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59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5 01:22
卷四 展翅 第四百九十八章 假斯文

  劉茂連著十日沒拿到貨錢,不由得著急了,這種事沒有男人會動輒求助於親戚,遂拉著劉智去楊府討要。

  不想吃了個閉門羹,管家冷冷一句少爺不在家就把他給打發了,氣得劉茂就要去衙門找楊士奇理論,問題是人家大多數時間在文淵閣,偶爾才在翰林院,進不去。

  倒是姚遠出來好說歹說的拉著他倆去了茶樓,開門見山的道:「您來多少次都沒用,大不了把貨物退給你,何必呢?聞得另一位店官,生得又小又好,我家少爺但聞其名未識其面,是把這宗貨物做了當頭,引他上門來相見的。

  只消此人一到,銀子立馬就會到手。您二位都是有身份的人,為什麼丟了鑰匙不拿來開鎖,倒用鐵絲去開?」

  劉茂一聽大怒,立馬決定千金易得,美色難求,大不了不賺這筆錢了。當然他為了將來的仕途也不想得罪楊家,這事就這麼算了。

  是以委婉解釋道:「那位敝夥計還是個小孩子,送在店中學生意的,從來不放出門,恐怕他父母計較。這筆銀子隨你家少爺給或不給,決不把別人家的兒女拿來換銀子用。做生意將本求利講究個和氣生財,我們今後也不來討要了,興許萬一有意外之事,你府上把銀子發了出來,只求姚兄來知會一聲。」

  姚遠早知這二位是徐家的女婿,自然不怕楊家賴賬,笑道:「請問二位,你這銀子不領也罷了,寶店還要開麼?」

  劉智嘟囔道:「怎麼不開?」

  姚遠扇著扇子,慢悠悠的道:「古語說得好,窮不與富敵,賤不與貴爭。對不住了只是個比喻,您二位是有身份的人。不過比起楊家來自是差了一層。而二位不著急要銀子,分明是羞辱了我家少爺以勢壓人,莫非是不打算為了今後的前程著想?

  話說回來,咱們本是一路人,楊家和徐家交情莫逆,如果少爺要睡人妻子,你自是要毫不客氣的拒絕。如今所說的不過是一位朋友,就送上門來與他賞鑑賞鑑,就好比古董書畫一般,欣賞把玩幾天是要還的。為什麼丟了將近兩千兩銀子去換一杯醋吃?不結交我家少爺反而與之交惡,智者所不為,還請您二位三思。」

  劉茂和劉智覺得有道理,想為了巴結李芳都送了一次,何妨再送一次呢?犯不著為了個男人與楊士奇的公子翻臉。

  回去的路上,二人好生商量了一番。到了店裡,劉智對權仲雨愁眉苦臉的曉以利害,要他去楊府領銀子。

  權仲雨斷然不肯,怒道:「烈女不嫁二夫。貞男豈易四主?除了你三位之外,我決不再去濫交一人。寧可把這些貨物算在我的賬上,也不去做無恥之事。」

  劉茂忙勸道:「我們倆不妨事,不就擔心你麼?怕你店難開不說。將來不定會有不測之禍。窮不與富敵,賤不與貴爭嘛!」

  最終權仲雨被二人苦勸,只得勉強同意,當下三人又一起去了楊府。姚遠得知人來了。如飛一樣進去報喜,楊稷一高興賞了他十兩銀子。

  劉智和劉茂一直送他到了儀門,有種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窩囊感。嘆息著轉身回去了。

  書房裡,楊稷見到了權仲雨,把他渾身上下仔細看了半天,果然是金陵城內第一美童,唇紅齒白皮膚細膩,如果化了妝再換上女裝,活脫脫的是位如假包換的俊俏美人。

  姚遠也在心中贊贊稱奇,暗道男人長得這麼俊俏是禍非福,可惜他沒生在魏晉時期。

  楊稷心中歡喜,就問他道:「你是個韻友,我也是個趣人。為什麼別人都肯見,單單要迴避我呢?」

  權仲雨說道:「不敢,小人是有感高攀不起,故不敢接待。」

  楊稷笑道:「我聽聞你樂器樣樣都精,又會打理花木收拾古董,至於燒香烹茗之事,一發是你的本行了,也不消試驗。我書房裡就少一個作伴之人,要是能委屈你常住我家,你可願意?」

  權仲雨說道:「父母年老,家計貧寒,我要賺些微利奉養,不想久離膝下。」

  楊稷頓時臉色沉了下來,冷笑道:「我早打聽清楚了,你是孤兒並無父母,只有兄嫂還待你不好,為什麼要騙我?你不過是捨不得那兩個科舉不成的光棍吧?難道我不如兩個商賈?他請得起你,我難道沒有束修麼?」

  權仲雨忙說道:「那是結義的朋友,同事的夥計,並沒有一絲一毫的苟且,公子莫要多疑。」

  楊稷剛要準備翻臉,姚遠低聲說道:「這位是有情有義的人,他和少爺初次見面,自然不肯捨棄舊人。」

  一想也是,楊稷馬上轉怒為喜,對姚遠的話深以為然,直接把權仲雨強行留在了書房,一連宿了三夜。

  楊稷經歷過的男風最少也有數十人之多,堪稱是個閱歷深厚的行家,權仲雨皮膚滑嫩如油,臀部賽過白雪,乃是上品中的上品,喜歡的了不得。

  本指望用溫柔的水磨工夫令對方愛上自己,不想權仲雨年紀雖不大,在男人上頭卻老辣無比,深知欲擒故縱的訣竅,不管怎麼討好都不為所動。

  三天後楊稷不願他不高興,暫且把人給放了回去,那些貨物讓人搬到身前,從頭仔細看了一遍,挑了幾件最好的留下,其餘盡數發了回去,倒是封了十二兩銀子給權仲雨。

  此舉把個劉智劉茂氣得半死,一千八百兩的貨物拖延了這麼久,竟然只賣了不到二百兩?這楊家實在是太摳門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權仲雨也非常氣惱,十二兩銀子你當打發要飯的?隨便陪個爺們一宿也不止這個數吧?

  實在是他們不知楊士奇做官清廉,家裡根本沒有多少錢,好在有皇帝的不時賞賜,夫人也比較會精打細算,能夠維持一大家子的日常開銷。

  楊稷最近也很為手中沒錢而苦惱,故問計於姚遠,姚遠說道:「這有何難,這條街上有兩家豪富。只要少爺肯折節下交,不愁通過兩家合作得到源源不斷的銀錢。」

  楊稷儘管不願和俗人來往,為了錢想了想也只得同意了,姚遠領命而出,首先去了斜對面的鄔進士家,門樓下正中掛著一個門燈,上面「鄔衙」兩個大字。

  門前旁邊放著條長木凳,坐著四個家人,都是鄔家有身份的管家,姚遠交遊廣闊都認得。笑著上前拱手道:「久違久違。」

  四人也起身拱手請他在凳子上坐下,問道:「姚相公許久不來,今日是來求我家老爺的詩文,還是求找衙門辦事的名帖?」

  姚遠說道:「都不是,有句要緊話要見老爺面講,相煩傳報。」

  一個管家進去稟報,很快出來說道:「老爺在廳上,請姚相公進去。」

  姚遠告別四個大管家,隨著小廝走到廳院中。遠遠望見鄔進士在大廳中間一張椅子上坐著。

  姚遠幾步上前深施一禮,說道:「驚動老爺大駕,有罪有罪。」

  鄔進士慢條斯理的走過來,把腰略微彎了彎。還了半禮,也算很給姚遠這位篾片相公的面子了。

  鄔進士名叫鄔斯文,乃京城很有名的豪富,祖父那一代是地方上遠近聞名的大財主。大明立國後被遷至京城。

  上兩代人熬過了艱難時期,如今商賈的地位比之洪武年間寬鬆太多了,儘管依然有些歧視。

  鄔斯文少年時很爭氣。考中了兩榜進士,因受了排擠索性常年掛個閒職,自稱不稀罕上進,是以多年來與人無爭,因家中富豪資歷深厚,各大衙門都給鄔家幾分面子。

  姚遠知道鄔老爺是有名的假斯文,生平就好個附庸風雅,就見他仰著臉問道:「久別姚兄,今日何以顧之早也?毋得而有事諸?」

  姚遠心中暗笑,打了一恭道:「無事不敢造次進謁。今者一來請老爺台安,二來因昨日在楊家少爺處,承他過愛留飲。因提起老爺大名,楊大官人甚是渴慕,有個要奉屈結社之意。又不好驟然奉拜,故命晚生先來介紹,不知老爺尊意如何?」

  鄔斯文說道:「常聞之矣:楊公子富有而驕,貧與賤,彼之所惡也,不有其勢利之不取也。不意竟與兄相識,可見人言之誤,所謂盡信書不如無書者同然耳。由是觀之,楊公子可謂富而好禮者也。又是見姚兄相識滿天下,知心有一人矣。

  但所云結社之事,我學生得甲中人,若與公子交,如衣朝衣冠坐於塗炭,決乎其不可行者。結社也,兄可善為我辭焉。如有復我者,予小子必避於箕山之陰矣。」

  如果是徐灝在此,非得一拳揍過去不可,什麼年代了,還能不能說人話了?扯這些文言文有意思嘛?

