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77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02:07
卷四 展翅 第五百三十八章 也是

  沐王府,沐夫人見孫氏領了個閨女回來,見她雖是貧家女兒,倒生得端莊美貌,約有十六七歲的年紀,兩眼哭得通紅。

  身上穿著件舊紗衫子,舊花布棉襖,舊桃紅棉布褲子,紮著褲腳,一雙繡花鞋不大不小剛剛好。

  仔細瞧著閨女的眉眼很靈動,應該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沐夫人和杜芊芊瞧著都很喜歡。

  沐青霜也對閨女很感興趣,問她道:「姑娘,你姓什麼,家裡還有誰?姐妹幾個?你父親是做什麼的?今兒是要到哪去?你不要害臊,只管說給我們聽。」

  沐夫人就笑,說道:「這丫頭趕上你孫嫂子的快嘴了。還餓著肚子把?先讓姑娘吃飯,咱們回頭再說。」

  杜芊芊吩咐丫頭端來桌椅和飯菜,請姑娘坐下來用飯。這位姑娘見太太們如此款待心善,便放下心來抬起頭,朝著眾人瞅了一圈,伸手拿起了筷子。

  沐青霜見她吃飯的模樣可不是羞答答的,夾菜扒飯皆很是爽快,但又紅暈桃腮,眼淚巴叉的,給人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

  就這麼當眾吃完了飯,姑娘隨手用袖子摸了摸嘴唇,哽咽道:「奴家叫荔枝,孤身一人靠著一遠房叔叔,名叫韓老二。叔叔吃喝嫖賭無所不為,沒錢了就打算逼奴家去接客。

  今日領我到別人家去,奴家瞧著不是好路數,他們都在一堆兒喝酒,叫我陪著坐坐。想奴家是正經人家的清白女兒,怎能做那有辱祖宗的醜事?拼了命的哭著鬧著,有年輕的說且送她回去吧,慢慢勸著。強扭的瓜不甜。

  我叔叔一肚子的氣,叫了一輛車拉我回家,不想就遇到了孫嫂子。」

  說到這兒,荔枝淚流滿面的走到沐夫人面前雙膝跪下,抱著大腿叫道:「今日萬幸保全了我的身命。不然終不免流落煙花,不知死所。求求太太發發慈心,留我做個丫頭使喚吧。

  我,我情願終身服侍,粉身碎骨報答太太的大恩大德。」

  沐夫人替她傷心,沐青霜卻狐疑的打量著荔枝。暗道這番話怎麼那麼像背誦時的語氣呢?再說一個百姓家的閨女,用詞遣句未免太文雅了吧?

  芊芊向來心腸最軟,早已眼圈紅了,忍不住跟著跪下,說道:「太太念她可憐,慘遭惡蜀黍欺凌。收了在屋裡做丫頭使喚吧。」

  沐青霜沒忍住撲哧一笑,話說徐灝每次說笑話寫笑話,都習慣用惡蜀黍三個字,連表妹也被傳染了。

  沐夫人瞪了青霜一眼,柔聲道:「你們快起來,留是必留的,不過也要商量個道理才是。」

  孫氏在一邊冷眼旁觀耳聽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言語利索也很有膽識,能遇到機會就抓住,可見是個可造之材。

  而且荔枝的模樣也好,因孫氏無兒無女,不禁動了收做心腹的想法,笑道:「咱家多養幾個也是常事,別說添她一個。可到底年紀略大,留不住一年剛剛有了感情,就得許配出去,太太怎麼受得了呢?」

  「可不是麼。」沐夫人微微嘆息。她正是見荔枝老大不小了,總不能學女婿身邊一堆二十出頭的大姑娘吧?

  孫氏趁機說道:「不如我認她做個乾女兒吧,一個人也怪寂寞,求太太成全。」

  因孫氏一心想改嫁給小叔子,沒少提起過此節。因此沐夫人有些猶豫,再怎麼說名聲也不好聽,豈不是連累人家閨女一輩子遭人恥笑?皺眉說道:「要不我來認作女兒?」

  不想荔枝馬上轉而跪在孫氏面前,叫道:「女兒願意,女兒願意。」

  如此沐夫人也只好成全了她,說道:「看來你們娘倆天生有緣,也罷了,你領回去吧。」

  沐青霜悄悄對杜芊芊說道:「你沒覺得她很面熟麼?舉止也頗為古怪,不認太太卻認管家做乾媽,有意思。」

  杜芊芊先是茫然道:「沒有啊!我不記得曾見過她。」轉而皺眉道:「好好一個姑娘家,怕被孫嫂子帶走了歪路。」

  沐青霜孩子心性和沐夫人一樣,素來不喜理會下面人的瑣事,至此有些恍然,喃喃道:「我說呢?哼!他越來越不像話了,做事不會先和我商量一下?要了那麼多女人,偏偏不要我,氣死我了。」

  「小妹你說什麼?」杜芊芊問道。

  沐青霜沒好氣的道:「哎呀煩死了,我去徐姑姑家裡住些日子。」說完氣沖沖的跑了,鬧得杜芊芊和沐夫人面面相覷,沐夫人嘆道:「這丫頭到底怎麼了?越大脾氣越燥了。」

  這邊孫氏把荔枝領到自己的院子裡,白子空夫婦和朱高桑新柄正在吃酒閒話,聊著桂家的事兒,一個個很開懷,好歹把宅子要來了,沒虧本。

  孫氏牽著荔枝的小手,介紹道:「這是你二叔,二嬸嬸。這是朱家叔叔。」

  最後指著笑嘻嘻的桑新柄,孫氏笑道:「就管他叫表哥吧。」

  要說桑新柄也是書香之家出身,其父親在蕭家村一帶也是響噹噹的名人,當年和故世的蔣老師並稱無賴二秀。

  桑新柄的母親很早就過世了,他爹名叫游昆,鰥居了十餘年,五十來歲好色如命,成天去做壞人名節的勾當,深為村裡人所不滿,他卻恬不知恥,說此乃名士風流。

  金陵青樓妓女們的市語,白晝接客叫做「打釘」,游昆無所事事就在行院花街閒蕩,遇見新來有姿色的姐兒,他一定要去釘一釘,完事了問他要錢,就說:「我生員也,奉聖上制例,免我一丁。」

  那時是洪武朝,普天下的妓院都隸屬於教司坊管,因此龜奴們都曉得他是一個無事生非的秀才,都不願招惹他,何況姐兒被叮了又不少塊肉,大多請他走人,久而久之院子裡的人都稱游昆為白丁生員。

  游昆生前最廣為流傳的一件可笑事。是有天晚上去了一家青樓,趴在姐兒身上來了一次。歇了會兒來了精神,叫姐兒坐在他身上倒澆了一次,又過了一會兒,他同姐兒側躺著面對面摟抱著。梅開三度。

  睡到了清晨,又叫姐兒在他身上舞弄了一回,人家管他要錢,他說道:「初次是我弄你,而二次是你弄我,三次平交不算。第四次又是你弄我,論理你該給我一次的嫖金。」

  老鴇見他是個滾刀肉,不願墨跡就放他走了,背後往死了的臭罵,這件事很快人人皆知。沒過多久,這些年的斑斑劣跡都被吏部仿到了。拿了去打了一頓板子,把秀才的身份革了。

  被當堂羞辱還在其次,問題是橫行金陵白玩的本錢沒了,如此游昆又氣又怒,想不開病倒了。

  那時十六歲的桑新柄還姓游,近墨者黑看慣了他爹的所作所為,青出於藍勝於藍。凡系下流無恥的事,無所不為。

  有錢就賭,贏了錢就去逛窯子,見了好看的小官就愛,沒錢了拿自己的屁股換錢。後來成天飲酒作樂,也不管晝夜喊叫的老子,沒多久游昆兩腿一蹬,一命嗚呼。

  短短一年,桑新柄就把家給敗光了,走投無路之下跑去巴結桑奶奶。桑奶奶愛他俊俏風流會來事,為掩人耳目認了乾兒子。

  孫氏剛剛認了荔枝,自是不便和男人鬼混,她哪知道這位乾女兒是奉命打入敵人內部的同志。

  當日荔枝被顧家人帶到了蘇州,沒多久就被李素娥要了回來。並吸收她加入了錦衣衛。

  這一次徐灝要查出沐家放官帳的事,竹蘭也告訴了當晚秀春的遭遇,很快這一夥來往甚密的人都掌握了。

  此等下面狗屁倒灶的醜事,對徐灝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隨手就能處置了。正好李素娥稟報說荔枝是個可造之材,他就讓人安排設計,一來鍛鍊新人,二來看看能否查出更多的人出來。

  且說徐翠云在珠寶行買了幾件首飾,回到家就見劉智興奮的道:「奶奶大喜,我要去吏部公幹了。」

  徐翠云驚喜問道:「怎麼回事?難道是三哥開了恩?」

  劉智撇嘴道:「他什麼時候待見過我?這事還是我好友權仲雨出的大力,連那劉芳都不頂用,白白巴結奉承於他,什麼事都辦不成。」

  徐翠云不屑的道:「我早告訴你劉芳不濟事,除了在家享樂他還能做什麼?親娘指靠不上,滿京城類似他身份的皇親國戚多了,聖上會認他老幾?」

  劉智笑道:「這我清楚,當今的兄弟不就三個麼?漢王、趙王和你家老三,劉芳算個屁。」

  「你知道就好。」徐翠云少不得囑咐道:「所以我三哥你千萬不能得罪了,以他性子,即使不抬舉你,也斷不會害了你,真有難的時候,舍他之外誰靠得住?所以你今後在官場上誰都不能信任,比方常來往的劉茂李芳之流,為了功名利祿,一準會翻臉不認人,甚至下黑手坑了你。」

  劉智重重點頭,說道:「小的記住了,奶奶您放心吧。」

  徐翠云滿意一笑,這才想起問道:「你要做什麼官?」

  劉智咧嘴一笑,說道:「和麝月他爹一樣,經楊家公子幫忙,進了吏部外司房辦差。」

  「外司房?」徐翠云不解的皺起眉來。

  劉智不好意思的搓著手,解釋道:「這次我和劉茂都穿了公服,外司房顧名思義,就是不入流中的不入流,是給書吏打下手的公人。」

  徐翠云險些暈了過去,指著他氣道:「呸,你竟敢戲耍我?做個公人領一份皇糧何至於求外人,老娘隨便一句話,你馬上就能去做個體面的師爺。滾!丟人現眼沒出息的東西。」

  劉智絲毫不以為意,笑嘻嘻的道:「奶奶您消消氣,你想麝月她爹是怎麼回事?你家老三曾言明過,好生用心辦差,踏踏實實做事,等到了該升職的時候,以我的身份誰會阻攔?給沐家兄弟做師爺算什麼?五年之內一個知縣還不穩穩當當落在我頭上?」

  徐翠云覺得很有道理,頓時轉怒為喜的笑道:「也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02:09
第五百三十九章 問梅閣

  外面發生了很多事,馮家的酒局還在繼續,意猶未盡的楊稷說道:「馮姑再來。」

  馮文君說道:「已做過令官了,自然是老爺們請行。」

  「不必自謙。」楊稷一邊揮手吩咐再換一桌席面,一邊說道:「你先做了令尊,就該繼續做下去,好事成雙嘛,只求容易些的。」

  徐灝擦乾淨了衣服,他越來越體會到楊稷的性格,就和李太等類似的渾人一樣,天性有好的一面,也有惡的一面。心情好的時候他很謙和,人當面罵他也不以為意,能順手做些好事,對待人也很熱誠。

  心情不好的時候或為了得到某一件東西,不把人命當回事,就像呆霸王薛蟠一樣,總之人是最複雜的生物,最十惡不赦的惡人也會有善良的一面。

  這時楊稷忽然又提議道:「咱們今天做這麼風雅的酒令,也別在這裡了,去雨花台,聽說那裡有京城最有名的雨花詩社和寒梅詩社,如何?」

  鄔斯文笑道:「大善!」

  雨花台距離馮家並不遠,徐灝想了想也同意了,馮文君本不願意出門,但被她娘郝氏輕輕點撥了一句,身子輕輕一顫,露出驚訝的表情來。

  如此一行人轉移到了雨花台,雨花詩社今日不開社,他們都不樂意在大老爺們常聚的寒香軒飲酒作樂,非要去正在開社的問梅閣。

  問梅閣不是私人的地方,按理說並不禁止他人前來,可一群高官家的姑娘在這兒吟詩作賦,等閒誰敢闖進來?

