天魏大夫婦搬到了別處。租了三間草房,成了徐家的一名佃戶。

  而魏二買魚買肉的和媳婦兩個人躲在屋子裡享用,不幾日錢就花空了。桃花說道:「我是城裡出身,田是不種的,這破家有什麼稀罕?乾脆咱倆一起進城去,找個營生或做個小生意,日日見錢不好麼?」

  魏二對妻子言聽計從,第二天就寫了張退田契,只給老娘留下了幾畝薄田,收拾收拾夫妻倆一起進了城,混了幾日也沒混出個名堂,又在城外租了間房,從此靠著打魚為生、

  魏二水性好運氣也不錯,打到魚挑著進城販賣,有徐家照應可謂是旱澇保收,每日都能賺些小錢,桃花也漸漸對疼她的丈夫死心塌地了。

  徐灝沒想到好好的一家子,頃刻間即四分五裂,魏家如此,可見徐家也會如此。

  他當日離開時,曾留給陶氏二十兩銀子,而陶氏自從丈夫死了後,留了個心眼沒告訴兒子們她手裡有錢,果然老人家年紀大有見識。

  大兒子儘管人忠厚老實,卻因媳婦不願費力伺候婆婆,耳根子軟離開了家。二兒子則被寵壞了,眼裡只有媳婦沒有親娘。

  一個人被扔在家,老太太這下也算是徹底看開了,如果沒有徐灝的出現,自然今後的遭遇會和絕大多數老人家一樣孤苦無依。

  現在嘛則多了一個選擇,老太太先拿出四兩銀子還給了何金山,把院子的門鎖上,獨自去了女醫門,和村裡一些無依無靠的老人家一起頤養天年。

  沒有成為兒女們的負擔,魏大魏二得知後心生歉意,都時不時的過來看望,逢年過節輪流把老太太接回家去孝敬幾天。而兩個兒媳婦也不免有些慚愧,變得和和氣氣,一家人隔著距離反倒是更重視起親情來了。

  徐家也是如此,自從分開過了之後,各房彼此之間也沒了衝突的由頭。

  眼瞅著就是除夕夜了,家家忙著貼春聯,掛桃符,街上的孩子們成群結隊的到處燃放鞭炮。轟隆隆的爆竹聲中,徐灝感受著過節時的喜慶,晴雯過來說起了他弟弟的事。

  麝月在一邊偷偷擠眉弄眼,徐灝恍然她父親做了吏,晴雯這是心裡不平衡了,笑道:「簡單!新式大學或者國子監,任選其一,至於能不能做官我不管,憑他自己的能耐。」

  晴雯喜滋滋的道:「那就國子監吧,現在大學出來大多只能去從軍,我弟弟的志向是做個文官。」

  徐灝點點頭,新式學堂無可避免的會遭到整個傳統士林的排斥,畢竟科舉是深入人心也是唯一取士的途徑,他並未因此和所有文人公開叫板。

  時間會慢慢證明一切,當越來越多有文化的軍人出現,資本主義發展壯大之後,社會風氣一定會出現改變,甚至到了某個臨界點時,會產生出尖銳而不可調和的矛盾。

  徐灝很希望會誕生出諸如法國大革命的那一幕來,新的既得利益者階級,一定會對傳統的利益階層構成挑戰,至於到底會出現什麼樣的後果,那就不是他所能預料的了。

  等晴雯心滿意足的走了,麝月說道:「我爹要續絃,我擔心妹妹無人照顧,想給她找個好丈夫。」

  徐灝一陣頭大,忙說道:「這事我管不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麝月撇嘴道:「也沒說要你管呀,而是我不方便老是回娘家,想托你去我家看看那後媽的人品。」

  徐灝搖頭道:「這就更不像話了,我是你家的半個女婿,你爹的事我怎麼好開口?」

  麝月說道:「也是!對了,昨夜三姑娘家的小妾投井自盡了。」

  徐灝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麝月說道:「我也不大清楚,那小妾曾在皇姑寺和奶奶見過面,時不時的進府裡串門,每次來都帶著笑臉,最和氣不過。唉!好端端的一個人,不知為何想不開就尋了短見。」

  徐灝心說還用問麼?誰會好端端的輕生?脫不了被翠云折磨所致,想到自家姐妹中出了這麼心狠的人,他也由不得不感到心寒。

  不過一想到後世女人和小三之間的恩恩怨怨,站在女人的立場上能怪得了誰?