  姚遠卻能聽得懂,笑道:「老爺尊見固是。但楊公子一番殷殷美意,老爺不允,未免太覺契然。且還有一說,老爺若與楊家交結,通家往來一深厚了,也頗有益處。楊老爺也是當世名人焉,異日老爺到部榮選,或可稍得其助,老爺請上裁。」

  鄔斯文笑了笑挪揄道:「有心哉,斯言乎。斯人也而有斯言,可謂善談也矣,我不亦樂乎?夫如是,我明早即趨造於府,決不瞰其亡也而往拜之。」

  姚遠心中暗笑,想一個大財主又考中了進士,能不熱衷於官之一字?以此為餌不愁鄔斯文不上鉤。

  逢迎巴結鄔斯文的人海去了,可一個個蠢蠢然只知道舔瘡舐痔,豈不知一心溜鬚拍馬只會適得其反,被他鄙視?

  其實姚遠也不耐煩應付鄔斯文,太做作太酸了,同僚上司一樣忍受不了。可是鄔斯文越是受到冷淡,越認為大家是在鄙視他的出身,以至於言行上就越發的復古了。

  剛想溜走,鄔斯文一把拉住他,說道:「我有酒食請先生饌。」

  姚遠苦笑道:「晚生怎敢叨擾?」

  「聖人云:君子食無求飽,未云不食也!」鄔斯文也算難得遇到能聽懂他的雅士,搖頭晃腦,「兄以我之不食為不義之粟而弗食乎?」

  姚遠心裡越發苦笑,只得陪著他玩了,說道:「晚生怎麼敢?特不當耳。」

  鄔斯文笑道:「我之粟雖非以械器易之者,乃小價輩播種而耕之,又得肥磽雨露之養,然後得倉廩實,皆勞力所致也,何傷乎?且坐小其吃也已。」

  很快下人把桌子抬過來,將酒菜堆滿了一桌子,十分豐盛。姚遠見狀也有些歡喜,說道:「老爺為何如此盛設?使晚生何以克當?」

  鄔斯文得意的道:「食前方丈,我得志必為也。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我非鄉人也,豈可不效聖人之語乎?飯蔬食飲水,此陋巷中之所為耳。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此豈我素富貴行乎富貴之人所為者耶?」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5 01:23
第四百九十九章 點戲

  因朱仙媛的到來,徐家變得熱鬧無比,沐青霜和寶慶公主還要張釵都先後應邀住了進來,不久詩社重新開張啦。

  每天一群女人不是在徐妙錦的船上流連,就是一起在花園裡吟詩作賦,到處都是年輕少女,走到哪都能遇見幾個可愛妹子,徐灝反倒被迫搬到了外宅書房去睡覺。

  不管如何明面上的禮得遵守,白天倒是不妨事。徐江每日一大早就來報導,可惜朱仙媛越來越不待見他,徐江又不擅長詩詞繪畫,時間久了他自己也覺得無趣,悶悶不樂的也不來了。

  為了準備親事,王姨娘把兩個和兒子有染的丫鬟都配了小廝,把自己身邊三個丫鬟裡兩個年紀大的給兒子使用,只留了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鬟金桂。

  可憐天下父母心,王姨娘主僕二人住在西屋,徐江住在東屋。可是金桂今年漸漸長開了,開始塗脂抹粉的精心打扮,顯得嬌模嬌樣,頗有幾分的姿色。

  正逢徐江失意之時,背著母親的眼,不時對金桂打牙撩嘴的解悶。而金桂也是個多情的,起先還怕被姨娘發現,後來膽子變得大了,每當徐江出言調戲,她就不甘示弱的回嘴回舌。

  今日王玄清親手做了些精緻點心,先給老太君和兩位太太送去,過來送給三太太和姨娘們嘗嘗鮮。

  王姨娘出去串門子了,王玄清走至窗外,就見徐江乘機摟著金桂的臉親了個嘴,那丫頭也不做聲,只把頭扭著笑笑跑開了。

  王玄清心說好個輕狂丫頭,有心提醒下姨娘注意屋裡,又覺得多管閒事會招人煩。

  她去了袁氏屋裡,說道:「聽聞姨娘早晚看著老六,就怕未來媳婦不高興,適才我倒是看到了不該看的。」

  袁氏正在和心腹丫頭對賬。聞言心不在焉的道:「是那個金桂吧?整天喬模喬樣的,一準是個勾搭少爺的浪貨。二嫂你管他們呢?收個小妾算什麼事兒?」

  王玄清點點頭,老四屋裡已經小妾四人,都被弟妹調教的服服帖帖。一來她有三哥三嫂撐腰,二來娘家大哥袁容被封為廣平侯,嫂子是永安公主,論起娘家的勢力僅次於沐凝雪,小妾們誰不怕她?

  忽然袁氏神秘的道:「二嫂還不知道吧?你不日就有喜事臨門。」

  王玄清苦笑道:「我一個寡婦,母族敗落,能有什麼喜事?」

  袁氏笑吟吟的道:「要不說我把三哥當親兄長看待。論為人我親哥哥也遠遠比不上,昨晚我也做了幾道小菜,拿去給他兄弟倆下酒,就聽我家的直念叨三哥君子一諾重千金呢。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一時間王玄清心肝砰砰亂跳,都好躍體而出了。

  袁氏感慨的道:「恭喜賀喜二嫂了,你娘家的爵位不日即將下旨賜還,聖上要為王老將軍還以清白呢。」

  王玄清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遙想當年徐灝奉旨探望祖父,當時所有人都不知道屋裡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徐灝走了後,祖父飲下了毒酒。

