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76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2 23:43
卷四 展翅 第五百六十八章 聊天

  李增枝早早跑出家門,去了外科鋪子買了些止疼消腫的膏藥,在茅廁裡抹上了,頓時覺得冰涼涼的,舒服多了,回來時路過了劉蘊家。

  年末的時候,劉蘊被心懷不滿的商人聯名舉報,各部經過核實,劉蘊確實收受賄賂過萬兩,並且任意加罰銀子。

  對此徐灝一點都不手軟,要求不管涉及到誰都得革除官職。而劉蘊家產被全部抄沒,幸好現今乃是洪熙朝,沒有剝了皮填了草。朝廷念其故世的父親,沒有發配三千里,但是這一輩子不許做官了。

  如今劉蘊夫婦寄居在老丈人家裡,也是住的臨街院子,成了親不方便安排在內宅。他兄弟劉如虎卻憑著辦案的本事,最近在順天府混的風生水起,兩口子在別處買了宅子。

  徐家也是此理,被徐灝霸佔了花園,其他兄弟都得搬到別處去。

  李增枝不願回家,心說自從娶了羅剎進門,終日在家當奴才,乾脆進去找劉蘊聊聊天吧,躲過一刻是一刻。

  劉家門前沒幾個下人,兩個小廝蹲在牆根下懶洋洋的曬太陽,兩個成年男人躲在門房裡說笑。

  見他進來,這幾個人不約而同神色古怪的笑了笑,兩家來往頻繁無需客套。

  李增枝一直走到天井附近,見劉蘊正撅著嘴眼淚汪汪,頭上頂著一塊大捶衣青石,兩隻手扶著牆壁,直挺挺的跪在那裡。

  李增枝深深嘆了口氣,悄悄走過去。低聲道:「你又得罪嫂子了?」

  劉蘊也嘆了口氣,委屈的道:「我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得罪她呀。純粹沒事找事,無端端的拿我出氣。她是受了小姑子的閒氣,罵我們倆白吃閒飯。」

  李增枝很仗義的道:「那我去見嫂子,替你求個情。」

  「別別。」劉蘊心說你和我現今的際遇一模一樣,同樣的寄人籬下,我娘子認你是老幾?急道:「你不要替我添禍,等她氣消了,自然會饒了我。」

  這時候曹氏聽到外面的說話聲。對女兒說道:「去看看你爹同誰說話呢?敢是噥噥唧唧的咒罵我麼?」

  閨女出來一看,叫道:「是李叔叔來了,和我爹在說話。」

  曹氏喜道:「我正想要請他來呢,來的好,快請進來。」

  現今都是風光不再的權貴家,事實上和小家小戶沒差多少,規矩也就沒必要講究了。

  是以李增枝聽到後。給劉蘊使了個眼色,幾步走入房中,閨女自顧自的到別處玩了。

  李增枝施禮後找了椅子坐下,說道:「嫂子這些日子好麼?上次我家奶奶怠慢了嫂子,很是過意不去。」

  曹氏笑道:「我還想請大嫂來家吃酒。那天我吃了好幾斤,你娘子的酒量也差不多。別人很少有此酒量,所以咱們姐妹倆能喝到一塊去。」

  「嫂子。」李增枝掛起笑臉,「我哥怎麼又沖撞你了?如此生氣動怒的,幸虧是我來了,要是被他人撞見。豈不是連帶著嫂子也顏面全無?」

  曹氏怒道:「家裡落到如此田地,我恨不得嚼了他的肉。臉都丟光了還剩下什麼?

  說起來你們倆都是一丘之貉,沒一個爭氣的。事到如今嫁雞隨雞,我也沒了指望,可好歹做些事吧?前日見你家嬸子,說燒茶煮飯鋪床掃地全是你,連馬桶都是你倒,服侍的好不小心勤謹,就算你這麼好,嬸子不順心還要打打罵罵呢。」

  說完曹氏神色溫柔下來,又說道:「我當時替你很委屈,說了她幾句,人要惜福,一個丈夫慇勤膽小在家裡這般地位,還想要怎麼樣呢?放眼京城幾家如此?但凡是個絕情些的丈夫,不得狠狠心把妻子掃地出門?」

  李增枝正一肚子的苦沒處傾訴,這下子感覺遇到了知己,接口道:「可不是麼!我昨日受了一場大冤屈,雖說不好告訴嫂子,可嫂子就像我長姐,如同母親一樣,就說了也不妨。昨日晚上不知為了什麼,她竟然拿蘆柴做了個小夾棍,幾乎把我下身夾成了兩段。剛剛偷空出來找了醫生,上了些藥。嫂子,您說世上可有妻子這樣對丈夫施加非刑?」

  曹氏嚇了一跳,說道:「哎呀,天大的不是打幾下也就罷了,虧她這麼狠心?怎麼捨得?看著就不心疼?卻說我今日為何生氣?我也當你是親兄弟,不怕笑話。早先我後面生了痔瘡,這幾日發起來又疼又癢的,受不得把醫生請來家看看,他竟說我是酒色過度才發的,這不是胡說八道信口胡謅嘛?

  你瞧瞧你哥那個熊樣?他色的起來麼?哪怕退一萬步說,我就是在酒色上頭髮的病,我疼死了也願意,可何嘗有呢?大抵酒上頭倒是靠譜些,論起來也不多,每天三遍零零碎碎不過一斤半斤的乾燒酒,算過度麼?」

  李景隆心中暗暗乍舌,心說你這喝法快趕上酗酒了,面上正色說道:「不多不多,此乃小飲養身。」

  「就是啊!」曹氏來了勁頭,看看屋裡也沒旁人,反正話都說得如此親密無間了,嘆道:「我故此不肯吃醫生的藥,今早癢得我抓心撓肝,記得徐都督對人說口水能消毒,沒法子,叫你哥替我舔舔。誰知他竟嫌我的髒,死活不肯給我舔,氣的我一怒之下,罰他跪著了。」

  李增枝不由得想大笑,咬著舌尖勉強忍住,信口胡說道:「原來為了這檔子事,是嫂子您錯怪了哥哥,劉哥哪敢嫌嫂子髒?其實這痔瘡是髒毒,那是一團火,而人的舌頭也是火,要不說能消毒麼。起初舔舔雖然能好受些,過後更疼得癢的厲害,乃是哥疼愛嫂子,怎麼能惱他?」

  「我不信。」曹氏搖頭道:「以往家裡那些門客奉承他,常說什麼替他舔癰舐痔的,可見有效。」

  「哎呀!」李增枝無語的道:「我怎麼敢欺騙嫂子?那是外人為了奉承撈取好處,是個形容而已,只是口頭上的說辭。」

  曹氏想了想,說道:「要據你這樣說情,罷了,饒恕了那奴才。」

  「好嘞!」幸不辱命的李增枝跑了出去,替漸漸開始翻白眼的劉蘊搬走了青石,把人扶起來捶了幾下腰。

  劉蘊哎呀呀叫著俯身揉了揉膝蓋,一瘸一拐的進了屋,曹氏瞪著眼,說道:「要不是李叔叔幫你分辨明白,定叫你跪倒明日不可。這一回暫且放過你,下次再敢大膽,仔細了你的狗命。」

  指著隨後進來的李增枝,曹氏又說道:「你和叔叔比比,不知羞麼?看他如何待嬸子的,那是怎麼個孝敬法,你趕緊預備酒飯拜師吧,求他好生教導教導。」

  劉蘊虧了李增枝救他,感激的不得了,聽了妻子的吩咐,馬上親自去街上的酒樓點了四碗好菜,一罈子上好的金華酒。

  吃飯的時候,李增枝說道:「哥站著,我怎好坐下?」

  曹氏不在意的道:「他應該站著伺候,你只管坐著。」

  李增枝說道:「哥在嫂子跟前站著不妨事,我一個外姓兄弟,如何使得?沒有這個禮。」

  「看叔叔的面上,賞你坐了吧。」曹氏撇了撇嘴,自從一切用度都要靠娘家接濟的那一天,劉蘊的地位自然一落千丈。

  如此三人坐著吃飯喝酒,曹氏善飲一連請李增枝吃了數杯,李增枝忙說道:「我酒量有限,萬一醉了,回去怕娘子怪罪。嫂子你自已多用幾杯吧。」

  曹氏斜瞅著丈夫,說道:「豎起你驢耳朵聽聽,嬸子家法這樣嚴厲,叔叔是這樣的敬畏她,也不枉自是個人。」

  喝呀喝呀,一罈子酒都被曹氏自己喝了,沒忍住先前的對話,說道:「你沒聽叔叔說了沒有?他昨晚惹惱了嬸子,差點把下身夾的稀爛。而你這不中用的奴才,就該拿鐵剪夾得碎碎的喂狗才好呢。」

  李增枝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告辭,曹氏臉色通紅,說道:「多坐會兒再走,急什麼?」

  李增枝解釋道:「已經晌午了,怕家裡找我吃午飯,我得回去服侍。」

  曹氏嚷道:「你瞧瞧叔叔人在外面還記掛著嬸子,你在家裡懶得一動不動,樣樣靠著我爹,等我爹不在了那一天,你也不動吧,一家人都躺屍等死。」把個劉蘊羞得無地自容。

  說完起身拉著李增枝的袖子,說道:「為了別的事我不放你走,為了嬸嬸你快回去吧,得空常來走走,教教你哥哥怎麼做人。」

  李增枝心裡得意,真是好久沒人這麼誇他了,面上客氣裝著謙遜的樣子,斯斯文文的說道:「我知道了。」

  劉蘊送他到大門口,滿肚子的悶氣,起先還很感激李增枝救他,可是大家明明半斤八兩,屋裡那位眼瞎了?就知道一個勁的贊外人。

  李增枝還不忘囑咐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凡事順著你娘子,不要自討苦吃了。」

  劉蘊沒好氣的道:「別的罷了,那痔瘡怎麼個舔法?這也怪我?」

  李增枝深深嘆息,為了表現出曹氏誇獎的一字不差,嘆道:「你這算什麼?我在家什麼不舔?這還不滿意的打打罵罵呢。其實也不過頭兩次噁心些,習慣了也就沒什麼。

  古人說得好,人在矮簷下怎敢不低頭?誰讓咱們犯了王法呢?活該遭此劫難,所以你也別說舔不了的話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2 23:44
第五百六十九章 茄鯗

  沐青霜帶著一票詩友來到了徐府內宅花園,園內安安靜靜,丫頭們神態悠閒的做著自己的事兒,沐凝雪事先吩咐過了,讓這些嬌客們可隨意走動。

  十幾位女孩子除了胡書萱和金燕燕等少數幾人外,其餘從未到過徐家,一個個不免滿臉好奇。

  走來走去沒見到幾個人,金燕燕問道:「那隱仙派到底在哪?這麼大個園子,沒人指引累死了恐也找不到。」

  「哼!」沐青霜眯著眼眸,指著遠方說道:「沒見那邊裝神弄鬼麼?一定在那裡。」

  女孩們紛紛望過去,驚訝連連,就見遠方隔岸沿堤新柳,一彎流水迴繞小橋,不知何故好似在雲霧間一般,煙霞泉石,白鶴展翅,彷彿傳說中的仙境。

  大傢伙面面相覷,好一個祥和之地,莫非徐都督真的有些法術?在沐青霜的帶頭下,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

  過了小橋,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道繼續向前行,不時看見小兔子或梅花鹿等小動物,全不避人,水池裡游動著五顏六色的珍禽,鬧得大傢伙興致高漲,如此對隱仙派更感興趣了,升起一探究竟的心思。

  走著走著,前方屋宇突聳,一座宛如宮殿的建築豎立眼前。

  沐青霜不屑的解釋道:「這本是打算用來供奉的道觀,一向空置。咦,怎麼這麼香?啊我明白了,說為什麼煙霧繚繞,原來是點燃了很多香爐。」

  確實空氣中瀰漫著異香馥郁。仔細看去到處隱藏著各式各樣的香爐,女孩們恍然大悟。又是好笑又是咋舌,虧了徐家竟能收集到如此多的古董。

  山門前懸著匾額,大大的「隱仙派」三個金字,一行人笑嘻嘻的步入內廷,裡面朱欄曲折,秀石崢嶸,亭台樓閣依託地勢而建,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果然是出家人修身養性的好所在。

  忽然兩位留著衝天小辮的道童走過來,問道:「君是何人,焉得到此?」

  沐青霜沒好氣的道:「芳春蘭春,就知道你倆會一起胡鬧,你家少爺呢?」

  蘭春一本正經的回道:「師傅正在院子裡講解咒語呢,諸位施主請。」

  「裝神弄鬼!」沐青霜拉著胡書萱的手,「走。咱們一起進去見識見識,我姐夫最愛騙人了。」

  果然在一處空地上,十來個年輕道姑各坐一邊,仙風道骨的徐灝站在場地中央,白衣道袍穿在他身上確實非常的瀟灑,正侃侃而談講解著道家思想。

  沐青霜剛想上前說話。胡書萱拉著她說道:「不急,咱們何不靜觀其變呢?」

  「也好,看她們能玩出什麼花樣。」沐青霜朝著目不斜視的某人做了個鬼臉。

  大傢伙就近尋了個乾淨地方席地而坐,這番新鮮體驗可不多見,也是天公作美。溫度適宜沒有風。

  這時徐翠柳寶相莊嚴的問道:「云游天下山水疊疊,沒有盤纏該怎麼辦呢?」

  「這有何難。」徐灝揮手比劃了幾個手勢。「吾傳授你們咒棗之法。」

  金燕燕好奇問道:「什麼叫做咒棗之法呢?」

  徐灝不厭其煩的道:「修行之士未修煉辟榖術之前,可以先修煉果腹之法,念動咒語變出來棗子,其棗大如梨子,乃是仙品。一日九顆棗,每頓三顆,無需再吃人間煙火之食也。」

  切!青霜心說你就裝模作樣吧,看你能裝到何等地步?大抵事先一定有了準備,本姑娘就陪你玩玩,是以笑吟吟的問道:「請師父教教我們咒語。」

  徐灝搖頭道:「爾等還未登堂入室,學此術多則三五年,少則一年半載,縱使念了也無法領悟。罷了,那吾就演練一次,讓爾等開開眼界。」

  說完徐灝左手托著右手腕,食指朝天,突然使勁的跺著腳,念道:「羊角羊角,鹿盧鹿盧,奄呵哞呢叭縛轟!」

  他的樣子實在惹人發嚎,沐青霜等女孩瞧著有趣,紛紛笑得前仰後合。徐灝無奈的道:「對牛彈琴!不理你們了。咱們接著剛才的功課,我再傳授五雷大法吧。」

  一邊在地上畫著陣圖,一邊講解道:「亥為天門,在天門上起天火;坤為地戶,在地戶上起地火;卯為雷門,在卯上起雷火;戊子上起霹靂火;巳午未上起太陽三昧真火。運的雷轟轟烈烈,有驚天震地之勢;起的火炎炎赫赫,有烈山燎原之威。以此法驅邪邪滅,懾祟祟伏,乃道家最基本的攻擊法術。」

