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57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01:52
卷四 展翅 第五百二十八章 煮麵

  大年初一的上午在拜年聲中過去了,徐灝今年和往年一樣,懶得出去應酬,在家裡養足精神好明天去拜丈母娘。

  花廳裡,沐凝雪在隔壁的嬰兒房逗弄幼子,所有心思完全放在了兒子身上,徐灝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直線下降。

  睡到日上三竿的丫鬟們陸續起床,梳洗完畢後紛紛聚了過來。小丫頭迎春對著晴雯央求道:「昨兒個我在屋裡值夜,姐姐做什麼衣服賞我?」

  迎春向來散漫,最不喜一個人呆在在家,卻為了新衣服寧肯除夕之夜值班。坐在太師椅上的徐灝笑了笑,注意到秀春今天精神略有些萎靡,獨自坐在一邊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晴雯有功必賞,很痛快的道:「行,給你做件棉褂子吧?」

  迎春說道:「棉褂子我有了兩件新的,也夠穿了,求給做件皮的吧。」

  晴雯笑道:「你想要什麼皮的?」

  迎春說道:「我要件姐姐們穿的那種青線緞面,又有黃又有黑的牛皮褂子。」

  徐灝愕然道:「你見誰穿了牛皮褂子?我怎麼從沒見過?」

  屋裡人都哈哈大笑,唯有秀春依然愁眉不展。晴雯笑罵道:「整天好吃懶做就惦記著新衣服,家裡誰穿牛皮呢?我那件又黃又黑的是火狐狸皮,你三年的月錢也買不起。

  我另一件玫瑰紫八寶緞子面兒大白毛有黑團的是烏云豹,還有件月緞滿繡花裡兒的是飛鼠皮,乃是雪山大漠深處才能獵到的,其它貂鼠羔羊皮你都知道。這三個名兒你記住了,以後別混說什麼牛皮狗皮,惹人笑話。」

  見迎春笑嘻嘻的答應了,晴雯輕笑道:「我知道,你瞧著鸞兒巧春她們都有了新皮襖。看的眼熱,是以昨晚主動要值夜。好吧,這兩天趕著給你做一件青綢緞面的羊皮褂子。」

  不等她說完,迎春趕著跪下磕頭,甜甜叫道:「謝姐姐的賞。」

  徐灝皺了下眉,心說為了新衣服你就下跪磕頭,當然玩鬧的意思居多,可是我要拿什麼烏云豹的皮襖來誘惑你,不得馬上乖乖的躺在我懷裡?要不說生閨女會擔心死呢。

  屋裡凡是帶春字的丫頭幾乎都是戰死家人的遺孤,因此在徐灝的心裡就像是養了一群的女兒一樣。必不可免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就怕被外面的混小子們給誘惑了,白白被人家佔了大便宜。

  適齡的春字輩總共是五人,分別是秀春,迎春、巧春、芳春和蘭春。其中秀春的模樣最好,今年一十四歲,生得清秀可人,善解人意;迎春的姿色僅次於她,一十三歲。另三個則都是十歲左右的黃毛丫頭,還沒有長開,模樣有俊有丑。

  自從五春進了稻香居後,她們的地位因徐灝的緣故而與眾不同。人人都得高看一眼,除了晴雯等少數幾人,等閒誰都不敢輕易使喚她們。

  也因為被徐灝另眼相看,使得覬覦她們的人家不知有多少。就相當於另一批的徐家小姐,娶回家能少奮鬥個十年。也不怪徐灝擔心的多餘,實在是誘惑無處不在。

  麝月打外邊匆匆進來。隨口說道:「秀春你來幫我下。」

  「哦!」秀春如夢方醒的站了起來,徐灝見狀問道:「你今天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沒,沒什麼。」秀春忙轉身跑了。

  晴雯說道:「或許是來了月事。」「是嘛?」徐灝一想也有道理。

  臥室裡,秀春幫麝月將頭上的珠翠金釵卸下收好,換上了一對珍珠耳釘,脫掉身上的新衣,解去了花裙,換上半舊的月白紗衫,青緞子棉襖,青色的百褶舊裙。

  麝月說道:「靈玉生病了要搬到暖香閣,書房裡的秋玉笨手笨腳,也就是人長得高壯,力氣不比小廝小。你不是一心想去書房麼?剛才巧春也來求了我,頂多一個月,少爺會同意的。」

  秀春情緒低落的道:「算了,讓巧春去吧。」

  「你不是一直嚷著無聊麼?」麝月很是奇怪,「你今兒有些古怪,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秀春嚇了一跳,忙搖頭道:「沒什麼,身子有些不舒服罷了。」

  麝月蹙眉道:「那趕緊去找香玉看看,可別病氣染了煜兒,去年二姑娘的孩子得了熱症夭折了,全家人都緊張著呢。」

  「我知道了。」秀春無精打采的應承下來,一個人出了院子,也不知上哪去了。

  此時外面打雜的老媽們抬著果籃到了門口,晴雯喊人過去接,天上飄起了雪花。

  聽見動靜,徐灝走出來站在房簷下看著,就見蘭春衝了過去,探手從籃子裡掏出來幾個核桃,跑到他身邊在地上鋪了一層白紙,用多寶盤上羊脂玉雕琢而成的丹鳳,抬手啪啪啪的往核桃上使勁砸去。

  徐灝立時倒吸一口涼氣,不過卻沒有說什麼,眼神空洞的眨眨眼,視而不見的把目光移到了別處。

  門口的老媽們瞅著這一幕暗暗乍舌,回去時免不了議論紛紛,都說比起不懂事的蘭春來,少爺也實在是太敗家了,竟任由小丫頭把價值連城的寶貝當鎚子使喚。

  竹蘭有事來到院子裡,瞅著蹲在地上摳核桃仁吃的蘭春,那白玉丹鳳觸目驚心的磕壞了整個腦袋,好似一隻被宰殺了的土雞,奄奄一息,心疼的道:「你就不管管?」

  徐灝回過神來,說道:「這玉不結實,趕明咱換個堅硬點的,看把小手都給弄破了。」

  竹蘭無力的一聲嘆息,自從徐燁漣漪出生之後,這家裡的好東西就算是遭了大劫,好不容易懂點事了,又來了芳春蘭春這兩個混混僵僵的蠢丫頭。

  徐灝不當回事,土豪是怎麼煉成的?拿玉器砸核桃多有創意?下次出門和紈褲子弟斗富時,蘭春絕對會一鳴驚人,這是人才。

  竹蘭進去對沐凝雪說了一會兒話,出來後附在徐灝耳邊,輕輕嘀咕了幾句,徐灝眼睛眯了起來。

  卻說巧春如願即將得到一件新皮襖,興高采烈的拿著自己的舊皮襖,趕著去給親嫂子送去,出了內宅朝西邊走去,轉過屏門走出廳屋,下了台階向右邊的夾道里進去。走了不上三四十步,剛要轉彎,不提防裡面一個人也轉了出來,兩個人面對面撞到了一起。

  「哎呦!」捧著衣服的巧春舉目一瞧,認得是桑新柄,登時滿面飛紅。又見他喝的爛醉,歪斜著兩眼直愣愣的看著自己,笑嘻嘻的說道:「是巧春呀,我去了。」

  瞅著他一步三晃的走了,巧春一顆心險些跳出了嗓子眼,手足冰涼,暗道我何曾叫男人們碰過一下?幸虧沒人瞧見,不然真是臊死了。

  「走路不長眼睛,為什麼放一個醉醺醺的爺們進來?媽媽們昏了頭了。」

  巧春氣呼呼的罵道,十分動氣,往前走到小院門口,見門兒是半掩的,順勢往門縫裡瞧去,見桑奶奶衣衫不整的忙著系裙子。

  聯想到剛剛過去的桑新柄,巧春剎那間面熱心跳,急急忙忙的往嫂子家去了。

  雪越下越大,轉眼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對有錢人來說這叫做詩情畫意。徐灝和沐凝雪並肩看著窗外,蘭春等幾個小丫頭在院子裡跑來跑去,互相打著雪仗。

  徐灝說道:「難得雪景,我有預感有客會不請自到。」

  沐凝雪輕笑道:「又是過節,又是下雪,自然是開詩社的好日子。」

  所謂開詩社其實就是女人們聚會的藉口,作詩是次要的,閨蜜們在一起八卦八卦才是重頭戲。果然兩位頭戴大紅猩猩氈雪帽,身穿裘皮貂服,足登粉底烏靴的俊美郎君,迎著漫天的雪花而來。

  沐凝雪趕忙說道:「快撐傘接她們倆進來。」

  丫鬟打著傘迎了上前,左邊之人輕快的掀開帽子,原來是男裝打扮的沐青霜,另一個則是郡主朱仙媛。

  徐灝笑道:「你們今日的主題不是雪就是梅,那邊今天要看一天的戲。算了,我給你們洗手煮羹湯去。」

  「姐夫你還會做飯?」沐青霜一臉狐疑,朱仙媛則瞪大了眼眸,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反正吃不死人。」徐灝沒好氣的抬腳走向一側的小廚房。

  很快徐妙錦和徐翠柳如約而至,張釵和顧紅芸結伴而來,倒是徐青蓮等身為媳婦無暇分身。

  廚房裡,徐灝叫嫂子們把三隻銅鍋坐在火上,倒入清水。將茄子等蔬菜切成了丁塊,放入鍋中煮沸,再放入紫菜、肉末、火腿,細鹽,一刻鐘後關上火自然冷卻。

  把清洗乾淨的燕窩撕開,放入挖掉果肉的雪梨裡面,加了些冰糖和枸杞,適量的水,盛在瓷碗裡在鍋中燉煮小半個時辰。

  另一隻鍋用來下面,徐灝從碗櫃裡取出七隻青花粉底湯碗,等鍋裡的滾水冒了幾開,把面撈出來過了清水,一一放入湯碗裡。

  舀出先前已經變得溫熱的湯料,配上鴿子蛋和鴨掌等,簡簡單單的過水面就完成了,口味沒什麼特殊的,勝在乾乾淨淨,清清爽爽。

  麝月帶著人把七碗過水湯麵和七鍾冰糖雪梨送了進去,走出來笑道:「姑娘們吃的很歡喜,說還要一碗呢。」

  徐灝揮手道:「剩下了半鍋湯,把面煮了送去。」

  背著手走至花廳外的窗戶下,就聽裡面的青霜念道:「愛此可人人可愛,卿須憐我我憐卿。」

  徐灝一時興起,回了句:「洱海蒼山霜似雪,云窗春暖柳如煙。」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01:55
第五百二十九章 家暴

  家裡熱熱鬧鬧,徐湖卻一個人在書房裡看書,下人們都跑去聽戲吃飯去了,就連值班的小丫頭也溜走了,看門的小廝則不知在哪呢。

  院子緊靠著外牆,徐湖喜歡獨來獨往,徐增福夫婦向來也不干涉。忽然外面響起急促的敲門聲,徐湖以為是小子回來了,走出去把門打開,竟然是那天回家時見過一面的漂亮少婦。

  徐湖問道:「尊駕到我家來,有何貴幹?」

  美婦笑道:「我特來瞧瞧相公的書室。」

  說完逕自闖了進來,徐湖也不好伸手去推人家,只得側身讓了讓。當日匆匆瞥了一眼,沒有看清楚,只知道是個美人,此時終於看明白了,果然是位姿色十分出眾的大美女。

  美婦似乎來過徐家,熟門熟路的進了院子,直接到了書房,左右看看房間裡的擺設,打掃的乾乾淨淨,到處擺放著書籍,讚道:「好一間潔淨的書齋,不愧是公子所居。」

  徐湖皺眉站在窗外,說道:「男女授受不親,請回吧,隨時都會有人回來,見了不雅也解釋不清楚。」

  美婦含笑招手道:「少爺請進來,妾有心腹之言奉告於你。」

  徐湖忙搖頭道:「豈不聞瓜田李下之嫌乎?有話儘管說,我在外面聽著是一樣的。」

  美婦也不勉強,說道:「奴家姓李,家父是金陵宿儒。當年我為媒人所誤,誤嫁給了先夫,他自小不學無術,常年在外吃喝嫖賭。

  自亡夫與人爭鬥死了後,妾如今已經孀居三載,賤庚二十有一,一直住在娘家。父母公婆憫我年幼無出,勸奴改嫁,我又恐嫁一庸奴。豈不又誤了終身?那天見相公風儀出眾,聞知學富五車,奴私心欣慶,不自揣鄙陋,願侍箕帚。妾此來,非為淫奔之事,欲以終身相托。」

  徐湖驚訝不已。想都不想的道:「多承厚意,但我已經定過荊妻了,有辜盛情,不敢從命。」

  婦人失望的想了一想,苦笑道:「我寧願為讀書郎之妾,不做尋常人之妻。相公能否留一妾位與我?尊意如何?「

  徐湖說道:「尊翁乃系前輩先生。你是儒門閨秀,哪有給人做妾之理?令尊一定會為你擇配佳婿,你快請回去吧。」

  婦人嘆道:「那天見了郎君,私以為終身有托,不意相公一口回絕。命薄如斯,自此奴家當投入空門,今生不復再嫁矣。」

  徐湖聽她說得慘然。不禁有些憐惜,忙說道:「我有個朋友姓梅,今年二十三歲了,相貌英俊,才學天成,將來必成大器。前歲斷弦,家資豐厚,不知你可願意?」

  婦人猶豫的道:「少爺所說固然是良言。可那真如公子之言?」

  徐湖笑道:「承你一番見愛,我銘刻肺腑,若不是有了意中人,豈能不願得你這樣的佳人?要說我不動心那是矯情之語。可我雖有憐愛之心,但於禮有萬不可行者,為了報你深情,又豈能誤你終身?」

  婦人聽了後大為動容。心說這徐家少爺堪稱是真豪傑,真情種了,只可惜彼此沒有姻緣,嘆息著道了萬福。

  徐湖送她出門。說道:「我今日就去對梅兄說,擇日到府上求親,不知尊府住在哪裡?」

  婦人留下了地址,就在附近不遠,然後低著頭匆匆去了。徐湖忠人之事,換了件衣服去把賭錢的小廝叫了一個回來看門,他冒著大雪步行去了梅家。

  見了好友梅生,徐湖說道:「前日偶然看見了麗人,容貌出眾言語文雅,家裡人說是鄰居李家的女兒,儒家之女孀居在家,才二十一歲,正在選擇佳婿。我見兄長要續絃,因佳人難得,故來告知。」