  楊稷就敢,誰讓彼此的老子們同殿為臣也算是世交呢,興沖沖的走了過去。

  徐灝等人在後面慢慢走著,欣賞著雨花台的美景,大冷的天問梅閣周圍聚集了很多文質彬彬的讀書人。三三兩兩的品評詩作時事,大概是希望來一場才子會佳人的豔遇,好少奮鬥個二十年。

  青霜挑起來的文比無疾而終了,大抵各地名妓云集京城,好似在爭奪天下第一的花魁,朱高熾不想成為荒唐皇帝,遂命貢院把榜文撤了。

  主持詩社的內閣大學士胡廣女兒胡書萱無奈點頭,楊士奇的公子要佔個地方,於情於理都不好拒絕。

  當下三樓大廳的中間拉起了一道帳幔,誰也不影響誰。鄔斯文和唐富貴非常開心,終於品嘗到結識楊稷的好處了,要不然再有錢也沒資格和官宦千金們同處一樓。

  當然以他倆的年紀又是已婚婦男,對這些名門千金沒什麼想法,見到漂亮丫鬟也不敢直視人家。

  女孩們也免不了扶著欄杆好奇打量著一行人,鶴立雞群似的徐灝令她們眼前一亮,但也僅僅是一亮而已。

  徐灝拾級而上看了看樓裡的環境,青霜沒少提議組團過來踢場子,都被其她人以文無第一給阻止了。

  說實話徐灝很佩服三兄弟偏向虎山行的勇氣。三腳貓的才學也敢過來丟人現眼,而他一樣沒有任何底氣,好在老婆都娶了兒子也生了,不在乎被外人笑話。

  下人們把帶來的酒菜擺上。除了姚遠和李冬外,其他人都得去外面呆著。

  馮文君仰著頭精神奕奕,聽代目介紹此地乃名流仕女的詩社,就好似草根少女遇到了白富美。戰意昂然,戰鬥力指數瞬間飆升到了一萬八。

  耳聽隔壁在討論時下才子的詩作,馮文君說道:「這回要兩句詩。落腳要一東字。」

  稍一停頓,朗聲道:「螻蟻也知春意好,倒拖花瓣過牆東。」

  楊稷小聲道:「怎麼越發難了?咱換一個好不好。」

  不想馮文君板著臉道:「罰一百杯,可換。」

  「那算了。」楊稷悻悻的直搖頭,扭頭問鄔斯文道:「賢弟有了麼?」

  「此等詩多乎哉多乎哉,兄試思之。」鄔斯文似乎胸有成竹,聲音很大,「予腹中久記之。我言之而兄聽之,看妙乎否也?文昌八座同,鳳台陸起東。」

  楊稷很高興,二弟給他臉上添了光彩,笑道:「妙妙,好文才。」

  姚遠不管身處於何時何地,都不忘他的本職工作,馬上讚道:「鄔老爺毫不假思索,接的這等快速,真天才也。」

  徐灝就感覺隔壁瞬間靜了下來,大概才女們都在思索『鳳台陸起東』,他聽都未聽過,感覺是個人名,沒有刨根問底的打算。

  他不追問不代表馮文君不問,說道:「請問這詩的來歷。」

  當著一群文青妹子,一輩子沽名釣譽的鄔斯文放下臉來,不悅的道:「馮姑,勿謂我輕薄爾也。你能記幾許之詩?我輩做名公之人,何處不記些詩文於腹中?此二句者,乃一舍親之家堂畫臨了之結句也。我滿腹之詩何止五車,豈肯以無指實者誑爾也?苟不我信乎,我借來你試看之,我非古人之詩不敢呈於人前也。」

  鄔斯文坦言了詩句的來歷,認真的表情不似作偽,應該是真的了。也是周圍坐著一些行家,他不敢信口胡說。

  但馮文君很認真的說道:「這鳳台陸起東五個字,大約是落款的地名人名,決計不是詩裡的。」

  鄔斯文說道:「嗟乎!馮姑,爾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予嘗聞古之稱詩伯皆曰李杜,汝不聞李白譏杜甫之詩乎?有云:

  飯顆山前逢杜甫,頭戴笠子日卓午。

  何處行來太瘦生,只為從前作詩苦。

  此首句豈非地名人名乎?然此亦系落款而非詩耶?你既不知之,何必強為知乎?」

  徐灝不禁對他刮目相看起來,能引經據典為自己辯解,鄔斯文果然真有些底蘊。

  姚遠笑道:「記得詩已奇了,又記得許多的出處故事,更為奇絕。宋朝有一個王荊公天生好記性,想來也未必能在鄔老爺之上。

  馮文君也被他一時唬住了,想不出辯駁的語言。其實鄔斯文說的是實話,他曾見過一個親戚家掛著一軸大字,乃江南名士陸起東所書,詩是七言律。末句是都與文昌八座同。

  只是人家陸名士原來家住在金陵鳳凰台,是以落款為「鳳台陸起東」。因紙軸較短,落款五個字和詩詞連在了一起,鄔斯文就當成了結句,來了一句「文昌八座同,鳳台陸起東」。

  楊稷見二弟贏了,精神一振,也笑道:「造化,我也想起來了。」

  鄔斯文心裡很得意,說道:「何如?弟所謂多者豈謬言耶?」

  楊稷一本正經的說道:「曰南北。曰西東。」

  姚遠大讚道:「真愈出愈奇了。鄔老爺的已是妙極,公子的更妙了。只短短六個字,把四面八方都包藏在內,含蓄了多少文章?」

  話音剛落,隔壁撲哧撲哧的笑出聲來,徐灝有些無語,暗道你這傢伙溜鬚拍馬的功力已經到了如呼吸般自然的最高境界。

  馮文君笑問道:「雖不違令,但這兩句如何能當詩?」

  楊稷說道:「這也怪你不得,雖然不是詩。這是我府中收藏傳家的本經上的。我聽見人說,孔夫子刪的有一部《詩經》,這兩個字連在一處,可見詩就是經。經就是詩了。

  我家老爺當初之所以成為名士,都是這本經。而我自幼一上學就請了一個名公教導,這經我讀了整整七八年才讀熟了,書裡包藏天下的事。以至古往今來,無所沒有,也說不了那些。

  反正我自讀了此經。就不覺大通,以後再讀別的書,覺得文理就都淺薄了。」

  唐富貴叫道:「好哥哥,有這樣好的書,就不借給兄弟我看看?」

  楊稷大方的道:「這經是留著傳代的寶貝,原是不給人看的。可既然是賢弟要,那改日就借你幾天,萬萬不可再傳給別人。」

  唐富貴說道:「我從小讀過半本百家姓,就不知道還有此等奇書,承哥哥抬舉肯借給我,我難道真是個呆子?會借給別人麼。」

  姚遠長嘆道:「這樣好書,我們小戶人家今生是不能見了。」

  他們幾個人說得興起,旁若無人,同坐一席的徐灝也只能苦笑著自斟自飲了,大概明天此事就會瘋傳出去,楊士奇你可別怨我,子不教父之過。

  隔壁也傳來嘻嘻哈哈的笑聲,楊稷自曝其短人人都曉得他的底細了,就連馮文君也忍不住含笑問道:「請問府上這經是什麼名字?」

  楊稷低著頭想了一會兒,掰著指頭數道:「金剛經、觀音經、女兒經、嫖經、賭經、馬經、促織經都不是。這經兩個字名古怪的很,每每熟記著,偏偏今日就想不起來了。」

  隔壁胡書萱聽到這裡感到索然無趣了,沒想到楊士奇的公子竟然是個大草包,說道:「不要理會他們,一群冒充文人附庸風雅的傢伙罷了,咱們繼續說咱們的。」

  工部侍郎金純的閨女,金燕燕小聲道:「大姐,那一直沒說話的郎君是左都督徐灝,莫非他也是徒有其名的人麼?」

  「徐灝?」胡書萱嚇了一跳,說道:「徐家的海棠詩社聞名久矣,他夫人沐郡主和徐家的徐妙錦,徐青蓮徐翠桃等姑娘都是一等一的大才女,身處其中豈能是浪得虛名?再說人的名樹的影,徐都督怎麼可能是不學無術之人。」

  有女孩說道:「也不見得,我們從未拜讀過徐都督的大作,或許就是一介武夫罷了。」

  胡書萱很中肯的評論道:「人家是博學多才之人,高皇帝曾親口讚他是劉伯溫再世,金口玉言豈能是假的?而且其生平天下聞名,文能輔佐帝王,武能統帥大軍,家父就非常敬重於他,乃是何等超卓的文武雙全?可見必然不會專攻詩詞一道了。」

  眾女紛紛點頭,都同意胡書萱的評語。而徐灝少年時就已經在京城名聲鵲起了,二十幾歲即輔佐燕王功成名就,誰不曉得?即使是仗著穿越者的先知先覺,靠著優越的家世,但現在的成就也是靠著自己的努力拚搏得來的。

  這時候,酒肉三兄弟已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了,楊稷思索著說道:「隱約記得頭兩個是『人之』二字,想是「人之經」吧?」又問鄔斯文道:「你是才子,可曾見過此經?」

  鄔斯文很有默契的道:「此乃三字之經也。」徐灝笑了,心說三字經是個孩子就讀過,而三字之經肯定是奇書無疑了。

  楊稷拍案大叫道:「是是是,你真的好記性,難道你家也有這樣的好書?」

  鄔斯文點頭道:「有諸!」

  徐灝失笑道:「想來這樣的秘寶,也只有你楊家和鄔才子家才有,別人家是沒有的。」

  馮文君也笑道:「這樣的奇書確實聞所未聞,但奇書到底非詩,該罰一杯。」

  「詩經雖然不是詩,卻是經,也就算是詩了。」楊稷開始胡攪蠻纏,嘿笑道:「看在奇書的份上,免了吧。」

  姚遠隱含深意的笑道:「公子說了這一番奇話,大家都長了許多奇學問,姑准了吧。」

  「也罷!」馮文君笑了笑轉而對徐灝說道:「輪到徐公子了。」

  徐灝不知隔壁立刻豎起了十幾對小耳朵,被楊稷這麼一攪合這酒喝得很有滋味,直接說道:「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好!」馮文君滿意一笑。唐富貴叫道:「為何我們每次一說,馮姑你就問這問那的,徐公子一說你就讚揚,難道生得好看很佔便宜麼?你明明又看不見他的長相。」

  馮文君說不得解釋道:「此乃出自後主李煜的「相見歡」,是有出處的,豈能混為一談?」

  「原來是這樣。」唐富貴點點頭,笑道:「徐公子您莫怪,別和我老唐計較。」

  鄔斯文咂咂嘴道:「後主之作膾炙人口,三歲小兒亦朗朗於口,比不得我與大哥酒令新奇。」

  徐灝笑道:「沒錯,確實比不得你們倆有才,我甘拜下風。」

  楊稷笑嘻嘻的道:「叔叔真乃虛懷若谷,侄兒敬您一杯酒。」

  姚遠不失時機的奉承道:「我家少爺和鄔老爺乃是大才子,徐公子則是大才子中的大才子,這世上誰能相比?連六部尚書和內閣大學士們都得甘拜下風呢,當今之世也就當今了。」

  徐灝一聽暗叫糟糕,拍馬屁你也得看在哪啊!這不是替我惹事麼?

  如果隔壁的文青妹子們不樂意了,甘拜下風的不是她們的父親就是叔伯,都堪稱文壇上的大儒領袖,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馬上金燕燕揚聲說道:「小妹也來行一句,見龍垂渭北,辭雁指河東。請指出其出處。」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02:11
第五百四十章 逸氣凌云

  面對隔壁妹子的挑戰,徐灝果斷決定裝聾作啞先,俗話說好男不跟女鬥麼,贏了又能怎麼樣呢?當然徐灝也自問遠不是人家的對手,獻醜不如藏拙的好。

  楊稷和唐富貴立刻抓耳撓腮,這麼好的機會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哪個男人不時常幻想能在大家閨秀的眼前留下大才子的光輝形象?更何況還是一群的名門閨秀。只可惜自身的才學實在有限,好多個丫鬟又在周圍盯著,想作弊求助於姚遠都辦不到。

  而原本打了雞血的馮文君不免灰心了,即使她記憶力極佳又非常好學,可限於雙目失明,所有知識都是通過他人口授,連聽都沒聽過的生僻詩詞,怎麼回答?

  當下幾個人都很有默契的把滿懷期望的目光,射向了大才子鄔老爺,希望他能挺身而出,不料鄔斯文騰地一下臉紅了,目光飄忽躲躲閃閃。

  好一會兒沒人說話,短暫的沉寂令隔壁的金燕燕頗為失望,搖頭道:「這都不知麼?」

  胡書萱看出徐都督或許是在故意藏拙,有意取笑道:「原來徐公子也不過如此。」

  這分明是明顯的激將法,徐灝心裡念叨不能上當,不能上當,萬一一鳴驚人被女孩們看上了,豈不是又要多出幾個小三來?是以臭不要臉的道:「我即使知道也不會說。」

  胡書萱為之失笑,剛要開口,就聽樓上傳來清脆悅耳的聲音,「奉和聖制至長春宮登樓望稼牆之作;小妹乃沐家青霜,來而不往非禮也,聞君有雙鶴,羈旅洛城東。

  寒梅詩社的妹子們皆精神一振,徐灝馬上被她們無視了,知道來了同道中人,而且就是在圈子裡名氣極大的徐家海棠詩社。

  金燕燕興奮的揚聲道:「此乃唐裴度的「白二十二侍郎有雙鶴留在洛下予西園多野長水」。沐姐姐請賜教。田子林朝喜,元老留在東。」

  徐灝心說這都什麼跟什麼?光詩名就一長串,虧了這些妹子的好記性,倒是他並不奇怪青霜為何在這裡。

  樓上徐翠柳說道:「張籍的董公詩。鬥雞過渭北,走馬向關東。」

  胡書萱迅速回以顏色,說道:「是盧照鄰的雜曲歌詞,結客少年場行。玉煙青濕白如幢,銀灣曉轉流天東。」

  「這是李賀的溪晚涼。那我也來一個離人丹水北,遊客錦城東。」徐妙錦也不甘示弱。

  就這樣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彼此鬥得熱火朝天,結果鬥著鬥著人家鬥出了惺惺相惜,十幾個寒梅詩社的妹子一起上了樓。

  原來沐青霜出門之後,非要拉著徐妙錦和徐翠柳等人外出散散心,正好李冬派人回去取一件乾淨衣服,得知徐灝要去雨花台,覺得有趣就提前一步趕來了。不問可知青霜打的什麼鬼主意,說好聽些呢是以文會友,難聽些就是來踢場子的。