  為此自己無時不刻不在詛咒徐灝,屢屢毫不留情的當面挑釁謾罵,可他一句辯解的話都不說。默默忍受著。

  直到若干年後在北平才曉得,他一直在保護著娘家人,沒想到現在又親自在張羅著為王家平冤昭雪,此恩此德是永遠都報答不了了。

  袁氏一向和二嫂來往親密。這些年王玄清不爭不搶凡事忍讓,從來不與人結怨,妯娌間沒有任何的利害衝突。

  看著二嫂痛哭流淚。袁氏見了也不禁為之傷感,柔聲道:「後日是我娘家嫂子的生日,三嫂不方便出門,咱們妯娌幾個一起去湊湊熱鬧,順便也把喜訊告知你娘家人。」

  「嗯!」王玄清用絲巾摸了摸眼淚,環視滿屋子的喜氣洋洋,破涕為笑道:「今天我做東,請大家吃酒聽戲。」

  袁氏起身笑道:「那還等什麼,把可姑喚來,一起去老祖宗屋裡,老人家是最喜熱鬧的。」

  此時徐灝哄著妻子入睡,昨夜他不在沐凝雪一宿沒睡好,說了半天的話,等妻子進入了夢鄉,他起身出來。

  晴雯興沖沖的走過來,說道:「二奶奶要張羅聽戲吃席,也不知遇到了什麼喜事。我留了香菱和芷雲守著奶奶,我們幾個要過去,你呢?」

  徐灝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笑道:「白吃自然要去了。」

  如此稻香村組團來蹭吃蹭喝,將近二十個人嘻嘻哈哈。進了千壽堂,徐灝從槅扇上的玻璃窗往裡一看,外屋裡屋滿滿一屋子人,該來的全都來了。

  徐灝見狀也不進去了,吩咐家人把隔壁爐如閣的門窗槅扇盡皆撤去,懸上了一色彩穗宮燈,廊簷下兩旁的廂房以及抄手遊廊,掛滿了各色燈籠。

  正堂擺了十幾桌宴席,每桌旁邊皆設了一張木幾,放置了瓶爐三事,香爐裡燃著上等的百合宮香。茶几下放了時新花紋小盆景,綠意盎然,托盤裡擺了各種古窯茶盅。

  各色花瓶裡插著歲寒三友,玉棠香桂等新鮮花卉,正中的桌旁,又設了一檀木雕漆小幾和金玉羅漢軟榻,上面放著茶盅、漱盂,唾盒、老花鏡等。

  王玄清匆匆趕到,對著徐灝可謂百感交集,徐灝先笑道:「什麼也別說了,咱們是一家人。」

  王玄清神色複雜,好半響微不可聞的道:「晚上我等著你。」

  徐灝立時報以苦笑,暗道嫂子你這是假公濟私呀!正好請來的戲班子敲響了鑼鼓樂器,全家人簇擁著老太君緩緩而來,按照各自的身份入座。

  一番忙碌下來,王玄清頭一出點了個「福緣善慶」,徐灝和袁氏鐘氏站在老太太身邊,過了半天,徐灝一個人走到了角落裡。

  廂房裡的朱仙媛對丫鬟說道:「三哥哥看上去怪悶的,你請他進來。」

  有長輩在年輕人自然都覺得悶,一個個提前溜進了裡屋玩,見徐灝進來了。沐青霜故意說道:「來晚了,這裡沒處坐。」

  徐灝知道這姑奶奶還惦記著文比呢,說道:「好歹坐一坐歇歇腿,站了半日也夠累了。」

  其她人都和徐灝相處習慣了,一個個笑吟吟的穩坐如山,只有朱仙媛挪了一挪身子,對徐翠柳說道:「姐姐稍動動,讓哥哥坐下,怪可憐見的。」

  徐翠柳抿嘴一笑騰出來個空兒,朱仙媛請徐灝坐了下來。徐灝笑著對青霜道:「你們不理我也罷了,總有想著我的姐姐妹妹。」

  「哼!」沐青霜朝他做了個鬼臉。

  這時戲台上唱起了王氏點的「郡縣聚會」,又唱起了蕭氏點的「玉鏡台」,小生咿咿呀呀的唱道:「我欲將白璧種藍天,只恐月下書難揀,紅葉題詩誰與傳?」

  徐灝說道:「這人也忒沒意思了,一個男人有什麼可愁的?」

  青霜聽了哼了一聲,扭過臉說道:「也沒個可憐他的好姐姐妹妹,如何不愁呢?」

  朱仙媛立馬臉色一紅。若無其事的往一側稍微挪了挪,而徐灝笑了笑沒言語。

  倒是翠柳百無禁忌,一邊替他嗑瓜子,把瓜子仁都堆在面前。一邊故意說道:「因我愚昧,全聽不懂這戲文,哥你講給我聽聽。

  這時候又唱起了蕭姨媽點的「鄭詹打子」,徐灝指著戲台上挨打的鄭元和。說道:「那小子就該打,這段戲文叫做「得勝令」,戲文是我指望你步青雲登高第。卻原來裹烏巾投凶肆。廣寒官懶出手攀仙桂,天門街強出頭歌蒿裡。你曾讀書史怎不知廉恥?我鄭詹積德門閭,養這等習下流的不肖子,此誠為父者血淚之言也。」

  就在這時,徐翠桃忍俊不住的道:「當年二叔就是如此罵他的,也是在這齣戲的時候,難怪他記得這麼清楚。」

  徐灝頓時有些尬尷的撓撓頭,話說那是第一次被關大牢,過年時發生的事兒。當時徐慶堂藉故訓斥兒子,所以徐灝把戲詞記得清清楚楚。頃刻間,所有人全都大笑起來。

  老太君在外間屋聽她們笑,遂說道:「你們聽聽,她們姐妹總是比我們這裡熱鬧,咱們也不能呆坐著,你們快多多勸幾位太太的酒才是。」

  王玄清和袁氏趕忙向幾位太太敬酒,站在堂下的葉嫂子捧著放著戲單的象牙笏板,遞給了內管家舒二娘,舒二娘拿到老太君面前。

  老太君說道:「給孩子們點,這戲起的太平穩,不熱鬧。」

  舒二娘領命跨過門檻,有些猶豫該先給誰點。若論起客人,是以張釵居長,而論身份則是寶慶公主為尊,想了想到底沐青霜的身份最實在,先給她諒誰也無話可說。

  青霜接過來先讓了眾人,因聽見老太太剛才說的話,便點了四出連唱的「九里山」,舒二娘又遞給了張釵。

  張釵說道:「唱了半天了,想老太太也乏了。」

  舒二娘笑道:「時候尚早,老太太還高興著呢,一時半會的散不了。」

  張釵隨手遞給寶慶讓她代點,寶慶遂點了一出「煮海」,寶慶又遞給了朱仙媛。

  朱仙媛想了想點了出「百歲團圓」,其她人也陸續點了幾齣,舒二娘出來交代給葉嫂子。

  葉嫂子又交代給了掌班,這戲班子名叫笄歲班,都是些十三四歲的孩子,六七歲時就苦練唱功做工,唱九里山的時候,自韓信點將,楚霸王出戰,張良吹簫,別虞姬夫人,一直唱到了吳江被困。

  戲台上盔甲鮮明,刀槍劍戟閃閃發光,鑼鼓齊鳴,兩軍喊殺鏖戰,對於徐灝經歷過戰場的人來說自然沒什麼感覺,但對女眷來說真真令人目眩身顫。

  戲台上演的熱鬧非常,使得徐家上上下下都趕來看戲,連老太君也戴上了眼鏡。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5 01:24
第四百五十章 守財奴

  姚遠陪著鄔斯文之乎之也的聊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才脫身而出,為了使命又去了街道盡頭的唐家。

  整條街位於內城偏西一帶,唐家緊挨著內城和外城之間的城牆,隔著一條走兵馬的甬道,因此行人不多,總是冷冷清清的。

  據坊間傳說,原籍四川的唐家比鄔家有錢,但相比鄔家來卻要低調很多,從不顯山露水。

  門前兩扇黑漆油的大籬笆門關著,貼著一張吏部候選官員的紅封皮,姚遠噗嗤一聲笑了,暗道差人真是太缺德了。

  大概是柵欄上沒地方張貼的緣故,因為門上不單單有大紅官文,還有兩張街道坊官禁止隨地大小便的佈告。

  本廳司示諭:一應閒雜人等,勿得在此污穢,如違拿究。

  此種佈告姚遠非常熟悉,因江南凡是家境殷實的書香門第或財主,十家會有八家請官府貼著警示,至於官宦人家根本用不著,誰敢?

  外面連個看門的人都沒有,姚遠只得推開門走了進去。進了外牆繞過影壁,到了大廳上,只見許多人皆在兩邊靠牆的凳子上坐著。

  姚遠入鄉隨俗走近前拱拱手,也隨著坐下等候,抬頭發現中間懸掛著一軸紅綾金字的大畫,後面寫著許多名字。

  一打聽才知道,去年唐老爺捐錢捐糧納了個監生的身份,也就是花錢買了個大學生學歷。家裡的夥計們遂合夥送來畫作為賀禮,而今日則是來報賬的。

  廳裡正中間放著一張產自遼東的大公桌,包著真皮噴了亮漆看上去極為氣派,上面除了筆硯外,左邊一架大天平,右邊一個大算盤。旁邊一張矮桌,堆著許多賬簿包裹。

  後面是兩架藍粉貼金的大屏風,一面畫的是虎牢關三英戰呂布。一面畫的九里山十面埋伏。姚遠暗笑這兩架插屏,非財主家別處再也用不得了。

  前方擺著一張金漆大茶几,幾上放著一個紅綠花大瓷瓶,黑黝黝的光漆座子。內中插著一支裁帛做的大牡丹花,還有幾根孔雀尾。

  廳東南角放著一面大鎮堂鼓,西南角一頂屯絹圍子五嶽朝天錫頂的大轎,一把大雨傘,兩對大幔燈籠,中梁懸掛一隻大匾,紅底金字「世富堂」。

  兩邊柱子上貼著硃砂箋的對子。一邊是但願銀錢湧來,如長江大海,萬載無休。另一邊是惟求米糧堆積,似峻嶺高山,千年永在。

  姚遠看到這裡想起一則笑談來,家鄉有一鐵公雞,散步時見一塊大空地,說該用多少牛力,用多少耕種。開多少田地,一年收穫若干,多少年便可以成為財主了。

  有鄰居笑謂曰:「還得數百斤鐵方妙。」鐵公雞疑惑不解的道:「要鐵何用?」大傢伙都笑道:「再鑄成一個你,不死才好。」

  坐了足足有半個時辰。終於出來一個家人說道:「老爺中午吃醉了酒,才醒了,叫列位且再等等。」

  眾人應了一聲,姚遠起身拱手道:「相煩稟一聲。楊府姚遠有話對老爺說。」

  過不多時,家人又出來說道:「老爺知道了,姚相公請坐。就來。」

  姚遠只得繼續等待,又是半個時辰等得心都焦了,胃裡消化的差不多,感覺有些餓了。只見唐富貴依然醉醺醺的,兩隻眼半睜不睜,穿了雙厚底紅鞋,扶著個蘇州清秀小廝名叫美郎,慢慢的踱步出來。

  姚遠站起施禮,說道:「唐老爺好受用,現在還在夢鄉。」

  唐富貴和鄔斯文都是三四十歲的年紀,擺手道:「連日借銀子的人都請我吃戲酒,每日熬夜,回回吃得大醉。若不是夥計們來算賬交利錢,我準備睡一天呢。」

  讓姚遠坐在一邊,他問道:「人都來齊了麼?」

  「都來齊了,就等老爺算賬。」

  唐富貴滿意點頭,對姚遠說道:「你先坐一會兒,有話等我算完了帳再說。」

  幾步走到大老闆台的真皮椅子上坐下,威風凜凜像個八府巡按,命眾夥計一個個過來算賬,算盤打得噼啪亂響,天平把銀子稱好,足足弄了一個時辰。

  賬目叫美郎記錄清楚,收到書房櫃子裡去,銀子交給老婆鐵氏收好,一切都完事了,大概已經快半夜了,餓得姚遠前心貼後背,飢腸轆轆。

  唐富貴伸了個大懶腰,笑道:「有日子沒見你了,胖了好多,想是在楊府跟著楊大官人弄了很多錢吧。」

  「還過得去。」姚遠起身說道。

  唐富貴說道:「我時常聽到人說他家銀子多著呢,你常在他家走動,看楊家比我何如?」

  姚遠笑道:「楊家宅邸和古董擺設等都是御賜的,哪裡敢和貴府相比?倒是鄔家大約不相上下。」

  唐富貴嘆了口氣,說道:「在京城我算是頂呱呱的財主了,也就鄔家能相比。從今後拼著幾年不吃飯,也要把銀子攢的比他家多些,做個第一財主,方才遂我心願。」

  這時管家進來說道:「夫人請老爺用飯。」

  唐富貴說道:「有客人呢,等等再說。」

  姚遠見狀道出來意,說道:「楊大官人說要結交幾個朋友,只求出色的人物。晚生因提起老爺大名,大官人聽了非常歡喜,故命晚生來問老爺可有此雅興麼?」

  唐富貴砸了咂嘴,說道:「他一個做衙內的,老子做著官,銀錢來得容易。我雖然有些錢,可都是從牙齒上刮下來的,費盡心血掙來的,我攀附人家做什麼?」

  「不然!」姚遠說道:「楊家現在很有勢力,老爺與他做朋友沒有錯,頂多費幾個錢,等交情厚了,個把人情煩他去衙門裡說說,這天底下的官府誰敢不聽?到時連本帶利都回來了。」