  梅生聽了很高興,連說找媒婆一同上門去提親,那李家老兩口見梅生一表人才,家世也好,當即滿口應允了。而李氏在屏風後面偷窺梅生的相貌,也很是滿意,梅生臨走時驚鴻一瞥,果然如同好友所說,是個美豔無比之人,開開心心的回家去了。

  徐湖無意中成全了一對佳偶,出了梅家,獨自踏著雪來到一片房屋低矮的街上,走著走著停下了腳步,朝著一間院子裡望去。

  隱隱約約能望見有一身姿曼妙的年輕女子在唱曲,徐湖站在外面就這麼看了好久好久。

  眼看天色黑了下來,徐湖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還差五十兩銀子,我就能來求親了,文君你再忍耐幾天。」

  卻說當日酒肉三兄弟約好了把瞎姑叫來取樂,一來楊稷不敢貿然說出口,二來趕上了過年也就耽誤了。

  大年初一拜完年,晚上楊稷乘著一團酒興回到內室,妻子已經提前睡下了。

  楊稷記著約定,身為大哥不能言而無信,當下脫光衣服鑽進被子裡,奮勇爭先要博妻子開心。

  她妻子侯氏笑眯眯的享受著,兩隻手勾著丈夫的腰部,讓他使勁往裡面抽送。楊稷見她興奮了,一面動作,一面說道:「老鄔老唐說外頭有個瞎姑兒,生得模樣好不說,什麼曲子都會唱,趕明兒你回娘家了,我們把她接家裡聽聽曲兒,夫人您說可行得?」

  侯氏聽了大怒,使勁擰了幾下,抬起大白腿一腳把丈夫踹到了地上

  她翻身爬起來,用力揪著楊稷的耳朵,赤條條的叫他跪著,罵道:「你這天殺的,我說你今晚這麼賣力?你屋裡有我,外書房有那個美公公,儘夠你受用了,竟然還惦記著打野食?惹怒了我,非一口把你作惡的東西咬下來不可。

  兩天不給你三分顏色,竟敢公然開起染房來了,做你的大頭夢吧。」

  楊稷哭喪著臉,呲牙咧嘴的說道:「我沒那心思,是他兩個的一片好意,說同我結拜一場,不可不奉承長嫂,要叫個瞎姑來唱曲與你解悶的。

  我怕你多心就不敢應承,他們說你預先和嫂子說明白了,咱們接來先聽聽好不好,好了才能孝敬嫂子,就是這麼一回事,若有虛言叫我天打雷劈!

  你看你倒疑心起來了?一個瞎姑我能看上麼?哎呀下面都嚇軟了,你看剛才鐵一樣挺硬的東西都被嚇得鼻涕似的,好似一條大蚰蜒蟲了。」

  侯氏立時轉怒為喜,把丈夫拉起來,笑道:「誰叫你不說明白,一個爺們說話三不著兩的。」笑嘻嘻的一把攥住男根,「你不會說話,怪不得我。乖!快些上來吧。」

  楊稷委委屈屈的再次趴在妻子身上,繼續耕耘,問道:「那你同意了?」

  誰知妻子閉著眼一邊享受,一邊說道:「明日你對他倆說,好意我心領了,但這件事卻萬萬不可行。若是男瞎子,便是叫來十個百個都無妨,可女瞎姑素來同婊子是一種人,都是撩漢子的狐狸精,所以斷斷不能放進家來。」

  大年初二,兄弟三人都趁著妻子出門,聚在了一起。

  楊稷一本正經的說道:「這事不可行,我一提起就被你們嫂子正顏厲色說了好一頓,說我爹做著顯官,如何能接妓者進門呢?即使是瞎子可到底也不好聽,怕外人談論不雅。

  我就說她向來以德服人嘛,這都是正八經的大道理,當時就令我毛骨悚然,無言以對,要不接到二弟家裡,我們大家一樂如何?」

  鄔斯文正拿著酒杯吃酒,頓時心中一驚,渾身突然打了個寒顫,竟失手把個杯子掉在了地上,跌得粉碎。

  張嘴哇哩哇啦的說道:「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見冕者與瞽者,雖褻必以貌。彼無目者也,可相親乎?且賤閫之政如嚴君焉,若知之,弟雖死而無悔,且恐獲罪於兄,慮彼亦必自經於溝瀆矣。」

  還別說,楊稷和他混在一起時日久了,之乎者也的水準直線上升,皺眉道:「我們兩家都不行,難道就這麼算了?這樣吧,咱倆出東道銀子,不要三弟破費一文錢,接到他家去玩玩,怎麼樣?」

  唐富貴鬼使神差的想貪些錢,滿口答應道:「今日遲了,明日接到我家去,咱們好生樂樂。」

  他利令智昏完全忘了夫人的厲害,回到家中笑嘻嘻的走到妻子面前,將結拜哥哥要出銀子接瞎姑來家玩耍的事說了,還不等他說完呢,就被鐵氏迎面一巴掌,打了一個滿臉花。

  因鐵氏小時候跟他爹練過幾年功夫,手上很有力氣,一掌就讓唐富貴鼻血直流,破口大罵:「你這無用的公公,整天和狐朋狗友吃得爛醉,晚上死人一樣連老娘都伺候不了,還想接瞎婊子來家?你活得不耐煩了吧?」

  唐富貴一隻手捂著臉,一隻手捏著鼻子,哭道:「我何嘗敢呢?都是他們的意思。我不過想賺幾個錢,留些好吃的孝敬你,給我幾個膽子也不敢做壞事,我冤枉啊我。」

  鐵氏怒道:「不行,當咱家是窯子怎地?給他們騰地方花天酒地,你要不要老娘親自去陪酒陪睡?你要讓我就同意。」

  唐富貴趕忙叫道:「萬萬使不得啊,我寧肯不賺錢,也不能做了烏龜王八。」

  「那你就別放屁。」鐵氏氣呼呼的躺在炕上,伸開雙腿,「趕緊著賣賣力氣,將功折罪,不趕緊生個兒子,你就算賺得金山銀山也是白送給了外人。」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01:57
第五百三十章 回娘家

  黔國公沐王府,連著兩位國公的英年早逝,也並未令沐家的家世有絲毫減弱的跡象,現任家主沐晟依然是大明朝屈指可數的封疆大吏,武勳稍弱但文治和父兄堪稱一脈相承,鎮守云南屢次得到朝廷的褒獎。

  不過也因沐晟夫婦長期不在京城,素來不喜俗務的沐夫人也沒心思料理家事,漸漸傳出一些不好的傳聞。

  正月初二,沐府上上下下都在期待著小姐和姑爺回門,而家將白子空拿著五百兩的寶鈔,溜溜躂達的進了嫂子家門。

  白子空的親哥哥戰死在安南,因他生得風流俊俏,兄長在世時就和小妾孫氏鬼鬼祟祟搭上了手,去年嫂子李氏也病故了,遂將哥嫂遺下的家產變賣一空,得了三千兩銀子,在京城開了個大油鹽鋪子。

  孫氏一心一意的要嫁給他,在內宅深得沐夫人的信任,白子空的買賣多仗著她的扶助,最近二人開始放起了官帳。工部主事桂達借了他八百兩銀子,三個月一倒票,不知不覺轉到了將近兩千兩。

  有沐家做靠山,也不怕桂老爺不還錢,今日白子空就去收了五百兩,也是天無絕人之路,逼得沒有法子的桂達陞官了,要外放做知府,打算用宅邸來還債。

  是以白子空過來報喜,可孫氏不很在乎錢財,她指望的是能和男人住在一起。白子空對著孫氏說道:「家裡那位不會同意,咱倆的事先放放再說吧。」

  孫氏說道:「這事也容易,你接她到我這來,我自有主意說服,要想賺錢,她就得點頭答應。」

  接了白娘子過來,孫氏說道:「錢大家一起賺,人大家一起享。你若同我換貼拜了姐妹,那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不然我就請夫人收回我家的銀子,大家從今以後各過各的,老死也不相往來吧。」

  白娘子見錢眼開,也知道丈夫和她之間早有些手尾,沒做多想便一口答應下來。

  白子空大喜,吃飯的時候,商量桂達這件事。孫氏說道:「昨日到他家去,聽家裡的嫂子們說。桂大人借了夏大人的銀子做盤纏。我看這光景,未必順著咱們的長票。」

  白娘子說道:「依著我的主意,宅子先不要,將他放鬆一些,想法子叫寫下四千兩銀子的短票,還了銀子再變長票,有沐家徐家在,不怕他不走咱們這條道兒。

  夏元吉自己都兩袖清風呢,哪有這些銀子幫他?想桂老爺不過三十幾歲的年紀。咱們隨便施展些手段就能引他上鉤,通過他在地方放印子錢,不弄它個兩三萬兩銀子?」

  孫氏笑道:「你瞧著銀子錢來的容易,實則難著呢。這半年就算沐家做靠山。也有的是官翻臉不認賬,到底還是徐家的招牌管用。倒是你的主意也不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豁出去身子給官老爺們睡一覺,就算當朝尚書也得老老實實的聽命。欺負沐家女人,姑爺還不得活剮了他?」

  白娘子笑道:「那桂老爺就讓姐姐出面好了。」

  孫氏笑了笑,說道:「桂老爺認得我。怕是不稀罕了,還得妹妹出馬,要不咱倆一起陪他,誰也不吃虧。」

  忽然外頭有丫鬟喊道:「孫嫂子。小姐進府了。」

  孫氏和白娘子趕忙起身跑了出去,一大群女人們早已在等著,她倆急忙低著頭走到人群裡。稍後轎子到了,沐凝雪緩緩出來,後面的奶媽抱著不滿一歲的徐煜。

  婦人們紛紛上前請安問好,沐凝雪含笑應對,等徐灝走了過來,夫妻倆被簇擁著進了內宅。

  沐夫人牽著徐燁的小手,笑盈盈的等著他們,沐昂的妻子不是別人,正是徐灝的表妹杜芊芊。

  徐灝在海外的時候,芊芊嫁給了沐昂,近兩年夫妻倆都在云南,沐昂在二哥麾下隨軍鍛鍊,因戰功升為了指揮使。

  一家人見面自然親親熱熱,徐灝對站在一邊的貞清點了點頭。

  今日是親信朱高隨著過來,在二道門前,白子空走過去打聲招呼,非要拉著他去吃酒。

  朱高說道:「我走不開,萬一上房有事交代怎麼辦?」

  白子空笑道:「就是隔壁院子的廂房,有事叫小子們喊一聲就完了。」

  「那行。」朱高隨口交代幾句,隨著他去了隔壁的小院子,這裡是招待跟班的地方,旁邊一張燒得熱熱的大通炕,一具四四方方的桌子,四張椅子,兩條長板凳,牆壁上貼著些字畫,也是底下人用來吃飯招待朋友的場所。

  屋子裡沒人,白子空請朱高坐下,叫小廝給他倒了一杯茶。這時白娘子扭著腰走了進來,一進門就笑道:「這幾天你也不來瞧瞧我,害了相思病了,你耳朵就不發燒麼?我成天家的咒你呢。」

  朱高彆扭的道:「我的耳朵也不燒,眼睛也不跳,你兩口子思念我準沒好事。」

  白娘子笑道:「你這話說的不夠朋友,敢情我們只認得錢怎地?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咱倆也不只一日兩日了。」

  白子空接著道:「不是小弟多嘴,我家奶奶幾天不見哥哥來,就惦記的什麼似的,不住口的念呢。」

  朱高笑道:「罷了罷了,什麼事說吧?又是工部桂主事的事吧?」

  這時外面有人進來了,三人停了嘴,來人是徐家的管事,說道:「親兵回去了二十人,剩下十人在屋裡吃飯,親隨轎伕也都安排妥當了,不知少爺一會兒是否要出去?好留些人手候著少奶奶。」

  朱高沉吟道:「先前說了今晚住下,沒說要出去。這樣,你讓大傢伙先歇著,他們耍錢你看著點,別吵起來不好交代,就算少爺出門也不會帶著太多人,四個親衛也夠了,你去吧。」

  等人走了,朱高說道:「我一攤子事呢,你們有話就快說。」

  白子空自己端著一個紅漆面盆進來,朱高無奈洗了手。白娘子把自己的汗巾遞給他擦手,順便叫他瞧了瞧自己的頭,整理了下云鬢。

  兩個小廝捧著食盒進來,擺在了炕桌上,朱高問道:「怎麼回事?」

  白子空解釋道:「大廚房的飯沒個吃頭兒,叫人去內宅要了幾個下酒菜,咱們邊吃邊聊。」

  白娘子笑嘻嘻的一屁股坐在朱高身邊,絲毫不顧忌丈夫在眼前,三人推杯換盞。吃了一會兒,朱高說道:「說吧。是要銀子還是順長票?」

  白娘子漫不經心的解開胸前的兩顆鈕子,說道:「銀子也要,長票也要。」

  「這話我聽不明白?」朱高盯著婦人的白膩胸脯。

  白娘子說道:「桂老爺不是欠著一千多兩的銀子?其實那銀子不是我們兩口子的,我這一程也叫人逼得要死。這不我替桂老爺找了別家的銀子,借給他四千兩,如此還了我們的短票,讓他背個長票。

  那家也是一位奶奶,不能出門的,銀子由城外沐家出去的知縣辦著。是我再三央求他准個情兒,這才應允。你幫請了桂老爺出來,當著知縣的面簽了票子,事情辦完了。等過幾天我就去找桂老爺,不怕他不拿出一兩千的銀子來,反正我也沒有別的,仗著這身子服侍你。諸事都有你照應就完了。」

  朱高搖頭道:「你別蒙我了,那奶奶一準是你二嫂子孫奶奶,你們妯娌一個賽一個的精明。當初一來看在她的面子上。你又看得起我老朱,二來是唸著老白的情分,幫你們介紹了急等著錢用的桂主事。