  如此徐灝心虛的咳嗽一聲,不著痕跡的看了眼麝月,心說凝雪算是夠大度了,不然分分鐘就能滅了你們。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00:06
第五百二十六章 大年夜

  除夕夜,全家人一起吃了年夜飯,守歲了大半個時辰,老太君靜極思動提出要逛逛花園裡的夜景。

  因要哄老人家歡喜,自然沒有人不會同意,徐灝命婆子抬了四乘綠漆暖轎,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往花園而來。

  一路上綵燈輝煌,亮若白晝,整個園子裝飾的宛如不夜天,繞著迴廊進去,靠著臨夏閣的水窗一帶,非常幽靜,幾艘畫舫停泊在岸邊。

  老太君指著最高處說道:「素來聽柳丫頭院子裡梅花開得好,咱們一起過去見識見識。」

  眾人一路緩步跟隨,走過溪岸,從山後一條小徑橫穿過去。石階用的五色石子鋪成,夜晚兩邊的蒼松翠柏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上了山坡,只見一條蜿蜒小溪曲折迴繞。

  一座紅板長橋連接兩側,過了橋沒走多遠,便能望見一片梅林。因燈籠照耀能欣賞到不同白日的風景,沿路說說笑笑,倒也不覺得疲乏。

  走近了梅花林,先聞到一陣幽香襲來,梅花有淺紅色的,也有淡白色的,地上落了許多花瓣。

  徐灝沒想到翠柳竟把這裡經營的這麼好,也不知從哪淘來的各種梅樹,一年不見就成了林子。

  漫步於梅林之中,恍若仙境一樣,年紀小的丫頭們歡呼一聲四散開去,其她人則繼續朝前走,迎面是一座青壁,後面是幾間很普通的瓦舍,窗戶欄杆上都畫著綠色竹文。

  朱巧巧和沐凝雪扶著老太君下了轎子,走進月亮門,門內一顆虯枝老梅正在半開,花色嬌紅可愛。

  丫鬟們打起軟簾,眾人進了屋裡,翠柳親自捧著茶出來,先奉給了老太太,又奉給諸位太太,朱巧巧笑道:「不用招呼我們。這麼多人,怕你也沒有這些杯子。」

  朱仙媛是第一次來這裡,好奇的瞧窗外全是一片梅影,靠窗長案供著粉底小瓶,插了兩枝紅綠梅花;硯池筆架佈置的異常雅緻,一面書架上排列著許多書籍。

  大家都聽聞最近徐翠柳喜歡上了道家古籍,等閒不下山來。每日神神叨叨的忙著煉丹修行。

  朱仙媛問道:「真的能看破紅塵麼?」

  朱巧巧說道:「古今能有幾人看透?那些道士和尚嘴上唸著神仙,誰不是只想著黃白之物?如今朝廷在到處尋訪武當張邋遢,翠柳要是能遇見他老人家,或許還有幾分把握。」

  蕭雨詩說道:「仙道太過飄渺,我覺得還是腳踏實地的過日子好。」

  徐翠柳笑道:「兄長說過人各有各的活法,我現在無憂無慮。挺好。」

  「你說的是。」王玄清神色顯得有幾分落寞,嫁了人又能如何呢?丈夫死得早,一輩子還不是和翠柳一樣孤家寡人?

  老太君等長輩都不免嘆息一聲,她們始終認為女孩子長大了就該嫁人,子孫滿堂才是女人最好的歸宿。

  沐凝雪不想翠柳難堪,岔開話題讚道:「我自小也喜歡梅花,在這裡守著梅花彈琴。才有清趣。」

  徐翠柳笑道:「可惜我琴藝一般,你們會琴又不來彈,白白辜負了我的梅花。」

  沐凝雪說道:「哪裡還有此等雅興了?整日裡俗事纏身,一天到晚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沒得熏染了花神。」