  不提道姑們認真聽講,至此沐青霜嗤笑道:「就會紙上談兵,有本事你施展個雷出來呀。看來你們的隱仙派也不過爾爾。」

  「小心一個雷劈死你。」徐灝不樂意了,眼睛一瞪,指著她說道:「你過來。」

  「過來就過來。」沐青霜站起身,仰著頭走了過去。

  徐灝讓她站好了,說道:「既然你對我們修仙頗有微詞,正好昨日我騰云駕霧,遇到了王母娘娘,說要受我天書三卷,等我念口訣,香案上會出現天書,讓你見識見識。」

  沐青霜不屑一顧的瞅著眼前空無一物的香案,說道:「你念吧。」

  徐灝也不廢話,腳踩七星唸著口訣,砰!一團煙霧升起,嚇得青霜一連後退幾步,有女孩發出了驚呼聲。

  「這是火藥。」自覺弱了威風的青霜氣得大聲說道,就見徐灝指著香案,驚喜叫道:「快看呀,真的是遁甲天書,青霜你快來給王母娘娘磕頭。」

  「憑什麼呀?幹嘛是我跪?」

  被徐灝強行扯著的沐青霜掙紮著,說道:「我乃孔聖門徒,虧了你也是讀書人,竟在這兒弄鬼。」

  徐灝鬆開手怒道:「怎麼說是鬼呢?明明是神仙秘授的。好你不信是吧?那你們都走吧,我隱仙派不度無緣之人。」

  青霜感覺自己要瘋了。大聲問道:「我且問你,這天書要它何用?」

  徐灝輕蔑搖頭,嘆道:「你竟然一點都不明白,好歹白族也信神。這天書分天、地、人三卷,乃是仙家寶貝。」

  「呸!」沐青霜有些感覺姐夫已經無可救藥了,「天怎麼樣呢?」

  徐灝傲然道:「天卷能呼風喚雨,一日千里不在話下。」

  「地怎麼樣?」青霜越發感到無力了。

  徐灝微笑道:「地捲可鞭石驅海,遨遊龍宮地府輕而易舉。」

  「姐夫你呀。」青霜輕輕嘆了口氣。「人呢?」

  「人卷自然能招來神怪了。」徐灝馬上得意洋洋。

  「越發胡說了,哪有什麼神怪。」沐青霜雙手叉腰,「根本不可能。」

  原本以為姐夫故弄玄虛兜了一大圈,指不定就為了這一刻,早有藏好的人扮演的神神怪怪,待登壇施法後,呼啦啦的全冒出來。把人給嚇個半死。

  不想徐灝說道:「亂用功法是不好滴,修仙講究個自然而然。我們是在修煉不是為了顯擺,今日到此為止,諸位道友散了吧。」

  沐青霜有些傻眼了,嚷道:「喂喂,這就完事了?」

  徐灝奇怪的道:「那你還想幹嘛?」

  「不是不是。」她臉紅了。「我們難得來一次,你們不顯示下什麼,哪怕是讓我們也有修道之心呢?」

  徐灝奇道:「你們想修道自可去道觀,關我們什麼事?隱仙派只是志同道合之人聚在一起的小小宗門,不收徒弟。」

  沐青霜張大了嘴。就見頃刻間人去樓空了,很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金燕燕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好似真的都在修道呢。」

  胡書萱也不禁疑惑起來。從始至終都感覺頗像那麼一回事,莫非真的是在修行?倒也不是不可能。

  一行人莫名其妙而來,又莫名其妙出去,迎面走來幾個丫頭,請她們去臨夏閣喫茶。

  朱巧巧和沐凝雪並肩而立,望著一群姑娘議論紛紛的走過來,彼此相視一笑,如果真把灝兒此舉當成過家家,無疑大錯特錯。事實上隱仙派確實是在講經傳道,至於神仙云云不過是閒暇取樂而已,要知道徐灝最推崇的就是老子的道德經了。

  請姑娘們入座,徐妙錦等人都陸續換了尋常衣裳趕來,每人身前放上兩個精緻食盒。

  徐灝也出現了,視而不見小姨子的挑釁,坐在妻子身邊自顧自的夾起來就吃,旁若無人。

  丫鬟把蓋子揭開,胡書萱低頭一瞧,每個盒內兩樣蒸糕,一樣是藕粉桂花糖糕,一樣是松瓤鵝油榛、柏子之類,是剛剛出籠的,依然散發著蒸騰熱氣,誘人的香味撲鼻而來,令人食指大動。

  另一個食盒是兩樣煎炸的一寸五分大的水晶餃兒,金黃金黃的顏色,還有一碗茄鯗。翠柳問是什麼餡子?竹蘭回道是螃蟹黃的,翠柳聽了皺眉說道:「油膩膩的。」

  茄鯗是明清時期的一道美食,在紅樓夢裡寫得最為詳實的一道菜,把茄子切成片添加一些食材進行醃製,經過烹調可作出多種菜式。味道咸鮮,有濃郁的槽香,略帶回甜,色澤光亮鮮豔。

  丫鬟見狀送來一碟奶油炸的各色菱花粉小面果子,她也不喜歡,徐灝說道:「你嘗嘗,一點不油膩。」

  翠柳便用筷子夾了一塊茄鯗,吃了之後點頭道:「是很清爽,與往日味道不同,怎麼做的?」

  竹蘭說道:「茄鯗每用豬臊的、雞肉脯子合用,是故油膩膩太過了,奪了真。故這茄鯗用臘兔肉代那豬臊,雞脯子又換了野雞肉,外加香菌、蘑菇、新筍、乾果子之類,一依原法,盛在磁罐子裡封嚴,過了三天就是了。」

  金燕燕很喜歡吃,說道:「這味道好,嫂子給我一份方子可好?」

  沐凝雪把自己的食盒給了丈夫,說道:「要是大家喜歡,回去時帶上一罐子,也是徐家孝敬各家長輩的一點心意。」

  金燕燕笑道:「得了其方,我們讓家裡人依法做就是了。」

  沐凝雪說道:「你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不知說和做是兩回事,我家廚娘的做法都是傳自祖上的手藝,其中奧妙火候都掌握在心裡。好比釀酒炒菜,人人都可以模仿,但味道卻是千差萬別,火候配料的先後次序等等,哪怕是採用的水皆大有講究,怕是你拿回去了方子,也做不出這個味道來。」

  徐灝心說當很容易麼?一群不知茶米油鹽的富家小姐,蠟兔野雞什麼的倒也罷了,繁雜的程序也無所謂,但新鮮的螃蟹黃等珍貴食材誰家天天吃得到?這方面徐家的奢侈程度幾乎和皇宮差不多,每天都有專人運送,一年花費的錢不計其數。

  當然沒必要說出來,徐灝也不認為是勞民傷財,所有東西都是花了錢的,從打撈挑選運輸等一系列的過程,直接間接養活了不少人。

  賺錢就是為了花,不然在家裡藏著一窖窖的銀子,不捨得穿不捨得吃,不是有病麼?

  金燕燕和很多女孩子都不信,無非就是一道菜餚罷了,有什麼難的?不想回去後,家家按照方子去做,果然沒有一家做出的味道能和徐家相同,後來都棄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2 23:44
第五百七十章 魚炒蟹

  不久後,官場上流傳出徐都督最近痴迷上了修道,很多官員為之鬆了口氣,因為徐灝的年紀太輕,權勢太大,加上聖上體質不好,長此以往恐怕形成主弱臣強的格局。

  朱高熾得知後很高興,到底是兄弟,連興趣都一樣,派宦官送來了一堆道袍法器,並欽賜一塊隱仙派的金字招牌。貌似如此一來,徐灝倒成了一代開宗立派的神棍。

  一時間傳為笑談,洪熙朝真稀奇,一個黑衣宰相,一個白衣元帥。

  徐灝連官職都辭去了,一副安心在家享福的姿態,不管如何這是個積極信號。

  如今朝中大臣除了個別人之外,大多有一個很顯著的特點,頗有些崇尚無為而治的思想。其中著名的三楊閣臣無疑是佼佼者,喜歡協助皇帝處理完繁重的國事之餘,在名勝古蹟間聊聊天,品品茶,好似魏晉時期的名士風流,並不熱衷於爭權奪勢。

  閣臣裡,解縉為人持才傲物,不合群,說話直來直去容易得罪人,這也是為何他結局悽慘的原因,出了事沒幾個同僚願意救他。

  洪熙朝沒有爭奪皇位的因素,為人正派的解縉不太可能會出事,大臣們不願理他可也不會去害他。

  歷史上是朱高煦和朱高燧聯手搬掉了最支持朱高熾的解縉,而朱棣的性情令人無法猜透,雖說朱棣沒有大肆誅殺功臣,可茹瑺解縉等一大批文武官員不得善終,徐灝可不想膽顫心驚的活二十年。

  徐灝很重視解縉,因三楊太軟,內閣必須要有位敢說話敢拍板的存在。當然現在內閣大多正值壯年,皇帝也賢明,大明朝正處於歷史上最好的一個時期。

  俗話說居安思危,所以徐灝不願把自己侷限在無休止的處理公務上頭,以退為進不失為安身立命之策。一來保持超然的身份。二來擺脫大臣們的猜忌,三來以旁觀者的身份或許能看得更清楚。

  臨夏閣,寒梅詩社和海棠詩社如斯相遇了,哪怕徐灝拉走了幾位主力,也擋不住青霜執意要交流文化的熱忱。

  不過說是開詩社還不如說是在開茶話會,一大群姑娘嘰嘰喳喳的聊著八卦趣聞。

  徐灝聽她們聊得有趣,原來正談起金陵燈節上的風俗。上元燈節時,賣燈的人很多,但看燈的人更多,有錢人會選在最繁華的街道兩旁把房間租下來。供自家女眷在二樓觀賞街上的熱鬧,屋頂上也會懸掛各式各樣的綵燈。

  房屋畢竟是有限的,許多人家租不到燈樓,讓女眷坐著轎子出來觀燈,也省去了擠來擠去的不便。

  那時人山人海,每年都有些無賴子弟到處流竄,擠到轎子前趁亂手伸進去,把婦人的鞋脫下來玩,或乾脆藉機摸幾下。

  婦人大多怕羞不好叫喊。就算喊出來,趕緊縮手閃開就是了,這麼多人上哪抓去?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種風俗,去看燈節八成回來鞋就沒了。人們視為無傷大雅的胡鬧,罵幾句而已。

  金陵婦女明知有登徒子,每年依然前仆後繼的出門,這裡面的味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而今年忽然出現了一批專門除暴安良的戳手黨。現在女孩們講得就是這個。燈節那天,也不知轎子裡坐著的是女人還是男人,用二尺餘長的鐵錐子。一看有手伸進來亂摸,馬上狠狠紮了下去。

  被紮了的人理虧不敢做聲,只得忍著痛跑開,短短數日,據說被扎的人不計其數。

  就在今日,八頂轎子並排放在貢院門前,轎櫃的木板上全是血污,此事轟動了整個京城,無數百姓趕去看熱鬧,氣得順天府嚴令捕快們,務必在十日之內捉拿到這批狂妄之徒。

  女孩們對此意見不一,有的說大快人心,有的則說大煞風景,多年風俗又沒傷害過誰,有些過了。

  朱仙媛看著面帶微笑的表哥默不作聲,問道:「哥,你知道是誰麼?」

  徐灝笑道:「不知道,不過我猜脫不了那些吃飽了沒事幹的王孫公子,大概氣不過姐姐妹妹被佔便宜,除了他們誰會這麼無聊?」

  朱仙媛也笑道:「我猜也是如此。總歸傷了人,未免有些過分了。」

  徐灝不以為然的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有想吃些豆腐的,就有出手懲戒的,凡事有因必有果麼。」

  這時朱巧巧和王玄清打外頭走了進來,到了二樓,逕自朝徐灝而來。

  「怎麼了?」徐灝預感有事發生。

  朱巧巧說道:「都是你們鬧著要修仙,連帶著道門在京畿昌盛起來,你聽玄清說吧。」

  徐灝讓她倆坐下,王玄清吃了一口茶潤潤喉,說道:「近日村裡好多家的丈夫來告狀,說附近明水鎮的三清觀來了幾個道士,專一哄騙人家的妻子去上廟燒香,吃齋唸經,乘機幹些不公不法的營生。

  村裡本來不許女人去,可總歸有些人瞞著公婆,背著丈夫偷家裡的糧食作齋糧,捐簪環作佈施,在廟裡和些混賬婦人成群結隊,相互認乾娘干閨女,拜姐妹,好不熱鬧。

  這不三清觀要補辦上元聖節,打三晝夜蘭盆大醮,說十五日夜裡要在白雲湖內放一千盞許願河燈,不但鬧得蕭家村的女人一個個爭著出頭露面,臨近一二十里遠的村莊皆拖家帶口的來觀大會。」