  他膽子小不說,人又拘謹,眼下正愁那兩千兩的短票還不起,你這會兒叫他再借四千兩換了兩千兩的短票,殺了他也辦不到,這事不可行。萬一把人給逼出個好歹,被少爺知道了,我命保不住你們也別想活了,他那脾氣一旦點炸了,千百條人命都不帶眨眼的。」

  白娘子笑道:「既然你猜到了,那今晚就在家住一晚上,咱們妯娌倆服侍你一個大樂,什麼花式都任憑你耍。我倒也罷了,二嫂子細皮嫩肉一身雪白,連姑爺每次來了都要多瞅幾眼呢。」

  「這兒?」朱高頓時動了心,眼珠一轉說道:「這事還是得應在你們妯娌身上,桂主事什麼都好就是好色,如果不是為了滿足外室,當初也不會借了高利貸。明兒我和他說說,你白娘子親自請他吃飯,商量還錢的事,他聽了必來,老白就不用見他了。

  地點定在外面,你們倆好生打扮下,陪他吃酒吃好了,盡力陪他樂一樂,那時你們一上一下夾著,說什麼就是什麼,看他敢說一個不字?沐王府的女眷豈是好欺負的?」

  內宅花廳,精心打扮的孫氏親手捧著水盆上前,徐灝淨了手後,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要說婦人長得不算很漂亮,但細長的眼眸,豐滿的嘴唇,細而長的脖子,窄窄的腰肢,挺翹的臀部,屬於那種非常風騷柔媚的成熟少婦,一看就會令男人想入非非。

  其實此種天生狐媚相的女人,翠柳無疑要遠勝孫氏,不知是多少徐家男人的意淫對象,相對而言凝雪就給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感覺。

  可男人就是如此,遇到別有特色的女子,總會下意識的多看幾眼,養養眼睛也不錯。

  孫氏抿著嘴一笑,風情萬種的轉身出去了。這時表妹杜芊芊厭惡的道:「聽聞她和自己的小叔子有一腿,還私下裡放印子錢呢,沐家的門風都被這些不要臉的賤貨給敗壞了。」

  徐灝看了眼表妹,昔日單純善良的女孩子,嫁為人婦後也就不再天真了,說起男女之間的話來毫無顧忌。

  賈寶玉說的話不無道理,少女天生是水做的,但嫁了人後就染上了泥。

  沐凝雪蹙眉道:「竟有此事?」

  杜芊芊說道:「我夫婦和二哥二嫂遠在云南,自從嫂子不幫著料理家裡的事後,下面人眼見太太面上嚴厲,實則最好糊弄,漸漸的就變得不像話了。」

  徐灝知道妻子畢竟徐家的媳婦,娘家的事兒也不好多管閒事,是以說道:「無非幾個蛀蟲而已,把家裡託付給芷晴他爹娘或信得過的老輩,該罰就罰,該攆出去就攆出去,我給他們做主,看誰敢多嘴多舌?

  大家族就是這麼一回事,免不了家人中良莠不齊,你們倆也不用太憂慮,過日子麼,好事壞事都避免不了。」

  杜芊芊欣然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有表哥出面再好不過了,就算是太太身前有體面的老人,到時有她老人家的寶貝姑爺堅持,只定也不會說什麼。」

  沐凝雪忙說道:「過了正月再說,最好不要鬧得人心惶惶,令我娘面上難堪。」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01:58
第五百三十一章 桂大爺

  桂達有個兒子名叫桂堂,聘了夏元吉的侄女為室,兩個人年紀一般大,都是一十五歲,尚未完姻。

  今日桂堂奉父母之命,帶著禮物去了夏府。夏家與其說是府邸還不如說是民居更準備一些,前後兩進一共十幾間房,家人加起來不到十個人,家具最少也用了十年以上。屋裡擺設連個像樣的古董瓷器都沒有,清一色的陶瓷瓦罐。

  桂家和夏家祖籍都在江西德興,幾輩人的通家之好,早年夏元吉父親去世後,孤兒寡母生活異常艱難,桂達曾傾其所有的接濟夏家。

  夏元吉很喜歡聰明過人的桂堂,因沒有女兒就把弟弟的閨女許配給了他;夏元吉生活簡樸,弟弟來京甚至只有兩石米贈送,而那幫助桂家的銀子,還是從徐灝手裡借的。

  夏元吉晚上留桂堂吃飯,坐在屋裡敘起了家務,桂堂說道:「父親這幾天叫那姓孫的奶奶逼得要死,當日我娘十分焦急,急得病都來了。借錢又借不到,家裡的衣服首飾全當完了,門口兒還欠著一大堆的帳,拿什麼給人家?

  幸虧叔父幫著解了燃眉之急,這幾天同僚給父親餞行,這家那家的請酒,想家了一貧如洗,這些人情該怎麼還才好呢?」

  夏元吉笑道:「好孩子,能知道替父親著急,可見你已經長大了。你家的房子徐都督答應要了,三千兩銀子,且還了帳,剩下的作為盤纏。等日後你們一家子回京,宅子依然會留著,今年朝廷在醞釀提高俸祿,到時咱們手頭寬裕了,湊錢把宅子買回來,徐都督不會抬高一兩銀子。」

  桂堂動容道:「到底是徐三哥高義,可他卻縱容下面人放高利貸。令人困惑。」

  夏元吉說道:「你這可是錯怪了都督,他哪能知道下面人的鬼祟勾當?龍生九子各有所好,何況是下人呢。」

  桂堂說道:「當初我爹誤信了朱高的話,以為是親戚不會坑人,誰知險些被坑得傾家蕩產,如此說來,徐三哥不知情,那我得去討個說法。」

  說起來桂家和徐家確實是沾親帶故,原來朱巧巧的生母就是桂家的女兒,早年進宮做了宮女。被老朱同志隨手指給了秦王府。

  這幾年隨著桂達進京做了主事,彼此就有了聯繫。而朱巧巧母親死得早,自小到大也沒受過母族的任何恩惠,所以並不很把娘舅家當一回事,但正常禮節上的往來從沒有疏漏過。

  朱高正是因此和桂達有了交情,夏元吉也因此敢從徐灝的手裡借銀子給桂家,說到底他就是一個經手的,這兩家才是真親戚,就算被追查。也可以解釋說此乃正常的人情往來,要不然夏元吉絕不會開口。

  夏元吉沉吟了下,桂達夫婦之所以打落牙齒和血吞,一來借錢的緣由不好說出口。二來礙於朱高在徐家的身份地位。倒是桂堂作為小輩無需太多顧忌,把此事講出來也好,徐家和沐家有些下人也實在太不像話了,繼續這麼肆無忌憚的大放官帳。早晚徐家自身也得受到連累。

  是以夏元吉說道:「這樣,明日讓你叔母陪你娘去徐家探望下老太君,然後你再趕過去。到時你自己隨機應變吧。」

  且說桂達在同年家吃了酒,半夜了才回到家裡,管家杜二接他下車,一路走著一路回話,誰家送禮,誰家請酒,誰家薦長隨,誰家薦幕友,一件件的說個明白。

  「今日朱爺來了,說明日請老爺到他外家吃晚飯,到時白娘子要商量銀子上頭的事兒,孫奶奶也會過去作陪,請老爺定奪。小的也不知這句話是真是假,但朱爺的話信不過。」

  桂達說道:「孫奶奶提過一次,不管是真是假,我明日就走一趟,若是扣頭輕的銀子,我就寫下來,省的把宅子都賣了。若還是照著前番的利息,我也是斷不要的。」

  杜二說道:「依小的下情,老爺明日不用到他家去,那樣風騷入骨的堂客,老爺對付不來。不如再耗幾天,想別的主意還他。要是孫奶奶上門來,小的就說有鄉親老爺們正給老爺籌辦銀子,三幾天就會成手,你們的銀子未必要了。孫奶奶若真是所說的一二分利息,老爺馬上就寫,省的您明日一去,又被做局給騙了。」

  桂達壓下美人的誘惑,點頭道:「也罷!我不去了,你替我緩緩。我本來也有幾個好友在商量借銀子的事,我如今升了官,總有一兩處會答應借錢,如果能借到一千六百兩,趕緊把短票兩清了。再來人你就說我很忙,太太的身子也不爽利,諸事不便。」

  大年初三徐灝和妻子返家,沐凝雪陪婆婆用過午飯,蕭氏吩咐大管家徐貴進來。

  徐貴是標準的家生子,父親做過二管家,母親是老太君的陪嫁丫頭。徐貴因為人穩重,做事細心,很受老太君和蕭氏的信任,朱巧巧去了遼東不再執掌管家大權之後,蕭氏就給兒媳婦推薦的他。

  四十多歲的徐貴進來請了安,又問少奶奶好,垂手站在一邊。

  蕭氏說道:「宮裡已經把土地交代下來了,宗人府來說了幾次,你得去兵部禮部等衙門辦理批文。此外還有房子的圖紙、契紙,內外的總賬,親戚們的地契房契等雜七雜八之事,攏共都交給你辦。你拿老爺的帖子去見見內閣的楊大人,解大人和戶部的夏大人,同他們當面商議,不必事事都來問我們娘們,反正橫豎是你和徐海經辦,也是錯不了的。但總共要花費多少銀子,你得用心斟酌。」

  沐凝雪把炕桌上的紫檀木匣子端了過來,裡面是宮裡下來的文書等相關之物,一件一件的點交給徐貴。

  蕭氏囑咐道:「你放心去辦,長房三房有什麼需要,由我自己去說,等一切定下來的時候,讓灝兒簽字畫押。」

  徐貴說道:「分家時兩府的基地都是少爺拿的錢,就連修房子造花園,也是少爺的銀子。太太這一次一定要和大太太三太太當面說明了。如今分家另過,花費的銀子,將來照著賬上得還上。」

  蕭氏說道:「我知道你們下面有意見,長房那邊好歹還有巧巧呢,人家不缺銀子。而三房有淞兒兩口子,你少爺多少錢不捨給弟弟花?所以你們替他操心也是多餘。」

  徐貴無奈的道:「一送就是幾萬兩,唉!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少爺的手太散了。」

  送走了不甘心的徐貴,婆媳二人相視一笑,說起來身為女人更是計較銀錢上的事兒。誰願意把自己的銀子白白送給他人享受?

  可問題是徐灝錢的來源太多了,人家根本不從賬面上走,隨時隨地似乎都能有一大筆帳外的飛銀,誰也無可奈何。

  徐貴到了自己家裡將匣子打開,取了幾件要緊的文書帶在身上,餘下的連匣子鎖好,交給妻子收著。

  出來召集自己的心腹管事和幾位徐慶堂倚重的門客,因徐灝壓根不關心,他身邊的人也幾乎都不參與。唯有朱高眼饞其中的大把好處,自告奮勇的前來監督。

  朱高人來了還帶著桑新柄,桑奶奶和朱高也有一腿,是以朱高就想分潤些好處。

  徐貴對眾人說道:「新宅邸關係到咱家的百年氣運。從選地到草圖不可等閒視之,承蒙老爺太太的見重,委託我全權經辦此事,我和五少爺也不敢專權。需咱們大傢伙群策群力才好。

  宅邸因聖上寵愛,撥付內幣三萬兩,經初步估算總共需銀子至少十萬。如果要修得不亞於這裡。你們大概心裡也有數,或許二十萬兩銀子也打不住,而府上一年的積蓄也不過一兩萬。因此即便宅子造好了,大概庫房也空了,所以還需能省就省。」

  不提他們在慢慢商議,桂家太太和夏家太太一起來徐府串門,其中桂太太也有辭行的意思。

  小廝們騎著馬先過來通知,隨後轎子到了。二管家四喜的丈夫朱順安排牲口趕進馬房,太太的轎子一直進了內宅,讓轎伕們在外面的屋子裡休息,準備飯菜茶水等。

  舒二娘讓葉嫂子進去知會一聲,朱巧巧帶著一群丫鬟婆子把人給迎進了千壽堂。

  稍後桂堂自己騎著馬來了,門上老趙聽說桂大爺來了,趕緊告訴了朱順,朱順親自去了垂花門,裡面的嫂子們聽了,忙到千壽堂去回太太。

  老太君正宴請兩位夫人,聽了很是歡喜,吩咐媳婦們請桂大爺進來,當班的媳婦們笑著答應。

  朱巧巧笑道:「年前我再三邀請兄弟他來家逛逛,他說什麼不好意思,這會子倒不請自來了。」

  桂太太雖說比她長一輩,卻絲毫不敢拿捏長輩的架子,忙說道:「他身邊有些事,本來心裡著急,我說橫豎要來辭行。」

  正說著,嫂子們跟著桂堂進來了,給老太君跪下磕了頭,又給幾位太太請安,又得給諸位嫂子們問好,總之把桂堂鬧得暈暈乎乎的,也記不清誰是誰了,只記得三嫂子最好看,四姐姐最嬌媚。

  因朱巧巧在徐家特殊的地位,連帶著她的親戚也最受徐家人重視,生怕缺了禮數讓她心裡不痛快,因此都不拿桂家人當外人。

  桂堂今年十五歲還未成親,在千壽堂一群女眷中無需忌諱什麼。蕭氏很喜歡他,說道:「在我身邊放張椅子,我們娘兒兩個說說話。」

  沐凝雪見狀說道:「我同翠柳另在炕桌上去吃,這兒讓給桂叔叔坐。」

  蕭氏說道:「也罷了,你倆陪老祖宗吧。」

  丫鬟們遂將沐凝雪和徐翠柳的座位挪開,另換了一張雕漆椅子,將她倆用過的碗筷菜餚等一切東西俱抬到了炕桌上,重新換上了果菜。

  朱巧巧故意問道:「你是專來請太太的安,還是來找我的?」

  桂堂說道:「弟先給母親請安,才知道來到這兒了,我就想也過來拜下諸位長輩,倒是表姐一向疼我,如果有事我會專門而來。」

  朱巧巧嗤笑道:「也不用你說好話。對了,你爹可好?」

  桂堂趕忙站起來,恭聲道:「父親很好。」

  蕭氏輕笑道:「哥兒別拘禮,你不要理會她,沒事還得找出茬呢,坐下來咱倆好說話。」

  如此桂堂又坐下,蕭氏問什麼他就答什麼,他娘桂太太笑吟吟的看著,心中很是歡喜。而夏夫人則顯得很拘謹,看著國公府奢華一切,人人綾羅綢緞金銀滿身,笑容裡帶著幾分苦澀。

  夏元吉身為戶部侍郎,俸祿用來家裡吃飯是夠了,可逢年過年添置幾件新衣服都得思量來,思量去。夏夫人雖然敬重丈夫,可畢竟身為女人,如果說她對清貧生活甘之如飴的話,自然是在自欺欺人。

  徐灝和大多數人一樣,最尊敬古往今來清廉奉公而且還有能力的官員,不是沒想過幫襯,但人家的原則性太強了,拒絕接受除了俸祿以及合法收入之外的任何資助。

  因此只能通過朱高熾迂迴獎賞了,即使如此,賞賜多了也不行,夏元吉會尋思這是為啥呢?