  這時徐灝插口道:「打住,你們碰到一塊就變得酸不可耐,不可理喻。」

  朱仙媛拍手笑道:「原來三哥哥才是家裡的第一大俗人,怪不得青霜的詩社都不請你來呢。」

  徐灝失笑道:「你們純是吃飽了閒情逸致。罷了罷了。我也不想大煞風景。」

  抬頭欣賞翠柳親筆寫的詩句,句子也好,字也瘦勁,可惜沒有一點的煙火氣,看來已經初窺幾分道家門徑了。如果真的能修仙就好了,長生不老遨遊天下,再不用理會這紅塵中的庸庸碌碌。

  老太君歪在軟榻上和安王妃閒話。指著白色牆壁說道:「灝兒,西牆上太空了,我屋裡有梅道人畫的香雪海圖,明兒摘了來給翠柳掛上。那邊換一幅別的花卉就是了。」

  「是!」徐灝答應一聲,徐翠柳立時露出了笑容,看來祖母已然想通了。

  老太君又說道:「人都哪去了?」

  沐凝雪說道:「都在外頭看花。」

  老太君說道:「她這裡是清淨地方,不好過多打擾,咱們也該走了,還要到別處逛逛呢。」

  整個花園裡依然只有徐灝一個男人,似乎已經形成了慣例,全家男人都在外宅吃酒守歲,也樂得沒有女眷在場,可以無拘無束的暢飲聊天。

  隔壁的宅子裡,獨獨徐江藉口養傷沒有出門,王姨娘也因此在家,倒是富氏返回娘家陪老父親過年去了。

  桌子上擺滿了酒菜,母子倆心不在焉的吃著,金桂說道:「這幾天我到後邊去,奶奶幾個丫頭在那裡說說笑笑,原來兩次三番都是奶奶同她們弄的圈套。當日金珠險些被打死,是以都在抱怨是奶奶定的主意,卻拿丫頭出氣。少爺真真睜著眼往火坑裡跳,吃了兩場大虧。」

  徐江如夢方醒,叫道:「怪不得我和丫頭調笑,明明她不在場,可我還沒等得手,那母大蟲就及時殺來了,原來都是事先商議好的,我實在是太蠢了。」

  王姨娘聽了後嘆道:「小小年紀這般狠心,夫妻間一點情意都沒有。只怕我兩腿一蹬,江兒還不知會怎麼受她的罪呢。」

  唉聲嘆氣的,王姨娘對著金桂說道:「家裡唯有你還疼他,多留心打聽有什麼陰謀詭計,你教他防備防備。好人有好報,我會記在心裡的。」

  隔壁的隔壁,李芳摟著小妾們在房裡肆意作樂,人人不穿著衣裳,他蒙著眼睛抓到誰就大干一場。

  閣樓裡,茍氏和小廝在榻上鬼混,大年三十夫妻倆各玩各的,倒也不亦快活。

  今晚吃年夜飯的時候,胡旦唱了幾首曲子,茍氏趁機說把紅梅配給他為妻子。

  李芳沒做多想就同意了。在他來說成了親也都是他的玩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也因此覺得紅梅比往常嬌媚了三分,等妻子和小廝們走了後,先把紅梅就地正法。

  恰好就在今夜,紅梅和茍氏雙雙受孕,一個懷了老爺的血脈,一個懷了小廝的種子。

  這邊老太君逛到了徐灝夫婦原本的住處。絳雪齋更名為了瑤臨仙館,出自沐青霜的手筆。

  因地下流淌著溫泉和精心打理,院子周圍各處花圃錯落,冬天也盛開著一些鮮花。進了院門,到處都是奇石,有像云片的。有像芝草的,有像飛禽走獸的,此外還有茶蘼架等。

  一進屋到處都是古琴和書架,老太君說道:「走進這屋子,就知道主人必定是有學問的。以前老輩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可你們就沒一個不飽讀詩書,都是灝兒縱容的。」

  徐灝立刻叫屈道:「這不能賴我。我文化水準一向倒數第一,數我最不愛學習。」

  大家都笑,蕭氏察覺老太太有些乏了,便安排坐船去了臨夏閣。畫舫裡,女人們依欄而立,柔和的月光照著水面,似乎鋪上了萬頃水銀;湖光月光,上下輝映。好似有兩個月亮在爭輝斗彩。