  正說著,管家又出來,附耳說道:「裡面奶奶正罵呢,說放著飯不吃,等涼了又要費木材錢炒熱。」

  唐富貴說道:「你對奶奶解釋,我外面有客人呢。放涼了也無妨。留些熱茶,我泡了飯吃。」

  等官家進去了,他嘆道:「我去年做了一件倒運的事,到如今還悔恨著,每次提起我渾身的肉都亂顫,心裡面在淌血。」

  姚遠驚問道:「出了什麼大事,老爺就氣到這般田地?」

  唐富貴唉聲嘆氣的道:「只因我一時耳朵根子軟,誤信人言,納了那狗屁不如的監生。說出門可以戴著一頂紗帽,威風好看。老了留個影,穿著大紅圓領的官冕。」說到這裡,嘆口氣把牙咬了一咬,「悔不該不聽賤內的話,哎呦,我這肚子又氣脹了。」

  姚遠問道:「奶奶說什麼來著?」

  唐富貴苦著臉道:「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撒泡尿照照,我這個賊樣也想做官?趕緊安分守己的好。我雖然不敢做聲,可心裡惱恨她不該貶得我這麼刻薄。難道我就這麼不堪?為了一口氣我就捐錢買了個監生。」

  說完指著那頂大轎子,說道:「為了這轎子多收了許多家人,出門得四個轎伕,走得略遠一些得八個轎伕輪班才肯去。每年白費多少錢?你不見我如今出門還是走路麼?除非是門當戶對的人家,我才坐了轎去。

  奶奶的,為了這倒運的興頭,請官府。拜祭酒,白花了幾百兩銀子,你當少麼?白花花好大幾包呢。誰知一點利益都弄不回來。只是弄了張國子監的敕書。

  供在家堂上,吃不得穿不得,擦屁股又有字,糊窗戶花裡胡哨的,我聽人說這東西看了消災。你長這麼大可曾看見過?我取出來給你瞧瞧。」

  姚遠忍著笑,說道:「不用了,那可是老爺的鎮宅之寶,萬一污了可了不得。」

  「也是,也是。」唐富貴連連點頭,「人家因我是監生,又有幾個錢,都跑來假意奉承,可我知道他們當面叫聲老爺,背地裡還是老唐,臭唐的叫。好在往人家去憑弔,我也能體體面面的,還得打兩下鼓呢。就是吃酒逛窯子,差人也不會來生事了,晚上吃席回來,咱也能打個候選官的體面燈籠。

  初一十五家廟裡燒香,穿穿鷺鷥補服;清明十四去上墳,戴定紗帽嚇嚇鄉下人;上秋到莊子上收租子,抬頂四人大轎,誰見了不讓道?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好處了,去衙門求個情,都千難萬難的不依。」

  唐富貴話匣子一打開便剎不住了,使勁把腳踢了兩下,咬牙切齒了一下,說道:「可好處相比銀錢上的損失不值一提,誰樂意沒事到處顯擺?讓我整整氣了大半年,如今把那些轎伕和多收的下人都攆到莊上種地去了,一日該用十個人,省下五個,總得把虧空補回來才罷。」

  說完斜瞅著姚遠,唐富貴哼哼道:「如今我乖了,不上你的當,我何苦給自己找麻煩?還說什麼人情翻本呢,有錢還愁辦不成事?」

  姚遠哈哈一笑,說道:「唐老爺說的是,不過您既然知道楊家來錢快,他做公子的出手又大方。交往下來交情深厚了,問他借幾萬銀子,老爺拿來生利錢用,等還了他本錢,難道好意思要利息不成?」

  唐富貴頓時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原地跳了幾跳,用手在空中連圈子,喜道:「妙哉乎也!你說了半日的話,就是這一句妙絕,真是生財有道的好門路。」

  管家嘟囔著走出來,「兩次三番的請吃飯不肯去,連累我受罵,不知哪來些沒要緊的話講。」走到唐富貴身邊,扯著他的衣襟,說道:「茶都冷了,請吃飯去吧,奶奶說有話且等吃完了再講,不要討沒趣。」

  姚遠心說唐老爺有些不著調,連管家也是個不懂規矩的蠢僕。

  就見管家當著他的面前,在唐老爺耳邊低聲說道:「奶奶還罵呢,說嚼什麼舌頭,有話留兩句臨死打發勾死鬼吧。」

  唐富貴正說得高興,這時候怎好丟下客人獨自去吃飯?只得說道:「你去回奶奶,說有個朋友姚相公在這裡說要緊的話。我怎能撇了人家自己進去吃飯?你進去把飯拿出來,我同姚相公一起吃。

  對了,姚相公是自家人,便飯就好,也不必費事。你照著我的話說,不要說錯了,惹你奶奶生氣。」

  飢腸轆轆的姚遠很高興,中午可是大魚大肉的沒少吃,很期待唐家的獨特美味。就聽唐富貴又問道:「你雖然說得好,不知他怎麼才肯借銀子給我?」

  姚遠解釋道:「小本不去,大利不來。老爺自然先破費幾文錢,與他相處的情投意合,做呆公子的慣好小利,況且府上家財富厚,豈有不借之理?」

  唐富貴被說服了,頻頻點頭想著美事,嘻嘻的笑個不住。

  這時管家用方盤託了兩碗菜和兩個小菜碟,擺在桌子上說道:「只留了老爺一個人的飯,沒有多的,將就拿茶泡泡,同姚相公勻著吃吧。」

  姚遠眼珠子都瞪直了,不可思議的盯著面前的菜餚,心裡大叫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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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6 20:36
第五百零一章 做客

  原以為最不濟也是幾道清爽可口的小菜,這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財主啊!

  姚遠無語看著面前一隻碗裡是四五塊臭醃魚,一隻碗中是一塊冷豆腐,上面灑了一小撮鹽;一碟數十粒的炒鹽豆,一碟十數根的醃韭菜。

  還好唐老爺表現的非常不高興,吹鬍子瞪眼的,這令姚遠不禁多了一份期待,應該能添個熱湯菜吧?

  唐富貴不滿的道:「這白豆腐只好自用,如何拿來待客?」

  可沒等姚遠開心起來,就見唐老爺又說道:「你拿一個錢,去香蠟鋪中買些香油來拌一拌。」

  姚遠只覺得兩眼一黑,不是沒見過節儉的人家,如此節儉卻堪稱聞所未聞了,問題是這還沒完。

  管家答應一聲就要走,唐富貴又囑咐道:「千萬順兩張草紙幾根燈草來,不要便宜了他。你到當鋪裡要個錢去買,不要和奶奶說,罵咱們又破費了。」

  姚遠眨眨眼都聽傻了,如果是普通窮人家這麼精打細算也就罷了,這可是唐財主家,敢情就是這麼積攢下的萬貫家財?立馬佩服的五體投地,又不禁哭笑不得。

  管家直接在桌上拿起預備給姚遠的空碗就走,唐富貴見狀怒道:「客人在這裡,你拿著碗就跑,成個什麼規矩?去拿個別的傢伙買。」

  管家憨聲憨氣的道:「拿別的傢伙買,油沾掉了一半,還當是我貪了半個錢呢。放在這裡直接拌豆腐,豈不是一清二楚?」

  「對對對。」唐富貴覺得很有道理。讚道:「就該如此,才是當管家的心,我沒選錯人。」

  等管家去了,唐富貴大概也覺得不好意思,對目瞪口呆的姚遠解釋道:「姚相公每日在楊公子那裡,自然頓頓吃的是大魚大肉。唉!實不相瞞,我卻每日家常飯只有一品鹽豆,隔著三五日買塊豆腐回來解解饞。今日幸虧你在此。奶奶替我做人,不但有豆腐還有醃魚。這魚可是她留著自己受用的,我連聞都不敢聞一下呢。」