  再說很多文官都喜歡把賞賜的東西全部封存供奉起來,等抄家時一看,哇!這是大大的清官,所以賞了也是白賞,他不花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01:59
第五百三十二章 傻媽媽

  千壽堂裡太太們略動了幾口菜,便放下了筷子,漱口後開始聊起了家常。

  抽出空的時候,朱巧巧悄悄問桂堂:「到底怎麼回事?無緣無故你不會巴巴的跑來。」

  桂堂正中下懷,也低聲道:「一來是給太太們請安,二來為父親的事來同姐姐商量。實在是我爹叫那姓孫的奶奶逼得不像個樣兒,不但欠了官帳,兼著米舖、煤鋪、草料鋪都來要債,過個年一日都不得清淨。唉!」

  朱巧巧彎彎的繡眉揚起,眯著眼眸說道:「你爹還借了官帳?實說是誰吧,脫不了是徐家的親戚。肯定不是外人,不然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上門逼我朱巧巧的母族?」

  桂堂低著頭緩緩說道:「我只知道是沐家的內管家孫奶奶。」

  「沐家?」

  朱巧巧漫不經心的看了眼正和老太君說笑的沐凝雪,要說整個家族最顧忌的就屬這位了,這人就是這麼奇怪,沐凝雪越是不介意她和徐灝之間的那點破事,她反倒是越覺得心虛,總覺得欠她的,不禁皺眉問道:「欠了多少?」

  桂堂說道:「借了六百兩,共欠了兩千兩。」

  朱巧巧無語的道:「真是一對糊塗父子,就沒見過如此缺心眼兒的,缺錢不會寫信告訴我?哪怕是和你三哥三嫂張嘴也好,區區六百兩!我的臉都被你們丟光了。不過是沐家人倒有些麻煩,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等會兒我叫人把銀子送家去,趕緊還上,直截了當的告訴那什麼孫奶奶,我朱巧巧知道了。」

  如果是別人一定會大喜乖乖聽命,但桂堂不這麼想,而是說道:「應該和徐家哥哥說一聲,任由沐家人肆無忌憚的放官帳。早晚會惹出事來。」

  朱巧巧下意識的道:「你說的對,是不應該瞞著。此種事必須得親口告訴他,不然的話他會很生氣,連我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這會子太太們吃酒聊天十分高興,夏夫人也漸漸放開了,指著桂堂笑道:「我這個侄女婿很不錯,十四五歲的孩子。肯唸書又聰明,品貌更沒得說;如今風行君子六藝,武藝練得也好,不像很多文弱書生,軟綿綿的沒一點力氣。」

  蕭氏笑著點頭同意,比起大有古君子之風的徐湖。行事一板一眼性子孤僻,而心思靈活,能文能武的桂堂就像個陽光青年,無疑更討人歡心。

  跪坐在炕上的沐凝雪身段恢復的不錯,看上去不減少女時期的風采,身段提拔修長,也多了幾分珠圓玉潤的雍容;大抵自身素質本就得天獨厚。後天又勤於運動,日常起居非常自律,養成了良好的生活習慣。

  相比之下徐灝就顯得過於隨意了,婚後也不再堅持每天鍛鍊,三大打漁兩天曬網的,好在為了配得上妻子,又沒有什麼消耗時間的休閒玩意,不各種屋裡屋外的『運動』還能做什麼?

  夏夫人和桂夫人都對沐凝雪的身段容貌讚不絕口。雖然聽習慣了,可也令產後復出的沐凝雪格外開心,心情好,不免人也變得俏皮了,要了熱水擦臉淨手,一本正經的對翠柳說道:「我有件喜事要同你商量。」

  老太君笑眯眯的聽著,徐翠柳則奇怪的道:「有什麼喜事要同我商量?」

  凝雪說道:「有個官兒要娶你去做太太。」

  徐翠柳笑著啐了她一口。氣道:「我就知道,你還有個什麼好話呢?」說著起身轉身就要走。

  老太君剛才還真以為有人看上了孫女,這時才恍然孫媳婦是在開玩笑,哭笑不得的輕輕嘆了口氣。大抵也習慣了翠柳的不嫁人主義,說到底還是孫子孫女太多了。

  沐凝雪笑道:「你站住,我真個有好話對你說。」

  徐翠柳天生媚眼如水,轉過來時眸光溢彩,一瞬間的媚態令人窒息,估計是個男人都得馬上心跳加速。而周圍人都明知她確實不是故意的,天生麗質能怪誰?還是再一次忍不住的嘆息一聲紅顏禍水,幸虧四姑娘生在了盛世中的豪門。

  徐翠柳說道:「你再說有的沒的,我就撕你的嘴。」

  沐凝雪笑吟吟的由衷說道:「你放心,不是外頭的官老爺,而是我這個沐老爺要娶你做太太,問你肯不肯?」

  徐翠柳見嫂子逗她,這一次故意璀璨一笑,記得兄長說她舌頭舔朱唇的動作做要命,是以特意背著老太太,很挑逗的伸出舌尖來,神色嫵媚,「等嫂子變了老爺,我一定嫁你。」旁邊站著的丫鬟婦人都笑了。

  首當其衝的沐凝雪即使身為女人,心臟也很不爭氣的迅速砰砰亂跳,心說老天爺,四丫頭越來越吸引人了,我要是男人也會忍不住親近她。

  連她都如此,也不用說站在不遠處的桂堂了,整個人都看傻了,尤其是看到了剛才的那一幕,目瞪口呆。

  笑鬧中,沐凝雪拉著翠柳走到一邊,對著耳朵輕輕說道:「適才桂太太對我說,想把你也給了桂大兄弟,你和夏家的妹妹不分大小,叫我打哈哈的搪塞過去了,就怕老祖宗稀里糊塗的點了頭,或是大太太當場同意。」

  徐翠柳心中一驚,跺足道:「又是為了攀附,難道為了富貴就不管人家的女兒願不願意?不行,我得去找三哥。」

  說完翠柳拎著裙子就跑了出去,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千壽堂,不慎跌倒在了冰冷的地上,爬起來也不顧疼痛,直奔著內書房而去。

  屋裡的沐凝雪又把朱巧巧和王玄清叫了過來,小聲說了此事商議對策,她擔心一旦老太太點了頭,這事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王玄清嘆道:「要我說是個好事,瞧著桂兄弟也不比灝兒差多少,將來一定能有出息,嫁過去後說不準翠柳就會想通了,總好過做一輩子的老姑娘吧。」

  朱巧巧則說道:「話不是這麼說的,以咱家姑娘的身份地位,做正室大奶奶都是抬舉了桂兄弟,何況還是二女同嫁一夫呢?桂家太太真是好如意的算計,合著堂堂夏家和咱家的小姐沒人要怎地,非得往一家塞?

  再說灝兒曾親口說過,誰都不許強迫翠柳嫁人,莫非這些年見他不發脾氣,就忘了他的性兒了?」

  「我就是怕灝兒惱怒了,不可收場。」沐凝雪又說道:「其實咱們說得都不算,等會一起幫著婉言回絕也就是了,如果桂太太非說要一個,反正嫂子也是閒著,把她捎帶過去就完了,親上加親麼。」

  朱巧巧頓時罵道:「雪丫頭,你先前和翠柳過不去,這又來笑話我,我可不是翠柳的軟性,我非撕了你的嘴!」

  「嘻嘻!」沐凝雪笑著跑了出去,朱巧巧在後面攆,王玄清叫道:「你們別走,我還沒說完了呢。」

  朱巧巧回頭笑道:「奶奶有話快些吩咐,我要去撕了雪丫頭的嘴,撕得她一絲一綹的我才解恨。」

  沐凝雪巧笑倩兮的遠遠站著,笑道:「巧丫頭來呀!不來的是小狗。」

  「氣死我了。」朱巧巧抬腳又去追,兩個人在院子裡你追我跑。王玄清無奈笑道:「瞧家裡的奶奶像丫頭似的滿院子的跑,也不害個臊。」

  這時候小葉子同徐燁手牽手的進來,看見他娘同大娘兩個人在淘氣,樂的大笑,當即撒丫子的追過去,小葉子嘻嘻哈哈的跟著,滿院子的女人瞧得有趣,紛紛大喊大笑。

  月蘭進去請太太們出來瞧熱鬧,就見大冷的天,娘幾個都跑得渾身大汗,徐燁小臉興奮的通紅。

  夏夫人打心眼裡喜歡如寶似玉的徐燁,蹲下來叫道:「哥兒別跑了,到這兒來歇歇。」

  葉嫂子聽見了,說道:「太太叫呢,咱們歇歇再跑好不好?」

  徐燁哪裡肯聽,看見他娘跑到了祖母身邊,他也搶著過去,月蘭趁機伸手把他抱了起來,轉身像小狗似的遞給了夏夫人。

  夏夫人抱在懷裡,歡歡喜喜的親了兩口,徐燁見她慈眉善目的,嘟著嘴倒也沒抗拒。

  蕭氏笑罵道:「真是傻媽媽和傻大媽,大冬天帶著孩子亂跑。」

  沐凝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俯身把小葉子抱在了懷裡,大傢伙一起簇擁著老太君進了屋。

  原以為鬧了一下,就會順勢散了席,桂太太和夏太太也該告辭了,不想桂夫人心裡豔羨徐家的富貴和一團和睦,寧肯終止和夏家的婚約,也得把徐家的四小姐娶回家。

  桂太太湊到老太君的跟前,說道:「我很喜歡貴府的四姑娘,聽聞年過二十仍然待字閨中,不知可否許配給犬子?我保證對她和夏家小姐一視同仁,彼此不分大小。」

  老太君一聽沒有言語,看著英俊瀟灑的桂堂,說實話心裡很滿意,目光轉向了大太太王氏。

  翠柳是長房這邊的庶出小姐,按照古代禮法和大明律法,王氏自然有權把她許配給任何人。

  不過這些年來,長房依附二房生活,王氏得處處看侄子的臉色。而翠柳的幸福她並不放在心上,不願嫁人就不願嫁人好了,始終抱著漠不關心的態度。

  但現在桂夫人親自開了口,王氏不禁心動了,最大的障礙已經多年沒有發過火了,畢竟年紀大了變得穩重了,因此王氏不是很擔心,大家有理說理,再怎麼說翠柳都是她的女兒不是?

  桂堂要模樣有模樣,要人品有人品,要家世有家世,王氏想不出侄兒為什麼要反對?

  難道翠柳那丫頭說不嫁就可以不嫁?真真滑天下之大稽,還是說她和自己的兄弟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02:00
第五百三十三章 小心著涼

  書房裡,徐灝心疼的看著香玉為翠柳擦拭膝蓋上的傷口,在殷紅的傷口刺激下,腦海中反覆迴蕩著剛才的那一幕。

  當時雪花伴隨著呼嘯狂風,驟然出現的翠柳那徬徨無依的驚恐,深深刺痛了他的心,當即冷笑著吩咐了幾句。

  千壽堂,王氏打定主意要定下親事,如此一來算是結了兩家門當戶對的親戚,她早已受夠了。親閨女徐翠桃嫁的是死了全家的寡婦長公主,除了個公主名分外,政治地位可謂是蕩然無存。

  庶子徐海娶得小家小戶的閨女,庶女徐翠云嫁的是小家小戶的丈夫,比之兩位弟妹的親家,往來的人家非富即貴,能不羨慕萬分麼?而當年明明她才是侯門之女,兩位弟妹則是鄉下人,時間久了能嚥得下這口氣?