  突然徐灝啊的一聲大喊,眾人唬了一跳,紛紛扭頭看了過去,就見沐凝雪慎道:「看月是要靜的,如此才能得月中之趣,被你這一鬧,只怕嫦娥也要嚇跑了。」

  麝月和芷晴手拉著手在岸邊走著。芷晴說道:「你托我的事已經打聽清楚了,你爹是被吏部同僚做媒,娶了已故禮部官員的寵妾。那位老爺自從買了她不上三年即死了,因此太太罵她是狐狸精。打發出來寄住在牙婆子家。」

  麝月苦著臉嘆息一聲,誰有了後媽都不會開心。芷晴又說道:「其實人都三十多歲了,非是年紀輕輕的丫頭。你爹今年四十來歲,這年紀倒也般配,那太太連身價銀子都不要就送給你爹爹,權當積德了。不過說了一句怕她丟了你家的臉,從今之後兩不相干的狠話。」

  麝月擔心妹妹水晶,誰曉得繼母為人如何?一旦是個心狠的怎麼辦?尋思著初二趕緊回娘家去看一看。

  要說林孝一輩子勤儉老成,誰不稱讚?可自從做了書吏之後,一時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了。

  大年三十迫不及待的把繼室娶回了家,請來的朋友鬧完洞房,有人笑道:「咱們今兒個撒個帳玩玩,完事了好回家過年。」

  林孝見大家高興,笑了笑也沒說什麼,那人說道:「我先出個醜,撒帳東,新人齊捧合歡鐘;才子佳人乘酒力,大家今夜好降龍。」

  在場大多是些文化人,立時有人接著唱道:「撒帳南,從今翠被不生寒;香羅幾點桃花雨,攜向燈前仔細看。

  撒帳中,管教新娘腳放空;含苞迷慣風和雨,且到巫山十二峰。

  撒帳西,窈窕淑女出香閨;廝守萬年偕白髮,狼行狽負不相離。

  撒帳北,名花自是開金谷;賓人休得枉垂涎,刺蝟想吃天鵝肉。

  撒帳上,新人莫得裝模樣;晚間上床得合歡,老僧就把鐘來撞。

  撒帳下,新人整頓蛟鮹帕。須臾待得云雨收,武陵一樹桃花謝。」

  有文雅有粗俗,但總比市井間的強上許多,眾人歡呼大笑,林孝苦笑著每人送了棒兒香一盒,挨個敬酒,這些人拿著禮物一哄而散。

  林水晶躲在屋裡沒有露面,林孝檢查了下門戶火燭,進了屋閂了門。

  這位續絃姓馬,瞅著林孝的模樣暗暗嘆了口氣,暗道我當是什麼林相公,原來是這麼大年紀的老相公,太太那該死的何苦坑我?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01:51
第五百二十七章 秀春

  如今孫兒輩只剩下徐湖還未成家立業,懂事聽話人也生得俊俏,老太君向來很疼他,可惜不但是庶出,性子也比較怪異,不會討長輩的歡心,所以老太君從未養在身邊。

  在臨夏閣合家團聚的時候,老太君想起了徐湖,便吩咐月蘭領他過來。

  徐湖來了後跪在膝下請安,劉氏說道:「這孩子成天家的總不言語,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麼?坐在那兒就是一天,站在那兒又是一天。除了唸書,就是呆呆的樣兒,真叫人擔心。」