  都到這份上了姚遠還能說什麼?篾片相公做慣了溜鬚拍馬之事,好話張嘴就來,鄭重其事的道:「真真賢惠的奶奶,古人食不兼味,有豆腐一味就儘夠了。何必要魚?老爺這算太破費了。不是我說府上,過日子的人家當省儉為妙,不然由奢入儉難呀!」

  唐富貴狠狠一拍大腿,說道:「兄弟可謂知心之言,然而待客不可不豐,我唐家不能怠慢了貴客。」

  姚遠違著良心讚道:「老爺大有古君子之風。盛情款待令晚生沒齒難忘。」

  「好說好說!」唐富貴也學起鄔斯文的搖頭晃腦,「有朋來不亦說乎麼!」

  說話的時候,管家買了油回來,當下姚遠苦中作樂的美美拌了豆腐,每人吃了一碗茶泡飯。那幾塊臭魚姚遠都沒捨得動。而唐富貴也不讓讓。

  匆匆吃完了,他對眼巴巴看了半天的管家吩咐道:「剩下的豆腐賞你吃了吧。把這碗魚同兩張紙燈草一併送給奶奶去。魚可是有數的。要交代明白了。」

  姚遠心中嘆氣,也不敢再留下吃杯茶了,心說趕緊走吧,起身說道:「明日早上老爺可到楊府一拜,晚生會在門前恭候。」

  唐富貴問道:「我明日去是走還是坐轎?」

  姚遠說道:「自然是坐轎才成體統。」

  唐富貴為難的道:「他家若沒有準備轎馬紅封兒,豈不是我得拿轎子錢?」

  姚遠哭笑不得的道:「適才所說的話才過去多久,老爺就忘了?」

  「現在我家都是走一次算一次錢。」唐富貴心疼的直搖頭,「算了算了,今後你要千萬留神,凡事幫我都佔些便宜才是朋友之道,我得一文錢掰兩份花。」

  「知道知道。」姚遠實在是不耐煩了,轉身就要走。

  不料唐富貴一把拉著他,又問道:「你說我明日是吃了飯去,還是不吃飯去?」

  至此姚遠深感無力,說道:「他家裡自然會款待酒飯,餓著肚子去好了。」

  出了門姚遠回頭瞅了眼黑夜裡的唐家,喃喃自語道:「家有萬貫又有何用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唉!」

  清晨,客居皇姑寺的揚州知府千金小姐先去了順天府,丫鬟翠荷再次探望了在牢裡百無聊賴的茹鏞,徐灝言出必踐,說關上一百天,少一天也不行。

  茹鏞自從得知心上人平安無事後,立馬也不衝動也不驕傲了,只求徐灝能代為妥善照顧小姐,不送她回揚州完婚,哪怕關上一年也心甘情願。

  說起來在茹鏞和顧家小姐這件事上,徐灝有些不得其解,本身顧夫人是忠誠伯茹瑺的親妹妹,茹家的門第也比顧家高,明擺著此乃親上加親的喜事,兒女本身又有情,為何顧知府會一意反對呢?

  茹鏞也不理解姑父的做法,用他的話說姑父明知他和表妹青梅竹馬,感情深厚,依然在他趕去蘇州的路上,竟搶先把女兒許配給了下屬的公子,這使得他憤而不辭而別。

  徐灝覺得難以理解,首先茹家官聲不錯,三個兒子也俱都不錯,茹鏞雖說身為幼子異常驕傲,但其文武雙全很有膽量,可以稱得上是個有為青年。

  帶著疑問也是出於待客之道,今日徐灝讓妻子代為出面邀請,請顧家小姐來徐家做客。

  顧家小姐閨名叫做顧紅芸,聽到翠荷言及表哥平安無事,連皮肉之苦也沒受過,只因為徐都督要殺一殺他的衝動性子,是以露出了笑容。

  同行的還有李素娥和荔枝,作為見證人一起去徐家,徐灝可不想被傳出強迫官宦小姐的不良名聲。

  進了徐家花園,沐凝雪設宴款待四人。稍後請她們隨意在園中四處遊玩。

  四個人一出來,見石榴花開得十分燦爛。花下有一身穿鵝黃長裙的少女笑著對見過面的寶慶公主笑道:「這花雖好,惜乎見了你有些妒意。」

  寶慶不解問道:「你哪裡看得出?」

  少女笑道:「看是看不出的,曾見杜牧有詩云:『紅裙妒殺石榴花。』姑姑如此芳容,豈不是叫花兒妒忌?」

  「好呀!仙媛你又來取笑我,饒不了你。」寶慶氣呼呼的抬起了手,朱仙媛大笑著朝前面跑去。

  看著她們遠去的身影,四女相視一笑,一面說話一面前行。穿過花圃和古樹,一路上經過木香棚和牡丹亭,越過芍藥園和薔薇院,一路盤旋曲折,來到一座八角亭,名曰「醉花軒」。

  四周多是用的五彩玻璃,窗格中間掛著一幅孤山放鶴圖。兩旁懸小對聯。

  香氣入簾花索句,清光當檻月依人。

  翠荷讚道:「徐家真乃仙居,今日算是開了眼界。」

  李素娥來過徐府多次,介紹道:「此園本是開國功臣韓國公所創,和魏國公徐家的宅邸並稱金陵二園,在京城再沒有比這更大氣奢華的所在了。即使是各王府公主府也遠遠不如。

  昔日韓國公被抄家滅族後,原本宅邸歸還給了其長子遺孀也就是臨安長公主,但長公主因家宅實在太大,請旨把宅子一分為二,這一半讓給了徐都督。後來當今聖上登基之後。便正式賜給了靖難功臣徐家,不過最近都督認為李家長孫已經長大成人了。想把宅子歸還給人家。或許等你們再次進京的時候,這裡就不是徐府了。」

  翠荷咋舌道:「這麼好的宅子竟然要還給李家?我只知道有德者居之,明明是公主同意,聖上下旨了,徐都督真是捨得。」

  李素娥說道:「此事都督也有難處,徐家和李家乃通家之好,於情於理應該物歸原主。」

  顧紅芸一直沒有說話,她認為就算搬家還不是得朝廷花費民脂民膏,給徐家修建新的宅邸?以如今徐都督的權勢,興許比這裡還要奢華十倍不止呢,也未可知。

  事實上也差不多,朱高熾確實有意給兄弟修建一座不亞於這裡的豪宅,徐灝也沒有反對,阻止帝王而動用自己的錢來蓋房子,未免過於矯情了。

  勳貴功臣就該有勳貴功臣的立場,學文臣清廉兩袖清風有意思麼?要不然為何當年徐達和李善長等功臣會心安理得的接受豪宅?不然你想幹嘛?功成名就了卻不享受富貴,是打算學王莽謀朝篡位?

  當然產權問題得掰扯清楚,起碼得登記為祖產,如此只要不是真的謀反,宅邸基本會世世代代的為兒孫所有。起碼自朱高熾之後,不大可能會出現功臣被抄家滅族了,這一點徐灝看得很清楚,靖難功臣的後裔大多會伴隨明王朝直到滅亡的那一天。

  休息了一會兒,四人繞過碧桃溪,穿過竹笆花障,見前麵粉垣環護,綠柳周垂。進了門儘是迴廊相接,院子中點綴著幾塊奇石,這一邊種著芭蕉,那一邊種著鐵梗海棠,上邊題著「海棠香館」,似乎是新寫上的。

  翠荷說道:「這『香』字似乎不通。」

  顧紅芸解釋道:「這也是有講究的,「海棠自恨不能香」名人句也,想海棠本無香味,主人因愛她的姿態美麗,故下了這個『香』字,亦寓憐愛之意。」

  荔枝沒讀過什麼書,說道:「姐姐真是博學多才。」

  顧紅芸挽著她的手,笑道:「不敢當,今日見了各處題詞題詩,徐家才是滿門大才呢,我是自嘆弗如了。」

  幾個小丫頭在迴廊裡玩耍,四人知道這裡有人居住,趕緊出了院子,不遠處的一個軒中,收拾得與別處迥然不同,中間陳設皆是梅花樣式,軒外有數十株的梅樹,可惜時候未到沒有開花。

  出來轉過假山,有一荷花池子,池中有許多細白花鱗的魚兒,水中央蓋了一閣樓,外面一圈朱漆畫成的欄杆,有小橋可以通過去,遙望匾額寫著「觀魚小築」。

  在花木深處中走動,兩邊閣樓插雲,四人一起登樓俯視整個園子,遠處是一大片的竹林,翠葉參差隨風緩緩搖擺,有一棟用竹子修建的院子在竹海深處若隱若現,顧紅芸十分稱讚。

  下來在小路中繞行,前面有一幽深石洞,四人小心翼翼的走進去,很快前方豁然開朗,三丈高的瀑布飛瀉而下,濺起萬點水花。

  古色古香的涼亭高踞石洞之巔,名曰「拜月亭」,順著亭子在柳蔭中露出一段朱紅欄杆的鐵索板橋來。

  走著走著前方崇閣巍峨,層樓高聳,翠荷驚訝的道:「這是哪裡?」

  李素娥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說道:「此乃徐家四姑娘的霜雪齋,如今改名叫做了聽濤樓,閣曰劍閣。」