  這時沐凝雪也不著急了,不惜和朱巧巧在外面跑了一大圈,出了一身香汗淋漓,就為了給翠柳爭取到時間。

  看著王氏露出笑容緩緩點頭,沐凝雪嘆了口氣,知道此事已經無法挽回了,丈夫在明知當面反對只會遭人嘲笑的結局下,使出的手段只會更加激烈和不擇手段。

  老太君明顯猶豫了,孫兒沒有第一時間趕來為翠柳出頭反對,這顯得很不尋常。

  屋裡的氣氛一時間有些詭異,二房這邊的人都曉得這關口絕不能道喜,起碼在某人沒有點頭同意的情況下。

  倒是徐翠云一直嫉妒妹妹在家裡備受寵愛的地位,明明不嫁人卻沒有受到千夫所指,吃的穿的用的反倒是越來越精緻,日常起居過的瀟瀟灑灑,一頓飯甚至抵得上她一家子三天的花銷。

  再說嫁給桂家有什麼不好的?對比自己那窩囊的丈夫,徐翠云當真很羨慕翠柳的好命,桂堂要相貌有相貌,要才華有才華。當下主動從身上解下一枚羊脂百福連環珮。雙手遞給了桂夫人。

  「這是妹妹常佩戴的東西,我過生日送給了我,今日就轉送給桂兄弟吧,權當定親之物。」

  桂夫人趕忙起身雙手接過來,揮手叫兒子過來,桂堂耳聽要把那位媚骨天成的四小姐許配給自己,歡喜的無以復加。

  夏夫人知道桂太太的首飾典當的差不多了,身上沒有一件拿得出手的,是以好心笑道:「再沒有收了人家的禮不回的,我代桂太太回份禮吧。也算是替侄女的一點心意。」

  說完從頭上取下一對並蒂珍珠蓮花,遞給了徐翠云,「送令妹作個回敬。」這其中的涵義自然不言而喻,算是夏家同意了二女同嫁一夫。

  知子莫若母的蕭氏勉強笑了笑,也沒有做出什麼表示,其她人也是如此。心滿意足的桂夫人見時辰差不多了,含笑告辭。

  送走了兩位太太和桂堂,朱巧巧等人便迫不及待的去了書房,人不在。當即又一起直奔梅花林,一進院子,就見徐灝正和翠柳坐在亭子裡,賞雪烹茶。

  徐翠柳臉上毫無一絲一毫的驚慌。說道:「剛采了些梅花雪,大家來品品,究竟如何?」

  眾女都不是性急之人,既然他兄妹倆有意打機鋒。遂皆不慌不忙的壓下一肚子的凡塵俗念。

  梅花被壓了雪分外精神,紅梅樹夾雜著白梅樹,白雪之中愈覺娥媚。茶香也夾雜著梅花的暗香清冽。

  「這是墨茶的一種,得自安徽小桃源,味道極好,但我還未品過。」徐翠柳親手在竹爐上煎水,泡了茶葉,其色微黑,大家端起茶盞仔細品品,香味果然不同。

  徐翠桃說道:「青竹煎茶,古人的茶都是煎的,現在是泡的,究竟煎不如泡。」

  鐘可姑說道:「煎有煎的味道。蘇軾所作『魚眼已過蟹眼聲,茶鼎已作蒼蠅鳴』,大概泡茶取代煎茶是有原因的,便是唐宋煎茶的時候,畢竟也要茶葉子好,不然味道上會有些差異。」

  袁氏不太懂茶道,說道:「我最愛雲霧茶,而這茶葉子細如髮絲,味道也香美。」

  鐘可姑說道:「天台雲霧,本來貴品。」

  沐凝雪笑道:「雲霧茶出自安徽而不是天台,不過這細節我也不甚了了。」

  朱巧巧偷偷瞧著徐灝的表情,漫不經心的道:「紅葉給我寄去的福建茶餅子,我喝著就很好。」

  鐘可姑馬上說道:「茶餅也有韻致,東坡詩云『獨攜天上小團月,來試人間第二泉』,可見古人也用茶餅的。」

  沐凝雪說道:「這是指的普洱茶,這個茶到底不佳,並不配第二泉。第二泉在惠山,吃過幾次。那第一中冷泉在鎮江,上一次灝兒的好友送來了幾罈子,聞著很清香,可惜生了小蟲兒,他不讓我吃。」

  鐘可姑說道:「那叫打拳蟲,不妨事的,就是名泉也要陳久生過了蟲吃方好。」

  徐灝開口道:「那還是肉眼能看見的蟲子,肉眼看不見的以億萬計,就算是飲用活水也得小心檢查,何況是存了幾年的死水?病從口入,很多無緣無故得了急病暴斃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因吃了髒水或不乾淨的食物,附庸風雅是有代價的。」

  鐘可姑唬了一跳,將信將疑想出言辯論一番,徐灝卻沒心情,擺手道:「事實勝於雄辯,對比這些年咱家和其他家的人口死亡率,一目瞭然。」

  鐘可姑愣住了,家裡確實很少發生年紀輕輕就無故病死之事,到不是沒有,當相對其他人家,確實是少了許多,是以很多外人都說徐家的風水好。

  徐灝不想解釋定期消毒,飯前便後勤洗手,不喝涼水等等的衛生常識,這在遼東和各個新式學校內都是人盡皆知的常識了。

  平民百姓除了一些根深蒂固的生活習慣外,很容易接受。

  反倒是越是有文化的人家,越是頑固的堅持古人云,就拿喝茶來說,取自十大名泉的水,講究個存儲兩三年再喝,不生蟲子不地道,這不是在找死麼?

  其實雪也不乾淨。但好在這年代沒什麼污染,煮沸了偶爾喝一兩次不妨事,其實味道如何要看人當時的心境,知己好友在一起,最劣等的茶水也是最上品。

  正在這時,徐海急匆匆的走進來,叫道:「哥,忠誠伯茹公因路過長沙不謁谷王,被御史陳瑛彈劾違背祖制,現在已經讓錦衣衛關在了牢裡。蘇州知府顧大人受牽連被即刻罷官。顧小姐聞訊後昏了過去,還有。」

  「還有什麼,你快說。」沐凝雪第一個問道,那位顧紅芸還寄居在家裡呢,大過年的也沒能回家團聚,心上人也關在順天府,沒想到這對有情人的父親又雙雙下了獄。

  徐海嘆道:「桂家老爺因和茹公一起回京,也觸犯了違背祖制的律法,現在人在大牢裡。剛剛回去的桂夫人母子被軟禁在家。不管桂大人是生是死,聽說全家都要被謫戍廣西河池。」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紛紛不可置信的盯著徐灝,就算桂夫人貿然說出求親的話。惹怒了你也不至於興此大獄,牽連眾多無辜吧?

  徐灝很無辜的道:「你們太高看我了,短短時間我可能指使言官彈劾大臣,聖上會如此聽話?」

  眾女立刻鬆了一口氣。確實是不太可能,這才多久?不料接下來的徐灝的話卻令她們都為之目瞪口呆。

  「不過桂家確實是我臨時加上去的,本來陳瑛來問過我的意思。桂達並不在名單上。」

  朱巧巧狠狠瞪著他,怒道:「你別忘了,那可是我的母族,怎麼下手如此絕情?再說人家明明是無心之過。」

  徐灝笑的很陰險,悠悠說道:「那我不管,今後誰和翠柳訂親,誰家就會馬上倒大黴。雖說此乃損人不利己的下作手段,但誰叫我和翠柳都很喜歡呢,是不是?」

  眾人無語的轉而看向徐翠柳,這一刻,徐家四姑娘笑顏如花,就好似偷了母雞的狐狸精!

  朱巧巧惡狠狠的質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灝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實際上此事很簡單,靖難之役後,朝廷必須高舉禮敬各地藩王的大旗,暗地裡一點點的慢慢削藩。

  這就是政治的卑鄙一面,在把一心造反的齊王貶為庶民後,朝廷集中力量對付軍權在握的秦王府和晉王府,而在輿論上大張旗鼓的尊重其他藩王,以安穩人心。

  茹瑺很倒霉,送其子茹鑑去當上門女婿,在長安營造郡主府。年前朝廷公開責備秦王朱尚炳見朝廷使者時非常傲慢,將王府官吏逮捕治罪,朱尚炳恐懼小命不保,主動進京謝罪,並交還了王府三護衛。

  當年朱尚炳明明是朱允炆的死黨,他爹死因蹊蹺,而靖難之役卻擁兵自重,朱高熾記著這件事呢,哪怕是幫一邊也行呀,誰都不幫顯然這做人很有問題,如此很不客氣的斥責了一頓,回到長安後順理成章的被軟禁了。

  誰讓洪熙初年地方叛亂,朱尚炳曾親自帶兵前往鎮壓,地方兵馬都很聽話呢。

  茹瑺看出了朝廷的用意,他兒子當王府儀賓,就是為了就近監視秦王府。在地方聽說了谷王大肆徵收稅賦,結黨營私,是以唯恐避之不及,回京的時候就故意沒去谷王府拜訪。

  回來時又恰逢朱高燧奉旨出巡,他又自作聰明的沒有去送行。而朱高燧在雍翠樓洗了一晚上的桑拿,是被朱高熾變相的攆出去受罰,正一肚子的悶氣,和谷王一樣就存了殺雞儆猴的心思。

  洪熙朝沒有三公,茹瑺實際上的地位相當於三公之一,乃是名正言順的文官之首,如果能把他幹掉,自然對自身的威望提升很大。

  所以茹瑺先是犯了『不送趙王』的罪過,剛回京就要被遣送回鄉,還沒等出發,陳瑛又彈劾他『不謁谷王』,兩罪並罰罪加一等。

  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政治上的事徐灝也不大懂,他就是這麼猜測的,而歷史上荒誕荒唐的事不勝枚舉,無數歷史事件真正的因果都隱藏在幕後,總不能去詢問當事人,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吧?

  茹瑺這件事和徐灝完全無關,但他妹夫顧知府則是他幕後一手推動的,趁機落井下石,至於桂達,誰讓桂夫人沒事找事呢。

  徐灝現在做這些不道義的事,可謂是一點內疚都沒有,就像香玉為了治病救人而去解剖活人一樣。

  他現在想著的是推敲朱巧巧對此事的反應程度,如果強烈不滿並憤而出手干預的話。

  徐灝絕對不能容忍身邊之人敢於挑釁自己,安南公主陳玉就因為不經同意進京,哪怕在順天府幫了他一下,也被他毫不留情的派人押回了安南,至今還處於軟禁中。

  徐灝甚至不排除等兒子當上了安南國主,馬上下手賜死陳玉的可能。如果男人沒有這份冷硬心腸和當斷立斷的心機魄力,那麼就不要妄圖走上權勢巔峰。

  試問誰敢保證遠離男人的陳玉或朱巧巧,不會因寂寞等種種原因,和別的男人有牽扯呢?然後生下和他人的兒子出來,開啟徐家版本的豪門恩怨。

  忽然,徐灝脫下自己的貂鼠斗篷,溫柔的披在朱巧巧的身上,滿是關切的道:「天太冷了,小心著涼。」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02:03
第五百三十四章 八股

  陰森森的刑部大牢,其中有一座的牢門上貼著一對繡春刀的圖案,生人勿進!這就是專屬於錦衣衛的牢房,專門奉旨辦案的地方,被官員稱為錦獄。

  不過大多數錦衣衛都不滿意這裡,總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儘管這些年錦衣衛的勢力急速膨脹,但沒有專屬的羈押審訊權,就好似沒牙的老虎一樣。

  可不管如何謀求恢復洪武朝早期時的錦衣衛,都會有人以不得違背祖製為由,群起把建言給壓制下去。

  本身朱高熾很不喜歡錦衣衛,早年京城每次掀起的腥風血雨,都是錦衣衛一手參與的,可惜錦衣衛對他來說又必不可少,不然就得時時刻刻寢食難安了。

  大牢裡,茹瑺神色平靜的跪坐在破蓆子上,身前是一杯雲霧茶。

  他不時對身邊灰心喪氣的官員們說笑幾句,鼓舞下士氣,相對於其他人擔心自己的前程,已經半退休的他絲毫不在意。

  歷史上朱棣在位,茹瑺也是以相同的罪名被下了錦衣衛大牢,因永樂大帝秋後算賬的狠辣手段,就和大多數建文朝臣子的悽慘結局一樣,茹瑺絕望之下讓兒子買來毒藥,在牢裡服毒自盡了。

  如今則是洪熙皇帝在位,茹瑺自是不擔心什麼,頂多丟官罷職財產被抄沒,哪怕是全家被貶斥到廣西河池,走到哪都會有官員幫襯一二。

  四十多歲的桂達暮氣沉沉的靠著冰冷牆壁,他是最後一個被點名抓進來的,被抓的那一刻,陞官發財已然成了泡影。

  不陞官也罷了,就怕丟了官。在牢裡再拖延一年半載,利滾利的欠債拿什麼還?就算老婆兒子及時把宅子賣了還錢,可到時身無分文一大家子人,喝西北風麼?

  「唉!」桂達想到這兒長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天無絕人之路。大不了舉家投靠侄女郡主去,總得賞我全家人一口飯吃。」

  乾清宮裡,朱高熾和茹瑺的猜測一模一樣,皇帝不願背上濫殺大臣的罵名。

  朱高熾對徐灝說道:「秦王一脈已經不成氣候,可惜晉王府,朱濟熺一直對朝廷心懷不滿。卻什麼把柄都找不到。」

  分封藩王在帝王眼裡,算是朱家天下的根基所在,所以即使是削藩也要削的春雨潤無聲,奪取兵權也要讓各地王府保留最起碼的影響力,而朱允炆的前車之鑑,也是朱高熾的最大顧慮。

  徐灝則沒什麼顧慮。貌似藩王的危害在幾代後就被徹底解決了,就是威脅是沒了,卻成為明朝的一大負擔。

  徐灝還知道因生母被殉葬,朱濟熺的弟弟平陽王朱濟熿一直在謀求復仇,朱高熾在耐心等待著時機,因此朱濟熺早早晚晚都會落得個被圈禁的下場。

  而對王叔谷王朱橞,朱高熾採取的對策和齊王一樣。任其在封地裡攪得天怒人怨,然後名正言順的下旨捉拿。

  只能說在明朝這樣封建專制達到空前的大中央王朝,出了一個燕王已經夠逆天了,這還是佔了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其他藩王既沒那個運氣也沒那個能力。

  陪皇帝聊了一會兒,徐灝出來途經文淵閣的時候,見到了灰頭土臉的楊士奇,解縉也是臉色蠟黃,但是這些位才華橫溢的大儒們一個個精神極佳。

  徐灝驚訝的道:「不是以這兒為家了吧?」

  楊士奇笑道:「洪熙大典雖說初步整理出來,可是還有好多事情要做。過節無非是人情上的往來應酬,何如埋頭在文山書海裡呢?此乃我輩之生平夙願。」

  解縉手裡攥著一本珍貴的春秋孤本,笑而不語,一臉的滿足。

  徐灝很是佩服,這才是腳踏實地做學問的人。說道:「編纂大典誠然是舉國盛世,青史留名也是對諸位大人辛勤公務的褒獎。但我希望大人們能明白,書籍絕非僅僅是珍藏在朝廷裡的重器,而是先賢為了開啟民智,使之國富民強的知識瑰寶,取之於民還得用之於民。」

  說完之後徐灝笑了笑,這裡怕任何一個人都足以教育他三天三夜了,也不必他來多費唇舌,施了一禮後轉身而去。

  解縉微笑道:「徐都督提倡的圖書館大善,比之私人的藏書閣更加有益於民,平民百姓和寒門子弟皆可以借書學習,長此以往不愁後繼無人了。」

  楊士奇點頭道:「敝帚自珍無益於國,聖人提倡有教無類。我很贊同徐都督所說的每個人都有讀書改變命運的權利,非要分出士農工商的階級劃分,好比魏晉時期的寒門無上品,到了唐代,高門大閥注定逆天而亡。