  老太君不禁擔了憂,拉著徐湖的手說道:「要不就搬到我身邊來,祖母這邊人多熱鬧。」

  徐湖搖頭道:「唸書要緊,再說孩兒也不習慣住在內宅,女孩子太多了不方便。」

  老太君聽了很開心,笑道:「好孩子。」

  坐在太太席中的安妃仔細瞧著徐湖的相貌,秉承了徐家多俊男美女的優良血統,玉樹臨風,私下裡問蕭氏:「湖哥兒這孩子怎麼樣?」

  蕭氏說道:「人品沒得說,他們這輩裡比我兒子還要強些,就是書呆子氣最重,少年老成的謙謙君子。」

  安妃微微搖頭,也不知女兒喜不喜歡過於老實的讀書人,以過來人的經驗來說,就怕郎君不懂溫存,連和妻子在一起時也一本正經的,實在無趣。

  這邊老太君吩咐道:「叫你三哥帶你玩,同姐妹姑娘們一堆去熱鬧,誰也不許唬著他。」又吩咐丫頭:「好生瞧著他,時時和他說說話,別叫呆頭呆腦的。」

  朱巧巧這一席都是些嫂子們,身為小叔子自然不能一塊玩。徐灝領著徐湖來到徐翠柳和朱仙媛這一桌,丫鬟秀春送上來杯箸和一壺甜酒,低著頭要走出去。

  徐灝順口問道:「你去哪?」

  秀春是最近一批進稻香居的丫頭,轉身說道:「瞧乾媽去。」

  「替我問媽媽好。」

  徐灝說完和徐湖說起話來。徐湖規規矩矩的坐著,看都不敢看容貌娟秀的朱仙媛。徐翠柳瞧得有趣,故意拿話去逗他,沒多一會兒,徐湖汗水順著額頭流了下來,而對面的朱仙媛相對於和徐江在一起時的隨意,舉止間感覺有些拘謹。

  這邊秀春下了樓,對在一樓吃席的麝月芷晴等人打了招呼,拿起事先準備好的食盒,出了臨夏閣。一步步順著通道出了花園。

  在垂花門對值夜的四喜報了姓名,領了木牌出來。路過外宅正堂的時候,聽見裡邊人聲鼎沸,一大群爺們推杯換盞,吃酒聽戲,三十四個小廝在巷子裡燃放煙花。

  火樹梨花,不時有鑽天猴子尖嘯著沖上夜空,秀春提心吊膽的貼著牆壁緩緩移動,生怕被二踢腳一類的炸到。小廝李三在前面幫她帶路,好不容易繞過前堂進了緊靠著內宅的西側,遞上木牌,管事婦人揮手放她進去。

  原來此處大多住著寡婦或成了親的小夫妻。徐家男人出外公幹不在家,也會把妻子送進來住下,乃明朝版的女生單身宿舍,也算是男人等閒不能進來的禁地。尤其是過節這樣亂糟糟的時刻,徐家的門戶就越看的嚴緊,賞錢也是平日的三倍。

  秀春走進桑奶奶的院子。叫道:「乾娘,今兒好些沒有?我來瞧你來了。」

  屋裡桑奶奶應道:「是秀姑娘嘛?多謝你惦記,又來瞧我。」

  秀春走進屋去,就見桑新柄坐在炕上,顯得有些害臊。桑奶奶躺在炕上說道:「你哥哥惦記著我,再三央求了舒二奶奶和四喜奶奶,她二位通個人情放他進來瞧瞧我,你又拿什麼來給我呢?」

  秀春說道:「是一碗涼拌海參,紅燜鴨子,清蒸鱸魚,還有兩壺幾年陳的橘酒。」

  桑奶奶天生嘴饞,歡喜的道:「你快些過去幫你妹妹。」

  桑新柄忙過去把食盒接了過來,放在了炕桌上,秀春扶著幹娘坐起來,三人挨著而坐,彼此說了會兒話。

  跟著秀春來的小廝名叫李三,乃是李冬的遠房侄兒,四喜刻意讓他陪著,擔心天黑路滑有個意外。

  桑奶奶使了個眼色,秀春會意對李三說道:「你先回去吧,我坐一會兒就走,要是有人找我,你只說不知道,讓我多陪陪乾娘。」

  李三答應一聲,桑奶奶給了他一百文寶鈔,把人打發走了,拉著秀春的手說道:「孩子,乾娘有句長遠話要對你說,總沒有個空兒,今兒來的湊巧,你哥哥也在這兒。

  想我無兒無女,你哥哥同你一樣也是認拜的,他也像你這樣的疼我,你瞧瞧他模樣也俊,比你大了三歲,性兒也好,人也會溫存,是個好孩子。我想著你在裡面也沒有個出頭的日子,少爺身邊的人一堆,除了自小伺候他的幾個外,這幾年誰也沒碰過。就算哪天開了眼和你春風一度,你難道還能指望生下一男半女的不成?