  四人繼續又往前行,兩旁俱是抄手闌干,遊廊曲折也沒個盡頭,委蛇而行走了好一會兒,見到了三間清夏,周圍古樹參天愈覺幽雅,旁邊一座碧草廬。

  李素娥笑道:「這裡就是徐都督的內書房了,周圍有看雲小舍,媚香居、綠天深處、紅花吟社。大抵園子裡住的都是些蕙蘭心智的女兒家,雅興來了就自己畫圖修繕建築,然後再起一個名字,年年樂此不疲呢。」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6 20:49
第五百零二章 花花草草

  徐灝送走了顧紅芸主僕,並未問出個所以然來,顧紅芸一樣不理解他爹的做法,想想此乃人家的家裡事,也就不想深究了。

  頂多等顧知府派人進京,好好問明原因,如果顧家確實事出有因的話,那麼也不好多管閒事,能勸就勸,不能勸酒任其自便;如果是出於誤會的話,自是樂得成全一對有情人,總之一切等來人之後再說。

  這時候宮裡傳來了消息,朝會時刑部給事中陳諤又開始無所避諱的彈劾官員了,其中包括自己,指責暗殺案以權謀私,為了族兄而愚弄官府,身為正一品大員卻故意被抓,有失大臣體統云云。

  徐灝也不當回事,不被彈劾的官員不是好官,再說人家說的沒錯。話說朝中一個陳諤,一個耿通,乃是現在最敢言的言官,舉朝就沒有不忌憚這哼哈二將的。

  陳諤天生的大嗓門,說話大聲如鐘,當年朱高熾初登基時比較敏感,就見他哇哩哇啦的說了一大通,耳朵都被震得發麻,以為是心懷不滿呢,下令餓了三天。

  誰知三天後餓得半死的陳諤仍然聲如洪鐘,問他說是天性也,朱高熾也就釋然了,沒多久人送外號「大聲秀才」。

  真正的言官向來都是三百六十度無差別攻擊,不分敵我只分對錯,因此往往令人又愛又恨。陳諤就是如此,連徐灝在內就沒有他不彈劾的,而此種遇事剛強的官員如果沒有人護著,往往仕途都會特別坎坷,甚至會有性命之危。

  今日就是如此,說完了徐灝又沖著帝王開火,指責朱高熾收納異國美女,荒淫無度,氣得朱高熾大怒。罕見的命錦衣衛把他埋在奉天門外,只露個腦袋。

  當時滿朝文武就沒有一個肯出來為他說話的,得罪的人太多了。而耿通上個月因彈劾都御使陳瑛和御史袁綱、覃珩等人朋比矇蔽聖聽,使袁綱和覃珩下了獄;又舉報驍騎諸衛的糧倉年久失修,工部侍郎陳壽知道了不修,令糧食受潮發霉;工部尚書宋禮不體恤百姓,勞役日期到了沒有立即遣散。

  結果前幾天聽說被陳瑛給弄到地方巡視去了,袁綱和覃珩被罰俸半年放了出來。

  暗罵一聲陳諤你就是我二大爺,徐灝馬上穿上官服帶著親衛趕去了奉天門,就見陳諤還真被活埋了。太陽暴曬下,眯著眼睛瞅著天藍白雲。

  錦衣衛鎮撫龐瑛和太監沙玉成站在一邊嘻嘻哈哈的聊天,看見徐灝過來趕忙雙雙迎了過來。

  徐灝怒道:「就這麼把人放在太陽底下?混賬。」

  沙玉成喏喏的道:「早上他大肆污衊都督,咱家這才讓他受些罪。」

  龐瑛說道:「都督,此等給臉不要臉之人,乾脆整死得了,省的到處含血噴人。」

  徐灝深深看了眼他,面上沒什麼表情,擺手道:「他死了反倒是成全了名聲。給他蓋一柄傘,半個時辰喂一次水,人要死了拿你二人試問。」

  沙玉成嚇了一跳,忙說道:「此事是龐鎮撫的差事。咱家今日和楊閣臣的公子有約,要去他家吃酒。」

  「楊稷?」徐灝又盯了眼太監,抬腳走到陳諤身邊。

  蹲了下來,徐灝輕笑道:「奶奶的。老子還能趕來救你,你說了可氣不可氣?」

  陳諤難受的扭過頭,笑道:「說好了我可不領情。別指望我對你高抬貴手。」

  「知道知道。」徐灝沒好氣的站起來就要走,陳諤急忙叫道:「你別讓我死在這裡,我可不想留下美名。」

  「放心吧,老子都已經交代好了,敢情上輩子欠了你的。」

  看著他揚長而去,遠處的沙玉成苦笑道:「拍馬屁拍到了蹄子上,真乃無趣,咱家告辭了。」

  龐瑛一個人冷笑道:「好心巴結於你,竟然如此不給面子。這他媽的錦衣衛窩囊至此,洪武朝哪個權貴敢如此口氣說話?呸!」

  乾清宮裡,朱高熾見了徐灝說道:「瞧見陳諤了?這一次一定要殺殺他的威風,就和茹鏞一樣不懂得怎麼說話,埋七天再說。對了,可不能讓他死了,七天後官復原職。」

  徐灝說道:「他被埋,耿通又離京了,冷面御史打發去了浙江,如此下去還有誰敢說話?豈不成了某些大臣的一言堂?」

  朱高熾說道:「過剛易折,我是有意磨礪他們。再說水至清則無魚,官員些許疏忽必不可免,難道出了紕漏就把人革職下獄?那豈不成了人心惶惶?」

  徐灝點點頭,轉而說道:「何福在哈密奏報,本雅失裡從地道北行,不經過哈密,忠順王脫脫只羈留了十八個斥候。」

  朱高熾沉吟道:「現在雙方還未開戰,先禮後兵,命何福把人遣還。為了安撫何福,我已經下旨將他的侄女許配給高燧,來年完婚。」

  這何福一直在雲南擔任沐英父子的副將,靖難之時率領五萬南方士卒奉旨勤王。

  洪熙元年賜予征虜將軍印,派往寧夏擔任總兵官,節制山西、陝西、河南軍隊。在寧夏何福招撫塞外牧民,許多部族紛紛前來投靠,五年來邊陲無事。

  何福上書請求設置驛館,和雲南一樣積極屯田和積糧,制定賞罰分明的律法。

  可以說何福贏得了徐灝和朱高熾的尊敬,去年為了應對韃靼人,改為鎮守甘肅。徐灝知道何福治軍嚴格,是以有屬下很不滿,時常寫信提醒他要注意保護自己,不要被小人離間。

  朱高熾也寫信說你長期帶領番兵漢軍,恐怕會招致很多人的讒言,你是老將,朕非常倚重,請不要有顧慮。

  把何福的侄女嫁給朱高燧,徐灝只能嘆息一聲,這件事他阻止不了。

  年初本雅失裡和阿魯台本想侵襲邊關,卻被瓦剌給擊敗了,逃到了臚朐河一帶,準備窺視河西走廊。

  朝廷派張玉父子北上訓練士卒,命何福配合進行備戰。臚朐河附近的蒙古王公貴族擔心被本雅失裡吞併,遷徙到了亦集乃。乞求依附大明。徐灝建議楊榮前往招撫,何福和楊榮順利把兩萬蒙古人帶到了關內,酋長都護送進京,是以朱高熾下旨封何福為寧遠侯。

  不過何福因和梅殷李景隆等人都有過對抗朱棣父子的經歷,雖然有才能卻時刻擔憂被秋後算賬,遇事難免猶豫不決,不敢專斷。

  現在張玉父子集結了十萬兵馬,甘肅一帶大有一觸即發的態勢,徐灝為了制衡瓦剌,不讓其趁勢吞併韃靼統一蒙古。已經命遼東三萬軍隊北上進行牽制。

  商議了一會兒戰局,朱高熾隨口說道:「陳瑛彈劾都指揮單政驕縱違法,擅自令家人出境易馬,想春秋人臣無外交,軍人膽敢私自貿易,此例斷不能開,單政雖然有功也不能寬容,必須嚴加懲處。」

  徐灝微微皺眉,但是沒說什麼。朱高熾的處罰沒有錯,但彈劾的人是陳瑛,就不免令他感到有些不舒服了。

  隱隱約約中,徐灝有預感陳瑛等人已經開始形成了勢力。如果說第一代內閣最為完美的話,不攬權不爭鬥,都是些謙和低調的性格,那麼就會必不可免的給他人造成可乘之機。

  誰也不知道今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徐灝只希望朱高熾能夠做到一如既往,就怕做了皇帝后聽不進去良言,漸漸變得大權獨攬或怠慢朝政。

  不知為何。徐灝很自然的想起了朱瞻基,隨著年齡漸長,朱高熾肯定會把許多政事交給兒子來打理,那麼嘗到了權利滋味的太子,會變成什麼模樣呢?