  徐灝奇怪的道:「這跟我說有什麼用?莫非是想讓我知會官府,派人取締?我不干,如此一來豈不是得罪了全村女性?」

  王玄清笑道:「這不是鬧得家宅不寧麼,不讓去非要去,成天的拌嘴。村裡人是想幾家大戶帶頭不去,如此也能起些警示之效。」

  「哦!」徐灝點點頭,忽然瞅著周圍姑娘們一個個躍躍欲試的模樣,明白村裡人為何會跑來訴苦,實在是湊熱鬧的心思太重了。

  類似閒事他不願理會,不過還是答應到時派些人手過去,並知會了本地縣衙,提防出現什麼惡事。村裡人知道後也安心了,允許女眷結伴出門。

  將近中午,徐燁打李太家唸書回來,漣漪和小葉子巴巴的守在書房等他。

  徐灝獨自打臨夏閣過來,見麝月問三個孩子中午要吃什麼,結果一個個食慾不振,什麼都不想吃的意思。

  葉嫂子悄悄說道:「母親都沒時間親近孩子,這不鬧起意見來了。」

  可不是麼,大姐和凝雪都生了二胎,每天不是處理家事便是喂養幼子。就連葉嫂子也忙的腳不沾地,三個孩子受到冷落是必然的。

  徐灝當仁不讓的蹲下來,說道:「我做飯給你們吃,甭說君子遠庖廚,這個家我說的算。」

  張漣漪開心起來,父親不在家,對她來說最親的舅舅足以代替嚴厲的張輔了,說道:「我要吃魚。」

  徐灝笑道:「這容易,咱就吃魚了。葉子你呢?」

  小葉子說道:「我想吃新鮮螃蟹了。」

  類似之事上頭,徐灝從來只寵女孩而不問兒子,可是每次當徐燁開口的時候,徐灝都很不爭氣的扮演不了嚴父。有求必應。

  徐慶堂夫婦也是疼孫子的,總之徐燁和後世的小皇帝一樣,不怕爺爺奶奶和父親,沐凝雪見狀無可奈何。也唯有她得挺身而出了,嚴厲管教兒子,可惜母子連心。徐燁壓根不怕視他為命的親娘。

  好在孩子頑皮歸頑皮,天性善良懂事,繼承了徐灝的謹慎小心,從來不到危險的地方玩,不管走到哪也從來不脫離大人的視線,貌似非常膽小。

  徐灝對此深為欣慰,兒子還從來沒給他惹過一件麻煩,在外比誰都聽話。

  當下徐灝支起了爐子,叫麝月從廚房要來幾條活蹦亂跳的洛魚和一簍子螃蟹。葉嫂子給孩子們換上粗布衣裳,徐灝讓她們自己動手洗菜剝蒜台。

  正好沐凝雪趕過來,隔著老遠就能聞到生火做飯的香味,望著丈夫帶著孩子其樂融融,露出了笑容。

  徐灝將魚清洗乾淨調成羹,螃蟹也剁成了塊,用醬油豆粉在火上炒,此乃山東一帶很普通的魚炒蟹。

  漣漪臉上手上都是麵粉,看到微笑走進來的凝雪歡呼一聲,跑過去撲在舅媽懷裡。

  沐凝雪無奈一笑,洗了手幫著把韭菜餡包在盒子餅裡,韭菜盒子是徐灝很喜歡吃的美食。

  麝月和靈玉煮好了綠豆粥,大傢伙說說笑笑,拌了幾個可口小菜,葉嫂子帶著孩子在葡萄架下襬上碗筷。

  沐凝雪見丈夫認真的翻炒菜,不覺十分感動,能心甘情願為妻兒下廚的男人不是沒有,但如同徐灝這般身份的可以說絕無僅有了。

  抽出自己的絲巾,溫柔的給丈夫擦去臉上的麵粉,徐灝見狀對著妻子笑道:「我記得右調醉紅妝,倒是和眼下的情景很相似。」

  沐凝雪問道:「說來聽聽?」

  徐灝念道:「南園紅瘦綠肥時,風乍暖,晚霞垂。魚鮮蟹熱酒初釃,招劇飲,把尊移。

  傳杯直到醉如泥,相浪謔,怕誰知?不料美人窗外聽,來夢裡,畫雙眉。」

  葉嫂子聞言說道:「哎呦,到底是有學問的人,做個飯也能如此的詩情畫意。」

  沐凝雪莞爾一笑,徐灝則說道:「多準備些飯菜,怕還有人過來。」

  麝月不失時機的表功道:「我已經傳下話了,中午少爺夫人在一起,應該無人過來打擾。」

  不想話音剛落,外頭有人笑道:「哥,嫂子,有啥好吃的?」

  這次輪到徐燁歡呼一聲,跑過去迎接對方,大傢伙抬頭一瞧,原來是徐淞和徐海,後面還跟著徐江徐湖。

  徐灝忙說道:「我在做一道魚,你們先坐下。」

  徐淞一把抱起侄子,習以為常的大步進來,徐海拉著笑眯眯的徐江,唯獨徐湖瞧著什麼都稀罕,他等閒都不願進園子裡逛逛。

  此時的小院子,就好似尋常百姓家一樣,男女主人親自做菜做飯,家人在一邊幫忙,孩子們圍繞著大人玩耍,食物的香氣和歡聲笑語令他印象深刻。

  徐湖動容道:「早知道哥嫂如此過日子,我一定會時常進來串門。」

  沐凝雪招待他們坐下,笑道:「今後也不晚呀。」

  徐湖苦笑道:「到底年紀大了,不方便。」

  一干小叔子裡面,沐凝雪自然最喜歡和信任徐淞徐海,對紈袴作風的徐江向來敬而遠之,而對年紀最小酷愛讀書的徐湖非常喜愛,只是徐湖性子孤僻年少老成,不會討嫂子們的歡心,但也因此人人免不了高看他一眼。

  這一次徐湖之所以被放出來散散心,就是朱巧巧沐凝雪去勸說的緣故,老太君希望徐湖能娶朱仙媛為妻。

  昨晚沐凝雪把老太太的意思說給了徐灝聽,徐灝不置一詞,同不同意還得看表妹自己的意思,這方面他絕對會反對長輩施加壓力。

  好比眼下,明知安排徐湖進園子的用意,他也沒把朱仙媛拉過來相親。記得表妹剛來之時已經見過面了,那時不來電,現在何必多此一舉呢。

  眼看兄弟五個難得聚在一起,沐凝雪領著孩子們去書房裡吃飯,把地方讓了出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2 23:46
第五百七十一章 我是你弟弟

  葡萄架下,兄弟幾個坐在學士椅上,徐灝親自端上來一道家常活洛魚,肉質鬆軟,甜淡可口。

  徐海讚道:「很多人吃不慣海魚,喜歡吃湖魚,我倒偏愛海魚,但必須是新鮮的。」

  徐淞說道:「這是人的本性,海邊的人看到湖魚,一樣的稀罕。」

  第二道菜就是炒螃蟹了,哥幾個低著頭一瞧,螃蟹塊和魚肉混合一起,賣相不太好。京城的吃法要麼蒸熟了用手剝肉吃,要麼把外殼都去掉,剩下整個的螃蟹肉,手藝高明的廚子連腿上的肉都能連著下來,做湯吃,一碗兩隻。

  徐淞舉著筷子問道:「這怎麼吃?」

  「送嘴裡吃唄。」徐灝夾起一塊來,「出了京城,各地都是類似吃法,沒那麼多的講究,你們也入鄉隨俗吧。」

  這種環境下最適合邊吃邊聊,說話的時候,屋裡的徐燁幾口吃完了飯,跑出來拉著徐淞的胳膊,「我剩下了好多炮仗,五叔你陪我放了吧。」

  徐淞笑道:「你取來咱倆去放。」

  當下徐燁跑回自己的小書房,捧著一紮長,小雞蛋粗的炮仗來。徐灝皺眉說道:「太響了,要放出去放,不要驚到了誰。」

  這邊徐江走過去,提議道:「不如綁在狗頭上,看看能炸成什麼樣子。」

  徐淞說道:「可以試試,找一條可惡的狗,要是好狗震殺了可惜。」

  徐燁瞅著兩位叔叔,有些不忍心。徐江不管他,說道:「街上云婆子家的灰毛母狗極為可惡。每次看見我就咬。」

  徐淞問道:「它咬你幹甚?不是拴著繩索麼?我每次只聽見叫喚。」

  徐江恨恨的道:「就是她保的媒騙我娶了個惡婆娘,我想去好生理論,竟然放狗來咬我。」

  「就是那隻狗了。」徐淞立刻同意了,「活該殺了她家的狗,走,給你出一口氣。」

  徐燁看傻眼了,想去又不敢轉而跑過來求父親領著他,徐灝便領著兒子出來瞧熱鬧。打算給兒子練練膽量。

  趁著中午家家戶戶吃飯的光景,徐淞吩咐小廝哄了那灰色的大母狗出來,幾個人一擁而上,用繩子把狗的嘴捆住,然後徐江將大砲仗綁在狗頭上,用火點燃了信子。

  母狗跑了出去,沒跑幾步。砰地一聲!把個狗震得的四腳拉叉,倒在了街上,徐淞和徐江拍手哈哈大笑,小廝上前解開了帶子。

  躲在父親身後的徐燁捂著眼睛,就見那條狗躺了一會兒,掙紮著立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回家了。

  徐江還要去炸它,一副要虐死的架勢,徐灝說道:「出口氣就算了。」

  悻悻的收了手,徐江嚷道:「干放炮沒意思,真想把我不賢惠的妻子頭上點個炮仗。炸她一下子,看她還敢不敢欺負我。」

  「你就沒出息。好歹是個爺們,力氣不強過她?」徐淞一副過來人的身份,「我教你個妙法,房事做完了別急著拿出來,就放在裡面,她再渾也不會翻臉。」

  徐灝見老四出起了餿主意,接下來就要兒童不宜了,讓小廝把炮仗都放了,送兒子回去,徐湖默不作聲的聽著。

  徐江問道:「睡著了不就掉出來了?」

  徐淞笑道:「此乃最風流的報復法子,只怕你沒本事。弟妹不是罰你睡在床邊麼?你脫了衣服按著她,使強狠狠弄著,堵住她的嘴,保管很快不會罵人,手都軟了呢。

  拼著幹她兩宿,一刻不停的報復,叫她事後軟癱熱化像死狗似的,則今後你還會怕她?豈不能睡一夜平安覺?」

  「有道理。」徐江頻頻點頭。

  徐灝想笑,以他的小身板還不夠弟妹塞牙縫的呢,若真是這麼勇猛如虎的話,早就溫柔如同羔羊了,還兩宿呢,估計一個時辰都堅持不下來。

  徐湖這時笑道:「五哥的法子不中用,要不我給哥哥獻上一策?」

  徐江也回過味來了,如果拚死加吃藥或許堪堪一戰,問題是萬一妻子食髓知味咋辦?不出半年自己小命反而交代了。

  「你說。」

  「那我說了?」徐湖笑眯眯的,「嫂子強你弱,自然得採取以柔克剛之策。今後凡事順從著,不要違背了嫂子的意旨,她說要出門,你就替她收拾轎子;如果叫你跟著,你就隨著走,不用跟著了,你就安生坐在家裡等。諸事順心,還能難為你?」

  徐淞忍不住笑道:「好主意。比方說她看上了哪個和尚,你別找來個道士,如此看她喜歡你不?」

  徐江笑道:「啊!原來你和嫂子這麼好,是用的此等妙法。可惜我不能如此,所以我妻子不自在。」

  徐淞說道:「你嫂子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敢彆扭一點兒麼?過年時她們走百病,放煙花招來了多少漢子追著?沒有一萬也有三千了吧,你媳婦在一群婆娘裡像個寶塔似的,故意一雙小腳歪呀扭呀走不快,那些漢子蹭蹭的追了過去,有一個留下來毛手毛腳的麼?

  這麼多的婆娘丫頭,屬我媳婦兒年輕貌美,當時羞答答的樣子,萬人稱讚,千人喝彩。」

  徐江笑道:「你說的都是狗屁!」

  看著他倆鬥嘴,徐灝出來說道:「別說了,天氣不錯,去莫愁湖遊船。」

  當下四兄弟騎馬直奔莫愁湖,徐海下午有事沒去。到了湖邊,沒有動用自家的畫舫,隨便租了一艘小船,在岸邊買了些小吃和酒帶著上船,船兒悠悠蕩蕩的滑了出去。

  還有二個多月就是五月端午節,今年要賽龍舟的似乎更勝往年。船娘說兩岸河房全都租盡了,用來放置龍舟或拉隊伍進行訓練。

  徐灝朝湖面望去。果然遊船如蟻,數艘龍舟在湖面上如飛穿梭。鼓點聲非常響亮。

  小戶人家的婦女七八個人一起租艘小船在邊上遊玩,大家閨秀自然單獨租的大船,也有使用自家的畫舫,船上四面垂著簾子。

  問題是陽光照射下,薄薄的簾子就跟沒有似的,擋不住外面的目光,徐灝在兩船交錯時,大概能看清楚裡面女人的長相和表情。

  有美人遊湖自然吸引來了無數豺狼。雖然不敢船靠著船直接鑑賞別人家的小姐,可把船在前後左右的遊蕩總不犯法吧?

  這時徐灝發現有一艘畫舫升起了簾子,幾個打扮如花似玉的姑娘坐在船上,周圍的輕薄子弟見狀精神大振,吩咐船家追了過去。

  一時間畫舫在前面慢慢走著,數十艘船隻在後面追著,場面蔚為奇觀。

  徐江也忍不住叫道:「快去看看。不是秦淮河上的姐兒,是良家。」

  就這麼追了半天,大概繞著莫愁湖轉了一圈,突然就見幾位姑娘逕自把褲腿裸至膝蓋以上的部位,露出數條毛茸茸的大腿,在湖裡笑嘻嘻的濯足。

  周圍的少年見了無不羞愧。趕忙調轉船頭而去,附近遊船的女人們趁機大聲哄笑,惹得少年們無顏留下,只得靠岸一溜煙的跑了。

  徐灝對著紅著臉的徐江嘆氣道:「你呀你,被你連累了。」

  忽然他心中一動。觀察著畫舫上哈哈大笑之人,男扮女裝故意戲耍登徒子。其性質怎麼和玩錐子的那夥人一樣?