  剩下樓下四個大男人面面相覷。就連徐灝也覺得很沒意思,終於體會到了為啥古人要長期堅持女子無才便是德,真的很傷自尊哦。

  人去樓空總不能傻坐著,唐富貴無精打采的道:「我有了一句。恐怕不好,你又要罰酒。」

  馮文君盡力掩飾內心裡的失望,說道:「請說,意思到了也可以免罰。」

  唐富貴便說道:「你往西來我往東。可合適?」

  「字倒是不錯。」馮文君點評道:「可惜是打油詩,況且該兩句才是,怎麼只得一句?」

  唐富貴叫道:「你殺了我吧。我一輩子也作不出來,老唐我可沒有樓上那些姑娘的聰慧,要罰幾杯,我也認了。」

  馮文君認真的道:「無詩應罰三杯,因你說的直率,用一杯吧。」

  唐富貴意興闌珊的拿起酒杯一口氣喝了。楊稷問道:「賢弟其實很有大才,平常肚子裡的笑話歪詩極多,為何不說呢?竟情願吃酒。」

  唐富貴說道:「有是有,都在肚子裡呢,只是一時輕易出不來。可惜剛才怕唐突了那些小姐,可惜可惜。再說放著不要錢的酒不吃,倒滿肚子裡去尋『東』呢。」

  徐灝大笑,唐富貴憨厚的可愛,氣氛被他這麼一攪合,多少恢復了些。

  楊稷笑道:「馮姑你再起令,咱們不可消沉了。」

  馮文君說道:「豈有一人行三令之理?」

  「那就我來,要不叔叔你起令?」楊稷問道。

  徐灝說道:「你來吧。」

  唐富貴嘟噥道:「麻雀的雜碎,哥哥們可憐可憐我,我來行個容易些的好了。」

  楊稷奇道:「怎麼叫做麻雀的雜碎?」

  唐富貴笑嘻嘻的道:「這是我親熱奉承馮姑的意思,麻雀的雜碎者,小心肝也。」

  眾人大笑,馮文君也輕笑道:「唐老爺竟是麒麟了。」

  「你這是怎麼說?」唐富貴盯著她的胸口問道。

  姚遠怕馮姑出言譏諷,忙說道:「麒麟是多寶的祥瑞,這也是奉承唐老爺是財主的意思。馮姑請行令吧,老爺們都候著呢。」

  馮文君會意也就不說了,開口道:「就依著唐老爺,容易些的。只說五個字,不拘上下,只要白丁二字在內。嗯,往來無白丁。」

  徐灝一愣,這難度可大了去了,前面那個酒令他好歹能說出幾個,而這帶白丁二字的,竟一首都想不出。

  別說他了,大家想了半天都直搖頭,鄔斯文乾脆說道:「不可窮,欲不可極,酒止矣夫。兄請陪馮姑回去留宿,弟輩可以去則去矣。」

  唐富貴苦著臉道:「今日是大哥睡,明日是二哥睡,後日才輪到我,這兩夜叫我怎麼熬?要不咱們兄弟來一次三戰呂布吧?」

  馮文君神色不變的道:「本當奉留,但身體抱恙不潔淨,得罪老爺們了。」

  楊稷很通情達理的道:「既然如此,咱們且回去,改日再來相訪。」

  唐富貴說道:「哥,你真是狗咬尿脬空歡喜。大家一起同歸也好,省得我眼睛出火。」

  鄔斯文起身說道:「吾未見好德噫如好色者也,盍去諸。」

  徐灝目送酒肉三兄弟結伴同去。這走的也算是十分瀟灑,大概還是受到了妹子們的影響,都不想被誤會為好色之徒。

  還未走的馮文君盈盈萬福,說道:「奴家見過徐三爺。」

  徐灝緩緩說道:「雖說我沒有歧視你的意思,可你自問能得到我家長輩的成全麼?如果你甘於普通人的生活,那我送上一句祝福。」

  馮文君苦笑道:「以奴家下賤出身,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已然是奢望了,哪還敢妄求富貴?」

  徐灝不想馬上表態,對代目說道:「扶著她隨我同上三樓。」

  一步步上了樓,頃刻間周圍數十對目光齊刷刷的望了過來。徐灝喝了些酒不免有些興奮,笑道:「拿筆來,今日我要問梅閣品眾美。」

  正和胡書萱討論詩詞的徐妙錦見狀站了起來,問道:「這是為何?」

  徐灝直接走到中間,說道:「適逢其會,總得留些東西權作見面禮。拿筆來!」

  最後三個字語氣很重,一副不容拒絕的態度。這下別說是徐妙錦了,大概除了皇帝之外,這世上沒人敢阻止。

  當下沐青霜和金燕燕親自在桌子上鋪紙硯墨。其她少女又是擔心又是好奇,都不知名震天下的徐都督要寫什麼。

  徐灝接過青霜遞過來的狼毫,先指著金燕燕觀察了一下,隨即下筆一揮而就。

  金燕燕探頭過去低頭一瞧。呀的一聲雙手摀住了嘴,驚喜之極的彎腰施禮,「多謝公子讚譽。」一臉的喜氣洋洋。

  其她人見狀不免更好奇了,頓時紛紛走了過來。青霜嘟著小嘴念道:「才逾蘇小,貌並王嬙;韻中生韻,香外生香。」

  能得到徐灝的一句讚揚。又是在此等無需避諱男女之嫌的公眾場合,身邊又都是身份相同的姐妹好友,就好似讀書人當眾得到了當世大儒的讚賞一樣,自然十分難得。

  金燕燕激動的臉色嫣紅,人生能得此一奇遇,真乃可遇而不可求了,常言道女為悅己者容,歡喜的無以復加。這一輩子,現在無疑是她最光彩的時刻,值得日後回味終生了。

  妹子們轟動了,就好似粉絲見到了偶像一般,紛紛爭搶著求徐灝給一評語,而徐灝藉著酒意也不拒絕,指著其中一個眉清目秀的姑娘,寫道:「纖腰裊娜,粉面光華。憨啼吸露,姣語嗔花。」

  徐灝的狂草也算是別具一格,當年還得到過草書大家解縉的點頭,蒼勁狂放,灑脫不羈。

  徐妙錦萬萬想不到今日侄兒會如此狂態,不禁疑惑不解。徐翠柳嘆道:「看來哥哥是被拘束的狠了,也是做官後行事一板一眼,在家中亦是如此,眼下也算是露出了本來性情。」

  徐妙錦頓時深有同感的道:「確實如此,想他早年行事何等的果斷?現今則事事不免優柔寡斷,時間久了,難免一些不如意的難事積鬱在心。唉!就讓他真性情一次吧。」

  這時胡書萱羞澀的請求道:「請大人賜語,書萱感激不盡。」

  徐灝深深看了她一眼,隨手寫道:「逸氣凌云,神仙益志。慧心青眼,雅態芳思。」

  胡書萱雙手捻起宣紙,喜孜孜的連聲道謝,這讚譽可謂是說到她心裡去了,暗道徐都督竟然可稱之為我的知己了,果然是奇人。

  不怪她能如此想,徐灝確實是慧眼識人,朱高熾夫婦剛剛為胡書萱做媒,把她許配給瞭解縉的兒子解禎亮。

  歷史上解縉死後,解禎亮被流放廣東,胡廣不顧同鄉同學同僚的交情,要解除婚約,胡書萱大怒,竟然被自己的耳朵給割掉了,發誓道:「薄命的我這婚事,是皇上主婚的,是父親大人當面答應的。毀約的話女兒只有一死,再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後來解家被平冤昭雪,胡書萱也嫁給了歸來的解禎亮,所以徐灝的十六字讚譽,可謂是字字一針見血。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1 00:11
第五百四十一章 得意忘形

  問梅閣不時傳來驚喜的尖叫聲,場面極度混亂,鬧得下面希望得到美人垂青的讀書人,一個個心急火燎的挽起衣袖,紛紛要沖上去來個英雄救美。

  可惜被擋住了,不得寸進。

  意氣風發的徐灝左手持筆,右手持盞,幸好也就兩隻手,不然絕對會忘形的左擁右抱不可。

  有笑起來很甜的妹子雀躍的擠到前面,舉手叫道:「奴家最擅長唱歌,家裡人都說我性子溫柔。」

  「好!」徐灝目光中帶著欣賞,大筆一揮:「纖音遏云,柔情如水。活色生香,嫣紅姹紫。」

  妹子歡喜極了,珍而重之的拿起紙來,擔心的道:「你們都讓開些,小心碰髒了我的寶貝。」

  「徐都督,徐哥哥,徐叔叔。」有一個小胖妹使勁搖著徐灝的胳膊,「您可別看我體態略豐,我舞跳的最好看了,你瞧瞧我的手指頭,我最得意的就是手了。」

  「不錯!」徐灝仔細端詳面前的十根小棒槌,不假思索,刷刷的寫完了。

  小胖妹激動的道:「一彎蹴就,十指玲瓏。舞如飛燕,態欲驚鴻。哇哈哈!」

  妹子們全都拍掌讚歎,眼眸裡都是蔥白的小星星,別的先不說,前前後後徐大才子共寫了二十多份讚譽之詞,愣是沒有一個詞的重複,混跡於脂粉堆裡的深厚功力,也算頗為不凡了。

  望著某人越來越得意的嘴臉,徐妙錦等徐家人全都一頭的黑線,暗道這傢伙是真醉了。

  等差不多都寫完了,胡書萱客氣不是親熱的說道:「大人。」

  「哎!不要叫什麼大人。」徐灝仰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隨手讓氣呼呼的陪酒小姐青霜滿上。露出陽光般的迷人微笑,「叫哥哥。」

  胡書萱立時哭笑不得,遂紅著臉道:「請哥哥給我們姐妹留下一首詩吧?」

  頃刻間,就見徐大才子自負一笑,也不思索。即揮毫立成一律。女孩子趕忙一齊觀看。

  東風淡蕩暗魂銷,一樣梅花趣獨饒。

  素質肌妍消粉本,絳仙春醉暈紅潮。

  光凝錦帳千重疊,色借胭脂一點描。

  流水空山霞自落,憑誰染出幾分嬌。

  說實話這就是一首閨中詩社的出品,不算什麼佳作。而且還是徐灝拾人牙慧,但卻很符闔眼前的氛圍,而且也比較符合女孩子的品味。

  胡書萱讚了幾句,金燕燕也說道:「哥哥再來一首,好事成雙。」

  「沒問題。」徐灝來者不拒,把筆飽含了墨汁。突突突的一陣鬼畫符,寫完收功!

  芳訊初看透一枝,誰家詠就訪梅詩。

  縞仙扶醉含嬌態,綠萼添妝鬥豔姿。

  庾嶺春加空濺血,羅浮夢醒漸凝脂。

  流水空山霞自落,憑誰染出幾分嬌。

  不提妹子們的吹捧讚賞,就好似後世的腦殘粉一樣。大概徐灝現在放個屁她們聞起來也是香的。

  志得意滿的徐灝很瀟灑的揮揮手,輕輕說了一聲再見,不帶走仰慕者的一點情意,幾步走到三樓雕欄處,神清氣爽的騰空遠去。

  砰!

  「哎!呦!」

  臭顯擺的後果,一如此刻的畫舫裡,頭上腫著大包的徐灝被自家一群女人堵在了角落裡。

  沒臉見人的徐大才子低著頭,反覆喃喃唸著:「一世英名毀於一朝。」

  突然宮裡來了人,朗聲道:「聖上請徐大人即刻進宮,欽此!」

  徐灝怒從心起。狠狠砸出來一隻茶杯,大吼道:「滾!想看老子的笑話,沒門。」

  「好啦好啦!別生氣了。」沐凝雪哭笑不得的走過來,「不就是酒後失態麼,每年士林中。比你還丟人的事兒數不勝數呢。」

  徐灝沒好氣的道:「這是安慰呢?還是埋汰呢?」

  淪為好半天小跟班的沐青霜,一臉不滿的嚷道:「我不管,我也要贊語,而且不許和她人重複。」

  「我哪還有心情?」徐灝不悅的緊皺眉頭,「喂!筆哪去了。」

  大傢伙先是愣住了,隨即全都捧腹大笑起來,徐灝悠然說道:「耍耍酒瘋渾身輕鬆舒服多了,每天循規蹈矩,實在是太累。」

  接著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欠你們的評語,等日後再補上,開船,今夜咱們無醉不歸。」

  女人們微笑不語,見他難得開心自是沒人捨得拒絕,還未等畫舫開出去,朱巧巧和王玄清二人來了。

  青霜走過去招手叫道:「二位嫂嫂也高興賞月來了?」

  朱巧巧笑道:「我們哪是賞月呢,老太太叫抓你的,今日聽說帶著我家兄弟在外面耍酒瘋,好似還揚名立了萬呢,真真了不得。」

  沐青霜調皮的嘻嘻一笑,叫人接了她們上來,一起走進了閣裡。

  王玄清說道:「你們倒會躲在這兒樂,老太太急著聽故事到處找不到人。說白天都不在家,牌桌差一點湊不上人,還是蕭姨媽來了,才勉強湊上了。

  今日灝兒貪玩兒,你們一准也只顧著陪著他玩,不到千壽堂說說話。還吩咐霜丫頭不許走,我明兒要和她們樂一天呢。」

  朱巧巧走到沐凝雪身旁坐下,笑問道:「你們又不做詩,在船上做什麼?要不去我院子,遼東送來了幾筐海螃蟹。」

  徐翠柳笑道:「剛準備要開船,自然也要作詩的,連你也得作,不作不許走。」

  「我多咱日子不作詩了?再說你們瞞著我私自起社,我不罰你們也就罷了,還敢迫我作詩?」朱巧巧嗤笑說著伸手指著船外,「剛才在船上看水底下的月亮,如同一顆明珠,我先來一句『水底珠光亮』。」