  要我說你模樣也好,嬌滴滴的不亞于小姐,倒不如一夫一妻,你哥哥也沒有訂過親,你們正是天造地設的佳偶,天長地久的也有趣。」

  要說秀春的父母都在守衛北平時亡故了,是以徐灝平日對她多有照顧,不拿她當丫鬟看待,就和小葉子一樣當個女兒般養著。

  在稻香居秀春日子過的非常愜意,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大把的閒暇時間可以用來讀書寫字,彈琴繪畫,到處玩耍,人多也不怕孤獨,想做事也可以儘管幫忙。記賬算賬,醫術科學,人情往來,想學就都有人教你。

  不過徐灝出於對她的名聲考慮,一直不同意她去書房或伺候日常起居,這令秀春稍微有些失望和不滿。

  如果沒有徐灝這一層因果,無父無母的秀春因涉世不深,或許也就點頭同意了。

  桑奶奶打的好算盤,清楚秀春是個好脾氣,面捏的軟性子,只要她同意就開誠布公的把自己和乾兒子有一腿的醜事說出來,而十有八九秀春也不會多說什麼。

  不管過去還是現在,許多的女孩子就是這麼糊塗。被男人隨便哄哄就任人佔盡便宜,哪怕三四個女孩被同時侮辱,沒有一個反抗拒絕。秀春就是這樣的人,即使和桑奶奶桑新柄三個人胡天胡地,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

  奈何如今的秀春多多少少受到了稻香居的影響,眼光變得很高,雖說身處於深宅大院,但徐家從不缺少年輕有為的青年俊彥,大多數小廝從小習武,到了十六七歲就會去軍校受訓。二十來歲成為軍官的比比皆是。

  環境不一樣了,人的想法自然也會變得不一樣,徐家不是普通的古代豪門,從裡到外都顯得生機勃勃,家裡好男兒輩出,秀春豈能看得上吃軟飯的桑新柄?正如桑奶奶說的,她模樣在年紀相仿的丫鬟裡面,稱得上是拔尖的人物,漂亮美人不愁嫁。

  當下秀春低著頭說道:「非是我不聽乾娘的。可少爺幾次說要親自為奴家指婚,要風風光光當女兒嫁出去,沒有少爺的首肯,請恕女兒不同意。」

  桑奶奶一聽惱羞成怒。冷笑道:「原來是攀上高枝了,難怪這些日子都不來看我,不要忘了你生重病的時候,是老娘一口口的把你救了回來。」

  桑新柄也一掃剛才的溫文爾雅。神色猙獰的站了起來,意思是乾脆趁機把她給強了,如此還不死心塌地的嫁給他?

  且說臨夏閣裡。徐灝見好半天秀春也不回來,說道:「春兒去探望她幹媽了,誰去叫她回來?」

  徐翠柳貼身大丫頭鸞兒說道:「我去找春丫頭好了。」說完蹦蹦跳跳的出去了,看見小葉子依偎在香菱懷裡,上前捏著她的小鼻子,「我要出去,你去不去?」

  小葉子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簾,問道:「燁兒呢?」

  鸞兒哭笑不得的道:「就知道燁兒,燁兒,他還在沐王府沒回來呢。」

  「還沒回來呀?」小葉子很是失望,「早知道我就和他一起走了,都怪我娘,說女孩家家初二才能出門。」

  香菱忍俊不住的道:「小傻瓜!你娘哄你呢。葉嫂子也真是的,這麼小就講究起這些來了。」

  鸞兒伸手說道:「跟我走吧,正好你娘在垂花門。」

  垂花門這邊,婦人們忙裡偷閒也擺上了一桌酒席,舒二娘有些憂心忡忡,大家都知道她親弟弟自小體弱多病,近些日子睡眠不好,動輒整宿整宿的不睡覺。

  葉嫂子為了討好她,說道:「蘇州藥王廟非常靈驗,不拘什麼病,去廟裡求籤,照著簽上的藥吃,再沒個不好的。因女兒也睡不安穩,我就求了人帶回來簽,貼兒我隨身帶著呢,上面不多的幾樣藥。」