  所以為政當審時度勢,順應民意向前看,借鑑前朝興亡從而革除弊端。讀書人的敝帚自珍就和固執於古禮一樣迂腐,方孝孺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我大明不能重蹈其覆轍,八股文到底應不應該保留,希望諸位同仁能仔細斟酌,經筵上暢所欲言,言者無罪。」

  徐灝並不知道即使沒有他的推動,以如今朝堂上開明輕鬆的風氣,即使沒有內部和外面的雙重影響,很多事情都自然而然發生了很奇妙的化學反應。

  首當其衝就是朱元璋制定的八股文,徐灝一直認為是最令他頭疼的難題,卻忘記了這是明朝初年,八股文不過剛剛盛行了幾十年而已,整個士林對於八股文一樣毀譽參半,不過是因太祖皇帝的威嚴,強行讓天下讀書人聽命。

  八股文並非是一無是處,是從唐詩宋詞承襲下來的文章格式,目前的科舉考試,對八股文的要求其實並非很嚴格,作一首與眾不同的詩詞或一篇有見地的文章,都可以脫穎而出,得到主考官的欣賞。

  完全不能自由發揮的八股文,則是在明成化二十三年,被一群受益於八股熏陶的大臣提倡。從而沿用至滿清末年。

  每年都有人反對考八股,建言廢除,但就像後世的高考一樣,總得有個標準答案吧,八股文合理就合理在這上面。對於大多數學子來說,是相對非常公平的,非是為了禁錮思想,只有利於封建王朝的統治。

  當然也有這方面的好處,可皇帝也不希望培養出一群迂腐官員。八股文內容空洞,專講形式主義。扼殺了文人的創意。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令文人窮盡一生精力只為了專研八股文的寫法,缺乏對政治,社會的實際瞭解。

  類似楊士奇和解縉,一個明明才華橫溢卻屢考不中。和清代蒲松齡一樣對八股文非常不滿,類似的文人太多了,考不上自然會對科舉滿腹牢騷。而解縉則是八股文的受益者,少年得志。

  廢除了八股文就一定能富國強兵?徐灝知道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朱元璋為何制定八股文?就是被當時的文人們給折騰噁心到了,一篇奏摺洋洋灑灑數萬字還未切入正題,這令一日不曾懈怠政事的朱元璋來說,自是恨得牙癢癢。就和毛太祖提出反對黨八股一樣。都為了把文章寫得精短一些,節省處理政務的時間。

  總之徐灝清楚再沒有基礎科學之前,廢除八股乃至四書五經有個屁用?拿什麼來代替?再說這玩意實在是太深奧了,比當皇帝都累。

  今日是大年初四,唐富貴一早就跑到了楊家,唯恐起來晚了,二位哥哥都到他家。

  人一到,鄔斯文身穿一件嶄新的文士衫,外罩裘皮,攜帶五十兩銀子來了。姚遠隨後也到了。

  楊稷出來後說道:「前晚說接瞎姑子來玩的話,怎麼樣了?我和二弟說好了在我家匯合,然後一起去你家,你倒是先來了。」

  說完之後盯著唐富貴的反應,楊稷大笑道:「像是有人不許麼?為何三弟這個模樣?」

  唐富貴漲紅了臉。前晚鼻子都被打出血了,是以第二天找了個藉口休養一日。

  鄔斯文見他吃癟也大樂,拍手笑道:「此樂事也,賢弟何怒之甚乎焉?必有故也而勿隱。」

  唐富貴氣憤憤的叫道:「你們兩個怕嫂子都不敢說,就算計我這個老呆,你們也忍心?可憐我回去才說了一句,被我家奶奶一掌幾乎打死,差點兩世為人,還說接什麼瞎姑?」

  指著自己的臉,唐富貴哭訴道:「看看這兒腫的,早上我照照鏡子,還青了半邊呢。鼻血淌了足足兩碗,這會子我還暈乎乎的。」

  姚遠砸著嘴,昧著良心讚道:「三位奶奶都這樣善於持家,不許老爺們插手外務,此等賢內助真是難得。」

  小廝在一邊撇嘴道:「家裡不行,為何不瞞著奶奶們,到瞎姑姑家去呢?便宜又放心。」

  真乃一語驚醒夢中人,楊稷叫道:「有理!今日我做東替三弟壓驚。」

  唐富貴一聽樂了,卻不忘囑咐道:「承哥的情,去就去,不去的不是爺們!不過要有人問我的臉,不要說奶奶打的,只說我昨日吃醉了,打轎子裡栽出來摔的。」

  眾人大笑點頭,當下整理衣冠,穿的一個個人五人六,也不用轎子而是騎著大肥馬,帶著四五十個親隨,浩浩蕩蕩的直奔花街柳巷。此乃聲勢越大,家裡的母老虎就越不會疑心矣!

  瞎姑姓馮,乳名文君,出道以來還未破瓜,去年梅生曾拉著徐湖來聽曲,一來二去的兩個人心心相印,私下裡定了終身。

  媽媽郝氏得知後,便一心想攀附徐家,提出一千兩銀子的聘禮,這對徐家來說自然不算什麼,卻不知徐湖清楚長輩決不會同意他娶個煙花女子,是以計劃自己攢錢,萬一家裡人極力反對,就帶著妻子搬出去住。

  如此一拖就是大半年,郝氏漸漸也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了,就算女兒如願嫁過去,最多也不過是個地位低賤的小妾,而以徐家的門第她等閒也見不到女兒一面,更別說依仗權勢了,還不如現在讓女兒多接些客人,為家裡儘量積攢些銀兩。

  把三兄弟接進家裡,郝氏一陣風似的衝進了女兒的臥房,叫道:「兒呀!楊大學士的公子來了,特意慕你的名而來,你趕緊打扮梳洗,三位客人正等著你呢。」

  馮文君昨晚收到了情郎的消息,一千兩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哪裡還有心情接客?說道:「為了他,兒雖死不能從命。」

  郝氏忙說道:「那楊公子是京城有名的呆霸王,同來的兩位,我看裝腔作勢也不是什麼良善,拒不接客豈不惹惱了人家?一旦楊公子闖進來把你凌辱一場,能奈何?不如唱曲時壓低了聲音,推說有命在身,不能留宿。不過陪他們坐坐,吃幾杯酒,一來免得有禍,二來老娘也賺幾個錢。」

  馮文君低著頭仔細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做了這行就算被人強了,打官司都找不到地方,況且相陪坐坐,也無害於禮,誰讓自己是個妓女呢?長嘆一聲輕輕點了下頭。

  郝氏大喜,遂吩咐小丫頭伺候穿衣打扮,出來說道:「小女因病睡在床上,勉強叫了她起來,等梳洗一番就來陪眾位老爺。」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02:04
第五百五十五章 同道中人

  大清早,太太王氏收到了桂家遭難的消息,忙遣人把王玄清和徐翠云喚了過來。

  王氏皺眉說道:「桂家敗落已成定局,按照約定把翠柳嫁過去,不活活坑了姑娘?再說家裡人也會不滿,更別提還會惹惱了那位活祖宗。罷了罷了,就算背負不守信的罵名,我也得馬上取消親事。」

  徐翠云心裡頗為失望,心說翠柳果真是好命,這要是嫁過去了?無可奈何的道:「娘親這麼說了,那我就親自走一趟,去桂家取消約定,順便把信物討回來。」

  王玄清說道:「記得帶些米面和銀子,桂家指定日子難過,也算是一點補償吧。」

  徐翠云嗤笑道:「嫂子你放心吧,有大嫂在桂家人能餓著?笑話。」

  被她一提起朱巧巧,王氏不免又有些猶豫了,問道:「你們說巧巧會不會讓灝兒進宮求情?如果桂老爺官復原職的話,咱們豈不是落得個言而無信,裡外不是人?」

  徐翠云同意的道:「大有可能,無非是一句話的事而已,怎麼說都是自家親戚。」

  王玄清則明白這都是徐灝一手搞的鬼,提醒道:「莫忘了灝兒護著翠柳,如果親事不取消的話,保準他不會去求情。而您要執意把翠柳嫁過去,這案子就會拖延沒完沒了,怕是抗不過老祖宗那邊的壓力。」

  「哦!」王氏恍然大悟起來,憤憤不平也無可奈何,「我就說怎麼老三一點動靜都沒有呢,敢情一早就知道桂家要倒霉了吧?是以作勢看我的笑話。哼!他心腸壞我卻不能對桂家無動於衷,拼著被誤會也得做件善事。」

  徐翠云笑道:「我去明說不就完了。桂太太聽到原來還有這一層因果,不但不會不滿,保管還會對母親感恩戴德呢。」

  王氏微笑道:「希望桂家最終平安無事,翠柳不願嫁就不嫁好了,經此一事能和桂家夏家多多往來。也算不辜負我的一片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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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文君的丫頭名叫代目,邊描眉邊說道:「剛才去見那三個人,一個瘦瘦高高張口閉口之乎者也,聽說是京城有名豪富的鄔進士;另一個痴肥可笑的矮胖子老倌,似乎也是個大財主;那位楊學士家的公子生得中等身材,看面相就有些呆橫霸道。比起徐公子,真好比神仙與小鬼。」

  「好也罷,不好也罷,都與咱們無關。」

  馮文君無奈嘆息,又吩咐代目故意往臉上多塗抹些水粉,裝出弱不禁風的病態。一步步的扶著出來,在花廳朝上拜了幾拜。

  三兄弟一見果然是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只可惜是個瞎子,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很客氣的讓她坐下。

  站著的姚遠朗聲道:「三位老爺,一位是京城聞名的楊大才子,一位是進士才子鄔老爺。一位是百萬唐老爺,都是金陵一等一的大人物。」

  楊稷揮手打斷了他的吹捧,身處此地整個人都如魚得水了,肆無忌憚的笑道:「老姚,她果然好看,比那大行院裡的婊子還好些,真乃名不虛傳。」

  這一開口,氣的馮文君險些拂袖而去,耐著性子沒有動彈,暗道這就是才子?

  唐富貴咧嘴大笑道:「沒眼兒的珍珠。比我家裡那位標緻多了。哎呀!我虛火都動了,臉上都發起燒來了。」

  鄔斯文則眯著色眼,斯斯文文的道:「君子不重則不威,吾弟何匪之至此也?然而不知馮姑之姣者無目者也,無怪乎賢弟若此耳。」

  「拿銀子賞老鴇。」楊稷出手大方。神色興奮,「快收拾一桌上等席面,咱們邊吃邊樂。」

  馮文君什麼都看不到,但聽楊唐二人談吐粗俗,鄔進士假裝斯文,果真滿口之乎者也,可以想見都是些醜陋不堪之輩。

  很快送上來了酒肉,滿滿擺了一桌子,郝氏出來敬了幾杯酒。

  鄔斯文見馮文君雙眉緊鎖,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說道:「久聞馮娘色藝雙絕,真異人也,特來訪之。何不一假色笑耶?所謂一人向隅,滿座不樂也。」

  話音剛落,就聽唐富貴叫道:「把鳳姑面前的那碗魚撤去,不長眼睛的東西們。」

  楊稷驚訝的問道:「這是為何?」

  唐富貴說道:「二哥都說了,一人向魚,滿座不樂。不得趕緊把魚拿走,大家也能樂一樂麼?」

  鄔斯文笑道:「愚兄所云乃方隅之隅,豈魚肉之魚哉?吾弟過矣。」

  姚遠見狀湊趣道:「鄔老爺可謂唐老爺一字之師了。」

  唐富貴笑嘻嘻的道:「姚哥,我說錯了,你又更錯了。我錯說的是魚字,你怎說一字之師呢?難道人說魚肉叫做一肉麼?」

  楊稷直勾勾的瞅著馮文君,不耐煩的道:「你們把閒話都收起來,且說正經的。我久聞馮姑彈的琵琶動聽,曲子更妙,請教一曲見識一番。」

  馮文君低著頭道:「多承過獎,但病軀氣弱,不能服事。」

  姚遠怕楊稷發火,勸道:「你不要過謙了,辜負了楊公子的相愛美意。」

  要了琵琶送了過來,馮文君見託辭不了,只能說道:「不彈琵琶,奴家清歌一調,給眾位老爺聽吧。」

  她一來思念徐湖,二來厭惡客人,一時間心有所觸,隨口編了一首「丑奴兒」的曲牌令。

  「香閨對飲知心聚,幽韻歌詩。低唱新詞,骰子拈來催玉卮。遭逢俗子驕人態,滿口胡支。裝盡呆痴,跌綻雙彎悔是遲。」

  音韻悠揚,一曲唱完,幸好這三位也聽不大懂,沒聽出歌詞裡的譏諷。唯有姚遠聽懂了,但他心地不壞,當此時也沒有說什麼。

  楊稷連聲讚道:「唱得好,唱得好。」

  唐富貴靠在椅子背上。吃了幾杯酒原形畢露,作怪叫道:「哎呦哎呦,我渾身都酥了。」

  鄔斯文依然道貌岸然的道:「觀三弟之態,可謂鄭聲淫矣。雖然我大賢歟,亦當三月不知肉味。賢弟聆音一至於此。定高山流水之知音矣,亦識此歌之妙乎?」

  唐富貴笑道:「我聽她唱得嬌聲嬌氣,聲音也動聽,所以打心眼裡快活。不過我一個字也聽不懂,哪裡叫做什麼知音?我家門口小孩子唱的歌謠,那我是知音。記得可熟悉了。」

  楊稷說道:「賢弟既然會童謠,何不唱給馮姑聽聽,做個拋磚引玉呢?」

  唐富貴不好意思的道:「怕唱得不好人家笑話。」

  「不妨事。」楊稷看著美人,「大家玩麼,她笑你什麼?」

  唐富貴眼珠子直轉,心說這麼好的姑娘保準要被大哥先給糟蹋了。然後又得被二哥給受用一番,就算把剩湯剩菜留給我一口,可我也不敢吃呀?乾脆我也別假斯文了,有什麼說什麼,佔佔口頭上的便宜也好。