  徐妙錦說道:「把亮字改成郎字,便是好詩了。」

  船艙裡說說笑笑,不知何時,徐灝獨自站在船頭望著遠處。

  月輪如水,照著岸邊的亭台水榭,好似傳說中的瓊樓玉宇,每個人的衣裳都像加了一層銀粉。

  想想今日的所作所為也覺得挺有趣,這些年來他一直堅持低調做人,低調自是不代表要窩囊活著。可是按部就班的生活未免太單調了,要做個好臣子,好丈夫,好父親,好兒子。

  徐灝特別懷念率領龐大船隊遠赴重洋的那一年,無拘無束在東亞縱橫馳騁,每個男人小時候都夢想過當個海航家。當然等人在海外時,又得思念家裡的安逸了。

  下定決心過完正月就去遼東,住上個小半年,順便把女真人的問題解決了,徐灝還打算把女人們都帶上,就怕計劃不如變化快。

  與此同時,楊稷一整天見了馮文君的風流標緻,又見識了深藏大宅子裡的名門淑女,興致非常高漲。

  妻子侯氏脫了衣裳斜倚著枕頭,拿著個賬本瞧,夫妻倆住在楊府東頭,楊士奇夫婦住在西頭,彼此不挨著。

  楊稷笑呵呵的道:「奶奶,你還沒睡呢?」

  「廢話。」侯氏也不看他,「你眼睛也被那瞎姑帶瞎了?我月事剛去,等著你呢。」

  「我們在雨花台吃的酒,徐都督作證很快就散了,什麼壞事都沒做。」

  楊稷見狀一面脫衣服,一面又說道:「回來唐兄弟不肯放我,非要去鄔老二家吃口飯,所以就來家晚了。」

  侯氏一聽徐都督也在場,開心起來,被丈夫在身後一把摟住,笑了笑任憑他伸手亂摸。

  楊稷提醒道:「我來親熱了,你不要變臉啊!」

  「奇了怪了。」侯氏覺得好笑,「你好心好意來親熱,今日又是和徐都督在一起,我惱你做什麼?」

  楊稷很高興,忍不住說道:「在鄔老二家吃飯的時候,他書房裡放著個冊頁,上面都是些男女幹事的招數。我記了幾個樣子,咱倆做做看看是否有趣?你得依著我的擺佈。」

  侯氏身子火熱起來,笑著點頭。楊稷一把掀開了被子,把她的臀部墊起來,他轉身頭朝下做了個倒入翎花,沒幾下胳膊有些支撐不住了,很費力氣。

  侯氏也說道:「不能盡興,抽的又慢。」

  「那換一個。」

  楊稷喘著氣又換了個樣式,來了個隔山取火,侯氏不一會兒嫌累,又仰躺著伸直了兩條腿,叫丈夫爬上來。

  「這個樣子也不知弄過幾千百回,弄得一點也沒趣了。」楊稷發起了牢騷,今晚侯氏脾氣挺好,想想也對,乾脆起身任他所為。

  楊稷轉而仰臥在下,叫妻子跨坐上來,這個姿勢侯氏也沒有嘗試過,給她的感覺不同凡響,因自己可以反客為主,整個都在體內使得敏感度直線上升,能讓女人自己把握速度頻率乃至角度,缺點則是太累了。

  同理可證,楊稷不是自己努力耕耘,因此掌控不了閘門,眼見妻子一上一下的速率越來越快,爽是爽翻天了,卻很快哆哆嗦嗦的一洩如注。

  侯氏正在高興呢,忽然下邊已經萎靡不振了,問道:「怎麼這麼快就不行了?我還沒夠呢。」

  「我來不得了。」楊稷滿足說道。

  問題是妻子尤不滿足,少不得幫他百般鼓勵,就是不起來,急得侯氏在他身上咬了一口,罵道:「你這是故意來捉弄老娘的麼?」

  楊稷叫屈道:「我怎麼敢呢?可是它自己起不來,我也沒法子。」

  「那我不管,今晚你必須要起來。」侯氏怒了。

  楊稷眼珠子一轉,笑道:「有個好辦法,須你得去央求央求,或者起來了也不可知。」

  侯氏擰了丈夫一把,笑道:「你一準沒安好心,當我不知道麼?」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1 00:12
第五百四十二章 英雄救美

  正月初六,各大衙門陸續揭開封條,要開始上班了。明朝官員們也不可避免的出現節日病的影響,一個個顯得注意力不集中,還沉浸在過年的喜慶氣氛中。

  古代年味能濃郁到什麼程度?大概七十年代以前的人都深有體會,古時就更不用說了,從除夕直到正月十五,整整十五天每天都是過年,對於春節的重視由此可見一斑了。

  徐灝這個年過得很愜意,洪熙皇帝則非常累,各種慶典禮儀暫且不說,初三那一天給天下各地布政司,府州縣一千五百四十二人開大會,光施政報告就說了一個時辰。

  連帶著好多部門的官員不得休息,有鑑於此,朱高熾下旨禮部。

  聖旨曰:高皇帝法度明備,我恪遵成憲,令四方無虞,民物康阜,思與臣民同樂太平。自正月十一日起,賜元宵節假十日,百官朝參不奏事,有急事具本封進處分;許軍民張燈飲酒為樂;五城兵馬馳夜禁。著以為令。

  中軍都督府,徐灝收到旨意後笑了笑,肯定朱高熾同學累了,假公濟私的給自己放了十天假,隨手翻閱起這幾日的軍情奏報。

  沐皙和沐毅都未回京過年,其中沐皙攜紅葉率領一支船隊去了馬六甲,而沐毅和副將柳升在總兵官平江伯陳瑄的指揮下,合圍倭寇,斬殺八百人溺水而死者一千多。

  三人率艦隊追擊殘餘倭寇,下令各地水師協同,浙江定海衛百戶唐鑑等水師官兵甚至追到了朝鮮義州界,卻不見了倭寇蹤跡。

  可見這股倭寇是倭人、朝鮮人、明人三方勢力合作,主要是以朝鮮人為首,因李成桂今年病逝,朝鮮清洗了一些保守貴族和官員,以至於政局動盪。一些人被流放的緣故。

  年尾時,足利義滿派兵搜捕倭國沿海各島嶼,所獲海寇全部獻往大明,不日即將進京了。徐灝命李太陪同刑部官員,前去接管這批倭人。

  對此事徐灝很高興,是以沒有阻止朱高熾準備賜玉圭和金銀百錠以及銅錢十萬,並特意給足利義滿縫製了一套七彩袈裟,這是人家應得的獎賞。

  也正是因足利義滿,明朝和倭國順利簽訂了「勘合貿易條約」,除了賠償大明三十萬兩銀子並開放長崎。建立租界,允許倭國以屬國的名義進行朝貢貿易。

  而昨日傳來了緊急消息,足利義滿圓寂了,那件七彩袈裟怕是穿不上了,連當壽衣也來不及。

  「吟行客袖幾時情,開落百花天地清。枕上香風寐耶寤,一場春夢不分明。」

  徐灝隨口念了首一休哥博得令名的詩,就在足利義滿死去的第三天,一休宗純以此詩名動倭國京都。剛剛年滿一十五歲。

  動畫片聰明的一休,其背景就是源自足利義滿和一休宗純之間的恩怨。一休的父親是後小松天皇,母親是倭國最古老尊貴的藤原氏。

  足利義滿那幾年處心積慮準備篡位當天皇,逼迫一休自小在京都安國寺出家。可是後來足利義滿沒得逞,按照傳統出家當了和尚,但依然執掌幕府權柄。

  徐灝至今還對兒時的一休哥印象深刻,滑稽可笑的大名對可愛的一休說:「屏風畫著的老虎凶暴無比。真傷腦筋,你用繩子把它綁起來。」

  周圍的人都認為要想綁住畫上的老虎絕無可能,一休再怎樣機智。也不容易給出令人滿意的答覆。而一休不以為意,在腦袋上畫了圈圈,然後精神奕奕的捲起袖子,綁上頭巾,手拿繩子一副準備好的架勢,說道:「將軍,我已經準備好了,請你把老虎趕出來吧。」

  事實上那位目瞪口呆的傻大名不是足利義滿,而是他兒子幕府第四代將軍足利義持,準備用此計殺了聞名朝野的一休,一休也不是那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動畫人物,十五歲了。

  未來一百多年的倭國,都會陷入長期混亂的戰國時代,軍閥割據死亡無數,因此徐灝不打算介入倭國政局。在這方面他無疑是最極端的民族主義者,島國死的人越多越痛快,至於百姓無辜云云都是扯淡。

  如果現在發明出了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他絕對會第一時間扔在島國上面,反正也回不到現代了,倭國對中國男人們最大的貢獻,動作文藝片的福利也享受不到了。

  沐皙沐毅都在信中非常推崇柳升,當年柳升也在徐灝麾下參與了大小二十餘戰,滅安南時也立下了很多戰功。

  柳升和張輔一樣,很善於使用火槍火炮,打仗時有勇有謀,因此徐灝上書為其奏功,請旨封他為安遠伯。

  當下徐灝又行文兵部,要任命柳升為神機營都指揮使,回京接受封賞後,即刻率部前往甘肅隨同張輔征討本雅失裡。

  這段時期徐灝一直在思索張玉父子,張玉老將軍打仗時太過一往無前,每次都身先士卒帶頭衝鋒,貌似和戰死的丘福脾氣如出一轍。

  他擔心張玉不會聽兒子的建議,反而因兒子的戰績和名聲超越了自己,一意孤行率兵長驅而入,因此打算召回張玉。

  召回張玉肯定會讓他心中不滿,不但可能加深父子間的矛盾,也會令張輔被他人指責不孝,可是徐灝也顧不得了,請旨改為任命姐夫為大將軍,何福作為副將輔佐。

  縱觀一干將領裡,張輔也是最令他放心的人選,兼且其為人也深為朱高熾的信任。

  為了保證糧食補給的暢通,徐灝發現平江伯陳瑄很善於保障後勤補給,幾年來總督海運,共輸入北方糧食四十九萬石,很少出現紕漏,是以行文裡提名陳瑄改為總督漕運。

  處理完公務後,徐灝走出都督府,天色暗了下來,街上兩邊的各式燈籠漸漸點亮了。

  已經有走百病的婦人成群結隊的出現,通往午門的路上遊人如織,又是一年摸銅釘的盛況。

  都督府的校尉們一桶桶的燃放煙花,十名軍士手執長桿擋住閒人,不許向前擁擠。

  徐灝今日戴著紫金冠。披著絲絨鶴羽大氅,裡面白綾對襟大紅箭袖的襖子,親手點起一座小鰲山。

  瞬間整個五軍都督府的焰火架子都噴發出五光十色的璀璨,火樹銀花不夜天。

  碧天云靜,一輪皓月緩緩東昇,街上的遊人越來越多了。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李冬大聲說道:「太太奶奶們都在臨街的閣樓裡觀賞燈火,咱們也早點過去吧,天都黑了。」

  徐灝也大聲說道:「騎不了馬,路上太擁擠了。怕得半個多時辰才能走回去,乾脆也別著急了,慢慢走吧。」

  「好!」李冬過去通知其他親衛。

  整個金陵三市十八條街道,總共二十五座城門全部打開,裡裡外外到處都是人,大概也是受到帝王要與民同樂整整十天的感染,還沒到十五元宵燈節呢,無數燦燦花燈已然照耀。

  徐灝最喜歡的就是女孩仕女翩翩踏歌而行的熱鬧場面,洋溢著蓬勃朝氣和青春**。每一次都好似夢迴了盛唐。

  當下一行人走走停停,沿途買了各式各樣的好吃的好玩的,欣賞著花燈和女人,順著人流往家裡走去。

  當經過儀鳳門時。李冬指著一邊說道:「那兩個傢伙鬼鬼祟祟的,好像帶著傢伙。」

  徐灝順著他的指引看過去,就見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拎著黑布包裹的長形物體。而前方走著幾十個女子。中間是幾位老太太。

  今日剛剛下了批示,告誡把守城門的官兵以及順天府,五城兵馬司。節日期間要保持外緊內松,謹慎對待關防守備,毋受制於權豪,不可放縱奸人,亦不可阻平民,不能盡職者要受重罰。

  官兵衙役都不會拿著兵刃,大多是棍棒鐵尺一類,可眼皮底下竟有人敢攜帶兵器,可想而知絕不是什麼善類,徐灝臉色沉了下來。

  正在這時,附近的綵燈突然全都滅了,四周黑黝黝的一片昏暗。

  徐灝心裡咯噔一下,不免稍微緊張了,這陣勢很可能是有人要對付自己,而對付自己的人一定會設計出詳細的暗殺計劃,務必要萬無一失。這種危急關頭,往往最致命的威脅並不是外敵,很可能是身邊最信任的自己人。

  問題是誰會想殺了自己?按理說沒有可能,正當徐灝掏出火槍的同時,黑影裡跳出來三位短衣蒙面的人,手執明晃晃的利刃,轉眼之間衝進了人群裡,一人搶了個豔麗女人,夾在了腋下,往一條胡同裡跑去。

  而剛才那兩個漢子,則持刀斷路,護在身後,其她女人們呼叫成一片,四散奔逃,有膽小的雙腿顫抖,一屁股癱軟在地。

  徐灝擔心是計中計,因此沒有命親衛們去追,反其道而行之,二話不說就衝了上去,並且怒吼一聲:「天子腳下,豈容無禮?」

  那兩位見有人竟敢英雄救美,怒沖沖的橫刀叫道:「關你屁事,識相的趕緊滾開。

  徐灝左手扣著扳機,右手抽出了寶劍,選擇沒人的空地站住,學著戲文裡的口吻,笑道:「爾等鼠輩休得撒野,若留下女子,饒你們一死!倘若執迷不悟,且將爾等的狗頭留下。」

  親衛們一聽皆笑了,在京城自然不怕抓不到人,不緊不慢的圍了上來。

  兩個強人怕被包圍,忽然舞刀撲了過來,一個騰空而起,在半空中擺了個大鵬展翅,刀尖直取徐灝的天門;一個欺身而上,展開黑虎掏心的架勢,揮刀直逼徐灝的胸前。

  砰!

  展翅的大鵬無聲墜落了,黑虎掏心的那位則嚇得一哆嗦,原本還打算對方閃躲的時候,來個很瀟灑的海底撈月,刺中腿部好奪路而逃呢。

  也顧不得護衛同伴了,這傢伙反應很快,一個野驢打滾滾到了一邊,幾步進了松林,林子裡有來時乘坐的馬。

  強人飛快的攀蹬上馬,狠狠抽了一鞭子,驅策著馬兒揚起馬蹄飛了出來。這時徐灝也換好了鉛彈,抬手就是一槍,火光噴射打得挺準,正中那強人的後背,一聲慘叫跌下馬來。

  看情形應該和自己無關,不過徐灝依然防備著,身邊的親衛絕大多數都可以信任,但誰敢保證就沒人會背叛?