  笑了笑,徐灝轉過身來,對仍然在鬥嘴的二人說道:「好生吃酒,不許再提起家裡的事。」

  徐湖笑道:「行個酒令好了,堵住兩位哥哥的口,誰再提起嫂子們,罰酒三杯。」

  徐淞說道:「行,今日不都吃醉了不許家去。老六來,咱倆「打虎」,我說你打,你說我打。三哥七弟有學問,太文雅了咱倆不是對手。」

  徐江說道:「那我先來,雞屁股拴線,常言兩字打。」

  徐淞笑道:「太簡單了,『扯淡』二字。懼內掌圖營,人物七字打。」

  此言一出,徐灝和徐湖都在思索,徐江更猜不出來了,想了一會兒說道:「不會打,我認罰,說了答案吧。」

  徐淞笑道:「是『怕老婆的都元帥』。」

  明明說過了不許再提前事,見徐淞還是不依不饒的,徐灝抬手指著他點了兩下,以示警告。

  徐江說道:「孩子跑在哥前面,四書五字打。」

  「當我沒讀過四書麼?」徐淞不假思索,「這是『幼而不遜弟』。」

  「不玩了。」徐江開始耍賴,說道:「咱們一人一個笑話吧,說得不好一鐘酒。」

  徐淞笑嘻嘻的道:「那我先說。說這秦淮河有幾個懼內的人,同命相連打算成立個會,可這麼算計打聽也只有九個,就少了一人,只得在金陵城內到處尋找。

  尋到了莫愁湖附近,只見一個十七歲年紀的人,拿著一雙女人的裹腳,一雙膝褲子蹲在湖邊上洗。

  這些人私下裡合計:『此人肯替老婆洗裹腳褲子,必定懼內,何不請他入會,以足十人之數?』因此上前說道:『咱城中秦淮河一帶打算齊了一道怕老婆的會,得十個人,已是有了九人,單少一個。老兄既然肯替令正洗裹腳,可見是同道中人,敬請兄弟入會。』

  就見那人傲氣十足的叫道:『我不去秦淮河,我為什麼不在莫愁湖做第一個懼內的?倒在你們那邊做第十?」

  徐江頓時氣道:「三哥你評評理,他一張口果然沒好話。萬一我媳婦和你媳婦也來遊湖,不慎被她們聽見了,豈不惹了大禍?你一准跑了,卻留著我受罪。」

  徐淞仗義的道:「跑一步的不是人!你瞧我拿出陳閣老打高夫人的手段來,替你教訓教訓弟妹。」

  說得興起,徐淞起身來回比劃,說道:「兜著奶這麼一推,照屁股來兩腳,往脊樑一頓拳頭,我要不治的她趕著跪地給你求饒?我是你弟弟。」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2 23:48
第五百七十二章 迎花神

  聽老六幸災樂禍的口氣,徐灝就知道兩位弟妹肯定來了,果然自家畫舫靜靜的停在右側,寶塔一樣的富氏雙手叉腰。袁氏則笑吟吟的瞅著丈夫表演,大有坐山觀虎鬥的架勢。

  而徐淞背對著她們,吐沫橫飛的兀自講解如何如何的教訓人呢。徐灝和徐湖相視一笑,很有默契的當做沒看見。

  徐江憋著使壞,火上添油的道:「四哥咱別狂了,你也就是背後能耐,人來了咋辦?」

  「咋辦?你嚇唬誰呢?」徐淞指著湖面,「人在哪呢?當我是你麼?誰家的弟妹敢降服大伯子?她不在是她的造化;若要造化低的話,叫她」

  這句話沒說了,撲通一聲,徐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頭鑽進了水中,無影無蹤。

  徐淞一愣神的工夫,只見富氏已經上了船,一壺酒照著他劈頭蓋臉的潑過來,沒頭沒臉的酒水往下淌。徐淞抬手把臉抹了一下,一腳蹬開了椅子,追了過去。

  富氏拎著裙子轉身就跑,敏捷一躍返回自己的船上,兩隻船迅速拉來了距離。

  只剩下酒壺在空中打轉轉,被徐灝抬手穩穩的接住了。徐淞站在船頭,指著她叫道:「好漢子,你過來!反了你了,敢來潑我?」

  富氏哼哼道:「不要臉的四哥!叫你嘴上沒個把門的,不說正經話,等回家有嫂子教訓你,我只和你弟弟算賬。」

  徐淞怒道:「你想揍我弟弟?好,反正你嫂子在船上,今晚我不回家了,就在你家吃一宿的酒,看你敢把老六怎麼樣,有種你過來!」

  袁氏在船上笑的前仰後合,留下一串笑聲,畫舫朝著遠方而去。徐淞悻悻回來埋怨道:「哥你看見了為何不說?」

  船尾徐湖拉扯著徐江上來。徐灝笑道:「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叫我說什麼?」

  「這個虧不能白吃,起碼得把她屋裡的酒都喝光了不可,哥你去不去?」徐淞邊說邊脫下衣服,露出結實的肌肉。

  徐灝笑道:「我不去。」

  說實話別看富氏長得人高馬大,三個她加一塊也不是徐淞的對手,徐淞畢竟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主,常年在軍營帶兵。當然富氏的膽量值得稱頌,看來聲望值又得刷滿了。

  又玩了一會兒,兄弟四人上岸騎馬回家。徐灝一進花園。就發覺各處花庭亭閣俱都掛起綵燈來,連樹枝上和假山並各處花塢也懸著飛鳥燈。

  徐灝問指揮家人的月蘭,「怎麼回事?燈籠怎麼又拿出來了?」

  月蘭說道:「姑娘們要迎花神,故此就把燈籠掛上了。」

  徐灝無語的道:「累不累?每年迎來送往,我要是花神一准不下界。」

  月蘭笑道:「可惜三爺不是花神。」

  來到臨夏閣,隔著老遠能聽見孩子們的興奮笑聲,女孩子用綵綢和柳條花卉製成一群五顏六色的小人,岸邊搭建了長亭。

  漣漪和小葉子激動的小臉通紅,對有意思的小玩意自是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徐燁倒是不太感興趣,拎著木質寶劍穿著柳木編織的盔甲,胯下一隻竹馬充當護花使者呢。

  亭內小圓桌上設了個座位,姑娘們細心的將小綢人、小綢馬、柳條編的小馬、小人上頭又插著花。都放在了庭外地上。

  沐青霜看來看去,說道:「這儀仗不全。」

  胡書萱說道:「是了,這是群花的,沒有花神的。」

  徐灝走到一邊摟著兒子看起了熱鬧。虧了她們人多力量大又心靈手巧,馬上在現場製作以柳條為骨架,綵綢粘了個小小的八人轎並八個小轎伕。還做了輛百花輦車,又粘了許多的小人,趕車的、打執事的、舉著小旗、小傘、小幡、小鑼給小人拿著。

  這還不算完,生怕小人用腳走路累著,又趕製了些小馬給它們騎著,架著車。

  徐灝心說哪裡是花神的儀仗,這分明是縣太爺出行,應該是騎著百獸或七彩祥云一類,算了!咱別多嘴了。

  大抵花神是未出閣女兒家的守護神,代表著最珍貴的青春年華,這關口能不開口就別開口,徐灝早就領教過了,敢出言譏笑絕對會遭致所有人的敵視,沒有例外。

  稍後一群姑娘神色莊嚴的上香祭拜,恭迎花神駕臨,洋洋灑灑的念了祭文。胡書萱深有感觸的說道:「古人說『天若有情天亦老』,可見天為無情方才不老。春每年去的無情,為何也有老的時候?我是見了家祠上『春光老』是以有感,想你我姐妹不是草木,焉能無情?這『老』之一字是在所難免了。

  可憐今日我們迎春,卻不知這春笑煞咱們,『我春光來了縱去了,還有再來的時候,而你們的青春,一去再想來卻不能了』。」

  擦!果然胡書萱是文青屬性兼多愁善感的妹紙,要不說不怪黛玉妹妹身體不好,病根和前世因果固然是緣由,但真的架不住一年四季傷春悲秋。春天來了你悲,春天去了你又悲,花開了悲,花謝了也悲,啥也別幹了,哭死了拉倒。

  悄悄拉著孩子們離得遠遠,轉眼間妹子們從喜到悲,開始了少女也識愁滋味,為迎花神又說愁的浪漫感人詩會。

  「走,陪老祖宗吃飯去。」徐灝好說歹說,抱著有些受到感染的漣漪坐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手牽著一個,領著三孩子去了千壽堂。

  一進千壽堂,月蘭追上來說道:「各家的管事來催了,姑娘們什麼時候動身回府?」

  徐灝說道:「大概還得哭半個時辰,把我的帖子讓管事的帶回去,說咱家老太太很喜歡她們,太太夫人也很喜歡,歡迎小姐們隨時來家玩。下個月我要出門,望家裡不要阻止。」

  月蘭笑道:「我這就去辦。」

  堂下站著的婦人們紛紛上前,要伸手抱小姐少爺,徐灝忙說道:「漣漪體弱,誰都不許碰她。至於燁兒,拿去玩吧。」

  很沒義氣的出賣了兒子。漣漪則是徐灝發現小丫頭有潔癖,這也是貴族家小姐的通病,除了有限的幾位至親之外,哪怕誰碰了下她的東西,雖然臉上沒什麼反應,但一整天都會悶悶不樂,更別說肢體上的接觸了。

  漣漪很開心,知道舅舅最好了,什麼事都為她想著,像拍小狗似的輕輕拍拍舅舅的腦袋。以示表揚。進了屋,老太君立時開心起來,招手讓孩子們過去。

  此時弟妹袁氏正繪聲繪色的描述徐淞被富氏潑酒一事,好似那不是他丈夫一樣。

  徐淞夫婦的院子位於二房和三房之間,有自己獨立的花園等一切設施,有自己的前後門,門上懸掛著將軍府的牌匾。

  徐江夫婦和未成親的徐湖彼此緊挨著,和徐增福夫婦的院子離得不遠,非是家族厚此薄彼。想要家族高看一眼,得自己去努力爭取,這和庶出嫡出都無關。

  好比徐溶徐沂只能算是旁支,但宅子一點都不亞於徐淞。不過是在建制和檔次上有限制。

  三太太劉氏又好笑又好氣的問道:「難道今晚淞兒真的要和江兒吃一夜的酒?」

  袁氏笑道:「正好這幾日身子不便,由著他去吧,娘您就別操心了。」

  劉氏也清楚富氏在跋扈也不敢對兒子怎麼樣,尋思給富氏一個警告也好。省得兩口子沒完沒了的鬧騰,是以不說什麼了。

  奶媽子抱著袁氏剛滿兩歲的兒子徐焜,徐灝走過去看了看。因擔心出水痘什麼的,沒有接過來。

  鐘可姑帶著姨娘海棠走了進來,給長輩挨個請過安,又過來給徐灝請安,說道:「太太偶感風寒起不了床,吩咐我來說一聲,請老祖宗贖罪。」

  老太君說道:「請了御醫沒有?」

  「請了,吃了一副藥,已經睡下了。」鐘可姑回道。

  徐灝起身說道:「我過去看看。」

  鐘可姑見狀也說道:「我也得趕回去服侍。」

  「快去吧。」老太君神色關切,「這幾日也別來問安了,守著太太要緊。」

  「是!」

  當下鐘可姑跟著徐灝出來,路上說道:「最近大哥時常來家發脾氣,每次來家都張口要錢,太太攢的銀子都給了他。正巧太太娘家有親人病故,張口借兩千兩的銀子,太太拿不出,吩咐我去求了三嫂,太太一時想不開就病了。」

  徐灝皺眉道:「銀子是小事,回頭叫賬房送過來五千兩。」

  鐘可姑忙說道:「別,這麼下去金山銀山也不夠大哥折騰,這錢都花在秦淮河上了。雖說會令太太心裡堵得慌,但該斷當斷,不能這麼由著大哥大手大腳的下去。」

  徐灝說道:「你說的雖然對,可沒錢他也能找出錢。就這麼著吧,看哪個放高利貸的敢上門要債。」

  探望了躺在床上臉色蠟花的王氏,睡夢中依然緊皺著眉頭,當年精神奕奕一臉富態相的中年美婦,如今明顯露出了老態,對比保持著好心情注重保養的二太太三太太,只能說王氏這些年過得太不順心了。

  徐海夫婦陪著他在外間說了會兒話,徐灝起身離去,回頭就讓李冬送來了五千兩銀子。

  徐海和鐘可姑苦笑著讓人把箱子抬進房裡,放在王氏的床頭,聞訊而來的王玄清幽幽一嘆,她總是不理解為何灝兒肯和大嫂有一腿,即使對自己無微不至,卻始終不肯越雷池一步呢?