  是以他說道:「哥你既這麼說,那我就坐鼓樓子上一頭栽下來,一直滾到北門橋。臉上的油皮一點沒破,還撿到了一個大錢。」

  楊稷問道:「這話怎麼講?」

  唐富貴笑道:「哥不懂這市井之語麼?這叫做老臉發大財,你們聽我唱啊:有個姑娘姑娘生得俏,頭戴骨頭帽,腰裡拽把草,肚裡娃娃叫。遇著個大幾把,干的她兩頭叫!」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就連馮文君也因聽多了類似的葷笑話,不以為意,倒被他鬧得破顏一笑。

  陪坐了小半天。姚遠提議道:「馮娘子既然身子不快,倒是行個酒令,吃杯酒吧。」

  忽然外面有人笑道:「好提議,我也來湊個趣。」

  眾人扭頭朝外面看去,楊稷一見之下又驚又喜。老老實實的站了起來,鄔斯文和唐富貴見狀也只能跟著起身,姚遠哎呀一聲,搶過去深施一禮。

  來人原來是徐灝,直接走進來,說道:「這地方不講身份,大家坐下來吃酒行令。」

  楊稷和姚遠會意,以為他也是慕名而來的,在院子裡大家自然都是同道中人,太客氣了反而不美。

  那二位大財主也不在意,看樣子無非就是個官宦子弟唄,有什麼了不起的,都沒記起來,曾經見過一面。

  馮文君卻皺起眉來,婉拒道:「奴家就坐在一邊好了,老爺們隨意。」

  楊稷畢竟有徐灝在場,不能太過放浪形骸,是以說道:「這酒令可託辭不得,不遵,罰一百杯。這裡有一個算一個,我的令讓大家脫得精光,反正你也看不見,一個人一碗酒,輪流著吃,你遵不遵?不遵還是你行。」

  唐富貴咋舌道:「哥你這個令太狠了,大冷天誰受得了?馮姑你就照著行吧,不然我們可就要受苦了。」

  鄔斯文命小廝給眾人倒滿了酒,說道:「不則不可以為悅,無才不足以為悅,可興於詩,否則下而飲。」

  徐灝帶著深意的把一杯酒輕輕放在馮文君面前,說道:「酒令之下男女平等,要脫都脫,一個不許少。」

  「要得!」楊稷見徐都督非常上道,不禁喜得眉飛色舞。

  馮文君無奈笑了笑,她感覺出這幾位談吐倒也有趣,說話也挺可笑,也沒有一個人動手動腳的不規矩,對她非常禮貌,因而說道:「那就遵命好了。」

  其實她自小耳濡目染,自然非常精通酒桌上的文化,這一年來接客也變得經驗豐富,立刻反客為主,說道:「此令要古詩一句,頭一個要洞字。奴家先說,洞口桃花也笑人。」

  徐灝聽了心裡暗嘆,終究還是做妓女的,習慣了一開口就是些曖昧詞眼,哄得男人們開心。

  這邊唐富貴伸著舌頭,叫道:「好狠的令,這都是二哥起的禍,好好的吃酒不好麼?什麼興於詩,結果詩出來個令來,我去哪裡尋什麼洞?」

  說完有嘻嘻一笑,說道:「馮姑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呀,你家王八最會鑽洞,我們哪裡來的洞呢?」

  馮文君抿嘴輕輕一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把你們的興致激起來,趕緊喝得大醉,然後滾回家去吧。

  姚遠瞅了眼徐灝,說道:「先告過,晚生不在令內,眾位老爺罰酒,情願陪飲。」

  楊稷說道:「行!但不許你賴酒,不然就是馮姑家的老王八。」

  鄔斯文躍躍欲試要在美人面前顯擺學問,說道:「不拘次序之先後而可說之乎?吾恐先進而說者,野人也。」

  馮文君笑道:「這有何妨。」

  鄔斯文喜道:「既如此,吾即言之矣。洞裡神仙下象棋。」

  「哎呀!」楊稷神色不滿,「你把我一句想好的給搶先說了,過分過分。」

  徐灝聽得有些糊塗,心說有這句麼?姚遠則很職業的讚道:「好個洞裡神仙下象棋,好想頭,好高雅。」

  馮文君也問道:「請問這句詩是何出處?」

  鄔斯文搖頭晃腦的道:「是古也,非今也。馮姑你乃通文墨者,此詩豈今之人而能作出者耶?」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02:05
第五百三十六章 洞洞洞洞洞

  順天府外,自覺整個天地都塌了的顧紅芸,無助的等在外面。

  自從偷偷離家進了京城後,先是大病一場,接著心上人進了監獄,情同姐妹的翠荷為自己投了河,生死未卜。接著就好似一顆災星,茹家倒了,自家也倒了。

  要說顧知府很有先見之明,他早看出了茹家的隱患,尤其是目空一切,行事風格好似唐朝遊俠一樣快意恩仇的茹鏞,太過驕傲不說,看不順眼即出手,行事太過招搖肆無忌憚了;兼且當年茹瑺第一個投降燕王,引起了很多文人的鄙夷和不滿。

  只是沒想到,他激烈的手段倒引起了徐灝的不滿了,哪怕他極力撇清和茹家的關係。

  不消說顧紅芸失魂落魄,茹鏞也遊魂似的被放出來,昔日意氣風發的青年,連徐灝都不放在眼裡的英雄豪傑,再沒了家世作為依仗之後,沒了任何可以驕傲的資本。

  他一向瞧不起的二哥茹銓,身子骨單薄,性格懦弱,此刻面上帶著溫和笑容,雖然看上去非常的憔悴,卻一如往常的從容不迫,危難時刻隻身支撐起了家族。

  反倒是和他關係最好的兩位姐夫,他認為響噹噹的好漢,一個庫軍衛僉事王昭,一個神策衛指揮使黃雋,竟然都沒來接自己出獄。

  茹銓注意到三弟帶著詢問和迷惘的眼神,上前苦笑道:「什麼也別說了,咱們回家吧。」

  顧紅芸輕聲解釋道:「自你爹下了大牢,兩位表姐夫就和你家劃清了界限,連表姐都不讓回娘家探望。」

  茹鏞臉色變得慘白,當年兩個姐姐本來要嫁給文人為妻,都是他一力堅持,使得茹瑺同意了把女兒嫁給武夫,就因為幼子說了一句百無一用是書生。

  那幾年似乎也證明了茹鏞的觀點,長子茹鑑被選為長安郡主儀賓。老老實實的答應了,身為茹家長子竟然去給藩王家做上門女婿,完全把家族的臉都給丟光了。

  二位姐夫本來都是茹鏞習武時的結拜兄弟,成天和他寸步不離,一起吃酒一起打架可謂是肝膽相照,後來借助老丈人的照拂,一路得以平步青雲。

  茹鏞對此非常驕傲,眼裡越發不待見沒出息的大哥二哥,但誰能想到自家出了事後,至交好友的姐夫竟翻臉不認人呢?

  至於二哥茹銓一事無成。對科舉心灰意冷,遂終日在家料理瑣事。茹鏞一想起自己屢次譏諷兄長是廢物,不禁羞愧的無地自容。

  茹銓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讓兩個有情人坐上了馬車,他坐在車前面,馬車緩緩往家裡而去。

  茹鏞並不知道,他爹之所以丟官主要還是因為他,因他目中無人行事喜好用拳頭說話,不知不覺得罪了許多人。

  『不送趙王』就是被心懷不滿的下人揭發並作證。要不然朱高燧再跋扈也不會跋扈到了這個程度。

  朱高熾當時只是讓茹瑺卸下官職,遣回老家養老,不想又有家人和曾被茹鏞仗義暴打過的人聯名舉報,告茹家仗勢欺人。強買民田,傷人致殘等等罪名。

  朱高熾看到後心裡不是很痛快,下旨把剛剛放回家的茹瑺再一次押回了刑部,讓堪稱三朝元老的茹瑺游下街。也算是一種懲罰了,到了刑部問了幾句放回家了。

  可凡事事不過三,這不陳瑛又上書彈劾茹瑺。脾氣再好的朱高熾也怒了,你這不是誠心給朕添堵麼?為了大局,去刑部蹲著吧。

  陳瑛絕對是落井下石,這位歷史上有名的靠殺人來邀功請賞的傢伙暫且不論,只能說茹瑺晦氣當頭並受到了兒子的連累,要不然誰家的下人會豁出命來告發主人家?當然這裡也有很多建文舊臣在暗中推波助瀾的緣故。

  花街馮家。

  徐灝是受了徐湖的請求,過來保護馮文君不被欺辱,當然他也非常好奇徐湖的意中人。

  馮文君的外貌沒有令他失望,人品人才還不清楚,可畢竟是個瞎女,即使徐灝不在意,但要聘為正室就不免令人為難了。

  問題是徐湖孤僻執拗的性格,一定會堅持已見,而長輩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娶做小妾沒人會反對。

  怎麼辦?徐灝真有些為難了,最終決定什麼都不管,除了翠柳和綠竹外,他沒那麼無聊干涉所有兄弟姐妹的婚姻,儘管挺好玩的。

  原來此事是權仲雨及時通知的徐湖,權仲雨人品風流,徐湖去姐夫店裡買東西的時候,兩個人沒少打交道,時間久了成了好朋友。

  後來權仲雨被沙太監騙了,慘遭閹割,為了復仇選擇隱忍,他知道徐湖的心上人是姓馮的瞎姑,遂告知楊稷為人陰狠,不把人命當回事。

  徐湖大驚之餘不假思索的求助於三哥,面對弟弟難得的央求,是以徐灝就來了。

  馮文君不知徐灝的真實身份,無非是個客人,她這人很愛較真,追問鄔斯文:「既然是古詩,請問誰人所作?在哪一部詩作上?「

  鄔斯文不樂意的道:「古自唐宋以來稱詩伯者多多矣,此一人則予忘之矣。若謂系哪一部所載之詩,愈問得而可哂也。我一個科甲之家,如千家之詩,神童之詩,唐詩古詩,還有許多無名之詩,堆之數樓焉,安能記憶載在何本哉?」

  這顯然是在信口胡謅,馮文君見他胡攪蠻纏,也沒力氣同他辯駁,說道:「既說是古人中有這一種詩,姑准免飲。」

  徐灝心中暗笑,鄔斯文好歹不惜唾沫一堆文言文的解釋,你倒好,一出手就做了令官,此女也不是普通人。

  他信口說道:「峨眉岫初出,洞庭波漸起。出自唐太宗的度秋。」

  馮文君見他出口不凡,故意為難道:「大凡古詩都是洞庭二字,公子可能說出別的來?」

  徐灝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帶洞字的詩句大多是連著洞庭一詞,確實有取巧的嫌疑。

  太過生僻的詩詞他記得不多,但唐詩基本熟讀於心了,說道:「李白的深沉百丈洞海底。那知不有蛟龍蟠,可使得?」

  馮文君佩服的道:「公子大才,免酒。」

  這就是一句客套,這年代不背誦唐詩宋詞五百首,你好意思出門自稱是文化人麼?徐灝也沒往心裡去,沒什麼可得意的,誰知一抬頭就見那酒肉三兄弟,全都一臉佩服的瞅著自己,人人一副高山仰止的表情。

  以徐灝的身份地位和楊家的深厚交情,楊稷連一絲嫉妒的心都沒有。笑嘻嘻的道:「叔叔果然文武雙全,小侄拜服。我也有了,不過是五個字,可使得麼?」

  叔叔二字一出口,鄔斯文和唐富貴聽得臉都綠了,四十多歲的人拜大哥也罷了,誰讓人家有身份呢,可好意思管個青年人叫叔叔麼?

  姚遠察言觀色,見狀輕輕的說了兩個字:「國公!」

  這二位立時眼睛一亮。興高采烈起來,心說原來是國公家的子弟,看大哥那尊敬神色,肯定是長子無疑了。現在別說叫聲叔叔了。估計叫聲爺爺都願意。

  這邊馮文君認真的道:「只要有典,倒不拘五言七言。」

  楊稷說道:「洞洞洞洞洞,這一句如何?」

  不等馮文君反應過來,姚遠馬上說道:「古人疊字詩最少。晚生記得有解學士的兩句,泉泉泉泉泉泉泉,飛岩石隙噴龍誕。我以為再也見不到類似的。少爺真乃博學也。」

  「解學士?」徐灝有些驚訝,記憶中似乎解縉很少作過疊字詩,何況還是從未聽聞的七字重疊,一般都是兩個相同的字重疊成一個詞,比如李清照膾炙人口的「聲聲慢」。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悽慘慘慼戚;李白的「秋浦歌」:千千石楠樹,萬萬女貞林;山山白鷺滿,澗澗白猿吟。以及元朝喬夢符的「天淨沙」:鶯鶯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風風韻韻,嬌嬌嫩嫩,停停噹噹人人。」

  大約姚遠是在睜著眼說瞎話,如此聰明之人卻把聰明用在了這上面,雖然很可憐,但此種人不能舉薦做官。

  姚遠茫然不知本有意提攜他的徐灝,因為他正常的表現而改變了心意,不知該作何感想?