  李冬等人都很自然的護在周圍,分出了一半人手去追捕。不多一會兒,沐云抓回來一個,另兩人卻因有人接應,鑽進民房裡不見了蹤影。

  救回來的女子臉色蒼白,杏眼微微閉著,昏死了過去,似乎長得非常漂亮。

  沐云抬手把劫犯推了過來,跪在了地上,徐灝什麼廢話也不問,揚起利劍削掉了他的一隻耳朵,接著反手一劍從手掌上透骨而出。

  寶劍穩穩釘在了地上,徐灝還不解氣的用槍托子狠狠砸在男人的額頭上,鮮血四濺,唬的好幾個女人兩眼一翻,直挺挺的暈了過去。

  李冬厲聲喝道:「說!不招就地凌遲。」

  劫犯慘叫道:「我招,饒命饒命。小人是成陽侯張家的護衛,奉了少爺之命,趁著燈節掠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回去供少爺取樂。」

  徐灝皺眉說道:「張武?」

  張武在靖難功臣裡,資歷排位都僅次於張玉朱能和丘福,乃是朱棣的貼身護衛出身。

  論功封為了成陽侯,在十三位封侯的武將裡,武勳堪稱第一,任命他鎮守北平。

  不幸的是洪熙元年十月,張武就因舊傷復發去世了,小妾生的獨子張文繼承了爵位。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1 00:16
第五百四十三章 煞氣

  張武死後追贈潞國公,是以府上懸掛著國公府的金漆大匾,看上去非常的威風氣派。

  而此時此刻外面花燈璀璨,裡面卻哭聲一片。

  徐灝背著手站在堂上,堂下站滿了錦衣衛,隨手拿去一件名貴瓷器,看都不看的扔到了外面。啪!摔得粉碎。

  指揮使肖偉從內宅匆匆走出來,神色間一副不勝唏噓的模樣。

  「都督,這張文分明喪心病狂,因傷及無辜被老夫人責備了幾句,晚上竟然潛入房中把人給殺了,下人都不敢聲張,竟隱瞞了半年之久。」

  徐灝神色不變,反手給跪在一邊的管家狠狠一巴掌,把人抽的嘴角鮮血直流。

  「拖出去亂棍打死,屍體喂狗!」

  「是!」

  瞬間衝過來四個錦衣衛,把哭喊著饒命的管家拖了出去,很快就沒了聲音。

  肖偉趕忙請罪道:「都是下官辦事不力,以至發生如此惡事,還請都督處罰。」

  徐灝冷道:「你是該受罰。你到底是怎麼掌管錦衣衛的?最近好多事你都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豈有此理!不過你為人忠厚沒有害人之心,算了,此事不和你計較。」

  畢竟滿朝文武都不想面對無孔不入,專門打探官員**的錦衣衛,徐灝也傾向對外而不對內,肖偉的為難處他很清楚,對於錦衣衛的使用一直是個難題,他不想養虎為患。

  至於張文殺母,張夫人不是親媽自然下手肆無忌憚,張家親族不多又都遠在北平,下人懼怕張文,隱瞞了這麼久並非不可能的事,只是可憐張武將軍生了個窮凶極惡的逆子。

  張文咎由自取,這罪名大了,凌遲處死都不為過。而且一干知情不報的下人全都活不了。

  不過如此一來,徐灝也鬆了口氣,當得知張文屋裡囚禁了四五個無辜女子,並且折磨致死了二人後,他當即就要親手活剮了對方,但被肖偉和李冬等人死死攔住了。

  理由是張文畢竟是張武唯一骨血,殺了他簡單,卻不免會令靖難群臣為之心寒,嚴重些甚至會從此離心離德,所以犯不上出於一時憤怒。做了得不償失的事兒。

  經過錦衣衛的嚴刑審訊,陸續一件件惡事都被揭發出來,張文殺了母親還不算完,連妻子都給關了,而她妻子還是個郡主,這傢伙手中沾了十幾條人命。

  反過來肖偉和聞訊趕來的公侯伯們,又一致勸徐灝出手直接殺了惡賊。理由則是此事一旦處理不好,會大肆牽連到其他人的身上,更會禍連張家九族。危極張家宗墳的大罪。

  徐灝被他們給氣笑了,冷笑道:「涉及到郡主,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滿門抄斬也是活該。」

  說完徐灝又說道:「把那幾個混蛋帶過來。」

  在大傢伙的注視下。錦衣衛押過來三個鼻青臉腫的男人,徐灝抽出肖偉腰上的繡春刀,走過去一刀一個,三顆頭顱掉在了地上。

  徐灝扔掉了繡春刀。轉身惡狠狠的瞪著一干權貴,唬的大傢伙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徐灝抬手指著他們好半天,最終無話可說氣沖沖的走了。其他人尋思下也都搖頭散去,很快肖偉把此事上報朱高熾。

  大過年的發生此等駭人聽聞的惡事,大怒的朱高熾下旨命三司會審,從重從快從嚴定罪,絕不姑息。

  兩個月後張文被凌遲,牽連其中的三十來人都被當街處斬,張家爵位被革除,全族上下全部發配遼東。

  要說古代最不人道的就是禍及親屬子女了,但最大快人心的也是株連九族,對一些十惡不赦的貪官污吏,草菅人命的權貴,單單處死他一個,實在是太不解恨了。

  一路上徐灝陰沉著臉,一副隨時都會發火的徵兆,親衛們誰都不敢在這關口觸霉頭,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

  功臣中出現一兩個混蛋不足為奇,徐灝也不是沒經歷過,他生氣是因為這件事太不讓人痛快了。

  首先是和張家往來頻繁的功臣們,難道就一點風聲都聽不到?無非是明明知道一些風聲卻不願說出來,為了手足之情,卻間接害死了更多的人命。

  其次是他當時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問出了罪魁禍首馬上殺上門去,誰知影視小說裡面的情節都是假的,誰他娘會傻不拉幾的等著英雄去救美呢?他們救援的速度固然快的驚人,卻還是沒有張文禍害女人的速度快。

  大概知道了即將大禍臨頭,這傢伙和手下輪暴了那兩位少女,一個當場咬舌自盡,一個事後跳了井。

  眼睜睜看著風華正茂的女孩慘死在眼前,徐灝怒火衝天也就不奇怪了,就算親手斬殺三個該死之人,也不足以平息心中的怒氣。

  回到家中,李冬趕忙把消息散了出去,意思是少爺真惱了,女眷最好別去串門了,大家都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裡吧,省得出現個意外,這位爺還不得暴走啊!

  這令早已商量好去誰家逛逛的女人們失望不已,耳聽外面依然鳴鑼擊鼓,陣陣傳來絲竹彈唱的樂曲,京城顯然沒有受到強搶民女的惡性案件所影響,繼續一派歌舞昇平。

  一隊隊遊人踏著悅耳的旋律節拍,興致盎然的跳著舞蹈在街上前進;張燈結綵的鰲山一丈多高,各式各樣爭奇鬥豔的綵燈流光溢彩,舞獅子劃旱船的隊伍熱熱鬧鬧的表演,迎來百姓的熱烈掌聲。

  到處都燃放著煙火,丫頭們盛裝打扮,一個個趴在欄杆上,眼巴巴的瞧著外頭。

  一群女孩圍著幾位少奶奶,朱巧巧說道:「我是燈草枴杖,可做不得主,你們別來求我。」

  今晚沐凝雪和蕭雨詩都不在家,齊刷刷的懇求目光都轉向了王玄清,徐翠柳見狀悄悄溜走了。

  王玄清推到了麝月身上,麝月又推給了香萱,香萱推香菱,香菱又跑去央求月蘭和竹蘭。

  竹蘭沒辦法去對晴雯說了。晴雯坐著紋絲不動,罵道:「都沒見過世面麼?非要這會兒去出門?還是趕著去私會情郎?一個個打扮的花裡胡哨。」

  竹蘭苦笑著說道:「罷了,你少說幾句吧,我去替你們稟稟,大不了挨一頓罵。」

  徐灝正一個人喝著悶酒,剛殺了人煞氣衝天,誰都不敢近前三尺,連老太君和蕭氏等無不退避三舍。

  竹蘭附耳說道:「溶兒哥幾個家的嫂子們節間要請大家去坐坐,本來都說好了的,去還是不去?」

  徐灝有氣也不會對家裡人發。說道:「去吧,街上已經出動了大批人手,讓李冬他們多留點神。」

  如此一群女人歡天喜地的一起出來,李冬安排親衛拿著燈籠,他們的媳婦閨女也在其中,小廝們一邊點著花炮,一邊前後左右的亂跑。

  各家都住在同一條街上,走不了幾步就到了,徐溶妻子早早等在門前。把人都接進家去。

  朱巧巧自是當仁不讓的帶著徐灝的女人們,沒關係的則愛去哪去哪,她也不管。

  徐溶娘子即李秋的堂妹,笑道:「飯菜都預備好了。快請入席吧。」

  王玄清說道:「都吃了飯了,酒就免了,我們坐坐就走。」

  「那怎麼行?」娘子又說道:「大過節的,姐妹間一起開懷暢飲。左右都是咱們娘們,沒有不三不四的外人。」

  朱巧巧斜倚著軟榻,說道:「我在這兒呢。你們吃些酒不妨事。但只不許吃醉了耍酒瘋。」

  晴雯幾個都笑了,不一會兒徐沂等同族家的妻子紛紛過來,徐溶等爺們因家裡被鵲巢鳩佔,結伴去街上玩了。

  且說徐灝在樓上,幾個不願出門的丫頭都在樓下,圍著火鍋吃著甜酒說著話。

  這時進來了幾個小子,領頭的是大管家徐貴的二兒子徐岱山,今年一十五歲,說道:「下了雪,轉眼間沾在身上都是水珠,怕濕了衣服,叫我們回來拿些斗篷和傘。」

  芷云不樂意的道:「那得回內宅,再說衣櫥都需鑰匙,屋裡沒人了,怎好隨便去她們的房裡翻衣服?萬一丟了東西跳進黃河洗不清。」

  徐岱山看了一個丫頭一眼,哀求道:「姐姐你行行好,總不能叫我們空著手回去?」

  秀春見狀說道:「夫人外間大櫥裡,有十幾件新作的石青鼠斗篷,本來就是預備去遼東時擋雨而用,何不拿出來?不夠咱們屋裡的湊一湊,再不夠也只有打傘了。」

  沐凝雪房中一直是芷云掌管,無奈起身道:「你們去垂花門等我,除了秀春外,大家都跟我走一趟吧。」

  徐岱山打躬作揖的道:「我們身上還剩了好多煙花,等你們回來,放給你們看。」

  這話令三四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露出笑容,本身都是在一個院子里長大的,相互之間都很熟悉,其中自是有幾對青梅竹馬,早早訂了親的。

  不然這麼熱鬧的夜晚,她們為何會心甘情願的不出門?而徐岱山幾個又為何跑回來?估計就算不下雪下雨,也得隨便尋個由頭彼此見見面,說上幾句親熱話。

  而秀春目前還沒有意中人,芷云的未婚夫則是沐家那邊的,今日恰好輪到她值夜,沒人願意替她,是以一肚子的悶氣。

  如此整個樓下就剩下了秀春一個人,她尋思著上去給少爺燙燙酒,問問需要些什麼,剛起身就見桑新柄鬼鬼祟祟的溜了進來。

  秀春板著臉問道:「按規矩成年的爺們不得進來,進來也得先請示一聲,你要做什麼?」

  「這不是外面沒人麼?」桑新柄解釋道,笑嘻嘻的走到近前,「好日子不見你去探望乾娘了,這不,我就來看望你。」

  秀春罵道:「平白來看我做什麼?你快走吧。」

  「別呀!」桑新柄低聲笑道:「正要告訴你一件喜事,我求了朱爺對少爺說了,開春就把你嫁給我。」

  秀春身子一顫,不可置信的道:「哪個朱爺?少爺,少爺他當真點頭了?」

  「朱高朱大爺唄,除了他誰在少爺面前說話好使?」

  桑新柄的神色很得意,「雖然還未明說,可這不是明擺著事麼,我未婚你未嫁,又看在乾娘和朱爺的情面,少爺還能不答應?」

  秀春鎮定下來,儘管心裡很失望,但好在還有沐凝雪,只要求夫人反對,少爺又不是不聽勸的人,因此冷笑道:「你先過了太太奶奶那一關再說吧。」

  說完轉身就要走,桑新柄忍不住伸手拽住她的袖口,秀春冷冷的道:「少爺可就在上面。」

  桑新柄一驚,手好似觸電似的鬆開,悻悻的目送秀春上了樓梯,這才帶著不滿轉身離去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1 00:22
第五百四十四章 滅口

  秀春心裡淒苦的上了樓,一時間頗有些天大地大也無處容身的孤獨感,走到同樣一個人獨坐的徐灝身前,滿腹委屈。

  徐灝目光望著外面,發覺有人來了,說道:「給我倒酒。」

  秀春撇嘴拿起酒壺給倒滿了,啪的下把酒壺放在了八仙桌上,清脆的聲響顯得很刺耳。

  徐灝揚起眉來,一看原來是秀春,笑道:「是我的不是,不該勞煩你,好了好了,去歇息吧。」

  按理說秀春明明知道少爺一向寵她,幾乎沒說過一句重話,可今晚偏偏就想擰了,感覺自己被他討厭了,這才說出這番看似禮貌實則疏遠的話來,再聯想到適才桑新柄所說,分明是少爺早已不待見了她,有意趕緊打發出去。

  如此一想秀春的眼眶立時紅了,哽咽道:「你不要我,就把我攆回家去,就算家裡沒人了,好歹姑姑嬸嬸,太太奶奶都會照顧,給個差事賞口飯吃,何必連問都不問一下,就要把我許了人呢?」

  徐灝驚訝的道:「這話怎麼說?來來先坐下,我幾何時要把你嫁出去了?」

  秀春氣呼呼的坐下,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徐灝聽著聽著眼神漸漸變冷,語氣依然親切的道:「完全是誤會了,我豈能不事先徵詢下你的意思?屋裡的姐姐們誰不是自己同意方才嫁出去的?何曾有過例外,你說是不是?」

  「真的?」沒什麼心機的秀春,馬上歡喜起來。

  「自然是真的。」徐灝也笑了起來,「過幾天我還打算派朱高去海外辦事,得需要一年半載呢,他哪有工夫替桑新柄說親?估計是桑新柄生怕你不答應。故意拿話來哄你,也難為了他的一片心意。」