  當晚徐淞說到做到,拉著徐江在院子裡吃酒,金桂慇勤服侍,周圍放了四五個炭盆。

  徐湖過來陪了半天走了,袁氏也過來吃了幾杯酒去了,最後剩下哥倆說說笑笑,你在我胳膊上扭了幾把,我往你胸膛上來幾下,不知不覺喝得爛醉如泥,直接躺在蘆席上面。

  金桂哈欠連天,四少爺頭枕著食盒,徐江枕著他的大腿,呼呼的睡熟了,取來兩條被子給他們蓋上,回房休息了。

  一直躲在屋裡的富氏很耐心的等到了二更天,開門悄悄的乘著月色走出來張探,見二人都睡倒在了席上,鼻息如雷,遂壯著膽子走到跟前,低下頭仔細觀察。

  嗯!不是在假裝熟睡,富氏頓時撇了撇嘴,揮手叫金珠等丫頭把準備好的東西拿來。

  硯池磨了濃濃的黑墨,富氏先在徐淞右眼上畫了個黑圈,左眼用胭脂塗了個紅圈,把他的長發散開,分成兩股打了兩個髻子,插了兩面白紙小旗;也在徐江臉上畫了亂七八糟的圖畫。

  把各人的衣襟扯起來蓋在臉上,富氏滿意的拍拍手,悄無聲息的回房關門睡了。

  黎明的時候,徐淞悠悠醒了過來,擔心被妻子責備,趁著天還未大亮,連忙起來回家梳洗。

  一路上接連撞見了幾位家人,捂著嘴看著他笑,徐淞經過爹娘的院子,見房門已經開了,得先進去請個安呀。

  上歲數的人起得比較早,徐增福正在院子裡練拳,劉氏也在一邊呼吸新鮮空氣,猛然看見兒子怪模怪樣的走來,著實唬了一驚。

  徐淞見父母神色驚惶,不明所以的滿頭霧水。

  徐增福問道:「因何將臉塗得這等模樣?你不是從街上回家的吧?虧你有臉。」

  「趕緊照照鏡子,哎呀真是的。」劉氏讓丫頭把鏡子取來,徐淞照了一照,氣道:「一定是徐江幹的好事,沒別人。」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2 23:57
第五百七十三章 徐家老七

  天大亮了,富氏睡得最晚還沒有起床,徐江先醒了過來,察覺四哥已經不在了,迷迷糊糊的爬起來,習慣性的往他娘房裡走去。

  有個嫂子在院子裡掃地,金桂在幫著潑水,見了他二人同時拍手大笑。

  「怎麼了?」徐江滿頭問號不知是何緣故,正在打扮的王姨娘聽見窗外喧嚷,條件反射似的扔下粉餅,慌忙跑了出來,一眼看見兒子一臉的鬼畫符,不勝詫異。

  「誰這麼頑皮?」

  「娘你說什麼?」

  母子二人雞對鴨講,金桂見狀笑嘻嘻的進房取出來鏡子,徐江叫道:「不用問了,一定是四哥干的勾當,他氣我娘子,是以故意拿我出氣呢。」

  王姨娘疑惑的道:「四少爺有年頭不作弄人了!這黑的是墨,紅的是胭脂,昨晚院門都落鎖了,他去哪討這兩樣東西?」

  徐江自以為是的解釋道:「昨兒個不是被潑了一頭一臉的酒麼,非要來這兒吃酒,分明是早有準備,預先帶了來的。」

  王姨娘好笑道:「你說的也有道理,虧了沒往外走,若叫外人撞見成什麼模樣?四少爺真夠刁鑽可惡了,哪有拿弟弟作筏子的。」

  金桂笑道:「昨日他們兄弟倆吃酒吃到了後半夜,我等睡熟了才走了。兄弟親親熱熱我看著怪喜歡的,這惡作劇雖說不該,可也玩的聰明,好笑人。」

  「把弟弟臉塗抹的像個鬼怪是聰明?」王姨娘白了她一眼,「還好笑呢,多大人了跟個小孩子般促狹,你看我見了他不數落幾句?」

  吃完早飯,王姨娘領著兒子去了上房,先給老爺太太作完揖。

  徐江對劉氏說道:「母親,你看四哥幹的好事!把我灌醉了睡著了,趁機在臉上畫的紅紅黑黑。險些被當成鬼打死。」

  劉氏還正想問這事呢,說道:「你還說呢,給你哥哥污了雙眼,一紅一黑,頭髮綰了兩個騖髻,插上兩桿白紙旗,開玩笑也得有個限度,成心咒人算什麼道理?」

  王姨娘詫異道:「這從哪說起,明明是四少爺捉弄江兒。」

  這時候徐淞兩口子進來了,徐淞叫道:「你小子太壞。我替你撐腰不領情,狗咬呂洞賓。」

  徐江也叫道:「你這人,怪不得昨晚不回家,成心哄我睡了幹這個。」

  徐淞說道:「幹什麼?你說的是什麼話?」

  劉氏繼續說道:「你哥污了眼睛,神頭鬼臉的打著兩個髻,插著白紙旗,人人都看見了,就是你幹的營生,你還敢誣賴人?」

  王姨娘疑惑不解的問袁氏。「奶奶,是真的麼?」

  袁氏說道:「不可是真的,一回家唬了一跳,還以為小鬼來家了呢。」

  徐增福坐在上首一直沒說話。只是在笑。啪!徐淞雙手一拍也明白了,瞪著眼說道:「不消說了,必定是弟妹幹的好事,以她那膽量什麼幹不出來?」

  不知何時富氏也來了。在窗外撇嘴道:「不干我事,我可沒用墨汁胭脂畫你們,是老天見你倆欺心。污了眼,插上旗,還敢再欺負女人麼?」

  眾人這才恍然是她所為,無傷大雅的玩笑,笑了一陣也就罷了。

  劉氏和袁氏去探望老太君,在千壽堂裡講了此事,引來女眷們一片笑聲。王玄清進來說道:「太太特意打發我來謝謝灝兒。」

  「怎麼回事?」老太君有些吃驚。

  待她講了五千兩銀子和徐汶花錢大手大腳的事後,全家人一片唏噓。劉氏嘆道:「眼看三十而立的人了,幾何時方能安生下來?」

  原本自小寄予厚望的長孫如此不成器,無疑最令老太君失望,連帶著遷怒於朱巧巧,如果不是朱巧巧一直看不起丈夫,徐汶何至於自暴自棄。

  不過也知道這理由說不出口,徐汶這麼年的所作所為也委實不怎麼地,再說朱巧巧是自己把自己當成了徐家人,不然馬上就可以自立門戶,即使和灝兒之前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好在朱巧巧和徐汶已經離婚了,不然還得擔心兄弟間反目成仇,可總歸是個隱憂,只希望灝兒源源不斷的拿錢給大哥花,汶兒能唸著好既往不咎。

  說實話,徐灝自己也很清楚,徐汶是一顆定時炸彈,但他下不了手,不然徐汶早死了一萬八千回了。

  書房裡,徐湖聽丫頭描述早上的事,笑了一會兒,小廝跑來附耳說道:「馮姑娘今日回家了,說是住兩天就走。」

  徐湖猛地站起來,又驚又喜,昨天聽了四哥的暗示,故此委託小廝去打探風聲,沒想到是真的。

  因徐灝帶著他出門去了莫愁湖,禁閉算是取消了,因此匆匆換了身乾淨長衫,迫不及待的直奔馮家而去。

  冬季最惹人喜愛的花卉無疑以梅花居首,愛她的迎風傲雪,代表著品格高潔的君子。其次就要屬桂花了,四季桂、月月桂等在寒冷的冬天也能盛開。當然仲秋時節怒放的桂花林才是最有名的,夜靜輪圓之際,撲鼻的花香令人神清氣爽,把酒賞桂花是中秋佳節的標誌性習俗。

  為了取悅心上人,半路上徐湖特意買了一盆三株,分別紅白黃三種顏色的桂花,親筆寫了一首古詞。

  花則一名,種分三色,嫩紅妖白嬌黃。正初春佳景,雨霽風涼。庭前四處飄蘭麝,瀟灑處,旖旎非常。自然風韻,開時不惹蝶亂蜂忙

  攜酒獨揖簷光,問花神何屬,離兌中央。引騷人乘興,廣賦詩章,向多才子爭攀折。捐娥道:三種清香,狀元紅是,黃為榜眼,白探花郎。

  與此同時,楊稷等兄弟三人又在一起聚飲,沒有一次不提及馮文君的,怎樣的人品風流,怎麼的標緻耐看,這越是得不到的越好。

  也恰好一時心血來潮打發個小廝去看,結果回來稟報人剛到家,這邊三人飲酒正高興著。楊稷馬上說道:「久不見馮姑,看來天意如此,何不乘著酒興到她家一樂?」

  唐富貴喜道:「快些去,先對二位哥哥說一聲,我這一回一定要摸摸她,請不要吃醋。」

  三人大笑,楊稷叫權仲雨把當日寫的扇子拿著,三人帶著一干豪奴轟轟的到了馮家。

  院門是緊閉的,家人上前使勁敲門,敲了幾下。馮媽媽走來把門打開。

  姚遠說道:「三位老爺又來訪你令愛了。」

  馮媽媽說道:「小女已經從良,不賣身了,得罪諸位老爺,請回吧。」

  楊稷對眾人道:「不要理她,行院裡自抬身價的伎倆也不換個新鮮的,我們只管進去。」

  馮媽媽攔在門前,說道:「女兒不接客了,就算老爺進去也不能奉陪。」

  楊稷怒道:「胡說。」

  見他有些惱了,馮媽不敢十分阻攔。再說人多都往家裡走,也阻攔不住。最前方的楊稷第一個直闖馮文君的閨房門口,就見她和一個俊俏書生並肩而坐,互相談笑。

  楊稷大怒。指著屋裡說道:「不接客陪著個酸丁?放著我們這樣的身份不留,想我還請了名士寫了詩扇趕來贈送,如此不識抬舉,太可惡了。」

  瞬間惱羞成怒。楊稷又犯渾了,不管不顧的厲聲道:「給我打。」

  楊家的家丁加上其他兩家的,蜂擁而上將門窗槅扇。桌椅擺設等全都給砸了,把個馮媽嚇得躲得無影無蹤,代目也不知貓在哪裡,下人紛紛藏在柴火堆裡。

  屋裡的徐湖很生氣,可他就一個人得護著心上人,神色間毫無一絲懼怕,有的只是憤怒。

  楊稷倒也有些眼色,清楚對方大概是個秀才動不得,怒指馮文君,「把瞎姑抓出來。」

  下人們正要衝進去,姚遠攔住了勸道:「少爺息息怒,都是老乞婆的不是,與馮姑娘無關,萬不可因這些小事氣壞了少爺玉體。」

  徐湖忍不住走出來說道:「煙花之地,貧富皆可往來。不說她已經從良,就算沒從良,我是先來的,先生何必欺人太甚?」

  楊稷愈發大怒起來,罵道:「你這小畜生是什麼人?敢稱我先生?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講話?」

  唐富貴嚷道:「反了反了,就是我,誰敢不叫我一聲老爺?況且是我大哥,你叫他先生,睜開狗眼看看他是誰?世上有這樣的體面先生?實在是可惡透頂,打呀打呀,愣著做什麼?」

  說著說著擼起了袖子,裝模作樣的咋咋呼呼。

  徐湖不願自報家門,說道:「我黌門中人,稱人先生足矣。況我們雖是布衣之士,上可以對王公,如何就說不得話?且官府也不過是秀才做的,何得如此小覷人?」

  見這小子言語文雅,自然輪到搖著摺扇的鄔斯文出面了,上前說道:「他二位者,江南之大老也。你不要把自己之青衿太妄自尊大了。你就中舉焉,不但我是你的前輩。諒你一貧窮人之舉人,而何能及我巨富之進士者乎?吾語汝弗如也,由此觀之,汝則一妄人也已矣。」

  楊稷用手點著徐湖胸膛,不屑的道:「你就算是個秀才,我且打了,看你哪裡告我?不要說你那學道教官,就算在國子監約了上千秀才,往午門叩閽,到錦衣衛告狀,我也不怕你。誰不知道如今當朝的徐都督是我的叔叔?」

  唐富貴唯恐天下不亂的插嘴道:「哥,懶得同他講厲害。這樣打他不快活,栓起來帶回去,吊在馬鵬底下打個臭死,才出了我這口氣。不然我不依,咱們可是徐叔叔的門下,不把此事鬧得天翻地覆,我肚子要氣炸了。」

  被他這麼一挑唆,楊稷就叫家人將徐湖拿下,把馮文君也要綁起來。

  到底姚遠清楚不能這麼幹,苦勸道:「晚生乞個恩典,他少年人不懂事,不認得三位老爺。馮姑又是個瞽目人,可憐見的,求開開恩。」

  徐湖一把推開家人,冷笑道:「口口聲聲稱我三哥為叔叔,又要把我這七叔叔吊打。來吧,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收尾。」

  「哎呀。」姚遠忙小心翼翼的問道:「敢問您名諱?」

  徐湖冷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徐家老七徐湖,我三哥就是你們口中的叔叔徐灝,家住獅子街天字一號,英國公府。」

  此話一出,兄弟三人面面相覷,楊稷一團惡意化為了冰雪,唐富貴則面色如土,這在京城誰會故意假冒?走幾步就能問的一清二楚。

  尤其是此事不站在理上,既然連徐家都搬出來了,萬一事後被徐都督知道了,誰能好過?

  尋思尋思兄弟三人相互擠擠眼,一轟出門而去,那些家人見主人如此,也不知是什麼緣故,把徐湖馮文君撇下,慌慌張張的追了過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2 23:57
第五百七十四章 也算學霸

  今日是臨安長公主過五十歲的壽,早早送來了禮帖,得知茍氏懷了身孕合家都很歡喜。朱高熾提前一天在宮裡為其舉辦了家宴,所有公主都出席了,是以今日無需再來賀壽。

  唯有徐翠桃夫婦因擔心受李芳的影響,損害了夫妻倆的名聲,先是搬到了娘家暫住,最近又在徐家剛剛破土動工的新宅附近要了塊地基,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打造小家上頭,對婆婆的大壽並不十分熱心。

  過壽加上兒媳婦喜得身孕,可謂是雙喜臨門。一大早,李家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窮親戚紛紛從鄉下趕來慶賀,李家真正的親人都死絕了。

  紅梅配了小廝成親數月,也發現有了身孕,夫妻倆都知道此乃主人的親種,而奶奶肚子裡十有八九倒是自家的,打死也不敢說破,少不得當親生兒子養吧,不算吃虧。

  有意思的是,蒙在鼓裡的李芳算了算日子,料到紅梅肚子裡一定是自己的骨血,如果妻子沒懷孕,即使丟人也得承認了,可妻子已經有了,丫頭又配出了這麼久,就算生了兒子也雜夾了小廝的雜氣,何況誰生男生女還不一定呢,再說反正都是自己的種子,悶聲發大財吧。

  哪裡知道紅梅的是百分百的純血,茍氏肚子裡則是百分百的雜血,正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李家的血脈傳承。等到日後孩子長大了,到時孩子的長相或許會很耐人尋味,此處暫且不表。

  有了後代。李芳難得精神奕奕的站在大門外,迎接陸續到齊的男女親友。裡外張羅的十分熱鬧。

  正要坐席,家人飛報:「國公府徐老太君親來賀壽了,太太奶奶們也來了。」

  眾親友聽見趕忙起身迴避,內宅那些怕見人的鄉下奶奶們,亦趕著躲藏的影兒不見一個。

  茍氏領著全府上下的媳婦丫鬟迎了出去,臨安公主帶著李萌在中廳等著迎接。

  李芳也走到大門外遠接,只聽著鳴鑼喝道之聲,整條街擠得水洩不通。老太君出門排場可大了去了。徐慶堂和徐灝爺倆的儀仗都來了不說,蕭氏等人各有各的出行隊伍,而且老太君還有御賜的十六抬大轎,青羅傘等等,近乎全家傾巢而出。

  最前方八十名親軍都到了公主府,後面的執事還沒出府呢。

  這排場看的李家親戚一個個目眩神迷,一乘乘綵緞轎子打眼前穿過。一輛輛碧游車絡繹不絕,婦人婆子俱都一身的綾羅綢緞,到底來了多少人,不知道!