  卻說太監沙玉成去了楊家,熟門熟路的進了書房,早年他是清客出身,最喜歡栽培花竹等書僮的分內事,做了宦官在乾清宮伺候花花草草,也因此被朱高熾賞識。

  楊稷來到書房,就見他很吃力的在澆灌花卉,說道:「這些事原為取樂而設,若像你這樣費心,反是一樁苦事了。」

  沙太監笑道:「見你連個書僮都沒有,我做慣了,一時技癢就親自動手。你府上有那勤力的孩子,選一兩個過來,我教導他們這些門道。」

  楊稷聽了這話,不禁觸起了心頭之事,說道:「我倒是看重一位清客少年,不但這些事情件件曉得,連琴棋蕭管之類都是精妙不過的。有許多豪門想要他,可是都被拒絕了。就是此人情竇已開,一心想要弄婦人,就算我勉強留下他也不能長久,須和公公一樣,也替他淨了身,如此進府也就不想出去了。」

  沙太監說道:「這有何難?待咱家弄個法子,去哄他進來。若肯淨身最好,萬一不肯,幾杯藥酒灌醉了他,輕輕割去那東西,等醒來後就算不肯做公公,也長不出人道來了。」

  楊稷大喜,笑道:「事成之後還得勞煩公公養著他,在宮裡不怕到處告狀。一年後千萬不可送與了別人,得留給我用。」

  「那是自然。」沙太監面帶笑容,「半年內就能讓他服服帖帖,到時公子派個人領回家去。

  當下二人談笑甚歡,楊稷封了二百兩銀子給沙玉成帶走了,有感於手頭拮据,藉著酒意吩咐道:「到姚家看他在不在家,叫了他來。」

  管家楊鷹去了,一會兒回來稟道:「姚家娘子說不在家,不知去哪裡了。」

  楊稷大怒道:「這廝可惡,敢欺誑我。明日老姚來了,狠狠打一頓攆出去,再不許他上門。」

  所幸姚遠人緣極佳,楊家下人都是和交情相厚,次日見他來了,都對他說道:「昨日少爺見你不來,惱得了不得,吩咐說等你來了,叫咱們打你一頓,還要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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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6 21:01
第五百零三章 結交

  姚遠昨日有事不在家,聽了後大吃一驚,連連作揖說道:「煩諸位幫我想想法子,挽回一二,容圖後報。」

  家人楊安說道:「他呆公子狗頭性兒,過了一夜大概已經忘記了,我替你進去探探風聲。「

  楊稷正坐在「不足堂」上獨坐,何謂不足堂?原來他取王安石的「天道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可守」。這句話徐灝非常推崇,是以楊士奇時常掛在嘴邊,他聽見了就取了個不足堂的名字。

  楊安上前說道:「姚相公來了,小的們因少爺昨晚吩咐,著實打了他一頓,要攆回家去。他卻寧死不肯,說恐少爺氣壞了身子他當不起,跪在門口請求寬恕呢。」

  楊稷笑道:「打了就完了,惱他做什麼?要他進來。」

  楊安出來對姚遠說道:「恭喜,少爺請你呢。」

  姚遠就好似鬼門關走了一遭,趕忙謝過他然後走到廳上,跪下道:「晚生負不可恕之罪,竟蒙少爺原諒,實出望外,特此叩謝。」

  楊稷笑嘻嘻的叫人扶他起來,「我不過一時不高興而已,早不怪你了,你坐下。」

  姚遠這才敢坐下,楊稷說道:「昨日因你不來,我故此動怒,今日你來了,我的怒都不知哪裡去了。不過雖然不惱你,也要罰你失信。」

  說完命小廝取來一盤子糖果,裡面是些天茄、門冬、橘餅青梅之類。原來楊稷生平不能吃一丁點的甜食,一嘗到就噁心嘔吐。他雖知道並非人人都如此,可姚遠為了投其所好。也稱自己一口甜食都不能吃。

  楊稷笑道:「罰你吃。」

  姚遠裝作害怕的樣子,哀求道:「既蒙少爺寬恩饒恕了,這東西晚生一吃就吐,使不得。」

  楊稷得意的道:「就要罰你,必須都吃了。」

  正好姚遠早上沒吃飯,肚子裡有些餓了,遂假作愁眉苦臉之態,一面吃著。一面說道:「可否賜茶一碗?不然這甜味膩死人了。」

  楊稷吩咐倒碗茶給他,姚遠吃了大約一半,甜得委實吃不下去了,說道:「真的受不了了,少爺饒了我吧。」又一副很噁心的樣子,轉過頭乾嘔了幾聲。

  樂得楊稷大笑道:「夠他受得了,饒了他吧。」

  當下姚遠解釋道:「昨日不巧官府清查人口。因此各家都不便出門,所以相約今日一起過來。」

  楊稷詢問前天的經過,姚遠說道:「我先去的鄔家,那門前求字求文稿的人絡繹不絕,等他都發完了,才得說話。晚生說我家少爺有下交之意。鄔老爺再三說不敢當,是晚生說恭敬不如從命,不可負了少爺禮賢下士之意,他才肯了。」

  楊稷心滿意足的道:「他倒也知趣,他家如何?富貴否?」

  姚遠笑道:「富麗是不消說了。承他賜飯,那些美味佳餚都是生平不曾看見了。端的是富貴才子。」

  楊稷咂了咂嘴,讚道:「果然是好人家。你這說我下交的話講得妙,戲上那六國封相的蘇秦,還有他一個朋友姓張的,叫做張什麼來著?他兩個也不能賽你。去唐大財主家了麼?」

  「去了。」姚遠笑道:「別了鄔老爺就去了唐府,他因終日在人家吃戲酒,熬夜醉了,那時還未起床。等了好半天才出來,他又要收利錢,許多夥計在旁邊,一個衣架大的天平放在中間,兌了又兌,也不知兌了幾千兩呢。」

  楊稷點頭道:「果然是真財主,我每常對你說我心願是做一個大富翁,誰知道又有老鄔和老唐,看來這心願是無法一遂了。」

  姚遠說道:「他兩家不過富有而已,怎比得上少爺富貴雙全?」

  這時家人跑進來說道:「鄔老爺來拜訪。」遞上來一個名帖,姚家接過來念道:「友鄰通家鄔家小弟鄔斯文拜。」

  姚遠趕緊跑出去迎接,鄔斯文下了轎子來到門口,楊稷迎了出來,見三十多歲的人,瘦瘦高高,身上穿的非常華貴好似個竹竿,腳下一雙朱履,拿著一把雕邊寫畫的金扇,扇子上拴著一副眼鏡,身後跟著十數個豪奴。

  請進來賓主落座獻上茶,鄔斯文說道:「久慕兄台宗族稱富焉,鄉黨稱貴焉,自有生民以來未有之佳公子也。昨聆姚兄所云,兄台不恥下問,予小子何以克當?兄台已莫如爵,又齒德俱尊,可謂有達尊三矣。而猶殷殷愛士,雖吐哺握髮之周公,甘拜下風矣。

  我小弟非妄談,從來行不由徑,雖公事不至於顯者之室也。因姚兄舉爾所知,聞兄台喜朋自遠方來,又善與人交,久而敬之。弟敢不入公門鞠躬如也?」

  這一番話,說得楊稷一愣一愣的,他爹雖然是天下聞名的大才子,可他卻不喜歡讀書,唸書時也不求甚解,而楊士奇平日裡說話很正常,從來沒有故意之乎者也。

  瞬間鄔斯文在楊稷的心中偉岸高大起來,這些話有聽沒有懂,好在他總算家傳淵源,文縐縐的道:「久仰鄔兄大名,今承光顧,弟不勝欣悅。」

  鄔斯文笑道:「承兄台泛愛眾,可謂好客也矣,弟其舍諸?」

  楊稷眨著眼睛滿臉問號,姚遠趕緊代他說道:「是晚生說鄔老爺才富雙全,故此我家少爺企慕之甚。」

  鄔斯文欣然說道:「小弟得之不得有命,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至於才不才,亦各言其志也。小弟曾記幼年時,小弟敝業師贊小弟說:『汝,器也,瑚璉也,賢乎哉。我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樂也。汝,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然而小弟雖聖則吾不能,但所學不倦而教不厭也。」

  楊稷只覺得暈暈乎乎的。正苦於不知怎麼開口的時候,家人又來稟報導:「唐老爺到。」

  話音未落。楊稷已經一躍而起衝了出去,就見唐富貴頭戴紗帽,矮矮胖胖身穿麗服,搖搖擺擺的走了進來,一個家人夾著個描金護書跟在身後。

  如此三人互相見禮,謙虛一陣各自坐下,唐富貴向楊稷拱手道:「素常聞得公子的財勢怕人,不敢輕易親近。雖然渴想卻見面無由。今有姚相公指引故來奉拜。」

  楊稷鬆了口氣。還好能聽得懂。這邊唐富貴叫家人從護書裡取出個沒字的紅帖子,雙手拿著親自遞給他,解釋道:「本要寫幾個字的,一來不知該怎樣稱呼,二來我要煩人去寫,恐公子也要煩人去看,故此留著公子改日拜人也好。」