  「什麼心意我也不稀罕。」秀春急了,又不好說出乾娘和他之間的醜事,急得跳腳,「哎呀。反正我嫁給誰也不嫁給他。不行,我求你把他也一併派出去吧,我看見就心煩。」

  「是麼?」徐灝笑道:「既然咱家的秀春發了話,沒有問題,不過嘛!就怕他遇到事走不了。」

  一個時辰後,徐灝和秀春一起下了樓。消息瞬間傳了出去。外面還未回來的丫頭慌得連告辭都忘了,一溜煙的往家跑。

  朱巧巧等人倒是從容不迫的出來,披著斗篷打著傘慢慢走著,就見不時有丫鬟拎著裙子飛跑而去,好氣又好笑的道:「喂!把鞋都跑脫了,女孩家家的像個什麼樣子?」

  桑新柄晚上無事可做。就想去白家外宅賭一把,趁著桑奶奶不在,偷了二十兩銀子出來。到了白家,正好趕上今晚白子空邀請了兩個富家子弟,連同白娘子孫氏合夥賺冤大頭的錢。

  荔枝聽到動靜去給桑新柄開了門,顯得很羞澀連話都不敢說,桑新柄眼饞的盯著她。心說等過幾天被孫奶奶拉下水了,我得求乾爹和她好生耍耍,遂興沖沖了進了房裡。

  荔枝朝著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抬手剛要關門,就見外頭還有個人,衝著她笑了笑。

  屋子裡幾個人玩了一會兒,門外又有傳來了敲門聲,白娘子手頭正旺,叫道:「哪個趕著投胎啊?」

  「是我。」

  「呦!」白娘子笑了,對著屋裡的人解釋道:「是臨街的牛大公子。最是爽快的人,我去接他進來。」

  桑新柄就見來了個大搖大擺的青年,穿著很體面,下巴長了顆肉瘤,一出手就是百兩銀子。據說人送諢號牛大包。

  這一夥人也不廢話,圍成一圈繼續耍錢,桑新柄時不時偷偷摸了幾下白娘子的屁股,白娘子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賺錢要緊。

  白子空笑眯眯的扔出骰子,說了一聲晦氣,接著輪到孫氏了,她在沐家自小閒著沒事,練就了一手絕活,一出手秒殺所有人。

  牛大包運氣不好,不到半個時辰輸了六七百兩銀子,輪到一個冤大頭做莊,他一伸手抓住了骰子,說道:「這把賣給我吧。」

  不巧那人是個脾氣不好的,兼且也輸了不少錢,把他的手一推,叫道:「滾開,不賣給你。」

  牛大包頓時大怒,把手裡的骰子往他臉上一撒,罵道:「狗娘養的,你算老幾?」

  青年被激怒了,順手拿起沉甸甸的骰盤,照著牛大包的腦袋上打了過去。牛大包很敏捷的往一邊躲閃,就聽見噗嗤一聲響,桑新柄被拍了個滿臉花,鮮血直噴。

  兩三斤重連土包著錫的大海碗,一下子就讓桑新柄往後仰了一下,也不知是誰的腳正好在他身後,導致身體完全失去了平衡,後腦勺重重磕在了青石板上,當場嚥了氣。

  這時候誰都不知他死了,牛大包叫道:「來人揍他。」

  青年索性一腳踢翻了桌子,叫自己的車伕小子們一起動手,兩邊在廂房裡等著的家人蜂擁而出,喊殺喊打的聲音驚天動地,燭檯燈盞等很快被一一掀翻在地,一群人在黑暗之中混打。

  不多時驚動了左鄰右舍,外面聚集了很多人,一群五城兵馬司的官兵也聞訊趕了過來,就聽裡面喊道:「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大門被推開,幾個人披頭散髮的往外飛跑,渾身衣服撕扯的不成樣子,臉面流著血,嘴裡不停的罵道小子你等著,老子找人來宰了你之類。

  結果出來一個被官兵按住一個,上了鎖勒令跪在街上,校尉舉著燈籠走進院子裡,幾個男女還圍著一個人打得正歡呢,厲聲道:「都住手。」

  這時不遠處的沐王府也被驚動了,沐昂送大姐沐凝雪坐車回家,聽說這邊有人打架便過來瞅瞅熱鬧,見是自家人的外宅唬了一跳。

  一進來順著光亮,沐昂看清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指著白娘子和孫氏驚叫道:「外人打架,你們倆婦道人家不勸架也罷了。怎麼倒同外人一起打自家男人?這不是胡鬧麼?」

  白娘子和孫氏如夢方醒,彼此驚異的對視,說道:「剛才明明牛大包揍了他,我們這才上前拚命,怎麼又打的是他呢?」

  校尉蹲了下去。伸手摸一摸白子空的脈搏,嘆道:「白二爺嚥氣了。」

  有官兵笑道:「這可是稀罕事,你一個人看錯不要緊,總沒有一家人都看錯的道理吧!這話哄誰呢?屋裡躺著的是誰?被誰打死的?」

  孫氏見心上人死了立時抱頭大哭,白娘子則苦笑道:「是趙老二失手打死的,他是徐家的桑新柄。」

  沐昂明白過來了了。敢情是這幾個人在聚眾賭博,拿出現一兩個徐家人也屬於正常,黑著臉說道:「沐家不敢包庇人命官司,把她們帶走吧。」

  這時荔枝跑了出來,害怕的道:「我要去見夫人,這事與我無關。」

  眾人瞅著她身上乾乾淨淨。顯然沒有動過手,沐昂心說她本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認了孫氏做乾娘又沒幾天,可不能把人家給坑害了,是以說道:「我要帶她走,有事去府上說。」

  校尉客氣的道:「留下姓名即可,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人要是不在了,沐王府可得給出解釋。」

  當下沐昂不理會哀求的白娘子,帶著荔枝回到家中,不想為了此事驚動了母親,對著媳婦說道:「這幫混賬聚賭也就罷了,竟然打架打死了人命,明日非得好生教訓教訓管家不可。」

  杜芊芊深有同感的道:「是該好生整頓下門風了。」

  類似賭博打架之類的事誰家都避免不了,又是過年期間,這對沐家的門風沒什麼影響,沐昂夫婦也不以為意。隨便問了幾句荔枝整個經過,便各自去休息了。

  與此同時,徐灝冷冷注視著面前的四大心腹,其中朱高面如死灰的跪在地上。

  李冬臉色蒼白,朱高惹了事他身為眾人之首自是難逃罪責。嘆息著低下了頭。

  沐云正色說道:「少爺。非是沐云犯上,平日裡我們四人各司其責,牢記著您的訓示,互相之間不打聽,不來往,不參與。我自問沒做過錯事,如果有錯甘願受罰。」

  王永苦笑道:「小的一向打理書房裡的來往文書,外面的事一點都不清楚。」

  徐灝揮手道:「我沒說和你們有關聯,不過家裡出現了醜事,連我在內誰都難辭其咎。嫂子,你看著辦吧。」

  坐在上首始終繃著臉的朱巧巧壓抑著怒氣,她生性最是要強不服輸,今晚竟丟了大臉。想徐灝身邊的心腹各自代表著徐家的一方利益,李冬不必說了,乃是心腹中的心腹,而沐云代表著沐凝雪和整個沐家,王永則代表著包括長房三房。

  朱高是隨她陪嫁來的家人,辦事得體精明強幹,因此被她推薦到了徐灝身邊,偏偏人家的人都沒事。

  朱巧巧說道:「勾結沐家人放官帳可是真的?」

  朱高很清楚狡辯也沒用,隨便一個桂家人都認得他,垂頭喪氣的道:「是。」

  朱巧巧失望的微微搖頭,卻沒有繼續審問下去。

  倒是徐灝說道:「對他人要隱瞞,在場之人無需隱瞞。朱高,你私通桑奶媽不是死罪,和沐家人放官帳也不是死罪,甚至你和桑新柄一起做的那些混賬事也不是死罪,但這些混賬事加在一起,你說是不是死罪?」

  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何況還是串聯兩大家族的醜事,這要是被傳揚出去了,徐家和沐家的管家下人們集體有染,並且合夥仗勢放高利貸,何想而知會有什麼後果。

  當然,徐灝沒資格站著說話不腰疼,可世間事就是如此,我有資格你沒有資格,要不然就別端著這碗飯吃,徐家的大門又不是關著的。

  故意當著其他三人的面說明白了,一來做做表面上的功夫,二來這事也根本瞞不過他們。

  費了一番周折的幹掉了白子空和桑新柄,就為了製造意外,殺人滅口,朱高今晚也難逃一死。

  大凡醜聞都是被各種的意外掩蓋了真相,簡單乾淨沒有後患,大人物一般都喜歡這麼幹。

  當聽到竹蘭告知桑新柄試圖強暴秀春,徐灝當時就已經動了殺機,正好今夜也殺了人,也就不想再琢磨如何做到利益最大化了。

  白子空也必須死,剩下桑奶奶和白娘子,孫氏三位婦人,通姦的對象都死了,傻子才會揭露自己的醜事出來。

  再說白娘子和孫氏今晚是犯了失手殺人之罪,那得打官司,這和主家一點關係都沒有,沒有怨恨這一說。

  罪也不是死罪,所以失心瘋了才會敢污衊沐家的名聲,真當權貴家是吃素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1 00:22
第五百四十五章 驢和馬

  正月初十,徐灝起了個大早,近一年裡很難得的在家裡晨跑。也是受到了那場打鬥的刺激,常言道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遇到危險時還是得依靠自己。

  路過王永的蕉雨山房,一座全玻璃的暖房,夫婦倆領著兒女在裡面的花圃澆花,見他跑過來,全家人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禮,徐灝笑著搖了搖手。

  跑到千壽堂,嫂子們打扮的花枝招展,紛紛拉著他這個請安,那個問好;昔日的丫頭自從嫁了人,行為上也開始變得沒任何顧忌了。

  陪著老太君用過早飯,從左邊迴廊返回花園,一路跑到了朱巧巧的院子。

  正喂食鸚鵡的連喜說道:「三爺是來瞧奶奶的?」

  徐灝邊往裡走,邊說道:「是來瞧你的。」

  「哎呀!」連喜吐了吐舌頭,「您還是饒了奴婢麼,沒得折了我的福。」

  進了正房,朱巧巧抱著睡熟的兒子來回走動,徐灝見她光著脖子,穿著件金絲滾口的白紗短衫,青紗裙子,一頭漆黑的烏云拖著燕尾,別著一枝金步搖。

  徐灝聞到了撲鼻異香,說道:「帶孩子不要塗脂抹粉,不常用的香水更不能用。」

  「睡熟了想著抱一抱。」朱巧巧忙把孩子遞給了奶媽,「我今日要進宮,宮裡舉行家宴。你去不去?」

  「不去。」徐灝想都沒想的回道,又說道:「是什麼香,聞著倒是很舒服。」

  朱巧巧嗤笑道:「你管我用什麼香?」

  「我好生聞聞。」徐灝趁著奶娘回屋的時候,把手伸進她的衣襟裡,揉了下飽滿的酥胸,朱巧巧笑的扭著身軀,忽然就聽兒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與此同時,徐增福狠狠一拍桌案,對著跪在面前的徐湖說道:「你想都休想。我只要有一口氣在,就不允許你娶回家個婊子,還是個瞎子。」

  劉氏一直在搖頭,皺眉道:「你失心瘋了不成?要說娶個小妾倒也罷了,把個妓女聘為正室,娘要問問你,你要置你嫂子們於何地?」

  徐湖沉默不語,一副鐵了心的模樣,徐增福恨鐵不成鋼的道:「不行,這事沒得商量。來人。把這逆子關在屋裡,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他出門半步。「

  徐湖這下子急了,叫道:「我情願。」

  「我我我,我個屁。」坐在一側的徐淞眼見弟弟要說出諸如和家族恩斷義絕的傻話,用罵聲給打斷了,使了個眼色,心腹管家使勁摀住徐湖的嘴,把人給強行拖走了。

  站著的袁氏趕緊安慰老爺太太。徐淞瞅了眼人高馬大的弟妹富氏,心說這都是什麼事兒?一個娶了母老虎,一個要娶妓女,這不是有病嘛!

  「不行!」

  徐淞打小就是滿肚子鬼主意的。要不是遭遇大難性格大變,大概不會比楊稷強多少,「我現在就去馮家,安排人做一齣戲。讓徐湖好好見識下妓女是怎麼接客的。」

  徐增福說道:「等等,你弟弟雖然糊塗,但他的眼光為父倒是信得過。那一定是個好姑娘。只可惜身份太不般配了,你去馮家把人給贖出來,找個地方好生安置,什麼時候徐湖成了親,什麼時候考慮給他做了侍妾。」

  「是!」徐淞答應下來,當即帶著人直奔馮家。

  屋裡,徐增福和兒子一樣,也覺得富氏很礙眼,要說親戚朋友家也不是沒有貌醜的妻子,可咱總得賢惠吧?哪有連妻子義務都不盡的,那還娶什麼娘子,乾脆供個菩薩得了。

  其實富氏畢竟是大家閨秀,這一點絕對和小家小戶出身不一樣,當日把丈夫打得太狠,又說了很多犯上難聽的話,等冷靜下來自己也覺得十分過意不去。

  而且公公婆婆和王姨娘什麼話也沒說,家裡長輩和哥哥嫂嫂們同樣如此,心裡越發的不好意思了。

  當下低著頭說道:「當日媳婦做了糊塗事,犯了過錯,祈請寬恕。」

  徐增福聽了很高興,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嘛!嘮叨了幾句就讓她回房了。王姨娘跟出來,富氏又道了歉。

  王姨娘語重心長的道:「夫妻倆得和和美美,前話也不須提起了。他縱有不是你可以管教拘束,何必動手呢?一來二去夫妻間的情分都打沒了,鬧得個一紙分飛。」

  富氏低眉順眼的道:「是我一時失措,姨娘不要怪我。」

  「好啦!你回房吧。」縱有不滿,王姨娘念在富家的錢上,也就沒什麼不滿了。

  躲在老娘房裡的徐江是真的被打怕了,他就是一紈袴公子,沒人可以依仗就像一隻紙老虎,被母親鼓勵了幾句,過來規規矩矩的給妻子認了錯。

  富氏和顏悅色的,多日沒有同房,示意丈夫親熱一下,即使型號不對可也有感覺不是。

  完事後,今日富氏要回娘家陪老父親,會留住三五天,就帶了兩個丫頭走了。她一走徐江立時山中沒了老虎,撒丫子就要去找朱仙媛。

  但是把守內宅的婆子們不讓他進去,徐江氣急敗壞的道:「連我都不讓進?你們瞎了眼麼?」

  婆子面無表情的道:「對不住了六少爺,你去千壽堂怡安堂都可以,唯獨花園不行。咱家有規矩,成了親的少爺得有裡面的人邀請,不能無緣無故的進去,瓜田李下的不好聽。」

  徐江怒道:「那我三哥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就可以天天進進出出?」

  婆子們都憐憫的瞅著她,笑道:「這可得您自己好好想想了,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惹得一肚子氣的徐江索性連千壽堂也不去了,去了也是白搭,家裡誰會向著他說話?