  楊稷得意洋洋的道:「這倒不是假話,也虧我想得出來。」

  馮文君皺眉道:「這句詩是從何處來的?」

  楊稷說道:「是我肚子裡想出來的,怎麼樣?」

  馮文君沒好氣的道:「說好是要古詩,你分明是在杜撰,罰一百杯。」

  楊稷急了,臉上未免有些掛不住,辯解道:「這句詩古得很,盤古沒有分天地就有了,解學士那七個泉字就是從我這五個洞裡淌出來的。」

  大概他自己也覺得解釋的太荒唐,指著鄔斯文說道:「賢弟你可記得?這句詩就是你先前下象棋那個人作的。是我有一日在你裡隨手翻見,因見他作得出奇,故此記在了肚子裡,方才偶然想起來了。

  馮姑要是不信,改日把那本詩書拿來翻給她看看,我要說謊就發個大誓。」

  「既然是古作,也免飲了吧。」馮文君看不見鄔斯文鄭重其事的幫著撒謊,聽他真急了,自然不會逼迫罰酒。

  「呵呵!」楊稷滿意大笑,對唐富貴說道:「就差你了,不論什麼古詩,說一句就是了。」

  唐富貴苦著臉道:「我腸子都想斷了,也沒有這個洞。求馮姑從寬,不拘什麼話,只要說得通吧。」

  「有理。」姚遠又不失時機的說道:「酒令原是湊趣,過於苛刻就沒趣了,求娘子通融通融。」

  馮文君也沒了較真的心情,無所謂的道:「悉聽尊便好了。」

  「我想起來了。」唐富貴滿臉喜色,「行不動的哥哥,這一句可妙?難道是沒有典的?我聽見鷓鴣是這樣叫。」

  「典是有典了。」馮文君忍俊不住的笑道:「只是洞不在頭上,罰一杯。動字用錯了,該罰三杯,改成一杯,共罰兩杯酒,請用。」

  唐富貴無奈只好舉杯飲酒,忽然問道:「馮姑你說洞字不在頭上,罰我吃了這杯酒也罷了。我請問你,頭上有個洞是什麼東西?莫非是兩個動?我怎麼覺得委屈。」

  說著說著,把大半杯酒都倒入了嘴裡,不料他撲哧一笑,把酒水全都給嗆了出來,噴得眾人滿臉滿身,整個桌子都給污染了。

  徐灝也沒能躲得開,伸手阻止住李冬等人要揍人的意思,要來一塊絲巾擦了擦。

  楊稷叫道:「你想起什麼了?這麼好笑,酒噴得到處都是。」

  唐富貴咳嗽了半天,這才大笑道:「方才馮姑說洞字有兩個,我還不信,吃著酒想起來了,一點不錯。那婦人屁股底下可不是有兩個洞嘛?一扁一圓,所以覺得好笑。」

  眾人聽了紛紛大笑,馮文君見他這等村俗,忍不住也笑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02:06
第五百三十七章 逼債

  熱氣蒸騰的浴池,朱巧巧半躺著微微閉著眼眸,任由身後兩個身穿齊胸小衣的丫頭在為她清洗長發。

  四周格子式的淋浴間裡,大清早丫鬟們也在洗頭,每個人身邊都擺滿了紅葉香水行研製出的全天然洗浴用品,玲琅滿目什麼用途都有。

  勤洗澡的衛生習慣在徐家已經行之多年了,有潔癖的甚至一天八遍澡,大多數都是早晚兩次,天熱時每半個時辰沖一次涼,甚至一整天都泡在水池子裡也沒人管。

  受此影響,不但衣服越來越簡單好穿,對於髮髻的要求也不那麼講究了,自然飄逸的披肩長發越來越受到追捧,想改換心情就隨意挽個結,垂下幾綹髮絲或留海,既顯得慵懶可愛也適合每個人的臉型和性格。

  篦子和頭油已然在內宅基本絕跡,在徐家大多是上了年紀的婦人使用。

  朱巧巧睜開眼來,見麝月光溜溜的下了浴池,神色有些不太開心,遂問道:「怎麼了?」

  麝月因和朱巧巧堪稱床榻上的親密戰友,是以對大奶奶沒什麼隱私,愁眉不展的道:「還能為什麼?我那後媽整日裡出去串門,妹妹問她今日買什麼菜吃,她就說有什麼吃什麼,姑娘家家不要學的又饞又懶,有菜吃一碗飯,沒菜就泡茶湊合。家用都用來置辦新衣首飾,胭脂水粉了。

  不但如此,她稍微不滿即摔盤子砸碗,我爹寵她也不說什麼,害得我妹妹忍氣吞聲,苦在心裡,又不敢告訴我爹。只能偷偷向我訴苦。」

  朱巧巧嗤笑道:「就沒見過你姐妹這麼窩囊的樣兒,不說別的,反正早晚都要嫁出去,當面對著罵,嫁了人老死不相往來就是了。她敢仗著繼母的身份動一下手?一個小妾出身的繼室。還敢猖狂?」

  麝月苦笑道:「怎麼說都是繼母,我在想是不是該把妹妹接過來做兩年丫頭,然後找個好人家。以往都把她當小姐養著,既然日子過的不舒心,那也沒必要養在家裡了。」

  「這主意不錯。」朱巧巧指點道:「要想有好名聲,放在老太太屋裡。想過的輕鬆自在,送到翠柳身邊。如果想不靠男人賺錢,不妨交給我調教幾年。」

  「嗯,容我再想想。」麝月露出了笑容,俯身把秀髮浸濕。

  這時大丫鬟喜慶穿著木屐走過來,蹲下身子低聲道:「朱高請示要不要去幫襯下桂家。現在桂太太母子都被軟禁不讓出門,家裡人心惶惶。」

  朱巧巧嘴角蕩起一絲冷笑,「你告訴他,桂家死活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娘自小就被賣到了宮裡,我一生人從未受過桂家的恩惠,我親戚遍天下,接濟的過來麼?」

  「是。」喜慶有些摸不清頭腦。也不敢多問,起身匆匆出去了。

  垂花門外的朱高啪的一聲拍了下手掌,對著桑新柄笑道:「好!奶奶不管桂家的破事,咱們也就無需顧忌,得趕緊把房契要來。」

  桑新柄對朱高和沐家人合夥放官帳不感興趣,他在裡面也沒有份子,關心的是秀春,「叔,秀春那丫頭好幾天不過來了,萬一求奶奶配了別人。那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就是沒出息的東西。」朱高恨鐵不成鋼,「天下何處無芳草?有了銀子什麼美人買不到?」說完垂涎的舔了舔嘴唇,笑道:「不過秀春那丫頭確實不錯,性兒好模樣也俊,你要讓為叔也沾沾光。我倒有法子幫你。」

  桑新柄忙說道:「那沒說的,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好侄子。」朱高開懷大笑,摟著他笑道:「今日帶你去會會白娘子,那水蛇腰不比白蛇精差多少。就是三十如狼的年紀,每次都得我和白老二合力才能滿足她,不然第二天腰酸腿疼連床都下不了,色是刮骨鋼刀一點不假。」

  與此同時街口的劉智家,徐翠云自從進宮之後,再沒有勤洗頭的習慣了,清早起來把劉智打發去了鋪子。

  對著妝台淨淨面,用篦子篦了頭,三天不洗實在癢得慌,塗抹了些上好的頭花油,把一根根髮絲梳理的油光鋥亮,隔著老遠就能嗅到濃郁的香味,掩蓋掉了其他異味。

  今日她要去桂家討回定親之物,從首飾匣子裡選了一副鎏金鑲嵌了翡翠的丹鳳朝陽金簪,這是成親時徐灝送的,價值連城被視為最心愛的寶貝;又戴了幾支小釵和翠環,耳垂上掛了一對大圈赤金耳環。

  手腕上套了三副福壽萬字的響鐲,腿上一對同樣式的響腳鐲,走路時會發出叮咚的悅耳聲響,就和一些少女喜歡佩戴鈴鐺玉珮玉環一樣。

  把衣裳都脫了,徐翠云自憐自哀的對著鏡子,欣賞著自己的嬌軀,忽然皺眉捏了下稍有些鬆垮的腹部,自然是養尊處優也不運動的後果了。

  「沒必要給那不解風情的東西欣賞。」

  徐翠云給自己找了藉口,在丫環的伺候下套上了大紅兜子,又穿了件白綾小褂,外穿大紅齊胸襦裙。因最近京城風行復古風,使得唐宋之前風格多變,紋樣絢麗的襦裙悄然盛行。

  襦裙可以說是真正的漢服,種類很多並不侷限在一種樣式,其中高腰襦裙可自行想像下朝鮮民族的傳統婦女服飾,齊腰襦裙和日本的和服很像,都是自盛唐時期影響所及的緣故。

  而齊胸襦裙顯現了唐朝特有的開放和無拘無束,此種大膽的服飾也只有西方近代時期的婦女穿著才可以相提並論。

  襦裙也有男式的,但徐灝很不喜歡,雖說是源自中國,可是和日本男式和服太像了,穿起來總感覺怪怪的,再套上木屐,分明就是一浪人。

  明朝盛行襖裙,漢朝的上衣多稱為「襦」,魏晉時期到唐代宋代。漸漸被「襖」或「衫」取代,這是一種漫長的演變過程,最明顯的特點是從寬袖改為了收袖口的琵琶袖,上衣不在掖進裙子裡,而是大大方方的垂出來。衣襟的長度可以隨意更改。

  似乎是和社會風氣日趨保守有關,寬鬆好看的外衣不會令女性的上圍和腰圍太明顯,也更顯得飄逸多姿,符合宋朝崇尚自然的文化特點,現代的漢服大多脫胎於明朝的襖裙。

  唐朝的奔放使得服裝的色彩異常豔麗,宋朝則一反絢麗之風。流行淡雅恬靜的淺色系,元朝沿襲了宋代,但色彩更趨於灰暗,反應了當時漢人的壓抑心態。

  到了明朝,色彩使用分成了兩方向的極端,要麼大紅大綠。紋理刺繡都非常的講究精緻;要麼是單純的素白,僅僅在裙幅下邊一兩寸的部位繡一條花邊,作為壓腳。

  裙幅起初為六幅,即著名的裙拖六幅湘江水,現在用八幅的女人多了起來,也有用十幅的;腰間有很多的細褶,每道褶皺都有一種顏色。微風吹來,色如月華,故稱「月華裙」。

  因是冬季,徐翠云加了一件小羔羊皮的玉色西綾面的皮襖,腰下一條女褲,松花綠的百褶長裙。

  做了馬車出來,到處都是人們在忙著裝飾綵燈,年味依然濃郁,初四之後婦人走百病,訪親會友人潮湧動。

  好半天到了桂家。兩扇大門緊緊關著,兩個下人坐在大門外的石階上,無精打采。

  劉家管事過去報上姓名,下人趕忙把馬車引到了側門,徐翠云坐在車裡隱隱約約聽到家裡有哭聲。

  幾個婦人婆子從裡面跑出來迎她。馬車停下後,車伕搬過來馬凳,丫鬟先下了車,然後扶著徐翠云緩緩走出來。

  忽然徐翠云聽見裡面傳來激烈的爭吵,有人叫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家老爺借的錢,還想賴賬怎地?」

  徐翠云好奇進了月亮門一瞧,桂堂臉色通紅的說道:「我家戴罪之身無處可去,把房契給了你們,一家老少去住哪?你們也太欺負人了吧。」

  和他爭吵的婦人大概三十來歲,風韻猶存的秀麗少婦,穿得非常體面不比徐翠云差多少,冷笑道:「那我管不著,趁著現在連本帶利正好三千兩,趕緊用宅子抵債,不然過幾天還得賣兒賣女呢。」

  徐翠云好奇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桂家婦人苦笑道:「還不是老爺借了印子錢,眼看我家敗落了,債主就趕著上門逼債,真是恨不得把人給活活逼死。」

  「哦!」徐翠云停下了腳步,原本還想代太太解釋下原委,求得桂夫人的諒解,可眼下見桂家即將無家可歸,懶得進去了,遂淡淡的道:「我也不見你家太太了,勞煩你進去稟報一聲,把珠翠還她,麻煩太太轉交給夏夫人,什麼意思也不用我明說了吧?」

  婦人低著頭進去了,屋裡躲著的桂夫人容貌憔悴,有氣無力的把玉珮隨手給了婦人。想當日她本一心攀附徐家,如今自家淪落到了此等地步,自覺無顏說什麼了,行事倒也痛快利落。

  徐翠云接過來自己的玉珮,很滿意桂夫人的知趣,看都不看依然爭吵的兩個人,轉身施施然的走了。

  稍後沐家的孫氏也心滿意足的出來,桂堂到底年輕衝動,被她一擠兌就把房契扔了出來。

  外頭徐翠云難得出次門,興致勃勃的帶著丫鬟在街上閒逛。孫氏則直接坐上馬車,她是奉了沐夫人的吩咐出來買東西,順便往桂家逼債,門口等著七八個沐府家將。

  馬車剛一起步,人群中有個桂家小廝惡狠狠的扔過來個炮仗,砰!牲口受驚往前發了性,馬伕有些勒不住了,車子跑到了胡同口兒。

  正巧裡面一輛馬車也急衝沖的出來,兩邊趕車的吆喝不住,兩車相撞,車輪插在一塊兒。馬匹愈發受驚,前蹄抬起一陣亂踢亂跳。

  咔擦一聲響,孫氏坐的車軸斷了,整個車子都往一側倒了下去,牲口跳的更高了。

  百姓嚇得慌忙朝四周散開,連累整個道路都被堵塞了,車伕急的要死,四五個人上前都拉不住兩邊的牲口。

  對面車上還坐著個男人,跨著車轅動也不動,沐府家將頓時惱了,拿著鞭子上前就是一頓抽打,把個沒眼力見的混賬行子打的跑沒影了。

  徐翠云遠遠瞧著熱鬧,短短的時間內,街上圍了有上千人,丫鬟急道:「太亂了怕有歹人,咱們進樓裡避一避吧。」

  徐翠云抬頭一看距離最近的二層小樓是個珠寶鋪子,笑著直接走了進去。

  這邊車裡坐著一個十幾歲的姑娘,急的大哭,而孫氏則被心急的家人抱下車來,看了看四周圍觀之人,怒道:「將趕車的拴起來,沒工夫陪他羅唣,趕緊修好車回去。」

  家將便把車伕給綁在柱子上,將他車上的車軸並一隻車輪卸了過來。

  等待的時候,孫氏順嘴問道:「車裡坐著是什麼人?」

  領頭的說道:「是個大姑娘,在車裡哭呢。有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鬼頭鬼腦的像個賊,被一頓鞭子打的滾了蛋,連人都不要了。」

  孫氏說道:「這是趕車的不是,與坐車的不相干,丟下那姑娘在這兒不是個事,把人扶著到咱車裡同坐,帶回府裡,自然有人來領她。盡著禮數,可別嚇壞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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