  從荷包內取出來一張簽貼,四喜和竹蘭等人都探頭去看:藥王靈籤第四**吉,茯苓三錢不見鐵,人參錢半銼如屑,藕節一枚河水煎,服時再對生人血。

  竹蘭說道:「這方子倒也吃得,就是這引子難找。」

  有位老婆子說道:「方子上的藥家裡應有盡有,煎它一貼試試。引子老身想出個代替的法兒,上好紅花用三分,大概可以代血了。」

  舒二娘說道:「若能治好他的病,拿我的血又有何妨?就是藥材得四處討要,不免驚天動地的,弟弟吃了也不舒服。」

  葉嫂子笑道:「人參我有現成的,茯苓和藕節也都有,那紅花香萱手裡有的是。」

  舒二娘露出了笑容,鄭重謝道:「不管好不好用,這一次都領了嫂子的情分,以前有所得罪,千萬原諒我。」

  這時候鸞兒左手牽著小葉子,右手提著八角宮燈走過來,舒二娘朝她招招手,問道:「你娘說你今天過生日,吃了面沒有?」

  小葉子聲音清脆的回道:「乾爹給我煮了一碗鱔魚面,乾娘做了一碗三鮮面,我都吃不下了,求了乾爹幫我吃了三鮮面,乾娘幫我吃了鱔魚面。」

  「阿彌陀佛!」舒二娘驚嘆道:「你的造化就是正牌子姑娘也比不得了,除了綠竹姑娘,家裡誰吃過三少爺親手煮的面呢?」

  竹蘭笑道:「說起吃麵,今兒劉媽說不算內宅,聽事房擺了四桌,咱這一天也是四桌,其它守門的茶房等,光是吃麵六百斤還不夠呢。」

  月蘭嗤笑道:「你聽她的瞎話,垂花門以內人人吃到脹破了肚子,也要不了二三百斤面。每逢生日都沒超過此數,更別說今日滿滿一桌子的菜,連小葉子都吃不下一碗,大抵報個虛數,乾麵條私下裡都均分了。」

  「今天除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舒二娘笑呵呵的,「要說這面確實稀罕,乃是陝西農家祖輩的手藝,每根面條裡十八個縫隙,味道很獨特,據說一年到頭也做不出多少斤。虧了少爺找得到,又不許說出去,就怕被當成貢品坑了百姓,面條雖然不貴但勝在稀少,是以都想著當成禮物送給親戚們,國公家過生日用的,有裡子也有面子。」

  鸞兒聽嫂子們說個沒完,在竹蘭耳邊說道:「少爺叫我去尋秀春,她去了好半天也未歸。」

  竹蘭說道:「走了有好一會兒了,我正好消消食散散酒氣,咱倆一塊走走。」

  把小葉子留在母親身邊,她倆提著燈籠出來,在滿京城震耳欲聾的炮竹聲中,來到了桑奶奶院子門前。

  突然一個人影跌跌撞撞的衝了出來,竹蘭嚇了一跳,喝道:「是誰?」

  鸞兒膽大心細,第一時間發覺是個女人,抱住對方叫道:「是秀春。」

  「快走。」釵發凌亂的秀春驚魂未定,「今日不宜鬧出動靜,咱們快離開這兒。」

  竹蘭緊皺秀眉看了眼院子裡,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什麼,扶起秀春快步離去。

  屋子裡,捂著臉被簪子狠狠紮了一下的桑新柄驚慌失措的叫道:「怎麼辦?那賤人會不會揭發?」

  桑奶奶罵道:「廢物,連個女孩子也制不住。不用驚慌,此等醜事她絕不敢宣揚出去,再說我好歹也是三少爺的奶媽子,誰敢把我怎麼樣?」

  桑新柄害怕的道:「可她在少爺眼裡不同尋常。唉!趕緊幫我想個法子,得到了她,咱倆飛黃騰達也就指日可待了。」

  「一個乳臭未乾的黃花閨女罷了。」桑奶奶面帶冷笑,「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弄點藥灌倒,不愁她不乖乖聽命。都怪你心急,這下子還需耐心等些日子,先讓她失去戒心再說。」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忘情痞子

LV:8 領主

追蹤
  • 21

    主題

  • 34398

    回文

  • 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