  轎子在中廳歇下,親隨轎伕等男人們都退了出去,各自的媳婦們將轎簾卸下。兩邊丫鬟嫂子們紛紛上前伺候著太太奶奶出來,臨安公主笑著對老太君問好。

  老太君對茍氏笑道:「都是自家人,媳婦有身孕也不必操心,把姑姑嬸嬸姐姐妹妹都趕到屋裡吃席就完了。」

  這話說得所有人都笑了。

  這邊家裡,富氏在屋裡忙著打扮。起床晚了沒來及過去,富家的管家富三魁的媳婦看著她梳頭。

  梳了頭。換了雙新鞋,富氏把最好的首飾都戴在頭上,誰知一腳蹬在了尿盆子裡,頓時把一隻簇新的大紅高底鞋,貢繡白紗金線的裙子,裡面的褲子染上了臭尿。

  倒霉的徐江剛一隻腳跨進來,富氏大罵道:「你瞎眼了是折了手啊?尿盆子怎麼沒拿出去倒了?這弄了我一腳,還趕著去公主府呢。氣死我了,倒不如你趕緊死了,我做了寡婦再沒人惹我生氣。」

  富三魁家的說道:「姐姐,姐夫就該替你端尿盆子?不是還有丫頭麼。」說完她指著外面的金珠,「小臭肉!奶奶的尿盆子,你不該端出去?放在這兒淌了一腳。你等我回府對老爺說,領回去打你不!」

  富氏說道:「我叫他讓丫頭廂房睡,丫頭不在屋裡,她們的活計就該他做。」

  站起身抖著濕漉漉的裙子,富氏的臉色很難看,唬的徐江臉色發青,老老實實的貼著牆不敢言語。

  富娘子見狀說道:「姐夫你先出去,省得她看你生氣。」轉而對富氏勸道:「我的姐姐,你真當徐家是面捏的?說兩句就完了,可別不依不饒了。你那乾弟弟馬上就要娶小巧了,她若在家這麼罰丈夫,我看你疼不疼?」

  富氏冷笑道:「兩碼事,要是小巧那妮子敢像我似的降我兄弟,他不休了她,我替他休了。」

  富娘子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別忘了主持公道。」

  富娘子的丈夫富三魁是富老爺的遠房族侄,因此富娘子習慣了管富氏叫姐姐,古時類似情況不分年紀大小,姐姐算是顯得較為親熱的尊稱,不是一家人或隔著輩分也可以叫。

  富娘子的親弟弟認了富氏做乾姐姐,自小一起長大,那小巧也是遠房的富家小姐,性子和富氏基本酷似,針尖對麥芒,所以堂姐妹間自小就不對付。

  徐江得了富娘子的話,拿眼看著妻子的臉色,慢慢一步步的挪了出去,男子漢大丈夫這般窩囊,抹著眼淚進到他娘屋裡。

  王姨娘嘆氣道:「我的兒,這是又惹禍了?」

  徐江抹著眼睛,氣道:「誰敢惹她?她自家一腳插在尿盆子裡,昨晚我睡在外頭,憑什麼怪我不端出去,還當著娘家人罵我瞎眼折手。」

  王姨娘說道:「算了算了,你要早早替她端了,何至於被咒一頓?」

  正說著,富娘子進來笑道:「恭喜姨娘,賀喜姨娘,奴家給您報喜來了。」

  「快請坐。」王姨娘忙起身說道,一臉的苦笑,「何來什麼喜?不氣死已經阿彌陀佛了。」

  富娘子款款進來,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瞅了一臉苦瓜相的徐江,輕笑道:「今日特來說一聲,我家老爺自從許了成就女婿,每日以此為念。正好今年地方開科,宗師當年是老爺的同寅,再三請託要替女婿進學。

  下面府縣考的容易,兼且姑爺貴為徐家子弟也是個童生,不過備了一份厚禮,不算賄賂只是托個情罷了,必保姑爺如願考中秀才,今年就能進國子監了。

  待上秋鄉試,主考按理說可能是我家老爺的同年同門,姑爺你先刻苦攻讀著,到時老爺自有算計,興許連過三場也非難事呢。」

  王姨娘大喜道謝,整個人似乎都年輕了十歲,她畢生的心願不就是指望兒子出人頭地麼。

  當下拿出二十兩銀子感謝富娘子,兩位女人說說笑笑言談甚歡,倒是徐江不怎麼歡喜,做官很有意思麼?

  要說明朝也有學霸,從舉人到秀才再到童生,在地方學府到京城國子監,自己不求上進,遇到歲考或自己考或用銀子保一個三等,也不和要上進的人爭,常年霸佔著讀書人的身份就好。

  古代並非是考上了就會一勞永逸,每年不但由吏部派人下來考察人品和風評,就和公務員一樣還得年年考個資格證書,合格了你才能優哉游哉的不納稅,有資格每天議論國事。

  就算當官無需考試了,但一樣得接受每三年的吏部考核,年年劣等是要清除出官僚隊伍的。當然像徐灝此種終身錄用制是另一回事了,甚至還是世襲制,小徐燁就算將來啥都不干,最低也能混上個正二品大員。

  不過權貴的淘汰率也很驚人,謀逆戰敗等大罪有鐵卷丹書也沒用。歷史上永樂朝隨著丘福十萬大軍全軍覆沒,一串的侯爵伯爵都被革除了爵位,大概有十幾個家族之多,剩下的朱棣也無需動手了。

  如果將來不出意外的話,朝廷早晚也會對人數日漸囊腫的權貴們下手,最起碼也得減輕下國庫上的負擔。

  到時就看誰家出現不孝子弟吧,連累家族覆滅。反正古往今來就是這麼回事,所謂富不過三代固然有自身的原因,但何嘗不是外力必然要加禍呢?想一想至今爭論不休的的土木堡之役,一下子減少了多少白吃飯的富二代富三代。

  徐江也算是個學霸,九歲那年很爭氣的考上了童生,此後便很滿足於最基本的身份。他自己也清楚考不上秀才,死活不把學籍遷進京城,年年在蕭家村隸屬的縣裡參加歲考。

  每年考試時,他也算是老前輩了,對著一群半大不小初出茅廬的學弟們,頤氣指使的非常風光。閒著無聊回縣裡的學堂念幾天書,和那些大學霸沒少欺負小學生們。

  其實就算徐江不學文,以他的家世也沒人敢看輕,他自己也學得膩味了,難道等七老八十還和小學生站在一起不成?早就想向徐海看齊,做一個悠閒的富家翁。

  一想到要應付亂七八糟的外人,又得苦學參加春闈,一旦瞎貓碰上死耗子當了進士,還得費心勞力的應酬座師同僚。

  然後聘師爺雇門客,帶著人辛辛苦苦的跑到外地去做官,巴結上司討好同事什麼的,麻煩不麻煩?不由得感到十分無趣。

  哪比得上家裡無事一身輕呢,哪怕有個母老虎在,再說去做官敢不帶著夫人麼?

  現在都欺負死死的,在外頭沒了長輩哥哥嫂嫂制衡,家裡豈不成了她的一言堂?如此徐江更不樂意了。

  奈何此事由不得他,就算到時故意交了白卷,大抵那文章也會不知從何而來。

  「唉!」無精打采的徐江嘆了口氣,唯一的好處,或許妻子不會太嚴厲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2 23:59
第五百七十五章 算打臉麼?

  張燈結綵的長公主府,富氏緊趕慢趕的從內門穿過來,大大節省了時間。在下人的指引下走來,就見李家那些親眷奶奶、姑娘們在牆外頭躲躲藏藏,東張西望的。

  富氏輕蔑的仰起頭,心說一幫子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

  這些女人一回頭,瞅見個身高一米八左右,衣裳打扮皆異常華貴的年輕夫人,濃眉大眼相貌不差,帶著四個丫頭匆匆而來,俱都唬了一跳。

  越是看貴族太太一副趾高氣揚的神態,眾人越是充滿敬畏,紛紛下意識的低下頭去,不敢仰視,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徐家的六少奶奶。

  女人們彼此竊竊私語,一致認為徐家六少爺定是傳說中能力拔千斤賽過張飛的猛將軍,妻子一定是在出征途中,娶得敵營某山寨寨主的女兒,類似穆桂英的女中豪傑,然後夫妻倆齊心協力輔佐明君,定國安邦,除暴安良云云。

  倒是那位徐家三少奶奶生得國色天香,我見猶憐的,可從那謙遜的神態來看,想必有名的徐都督也不過爾爾,大約是個類似張良一樣的文弱書生罷了,興許個頭還沒有妻子高呢。

  正議論的熱火朝天呢,老太君叫老媽們去請她們過去相見,一個個立刻沒了先前的精氣神,你推我讓鬧了半天,好不容易這個剛走出去,那個又不好意思的縮了回來。

  四喜也出來請,等了一會兒心中發煩,再三催促眾人過去,女人們無奈推推擠擠的一起往裡面緩緩移動。

  請進了花廳,她們三個一塊兒,五個一堆兒,來時也不知在哪個鋪子人手買了一把白紙扇,全都遮擋著臉。好似未出閣的閨女似的。

  屋裡的人都覺得好笑,迎出來的蕭氏從未見過這樣的范,大抵同是鄉下出來的,沒有在意,既然無人上前見禮,那就彼此點個頭吧。

  老太君覺得自己是客,人家算是半個主人,說大家坐在一起吃席比較熱鬧些,臨安公主心裡暗暗感激,她就怕慢待了李家親戚。回頭說她嫌貧愛富。

  如此按照輩分等混坐在廳內,太太們分開來坐,小姐們單獨一席,余外親眷按照長幼次序而坐。徐翠桃始終陪在婆婆身邊,沒有她坐著的規矩。

  劉氏對面坐著位胖太太,面相很富態,膚色略有些黝黑大概是曬的,約有五十來歲的年紀,插著滿頭的金花首飾。身上穿著豆綠、翠藍兩件綢綾棉襖,外面罩著一件大紅綾子單衫,繫著綠緞碎花裙子,藍緞子繡花鞋。白木外高底的質地。

  按理說二月天的氣候不冷也不熱,穿兩件棉襖在屋裡,劉氏都替她熱的慌,再說也沒有這樣穿衣服的。不怪一直扇扇子呢。

  細看太太手上套著兩個銀指甲,四隻銀戒指,一對銀手鐲。臉上排著一串銀三事,滿臉的得意樣兒,似乎有喜事。

  劉氏出身商賈之家,對類似的打扮再熟悉不過了,含笑問道:「這位太太尊姓?」

  胖太太顯得很驚喜,忙答道:「我姓黃,家住江寧鎮東沿兒。不拘到那裡提起孝義村的黃牛家,誰都知道很有個名兒。不瞞太太說,我家裡有六十來頭牛,三十幾條驢。就是西沿兒的白家和謝家都不過二三十頭牛。誰家比得上我家的牛多?