  回來時徐江走過徐湖的院子,聽見弟弟在裡面大喊大叫,不禁嘆道:「我還比上他,起碼是個千嬌百媚的瞎子,我那位倒是長著眼珠子,而我卻恨不得摳了眼珠子。」

  進了院子,富氏的丫頭誰也不敢招惹他。都離得遠遠的。只有金桂不躲著他,趁著王姨娘不在的時候,上前摟著親了個嘴,二人就在榻上溫存起來。

  王姨娘打外頭回來,說道:「金桂你把那件皮襖拿來,就是前日收起來的那件。」

  叫了兩聲,不見答應,王姨娘便走了進來,見寶貝兒子正和金桂翻云覆雨呢。

  她知道二人是舊交,再說金桂對兒子也有情有意。輕手輕腳的退出來,嘆了口氣,「孽障,你還不怕呀,被知道了可怎麼得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倆曲盡於飛的玩鬧,融融笑語不慎分貝高了那麼一點點,都被懷恨在心的金珠給聽到了。

  話分兩頭,徐灝騎馬去中軍都督府。思索著公事該如何安排,因為明日就要放十天長假了。

  一出來就碰見了要去六部上班的劉茂,倒是劉智素來對他不照顧親戚而滿腹牢騷,兼且他和徐淞李芳走得近。小聲罵了一句勢利眼,從側門騎著頭驢上班去了。

  劉茂也是騎著驢子,驢在明朝是最普通的交通工具,這年代沒有人力車。轎子行和驢行遍佈各地,大都是私人經營,類似出租車各有各的線路。租頭驢上下班價格不貴也很方便。

  人以類聚,徐灝對劉茂的觀感要比劉智好一些,說道:「牽匹馬來,今後就用家裡的馬代步,一直到坐了轎子為止。」

  劉茂很高興,笑著道了謝,自家雖然不缺買馬的錢,但就像後世買得起車卻養不起一樣,需要專門的馬房,專門的下人打理,比轎子要費錢多了。

  一路說說笑笑的進了皇城,半路上劉智胯下了驢發了脾氣,磨磨蹭蹭的不肯往前走,看見騎著高頭大馬的劉茂,羨慕嫉妒的罵道:「這分明是瞧不起我,好,我也不稀罕巴結你們。」

  事實上徐灝根本沒看見他,和劉茂彼此分了手,他去了衙門裡最是巍峨氣派的都督府。

  劉茂起先也在吏部,沒兩天戶部缺人,就點了他的名字,如今在鈔紙局幫忙。

  鈔紙局顧名思義,乃是大明的印錢廠,明朝的中央銀行比後世的美帝還要過分,整天只顧著無限制的印鈔票,不回收不說,也不去管什麼通貨膨脹,更別提存錢生利息了。

  劉智依然在吏部司房,輔佐書辦辦理公務,頭幾天小心勤謹足不出戶。時間一久,人人都知道了他是徐家姑爺,如此一來有事就喊他,很快上上下下都混熟了。

  吏部的班房裡每天坐滿了官員,從外地進京的封疆大吏,丁憂在家準備起復的,等待陞遷的,回京述職的,戴罪之身的,初入仕途的等等,總之甭管你官職多大,在吏部就得裝孫子,見了掃地的也得客客氣氣。

  幾天下來,劉智腰包鼓脹起來,輕輕鬆鬆百八十兩銀子進賬了,他私以為是官員們都高看他一眼的緣故,哪怕是念在徐家的面子上。

  幾個同事沒這身份收不到好處,怨得誰?所以壓根沒打算和同僚們分潤一二,漸漸得意的忘乎所以,人家給他一二兩,獻寶一樣的到處臭顯擺,每每當著同事的面前,把碎銀子拿出來稱一稱。

  司房裡有兩個同事氣不過,商量著怎麼整他一下,有徐家作為依仗,公事上頭奈何不了人家,思來想去有了眉目。

  到了中午,劉智在座位上忙著寫東西,外面來了一人,喊道:「劉大爺。」

  劉智抬頭說道:「你是哪一個,我不認得你。」

  那人笑道:「您人忙事多哪能認得我?」

  好似多年不見的好友,把劉智強行拉到了沒人處,說道:「前日有一位新到的二姑娘,慕你大名,特意叫我前來請你,不知可肯賞光否?」

  劉智說道:「我正忙著呢,有事在身,此刻沒工夫陪你去。」

  那人說道:「我就在順天茶館裡等著你,咱們不見不散啊。」

  劉智一頭霧水的回去繼續寫了幾個字,不由自主的停下不來,他兜裡有了私房錢,早就想去青樓樂一樂了,何不去逍遙一下?

  正好明天放假,今晚樂上一宿,明早回家就推說同僚們飲酒聚會,料想妻子也不會懷疑。要是以前他肯定會找劉茂同去,現在不這麼想了,暗道老子有錢自己花。

  如此也坐不住了,劉智先去了上司屋裡請了假,出來拱手道:「諸位前輩,我今日有件私事要辦,請了假先走一步,大家多包涵。」

  同事沒人懷疑他在說謊,都信以為實,劉智風風火火的出來,趕到了順天茶館,二人吃過茶結了賬,直奔一家行院,見了老鴇。

  老鴇笑容滿面的命下人獻茶,劉智慢條斯理的品著香茗,應付著老鴇刨根問底。

  忽然從裡面走出來一位二姑娘,打扮得裊裊妖妖,風情萬種,頓時把劉智的魂給勾走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1 00:23
第五百四十六章 天經地義

  稻香居,徐綠哥瞅著丫鬟們在忙著整理衣服等等,一副要出門踏青的喜悅,很是無語。

  「遼東有什麼好的?天寒地凍人跡罕至,路上耗費的時日太久了。」徐綠哥走至沐凝雪身邊,繼續鼓動道:「要不去福建廣東吧,綠竹一定會開心死,大熱的天在海水裡游泳也暢快,再說紅葉到時也該回來了。」

  沐凝雪說道:「是灝兒要去遼東看看,而遼東的夏天一樣炎熱,景色也佳。」

  「可是得乘坐海船,一天我都受不了,去了也沒什麼事可做,到處都是荒山野嶺,沒有名勝古蹟。」綠哥轉而又說道:「南面就不同了,熱鬧有趣人也多。再說他一定也要去南方探望妹妹,咱們不如先去福建,等他來不就行了。」

  「也是!」沐凝雪清楚丈夫遼東一行,完全是為了正經事,帶著一大群女眷未免不方便。如果去了南方,停留幾天再去云南探望下二哥二嫂,可謂一舉數得。

  徐綠哥見嫂子有些意動,對著一直沉默不語的徐翠云說道:「三姐你說說話呀,別悶葫蘆似的。」

  沐凝雪關切的問道:「怎麼了?莫非是病了?」

  「沒什麼。」徐翠云壓下心裡面的不舒服,「過節累了而已,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逕自走了,徐綠哥悄悄說道:「聽說三姐成天做惡夢,不做虧心事豈能如此?好好的人怎會投了井。」

  沐凝雪輕輕一嘆,說起來翠云的性子最和善膽小,但在宮裡那幾年,也不知受到了什麼刺激,整個人都變了。聽人說她動輒在家打罵丈夫逼迫小妾,口出污言穢語,令人完全無法相信,這還是當年被人欺負了也不在意的徐翠云麼。

  倒是綠哥小時候就人前一套人後一套。丈夫很不喜歡她動輒打罵丫頭的狠戾,以至於長期無視這個妹妹。可綠哥天生就是不容人的性子,嫁了人後也一樣尖酸刻薄,即使被哥哥討厭也依然如故。

  但相處的時間久了,反而能體會到她沒有害人的心思,不合心意就直接罵出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因此丈夫也漸漸對她有些內疚,就好像這一次出門,親口提出要帶著綠哥同行。

  正在這時。月蘭進來說道:「桑奶奶來辭行了。」

  徐綠哥譏笑道:「小丈夫丟了命,大丈夫去了海外,看來沒了男人一日也活不下去,乾脆自己開了窯子得了,夜夜當新娘。」

  「不許胡說。」沐凝雪輕輕呵斥一句,綠哥不屑的不開口了,對月蘭說道:「也不用進來磕頭,我準備了五十兩銀子,算是一點心意吧。」

  徐綠哥撇嘴道:「也虧了有我三哥。不然嫂子你這爛好人的菩薩心腸,幫了人家背後還得咒你呢。」

  沐凝雪苦笑道:「我何嘗不知?可你也得設身處地為我想想,我要是再眼裡不揉沙子,家裡人也不用過日子了。」

  「這倒也是。扮黑臉的包公有大嫂和三哥就夠了。」

  徐綠哥說完指著外面,就見秀春拿著裝著銀兩衣物的包裹要遞給桑奶奶,而桑奶奶惡狠狠的一把推開了她,罵罵咧咧的走了。

  綠哥冷笑道:「要是我。直接杖責一頓淨身攆出去,再把她的醜事宣揚的人盡皆知,讓她無法在京城立足。哼。給臉不要臉的東西,明明是她企圖禍害乾女兒,現在反倒是秀春欠了她一樣。」

  沐凝雪不禁心生羨慕,有時候想說就說,想罵就罵該多好?不怪丈夫總是說自己太累了,事事揣著端著唯恐被人挑出一點過錯。

  這邊徐翠云回到家中,剛坐下就疑神疑鬼的站起了來,好似粉姐在朝著她陰森森的冷笑。

  徐翠云鎮定下心神,問道:「麻姑子來沒來?」

  「來了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臨近皇姑寺的蓮華庵主持麻三姑匆匆走了進來,雙手合什的見了禮。

  「罪過罪過。剃了個頭又叫剃頭的與我取取耳,不想奶奶就叫人來喚我。因兩個耳朵聾聾的,一等完事了才緊趕慢著過來。」

  徐翠云吩咐丫頭看了茶,請麻三姑坐下,說道:「我想問問你上個月說的那些罪惡,總是琢磨不明白。」

  麻三姑說道:「佛經上說,『陰司陽世原無二理。』陽間有三司兩院府縣都司,陰間有閻王小鬼牛頭馬面;在陽間犯了王法被人告發,有官府審理,陰間也是此理,而且神靈不可欺心,什麼罪過都逃不過去。」

  徐翠云說道:「我沒害過人,可你也知道那位多多少少因我而死,犯了此等罪過,有什麼法子救救?」

  「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麻三姑解釋道:「非得觀音菩薩的神通,藥師王佛的寶經,才能在閻王面前救度。不過要本人在菩薩座下著實的懺悔,虔誠立誓痛改前非,自己什麼罪過便在什麼罪過上改,以後再不要重犯,就算是懺罪消災的功德了。」

  徐翠云點頭道:「雖說曾罵過婆婆幾句,可當日婆婆沒了,我也替她戴了白鬢,穿了孝衣。男人在外面不學好,不過是管教管教,我自認沒有做錯。唯有小妾被我罵了幾句,打了幾下,她自己要尋死我能攔著?反正您幫我消了罪吧。」

  「唉!」麻三姑神色嚴肅的道:「我不敢虛套子哄你,這罪犯的已經不小了。先得齋戒沐浴,讓心裡不生惡念,三天三夜念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唸一聲佛,磕一個頭;還得請十位女僧,七晝夜捧誦藥師佛老爺的寶經一萬卷。」

  徐翠云說道:「哪裡設祭壇好一些?」

  「就在咱家就行。」麻三姑指著外面,「前邊廳房裡,或在天井搭棚也可,早起後晌吃齋喫茶,添香點燭的也方便。」

  徐翠云說道:「家裡不方便,豈不是坐實了我是惡婦?此事不能傳揚出去,乾脆就在你蓮華庵的菩薩殿,那樣也省事。「

  麻三姑說道:「那得算計下時日。去我那建醮的人家太多了。我且回庵去問問,明日再來商量日子,請的師父,定的經數。」

  管家童媽媽送了姑子走了,回來說道:「何必在蓮華庵?廟小要的錢也多,家廟或皇姑寺,哪個不是正經的佛門聖地?建醮不拘多少心誠則靈,沒得白白便宜了麻姑子。」

  「別說了。」徐翠云沉了臉,「多花幾個錢而已,我不想驚動任何人。這事你別管了,我說的算。」

  中軍都督府,陸淐用心整理下衣襟,朗聲說道:「下官陸淐奉命拜見。」

  「進來。」屋裡傳出徐灝溫和的聲音。

  陸淐精神一振,輕輕推開房門大步走了進去,穩穩的行了軍禮。

  徐灝指著身前的椅子,說道:「你也是我家的好友了,不必客氣,請坐。」等陸淐小心翼翼的坐下。直接說道:「近日我或許會離京一段時日,家裡這塊得需要有人盯著那些不爭氣的東西,你為人我信得過。不單單是我家,連親戚朋友都看緊了。我不想再出現張家的惡事。」