  只有我大姑娘的婆婆家,住南頭兒,遠近聞名的黑牛鮑家,現今足足養了百十頭牛;我二姑娘嫁在了張家莊,離咱們村有十幾里道兒,也是很有名的,都稱牛張家。

  我家二姑爺過了年花費了好些銀子,進了講武學堂,京城那些衙門誰不認得他?學裡有武官老師任他做了乾兒子。那孩子本來就仁義,遇到村裡殺豬的日子,他定要稱兩斤肉去孝敬乾爹乾媽。

  去年八月間老師休息,還請了咱們進城賞桂花呢,就在秦淮河和棲霞山,整整逛了一日。那天兵部主事耿太太也來赴席,瞧見咱們真真好生親熱,趕著一口一聲的叫我大姐姐,又給孩子們禮物,什麼荷包香囊的,過後非要扯著我們到她家住兩天。

  要說耿老爺這人真好,據說還是剛剛過世的長興侯耿家的親族呢,一點架子都沒有,也跟著他太太叫我姐姐。赫赫!」

  話匣子打開說到這兒,黃太太捂著嘴笑,「後來咱們就當親眷般往來,差不多有一點半點的事兒,都是咱們給他去說個話。不瞞太太說,不拘在這偌大的京城,走到哪誰也不敢欺負咱們。」

  劉氏一個勁的點頭答應了,一時間無話可說。倒是朱巧巧等徐家少奶奶都在裡間坐著,由李萌陪客。臨安公主太清楚徐灝的脾性了,是以姑奶奶們單獨坐,也是朱巧巧和沐凝雪以及袁氏的身份太貴重,不好和外人隨便混坐。

  徐家女眷瞧著茍氏帶著數十位嬌嬌嬈嬈的姬妾進來敬酒,紛紛起身陪了一杯,又一起去給臨安公主敬酒祝壽。

  因他家的門風坐不住,一等酒過三巡菜已三上,正好老太君年紀大了加上又不是自己家的親戚,鬧哄哄的感覺頭暈,蕭氏和劉氏見狀起身告辭,臨安公主也不好挽留。

  如此眾人都送徐家女眷出來,一同來到中廳,家人小子早已站在轎子前伺候,嫂子們扶著太太奶奶上了轎子,掛上門簾。親兵在前頭開路,旗牌官吆喝開鑼,這頭老太君都到了家,那邊富氏上了袁氏的轎子,還未動身呢。

  與此同時,徐灝和徐汶等兄弟被安排在書房裡,外廳上房十幾桌酒席,坐滿了男親戚,李芳笑眯眯的往來照應,李茂則不願陪客,一直在書房。

  院子裡坐滿了跟班爺們,各家的轎伕,附近的衙役等人,還有徐汶兵馬司的數十個兄弟。李茂特意向河上的汛官要了二十名汛兵前來,負責彈壓閒人,幾位太監管家負責款待酒飯。

  書房裡總共四桌酒,劉芳劉智都來了,李景隆帶著李增枝也趕來湊熱鬧。此外還有些相干的不相干的,禮多人不怪嘛!但都有個共同的特點,全部和徐灝有交情。

  就連令徐灝非常意外的劉蘊也算是老相識了,他是被李增枝喊來的,大抵是為了通過他謀求官復原職或引薦個安身立命的營生,總之很多人皆有求於徐灝。

  不然以李家的落魄,縱使是長公主府,有點身份的都不稀罕來。

  跟紅頂白世間常態,徐灝瞅著一雙雙充滿渴望的眼神,也有些坐不住了。奈何老大徐汶非拉著他拼酒。他也只好酒到杯乾。

  李芳今日很高興,王族弟兄和狐朋狗友一個不少,安排在後面的院子,加上這些意外之客,今天大感有面子。

  人多嘴雜,徐灝被自家兄弟和李景隆圍在最裡面,劉蘊等人沒機會上前寒暄,只得耐心等待時機。

  酒過數巡,就見李芳光著脊樑。手裡拎著一條鐵棍,在院子中間耍舞起來,引得眾人紛紛叫好。

  李芳小時候讀書不成,後來在武藝上下過一陣苦功夫。基本功很紮實,可惜這兩年被酒色漸漸掏空了身子,完全憑著一股勁頭,不多一會兒微微喘著粗氣。耍不動了。

  過來圍觀的朋友裡,駙馬梅殷的長子梅順昌盯著屋裡的徐灝,因為梅家的失勢。自然對徐灝這幫人恨之入骨,尤其是對徐灝,視為背叛太祖皇帝的罪人。

  歷史對梅家開了個小小的玩笑,梅殷沒有被朱棣授意害死,是以兩個兒子也沒能封給高官,仍然在京城無所事事。

  倒是他們的母親寧國公主因嫡出的身份,依照明制進封為寧國長公主,也因故世的馬皇后親生兒女俱都亡故,碩果僅存的寧國長公主之俸祿待遇,連諸王也無法相比。

  而另一位嫡出的安慶公主,在丈夫歐陽倫被賜死後,前年已經鬱鬱而終了。

  梅順昌藉著酒勁認為機會難得,有意讓徐灝出個醜,示意跟了他父親多年的僕人哈爾做做準備。

  走出來接過李芳的鐵棍,隨便揮了幾下,笑道:「素聞徐三哥武藝高強,不如下場讓咱們見識下,我家人哈爾曾是瓦剌的英雄,想必徐三哥作為我漢家的英雄,一定不會令咱們失望。」

  當眾有人提出比武的要求,徐淞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說道:「不用我哥,老子來領教下。」

  梅順昌不屑的道:「你不行,倒是你妹夫沐皙在場或許可一戰,哈爾去年可打敗了武狀元,號稱第一好漢的朱勇也不是他的對手。」

  那位哈爾脫去外衣,現出一身古銅色的肌肉,一步步走了出來,人高馬大比富氏還要高出一個頭,相比下徐淞顯得太瘦弱了。

  坐著的徐灝聽說過哈爾的名聲,確實是很厲害。據說當年做了明軍的俘虜,被梅殷的父親救了性命,從此以後對梅家忠心耿耿。

  草原上的漢子拋開國仇家恨,大多忠義雙全值得敬重,哈爾就是這樣的樸實漢子。

  如果是別人,徐灝直接一槍崩了了事,都什麼年代了,還逞匹夫之勇?但他不想傷了對方的性命,當然更不想人家傷了他。

  面對周圍各種各樣的目光,有善意也有惡意,徐灝笑吟吟的沒說話。

  徐海站出來冷冷的道:「梅順昌,你不知我三哥乃是太子太傅麼?堂堂朝中重臣陪你家的奴隸私鬥,你爹就是這麼教導你的?如此的沒教養。」

  梅順昌臉瞬間紅了,怒道:「酒席上不講身份,答應就下場,不答應就拉倒,你憑什麼辱及家父?大家給評評理。」

  徐湖也起身冷道:「為何你不下場?卻讓別人出頭,我看你分明包藏禍心,想趁機置人於死地。」

  梅順昌大怒,厲聲道:「你血口噴人。」

  徐灝懶得和他爭辯,直接說道:「或許你沒有害人之念,但你是另有居心,哪怕是打算讓我當眾出醜。來人,把他送到錦衣衛,交給內閣處置。」

  「你。」梅順昌心中不忿還想反抗,哈爾則目露凶光擋在他前面,誰知沐云等四位親衛上前,舉起了四支短槍,在黑黝黝的槍口面前,任你勇冠三軍也沒用。

  這時徐海嘲笑道:「剛剛警告你了,竟然還不知馬上道歉。你見過有人敢當面挑釁你爹麼?真乃愚不可及。」

  有人笑道:「人家名字取得好,順昌麼,順他者昌。」

  四周的人全都哄堂大笑,為了故意討好徐家,笑聲異常的肆無忌憚,在哄笑中梅順昌被帶走了。

  只能梅順昌把權貴子弟身上的習氣套在了徐灝身上,自以為對方會按照江湖規矩行事。

  他卻忘了,徐海腦袋被驢踢了,會選擇戰或是不戰。如果是在軍營裡無所謂,但在外頭不立即追究此事的話,哪怕是出言拒絕都會給言官抓到把柄,一個有失大臣體統是要挨處分的。

  當然有失身份之事徐灝沒少幹,畢竟人家年輕麼,年輕就有犯錯的本錢。

  嘲笑聲異常刺耳,人們都在笑談梅順昌的不自量力,徐灝生出一種彆扭的感覺。

  怎麼自己越來越像個大反派呢?這算打臉麼?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3 00:01
第五百七十六章 算計

  下午,徐灝在門口等著兒子下學,就見李太步行送徐燁回來,笑道:「今兒個出息了,不騎馬。」

  李太走到近前,看著徐燁乖乖走到父親面前,說道:「就屬小少爺聽話懂事。奶奶的,也不知家裡哪個小兔崽子把我的馬牽到了鐘鼓樓上面,全家人找了半天不見,還是守樓人說有馬在上頭。

  我叫人去牽下來,敢情上樓容易下樓難,樓梯又窄,馬死活不肯下來,只得雇了碼頭上的夥計,合力把馬捆縛了四蹄,費力扛著抬了下來。不消說馬的四足都麻木了,我也心疼,這不乾脆我倆走路得了。」

  徐灝聽了哈哈一笑,說了幾句話領著兒子回家,走著走著發覺今日兒子有些過於乖巧,嘴角掛著一絲得意笑容,心中一動,問道:「是你做的惡作劇?」

  徐燁倒也誠實,輕輕點了點頭。徐灝好奇的道:「為了什麼緣故,和爸爸說說,我發誓保守秘密。」

  徐燁仰頭說道:「午時李叔叔在門前叫住了賣雞蛋的伯伯,商定了價錢,說要把雞蛋一個個數清楚。他叫伯伯把兩隻手臂圍了一圈,放在石階的平台上,把雞蛋從籃子裡拿出來放在伯伯的手臂上數數。

  數完了叫伯伯等著,他進去取錢,然後叫同學們從後門繞過去搶雞蛋,我氣不過就偷偷把他的馬牽到了鼓樓上。」

  徐灝大為驚奇的注視著兒子,一把抱了起來。心中很是歡喜,不但話說的很利索。更難為他小小年紀還有份俠義心腸,胸中洋溢著為人父的驕傲。

  當然兒子礙於年紀小說得不是很完整,想必賣雞蛋的當時一動不敢動,半蹲著坐又坐不下,起又起不得,手又不敢挪動。李太那廝吩咐孫子們扮作附近的頑童一哄而上,你拿一個跑了,我拿一雙再跑。這傢伙純粹是耍人家開心呢,等有機會得教訓一下。

  世上大多數父母都會不惜節衣縮食,一輩子省吃儉用,只為了給兒女提供最好的教育,徐灝也不例外,不然也不會請徐妙錦單獨給兒子啟蒙了。

  不過他也不會一味的把兒子放在象牙塔裡,之所以送到李家。是為了讓他體驗下別人家的環境,還有比李太這個大老粗更有意思的家庭麼?

  徐灝認為為期一年的適應很有必要,在完全陌生的環境裡,或許會讓兒子感受到一些做人的道理。本身李太家的兒孫是非常的調皮搗蛋,但不像南方大戶人家的孩子那樣,小小年紀什麼都會。

  好比徐家的族學。族中子弟吃喝嫖賭樣樣都有人嘗試,甚至偷看寡婦洗澡,相互弄屁股等什麼亂七八糟的齷蹉事皆有。儘管不想承認,可確實乃煙粉江南的常態。明朝的紅燈區之燦爛興盛,已經完成超出了徐灝的想像。

  越是承平年代越如此。當然並非僅僅只有中國獨有,食色性也。哪個國家能免得了?

  徐灝非常高興,徐燁的作為堪稱有膽有識,對比自己小時候,保準搶雞蛋裡會有他一個,也或許只是幫人家拾到籃子裡。

  一路而來,家人們紛紛駐足,吃驚的望著他反覆狼吻兒子,逗得徐燁左閃右躲咯咯大笑,小手反而緊緊摟著父親的脖子,十分開心。

  大傢伙都心說這可是一樁稀罕事,哪有當老子的這麼親孩子?人人嘆息三少爺未免太寵溺兒子了。

  就連徐青蓮和徐翠桃見了也吃驚不已,嚴父嚴父,長此以往那還得了?

  老太君指著父子二人苦笑道:「我是希望你們能多疼疼孩子,可也不是這麼個疼法,小心慣子如殺子。」

  徐灝又趁機偷襲下兒子的嬌嫩臉蛋,大笑道:「因人而異,我兒子比我強,就怕他寵壞了我。哈哈!」

  「他最近腦袋越來越不正常了,瘋瘋癲癲和紅葉那丫頭當年差不多。」老太君哭笑不得,「你說的沒錯,你像個大孩子,燁兒反倒是個小父親。」

  徐青蓮擔心的道:「上了年紀才會像個頑童,你才多大一點?燁兒你過來。」

  徐灝笑著把兒子放下,讓他過去,說道:「我是有感而發,不過我答應替他保守秘密,說話要算話。」

  這時候三太太王氏走了進來,一副受不了的模樣,說道:「老天爺,今兒那黃太太來串門,我又不好不招待,足足拉著我嘮叨了兩個多時辰,鬧得我頭也昏眼也花,推說有事趕緊走開了。不然看那架勢意猶未盡呢,要拉著我聊一宿的意思。」

  順手把坐在徐青蓮身邊的徐燁摟在懷裡,寶貝寶貝的叫著。徐翠桃問道:「哪位黃太太,怎麼不領來對老太太也嘮叨嘮叨?講些鄉下趣聞也是好的。」

  「你婆婆生日那天的黃太太,坐在我對面很富態的那位。」王氏轉而對老太君說道:「話裡話外起了攀附心思,雖說此乃人之常情,可大家又不熟,故此不想領過來拜見您老。」

  老太君說道:「誰說不是呢,來個親戚本來挺高興,就怕求這個求那個,更怕求那些不該辦的事兒,不答應怕傷了親戚間的情分,可又怎麼敢答應呢?」

  徐灝心有慼慼焉,對此可謂是深有體會,常言道升米恩,斗米仇,人的慾望是沒有止境的。

  這時母親蕭氏也過來請安,怒氣衝衝的,不等大家開口詢問,直接說道:「真真氣死我了,今日回娘家,誰知娘家兄弟裡出了一個為富不仁,被鄉親們你一句我一句把臉都給丟光了。想我蕭家百年郡望誰不敬服?現如今則人人背後指著脊樑骨罵呢。」

  劉氏問道:「是誰?」

  蕭氏苦笑道:「四房那一支的蕭易,今年六十了沒兒沒女的那一個。也不知賺這些昧心錢要留給誰去。」

  劉氏回憶了下,說道:「我想起來了。蕭老實,誰不知道他最不老實,想方設法的剋扣人,早晚會遭到報應,大大的家業不定便宜誰呢。」

  這邊徐青蓮問徐灝:「到底是誰?」

  徐灝解釋道:「村東頭的蕭八伯,記不記得左近一帶一多半的田地都是他家的,偏偏拜年時最小氣,每次就給幾文錢的那位。」

  「哦。」徐青蓮想起來了。頓時打消刨根問底的心情。

  要說這位蕭易也算是蕭家村地主中為富不仁的佼佼者,早年繼承祖產之時沒幾個錢,家裡只有夫妻二人並一房下人,日子過得精打細算。

  每當遇到青黃不接的年景,窮家小戶借他一石穀子,他稱給人家時用平平的斗,只有九升重。等到了秋收時卻用尖底的大鬥,得還他一石五斗米,名曰加五。

  借糧食的時候,要對方用房子田地寫文書做當,沒有房地拿妻子女兒也行。要是借銀子定的五分行息,九五的戥子稱出。一旦到期沒來還錢,他也不上門去催,那些窮人家也樂得拖下去。

  不想幾年後,被蕭易本利驢打滾的一算,連房子帶人口都是他的了。因有畫押的文書為憑,去哪打官司肯定是他贏。誰讓賴賬不還呢?