  「下官領命。」陸琪起身大聲說道。

  徐灝揮手示意他坐下,說道:「你和肖偉皆是正派人,而錦衣衛的性質你比我清楚,一定要提防別有用心之人。我給你幾個名額。你回去可以提拔幾個信得過,人品端正的屬下。」

  陸琪大喜,隨即猶豫的道:「下官可不可以招募一位朋友進錦衣衛?此人也是劉智的好友。那年因幫了劉智的如夫人,被劉夫人記恨上了,不但賴以為生的當鋪給關了,還不許劉智幫襯與他,並警告親戚朋友不得和他家往來,是以兩年來過得好生落魄,全靠著我等友人接濟。」

  徐灝來了興趣,問清楚原來是那人就是劉智的發小王二嘴,雖說幫粉姐有亂管人家家裡的閒事之嫌疑,但此人能為朋友盡心盡力,這一點確實難得。

  王二嘴算是半個文人不會武藝,在錦衣衛不會有什麼發展,徐灝乾脆好人做到底,說道:「我好友於鵬即將進京,要出任都察院左僉都御使,讓王二嘴在他手下做個司務吧。」

  陸琪趕忙道謝,司務可是從九品,對王二嘴來說不亞於一步登天了,想劉智還是未入流呢,而且都察院可是一等一的老虎衙門,逮誰咬誰。

  其實徐灝也是順水推舟,現在都察院越來越有被陳瑛一手把持的傾向,他不得不往裡面放幾個自己人,就是不知道一直在外地輾轉做官的於鵬,能不能坐穩了。要不等孫濤或張鑫等人三年任期到了,再扔進去一個,絕不能讓都察院淪為少數人的一言堂。

  正在這時候,陸琪聽見外面傳進來山呼海嘯般的呼喊聲,好似整個京城都在顫抖,雷鳴般的眾口一言。

  「殺!殺!殺!殺!」

  陸琪趕忙說道:「啟稟都督,聖上本意是蠻夷不通教化,當以德報怨,誅殺首惡也就是了,其餘從犯教訓一頓應放回本國。」

  徐灝搖頭道:「你正好說反了,周邊諸國自漢唐起就深受儒家文化影響,早就不是什麼蠻夷了。不殺了他們,怎麼對得起無辜而死的百姓?別跟我說朝廷教化那一套大道理,我是武人,我只知道血債必須要用血來償。」

  陸琪見都督如此堅決,也不敢再提出反對意見,說實話他心裡何嘗不覺得很痛快?就怕此事會引來後患。

  乾清宮裡,數位大臣都在請求朱高熾以國事為重,對待獻海寇的倭國要以理服人,一個不留勢必會影響屬國對天朝的看法,堂堂禮儀之邦不給犯錯之人悔過赦免的機會,太過殘忍血腥了。

  朱高熾為此猶豫不決,耳聽百姓萬眾一心的要求殺人,不殺則民心不服,殺了則太不妥當,擔心有傷天和。

  解縉說道:「徐都督在處置俘虜一事上太過絕情,但那是在交戰之時,臣可以理解。可眼下是在京城,又是普天同慶之時,一口氣處決近千人,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

  朱高熾當即說道:「愛卿說得對,來人傳旨,暫緩處決倭人。」

  幾位傳旨太監風風火火的領旨而出,策馬直奔內城菜市口一帶,沿途到處都是人,把個街上擠得水洩不通。

  從大明剛立國之日開始,時至今日四十年了,四十年的時間裡,倭寇每年都會騷擾整個沿海地區,到底因倭寇而死了多少人,一直沒有一個詳細數字。

  哪怕以最保守來說,大概也被殺被搶了數萬人之多,金陵位於南方中心地帶,和沿海近在咫尺,誰沒聽過殘暴的倭人如何如何的殺戮漢人百姓。

  太祖皇帝之所以全面禁海,建立了無數沿海衛所和多達數千艘的戰艦,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防範倭寇麼?

  漢人自古以來講究以牙還牙,以血還血,老百姓不懂也不想懂朝廷權衡大局的做法,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1 00:24
第五百四十七章 朝鮮粉姐

  當傳旨太監趕到菜市場的時候,身穿大紅坎肩的行刑手,已經奉了都督府的軍令,砍下了一百顆倭人的頭顱。

  圍觀的百姓興奮的大聲叫好,沒有人會憐憫跑到別人家裡無惡不作的壞人,每當一具死屍倒在血泊裡,無數石頭扔了過去。

  太監慌忙要求停止行刑,百姓見狀不滿的喊叫幾聲,大抵處斬了十分之一,心裡的憤恨發洩的差不多了,以中國老百姓的善良天性,頂多發洩幾句牢騷而已,不會非要求必須斬盡殺絕。

  整整一天,京城都在討論倭寇罪有應得之事,每個人都感覺很解氣,無疑現今乃是自宋朝以來漢民族最揚眉吐氣的時刻,對外戰爭戰無不勝,外國來朝的盛世,民族自豪感達到了最頂峰。

  當然歷史上僅僅不到三十年,民族自豪感就被打沒了。

  對朱高熾和大臣們來說,這個結果還算令人滿意,也就沒有打算追究了。

  徐灝也很滿意,他又不是熱血衝動的愣頭青,反正剩下那九百人一個也活不了,沒必要和朝廷硬頂著,殺人的方法多著呢。

  處理完公事,剛剛擔任他秘書官的張羽進來說道:「楊士奇家的門客姚遠求見。」

  徐灝點點頭,這兩天他忽然有個想法,想把酒肉三兄弟送到倭國出任大使,一個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呆霸王,一個滿口之乎者也的迂腐文人,一個眼裡只認得錢的財主,放在倭國貌似能夠人盡其才。

  姚遠進來點頭哈腰的作揖,堆笑道:「我家公子想請大人去吃花酒。」

  徐灝隨口問道:「還是馮家?」

  「不是。」姚遠解釋道:「今日馮文君被人強行買走了,改為隔壁金家。此乃朝鮮人開的,家裡都是些高麗女子,如果大人不滿意的話,那就定在秦淮河好了。」

  「無妨。」徐灝對此自然無所謂。「我今晚打算宴請幾個朋友,能否安排在一起。」

  姚遠笑道:「自當奉大人之命,小人這就去回去稟報一聲,盡快做出安排。」

  徐灝目送他轉身離去,讓張玉去把李冬叫進來,吩咐道:「查一下馮文君是怎麼回事。」

  又讓他分別給於鵬、陸琪、王二嘴發出請帖,然後騎馬帶著親衛不快不慢的去了貢院花街。

  被天下讀書人譽為聖地的金陵貢院,和十里風流秦淮,脂粉無數的花街彼此緊挨著,很符合士林是名士就風流的理念。其實古人也知道不雅。不然怎麼沒把秦淮河放在皇宮邊上呢。

  楊稷和唐富貴已經到了,站在外面等著客人,徐灝翻身下馬說道:「今晚我請客。」

  唐富貴喜道:「那得多點幾個美人,我老唐一貫有便宜就佔,大人您別在意。」

  徐灝笑道:「你可以把這裡所有女人都包了。」

  唐富貴更開心了,問道:「要是包一個月呢?老唐一宿最多伺候二位,期間總得休息幾天,大概需一個月才能把院子裡的美人都受用了。」

  「一年也行。」徐灝很是大方。

  稍後人都來齊了,在最好的雅舍裡擺上了一桌上等酒席。叫來了十位高麗粉姐,唐富貴一個人要了三,左擁右抱兩個,後面還站一個的端茶倒酒。

  男人們在一起喝花酒。要麼就是特高雅,把妓女當成了女神般彬彬有禮對待,要麼就是特村俗,什麼下流說什麼。喜好用些不雅的詞彙來挑逗女人。

  於鵬身為言官有些放不開,作為武官的陸琪不太在乎,其他人更不同提了。唐富貴心滿意足的道:「我聽見人說做篾片的人是蛐蛐托生的。又會討好,又會唱曲,姚哥你唱一個給我們聽聽,大家吃一大杯。」

  姚遠說道:「晚生曲子倒記得幾個,只因喉嚨不濟,所以不曾習學。」

  「不相干。」楊稷帶頭喝了一大杯酒,「今日新朋舊友一起取樂,亂唱一個玩玩,管他好不好呢。」

  鄔斯文說道:「昔者王豹處於淇而河西善謳,你岳翁岳母皆以歌名,你豈有不能者耶?蓋不為也,非不能也。」

  唐富貴摟著美人,嚷道:「你岳飛岳母都是蘇州崑山人,老子娘會唱,女兒再沒有不會唱的,女兒會唱,女婿自然就會唱了。人說若要會,同著師傅一頭睡,你同著母師傅睡,所以一定會唱。別買個驢子拉尾巴,不是這個牽法,唱吧唱吧,別自謙了。」

  徐灝習慣了他們的言語,按照後世的習慣,舉杯和於鵬陸琪碰了下,轉過來和誠惶誠恐的王二嘴碰了杯子,把他感動的一塌糊塗。

  王二嘴特意起身畢恭畢敬的向於鵬敬酒,以示尊敬,於鵬笑著點頭示意。

  姚遠說道:「那晚生唱個『劈破玉』,青山在,綠水在,我那冤家不在。風常來,雨常來,你的書信兒不來。災不害,病不害,我的相思常害。

  春去愁不去,花開悶不開。小小的魚兒粉紅腮,上江游到下江來。

  頭動尾巴擺,頭動尾巴擺,小小的金鉤掛著你腮。小乖乖,你清水不去渾水裡來。

  紗窗外月影兒白。小乖乖,你換睡鞋,哎喲,你手拿睡鞋把相思相思害。相思病,實難捱,倒在牙床起不來。翻來覆去流清淚,好傷懷。

  眼珠淚珠兒汪汪也,冤家,滴濕滴濕了胸前的奶。」

  眾人不知不覺都聽入了迷,即使是首格調不高的小曲。徐灝驚異的看著姚遠,不同於太監怪裡怪氣的聲音,就好似一些小時候就被閹割的公公,長大後依然保留著童音。

  而姚遠比他們的聲音還要好聽,太純淨了,可惜生錯了年代,不然絕對能成為一名歌手。

  三十多歲的人能唱出童音,自然非常的罕見,徐灝是以猜測或許姚遠小時候因家窮,閹割了卻未能進宮,哪能猜到人家竟然是天閹呢。

  毫無一絲雜音的童聲,十分動聽,連十位自小就會說漢話,學唱漢曲的朝鮮粉姐都大為讚賞,一下子贏得了滿堂彩。

  楊稷喜道:「原來你會唱曲,我竟不知道,該罰,我再罰一大杯。」

  姚遠謙虛的道:「晚生唱得不中聽,污了眾位老爺的尊耳。」

  鄔斯文笑道:「鄔兄之歌,雖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之歌,大約亦不過如是也。」

  唐富貴笑道:「姚哥你接著唱下去,要騷騷的才有趣。」

  對面的於鵬聽他之言,就好似吃了一隻蒼蠅,皺眉站起身去茅廁,王二嘴趕緊也陪著去了。

  一出來,王二嘴看見劉智繫著腰帶打茅房裡出來,原本這一年劉智見死不救的無情,令王二嘴對兒時好友又是失望又是痛恨,可如今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不想和劉智鬧得太僵。

  因此王二嘴主動打招呼:「巧了,你也在這兒。」

  劉智和於鵬擦肩而過,疑惑的道:「你怎麼在這兒?發財了?」

  王二嘴興奮的道:「是徐都督邀請我,還幫我推薦了都察院的司務,真是不知該怎麼感謝大人。」

  劉智驚訝的張大了嘴,好半響震驚的道:「他竟讓你做了從九品的官?」

  「呵呵。」王二嘴心裡那個痛快就甭提了,渾身舒暢之極,等於鵬出來,趕緊迎了上去。

  站在暗處的劉智臉色異常難看,眼見王二嘴進去的房裡確實坐著徐灝,狠狠的一拳打在柱子上。

  如果說徐灝照顧任何人他都不會如此氣憤,偏偏類似王二嘴此等一起長大的朋友受不了,就好似一向仰他鼻息之人,突然站在了他得仰望的位置,嫉妒的恨不得一頭撞死。

  憤憤不平的回到二姑娘的房裡,姐兒以純正的漢話說道:「大爺今日尊駕前來,真是三生之幸也,今晚奴家甘願侍寢。」

  劉智嫉妒的發瘋,什麼都不顧忌了,當即說道:「好的很,爺不走了。」

  與此同時,老鴇驚聞正一品的大都督光顧,立馬把珍藏不肯示人的姑娘領了出來。

  當此女緩緩走進來的時候,滿室都停止了動作,唐富貴整個人都痴呆了,死死盯著眼前的大美人。

  徐灝也有些動容,清麗文雅的容貌舉止,很顯然這位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一定是出身於官宦人家,因明朝時期的朝鮮人在教育兒女方面更加變態和嚴苛,最微小的細節都得精益求精。

  穿著一件楊妃色的湘繡長裙,天青色的紅綢比甲,內襯松花綠的漂白小褂,既有漢人服飾的特點,也有朝鮮人的民族色彩。

  明朝對於色彩也有等級之分,但隨著朱元璋的逝世,對民間的服裝色彩控制並不嚴格,最低階的官員女眷也能在逢年過節期間,身穿最貴重的深紫色,而平民百姓身穿綾羅綢緞也不鮮見。

  物質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中國的富庶決定著對服裝色彩的包容,比方皇帝就很少穿特屬於他的黃色系列,大多時候都穿很普通的黑色藍色等,民間穿淡黃鵝黃的女人比比皆是,等到了最為重視等級制度的滿清時期,出於少數人統治多數人的需要,就是死罪。

  朝鮮則因物質的匱乏,絕大多數人只能穿白色的粗布衣服,這也是白衣民族的由來。但凡穿一件帶顏色的衣服,那肯定就是人上人無疑了,絲綢永遠是貴族的專享。

  紅色和綠色就是朝鮮貴族少女的標配,問題是明顯大家閨秀的人,怎麼會被拐賣到了大明當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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