  儘管為富不仁,但蕭易深知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村裡人他不坑,是以沒人說什麼。二十年間掙下了一份殷實家業,雖不算蕭家村最有錢的大地主,可也是數得著的富戶之一。

  蕭易年紀越老越是貪婪,近幾年尤其變得肆無忌憚,逐漸因沾親帶故的緣故,村裡人也受到了影響,是以很多人都非常不滿,親戚家被搞得傾家蕩產,誰會樂意?

  資本家都是萬惡的,地主老財再心善也是剝削階級,遍天下的土豪皆是靠類似原始積累的手段煉成的,徐灝的胸懷還沒到見一個管一個的寬廣。

  打土豪,分田地,待下一個穿越者來幹吧,此乃明初不是明末。

  且說那位胖胖的黃太太回到家裡,對兒子媳婦們誇道:「今日去國公府,才知道什麼叫做富貴。哎喲喲,任是一件古董玉器就抵得上咱家所有的牛了,難得的是徐家太太很親熱,我尋思還要去拜拜。

  咱兩家可是親家,早晚會有求到的一天,所以平常的日子多走動走動,省得臨時抱佛腳,人家不給你面子。」

  她大兒子黃淮水說道:「那可是國公家,高攀的起麼?倒是眼前有一家能攀上,而且對咱家來說也是好事,不過難以下手,可惜了。」

  黃太太問道:「什麼好事你說出來,咱們一起商量著。」

  黃淮水說道:「三嬸子年紀輕輕的不肯改嫁,偏要守著三歲的孩子,情願將家產叫外人騙去,將來三十頭牛非得被她敗光了不可。記得去年三清觀的孟老二瞧見了三嬸子,發誓定要娶她,想了多少的主意,求了多少人來說媒,她總不依。

  今日我遇見了孟老二,他說你幫我想個法子,叫你嬸嬸嫁了我,她名下應有的傢俬、房糧土地全是你的,我一文錢也不要。我當時應了他,可想不出個好主意,孟家也是首屈一指的財主,放著這門親戚不認,豈不可惜?」

  黃太太沉吟不語,大媳婦賴氏笑道:「此事倒也容易,須得知會孟老二一聲,休叫任何人知道。趁著三嬸子正病著,先給她散個謠言,叫人動了疑,咱們就可用計了。到時衙門裡再使上幾個錢,怕不把她發官叫賣?孟老二買了回去,也省去了後患。」

  黃淮水叫道:「這主意好,不過得找出一個姦夫來,不然官府不會信,反而說咱們誣告,這罪名非同小可。」

  賴氏說道:「也容易,官府盤問姦夫是誰,你就說她娘家親戚的侄兒,鬼鬼祟祟的來往,誰知道誰是她的姦夫?又沒住在一處。橫豎官府大刑伺候,她能受得了疼?到時肯定隨口編出來一個,只求少受些罪。」

  原來黃淮水的親叔叔是位飽讀詩書的秀才,黃家在本地世代皆是大戶,分家時繼承了一筆豐厚財產。

  讀書人不喜經營,除了唸書就是和好友朝夕講論經史,娶了妻子何氏長得漂亮人也賢惠,內外一切家務皆是何氏一手打理,伉儷之間十分恩愛。

  可嘆丈夫三年前不幸病逝了,何氏守著幼子不願改嫁,古時最重名節,族中人見她年紀輕輕的守志,沒有不佩服讚歎的,街坊鄰里更不用說了,人人誇她賢德,大概等兒子長大成人後,官府還得給豎個貞節牌坊。

  自從丈夫死後,何氏悲傷加上操勞,時常臥病不起,為了給兒子節省銀錢,不肯請醫生看病吃藥,反而親戚鄰居來借糧借錢都非常大方。

  這麼與人為善的女人,萬萬沒想到竟然被自家人算計上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3 00:03
第五百七十七章 改嫁風雲

  徐灝自然不知黃家的事,但蕭家的事就不能無動於衷了,既然母親都開了口,他馬上叫徐淞去蕭易家走一趟,當面予以警告。

  古時沒有多管閒事這一說,路見不平還拔刀相助呢,為了家族的名聲和律法,家族出現不賢之人,有義務進行勸告,如果不聽族裡有權懲戒,再不行還有官府告狀。

  反而不聞不問的話,一旦出了事全族上下皆要多多少少受些牽連。

  蕭易不敢不答應,此後果然收斂了很多,想他年過六旬尚無子女,妻子也亡故了,開始整日裡尋思著續絃,好留下香火繼承財產。

  正好村裡有一貧農姓牛,以前借了十兩銀子,算算欠下的利息積累到了數十兩銀子不止,家裡根本無力償還。

  牛老兒有個閨女二十來歲,十四歲成過一次親,靖難之役時丈夫上戰場死了。

  就和黃家的性質差不多少,全家人聚在一起商議。牛老兒說道:「我苦思多日想出了一策,你們看可行不?蕭老實的錢反正還不起了,於其將來撕破臉皮去衙門告咱家,把大姐罰過去為奴為婢,不如主動提出嫁他得了。

  大姐年紀也小,早晚也得改嫁,模樣又好拿得出手,蕭老實明知咱家沒錢,大約也肯。今後若生下一男半女,蕭家的錢足夠大姐母子一生受用了,倘若沒那命,蕭家倒也講理,一定會分給一份錢糧,你們說怎麼樣?」

  他妻子牛婆子說道:「主意倒是不錯。可女兒願不願意?」

  牛老兒便問閨女:「大姐,你的意思怎麼樣?」

  想牛大姐第一次嫁的也是窮人。一年到頭的不停幹活也免不了飢寒二字,為人非常現實,嫁個老頭吃穿不愁不好麼?低著頭說道:「憑爹媽做主唄,怎麼問我?」

  牛家夫婦一聽就明白了,女兒這是同意了。

  正在這時,門外有人叫道:「牛老爹在不在家?」

  牛老兒一聽是做保之人的聲音,可謂正中下懷,出來說道:「在家呢。」

  保人頓時沉下臉來。說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當日不過貪圖一杯水酒,替你保了銀子,都幾年了不還?結果蕭員外整日到家我來說事,你摸摸良心,過得去過不去?」

  牛老兒笑道:「你別生氣,我也天天為此發愁。正準備找你合計合計。走,去隔壁酒鋪坐下慢慢講。」

  這位保人生平嗜酒如命,故此牛老兒投其所好,當下也不怒了,笑嘻嘻的去了酒肆。

  要了半斤燒酒,一碟炒豆。一碟豆腐乾,保人一連喝了三杯,說道:「你方才說有什麼主意,說來聽聽。」

  牛老兒嘆道:「當初借了十兩銀子,這些年利上滾利怎麼還得清?現今我家裡吃飯都艱難。哪有錢還債。我尋思著閨女生得不醜,女婿也死了。今年二十來歲正好時候,總不能老死家裡吧?我的意思是將女兒嫁給蕭老實,做妻子也罷做小妾也好,債務就算兩清了。

  如若不然只剩下了這條老命,何況官府也不追私賬,再鬧到徐家去,怕他蕭老實也得臉上無光。唯一過意不去的是拖累你跪官府跪徐家,所以全仗著你幫著美言幾句,事成了大家都有益。就算蕭老實不肯,法子也想了,又可以擋他些時日。」

  保人覺得在情在理,說道:「那我去說說看吧,十兩本錢的年輕老婆,還不行麼?你我雖是莊農人家,好歹大家都是蕭家村人,他一個鄉宦有什麼了不起?咱去了徐家還笑著迎進去呢。給他做個屁的妾,一個糟老頭子,直接說嫁給他就完了。」

  牛老兒喜道:「那就更好了,事成之後少不得請你老人家大醉幾次。」

  把半斤酒喝完了,保人是個急性子,起身說道:「我現在就去,你在家等著聽信兒,這酒錢叨擾了,等媒做成了,吃喜酒時再一塊道謝。」

  等他來到蕭家,遠遠看見蕭易站在門前,遂上前說道:「我從牛家回來了,有一件事要和老爹商量。」

  蕭易讓他進屋坐下,問道:「怎麼說?」

  「他家確實是家徒四壁,貧得可憐,晚飯都沒著落呢。」保人嘆了口氣,「口口聲聲說無非是賠你一條老命,家裡只有一個女兒,老爹肯定也見過,水靈靈的好模樣,年紀也好,牛家情願許給您算還賬了,求了我來說,老爹意下如何?」

  蕭易妻子在世時管得嚴,他也一心只想著賺錢,沒有納妾也沒有通房丫頭,現在妻子死了半年,很自然有了再娶的念頭。

  可他一輩子吝嗇慣了,女方年紀大了不樂意,誰不想娶個年輕的作伴,也容易生兒子不是。

  模樣醜的擔心見不得人,自家難為情;像樣些的又怕費錢,對於蕭易此等守財奴來說,兒子固然要緊,銀錢則更要緊,恐怕至死都會只認錢而不認人。

  此外六十歲的老人也有顧慮,門當戶對的年輕女子未必肯嫁他,買個不知根知底的捲走細軟跟人跑了咋辦?耳聽此言,那牛家大姐下田勞作時常能看見,長得好又伶俐也勤奮,剛剛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是生兒子的好時候,不然娶個十三四歲的,當養閨女呢?

  如此蕭易滿心歡喜,說道:「我也久有此心求她,怕年紀不對不敢開口。既承牛老爹的美意,是極好的了。乾脆一事不煩二主,你辛苦下做個媒吧。別的不敢承諾,喜酒隨你來吃。

  煩勞你去問問什麼時候可娶?問明白了回來,我預備好酒等你起媒。」

  保人一聽有好酒,二話不說飛一樣的去了,沒多久飛一樣的返回,拱手道:「恭喜老爹,咱準備做新郎吧。」

  一眼看見桌上四個菜碟,還有三個鹹鴨蛋,一大壺的老酒,頓時歡喜非常,笑吟吟的坐下了。

  「先吃一杯再說。」蕭易用網子篩了一杯遞給他,保人接過來嘗了一口,是自家釀的封缸,口味醇厚地道,大喜道:「好東西。」仰頭一口喝乾了。

  一連飲了四五杯酒,夾了塊鴨蛋壓了壓酒勁,這才說道:「牛家說一點嫁妝是沒有的,故此不敢講,一切憑老爹做主吧。隨早隨晚揀個日子,抬回家就完了,左右不過是個兩手空空之人。」

  蕭易摸著鬍鬚沉吟道:「咱金陵鄉風是下禮金,算是給女方買嫁妝之用,執盤錢是給買零碎雜用的。他家既然沒錢,箱櫃床桌什麼的我家皆有,所以禮金等可以免了。」

  說著說著語氣變得豪爽,又說道:「嗯!好歹是女兒嫁我一場,我不但不要他一件東西,文書當場燒了不算,還封幾兩果餅銀子送他家買柴米用吧,你道如何?」

  保人心說你真是夠摳門,牛老爹也算瞎了眼,女兒嫁給別人家何止幾兩銀子?不過最終誰算計誰還不一定呢,看看你們倆誰先死誰後死,還有牛家大姐能否生下兒子?大概一頂綠帽子跑不了了,喜當爹!

  保人姓諸葛,祖上據說是諸葛亮大哥諸葛瑾這一房的後人,見多識廣什麼看不明白?

  說起來無巧不成書,三清觀的孟老二當年也找過他說媒,被何氏給一口回絕了。

  諸葛保人忍不住笑道:「人說骨頭面上的筋,老婆面上的親。你老人家奶奶還未進門,就疼起丈人來了?」

  蕭易也笑道:「我也不好意思,得請位嫂子出面才好。不過我一個老頭子娶老婆,她家一個改嫁之人,不必吹吹打打的瞎鬧騰了。我死鬼的衣服首飾還有些,將就用吧,挑個好日子,抬來完事。到時家中備有水酒,兩家也省事。你吃了這杯,請再走一趟。」

  眼見蕭老實心急娶媳婦,諸葛保人心中暗笑,不一會兒回來笑道:「牛老爹聽見要送他果餅銀子,感激的了不得,滿口答應任憑你老之便,他什麼都不忌諱。」

  蕭易心喜省去了麻煩又節省了銀子,大方的煮了一隻小母雞,請媒人繼續飲酒。

  他請的嫂子是舅媽梅氏,梅氏也不好拒絕,約了幾位老輩一起過來按照風俗幫著料理,此事沒過多久傳到了徐家。

  千壽堂裡,蕭氏說道:「這下子怕要遭報應了,也不想想,一個大姑娘嫁給個六十歲的老頭子,能安得什麼好心?」

  老太君說道:「也不盡然,天底下老夫少妻多了去,也沒見誰家生出事來。何況你娘家那麼多口人呢,牛家小家小戶豈敢造次?」

  劉氏說道:「就沒幾個女人能守得住,昨日黃太太過來還說她那守寡的弟妹似乎暗中有人了,與其偷偷摸摸見不得人,何不光明正大的嫁人得了?何苦來哉!」

  老太君問道:「怎麼回事,你說詳細點。」

  劉氏說道:「我也不大清楚,似乎是傳出風言風語來了,鄰居都在議論,又傳到了黃太太耳朵裡。

  黃太太體諒弟妹,說要讓兒子媳婦去好生勸勸,儘早把事挑明了嫁出去,哪怕男方入贅也行,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不挑剔不埋怨。」

  老太君笑道:「難得黃太太通情達理,下次來家,你請來說說話。」

  忽然舒二娘跑了過來,說道:「宮裡傳來消息了,梅駙馬在午門跪了一天,寧國公主親自進了宮,聖上恩准放人。」

  娘幾個彼此相視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老太君嘆道:「要說這一次灝兒做的也對也不對,這裡的事老身也看不清楚,由著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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