  姚遠心中暗笑。把個唐老爺佩服的五體投地,如此節儉之人也是絕了,拜帖不寫字,真是長了見識。

  楊稷客氣的道:「我們既然要結交,何必還這麼客套,尊貼仍請收回去吧。」

  不想唐富貴說道:「當真麼?既如此說。小弟遵命了。」說完遞給家人,習慣性的嘮叨一句:「收好了,又省了兩文錢。」

  楊稷沒反應過來,說道:「我常聽老姚說,唐兄府上在京城裡算第一殷實之家。大家同結個社,朝夕相聚玩耍玩耍之意。今蒙不棄,甚是感動。」

  「豈敢豈敢。」唐富貴很是謙虛,指著鄔斯文問姚遠,「這位兄台可是有桿子的那大門樓內三個金字有錢的鄔進士兄麼?」

  姚遠忙說道:「正是當今馳名,天下第一的才子。」

  原來這二位做了半輩子的鄰居,早就相互看不順眼,一個嫌對方俗不可耐,開口錢閉口錢;一個煩對方假作斯文,表面上文雅實則一樣只認得錢。

  「久想!」唐富貴隨便拱拱手,忽然笑道:「我前日看戲,唱鄔德遠嫖院,他見那"biao zi"說了句歇後語,正合我今日見鄔兄,他說十八銅錢放兩處,久聞又久聞。」

  鄔斯文微微一笑,說道:「這位唐兄可是街尾的一毛不拔唐公雞,久仰大名了。」

  姚遠趕緊說道:「正是有名的百萬唐老爺。」

  鄔斯文說道:「富矣哉,富矣哉!既富矣又何加焉?」

  唐富貴沒聽懂,自顧自的道:「小弟這富翁老爺也不是容易做的,富翁是日夜盤算出來的,老爺是大塊銀子買來的,兄不要看輕了。比不得你二位公子,進士是不費本錢的。」

  鄔斯文搖頭道:「富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若果誠然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事吾亦為之,但恐為富則不仁矣。」說完起身就要作別。

  楊稷挽留道:「來了豈有空坐之理,我請二位吃酒。」

  鄔斯文說道:「飲食之人則父母國人皆賤之矣,小弟決不敢再拜而受。」

  倒是唐富貴歡歡喜喜的道:「小弟是實誠人,還不曾吃飯來的。既然公子留飯,何不擾他一碗?家裡也可以省些柴米。小弟生平只有兩件好處,一留就坐,一請便去,從不叫主人難心。鄔兄不可假裝,惹人厭煩。」

  鄔斯文氣的仰頭長嘆:「嗚呼!我不意子學古之道而以哺啜也,寧不懼其為士者笑之。」

  唐富貴不樂意的道:「我好意替主人留你,不聽便罷,何必咬文嚼字的?你要去儘管走,我可是不去的。」

  楊稷說道:「唐兄說的是,鄔兄不可固執。」

  連姚遠也幫著苦苦挽留,鄔斯文這才肯坐下,笑道:「唐也欲,焉得剛?」環顧四周,嘆道:「山櫛藻棁,何如其居也邦君樹塞門?官府亦樹塞門,可見楊公子之位不為小矣,焉得儉?」

  抬頭看見「不足堂」三個字,點頭品評道:「美哉此堂名也。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此之謂也。」

  看見宋代朱銳畫的一軸山水大畫懸在中間,讚道:「此非宣和畫院待詔朱老先生之作者乎?此山乃譬如為山之山,登東山而小魯之山,登泰山而小天下之山也。此水乃溝澮皆盈之積水也,氾濫天下之洪水也,原泉混混,不捨晝夜之長水也,知者樂水,仁者樂山。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

  鬧得楊稷和唐富貴大眼瞪小眼,唐老爺皺眉對姚遠道:「我是走呢還是繼續坐坐呢?」

  楊稷說道:「兄方才還勸鄔兄,這為何說要去?」

  唐富貴說道:「小弟實不相瞞,自前晚陪姚相公吃飯,直到此時,連點心都沒吃一口就來封拜。當日我曾問姚相公是吃了飯還是不吃飯來,他叫我不用吃東西,我就依了,此時實在是餓得狠了,肚子裡咕嚕嚕的亂響,腸子都疼起來了。若有飯,求快些端進來吧。」

  楊稷趕忙吩咐傳飯,不一時擺下了一張桌子,分了賓主坐下。下人將佳餚捧了上來,雞鴨鵝肉,山珍海味等等。

  鄔斯文說道:「我讀書人二簋可用享,何必若是乎饌者之豐也?有盛饌必變色而作。」

  楊稷笑道:「不過便飯而已,當不起。」

  鄔斯文喋喋不休的道:「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民有飢色,野有餓殍,可謂率獸而食人也。」

  唐富貴不滿的道:「放著這樣香噴噴的好東西不吃,只管說閒話,冷了豈不可惜?我可不能奉候。」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6 21:03
第五百零四章 敦倫之禮

  中軍都督府,徐灝板著臉訓斥了一頓都督同知李太,對這位從北平一起並肩殺過來的渾人,頗有些無可奈何。

  「每天你都無故生事,長此以往誰還能護著你?趕緊去人家登門道歉,當眾領十鞭子。去吧。」

  徐灝無奈的搖了搖頭,李太則滿不在乎的嘻嘻一笑,他太瞭解都督護短的脾氣了,只要不是傷天害理,那誰也別想奈何自己,行個軍禮轉身跑出去了。

  五軍都督府分領在京除了親軍指揮司之外的各大衛所和各地都司衛所,凡武職世官、流官、土官之襲替、優養、優給等等,制定訓練計劃,督造軍需器械,籌備糧草等等,下面皆先上報給都督府,都督府做了批示後再轉送給兵部。

  兵部同意後,在由都督府下達各地,高級將領的任命權則屬於吏部,可以說五軍都督府只擁有統兵權,調兵權屬於兵部,一分為五的都督府實權日漸消弱,大有淪為雞肋的傾向。

  中軍都督府負責京畿的各大都司衛所,這些日子徐灝忙著調集器械和後勤補給去北方,人事上的任命和提拔等都交給了右都督負責。

  明朝軍隊也有獨立的軍法審判機構,其中中軍軍獄司的左右斷事官為正五品,下設稽仁、稽義、稽禮、稽智、稽信五位正七品的官員協助,專門審理涉及到軍隊中的糾紛案件。

  忙了半天,徐灝收拾下桌子上的案卷,起身走了出來。

  天氣變得有些冷了,來往之人有些還穿著夏衣,為了禦寒身上套了件紙質盔甲,保暖又輕便,中午時再脫下來。

  李冬走過來說道:「頭前姚遠來了,說楊稷要請你去結社。」

  徐灝皺眉道:「他的腦袋被門擠了嗎?」

  李冬笑道:「姚遠也知道不妥。是以過來說了幾句話就回去了。不過楊稷正和兩位京城豪富結交,一個進士,一個監生。」

  「那不妨事。」徐灝也沒有在意,結黨營私指的是官員,誰也不會拿這個做文章。

  看著李冬手上厚厚一疊子禮帖,徐灝深感頭痛,真是應酬不完的婚喪嫁娶,說道:「推說公事繁忙無法分身,除了必須去的其他你自己看著辦吧。」

  與此同時,楊稷和唐富貴到鄔斯文家拜望。姚遠自然要跟去幫閒。鄔家設宴非常豐盛,楊稷對唐富貴說道:「我們明早同到兄府上奉拜。」

  唐富貴紅著臉也不做聲,好半響才說道:「兄弟家沒人,家裡就一點點的吃食,恐不中口。也不敢勞煩你們的腿腳,改日再請吧。」

  楊稷雖然急缺錢但他公子哥的脾性,見他這樣子知道是吝嗇,說道:「我們明日去唐兄府上,拜過之後去我舍下。我替唐兄做東好了。」

  如此連著四五天,都是楊稷和鄔斯文輪番請客,唐富貴大概也覺得過意不去,遂約他們到了自家。準備了葷素一起炒的六碗菜。一罈子老酒一鍋米飯,雖然不豐盛但也不是太寒酸,比之當日招待姚遠不可同日而語。

  一來二去的彼此熟絡了,這一日又都在楊家聚飲。而楊士奇奉命離京公幹了,不在京城。

  楊稷對大家說道:「如今雖日日飲酒食肉,可到底不甚親切。須結拜個兄弟才覺親熱些,二兄以為何如?」

  姚遠馬上幫襯道:「還是少爺學問深,想得遠。想當日劉關張桃園三結義,千載馳名。如今三位爺這一結義了,日後也是要流傳的呢。」

  鄔斯文生平就好個虛名,可謂是投其所好了,撫掌笑道:「妙哉!兄弟怡怡戚之也。倘二兄不幸短命死矣,則二嫂使治聯棲我,豈不勝齊人之有一妻一妾哉?」

  男人混熟了此種玩笑自然無傷大雅,楊稷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唐富貴眼珠一轉,叫道:「要結拜弟兄,我做老三才行,不然我是不來的。」

  鄔斯文問道:「何為出此言也?」

  唐富貴搖頭晃腦的道:「若論起時勢來,楊公子勢力雙全,該做大哥;鄔兄有勢做二哥;我有利做老三,此乃自古以來的大道理。「

  鄔斯文說道:「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公子一位,今世所頒之次序也無移。至於兄丈夫也,我丈夫也,兄何畏我哉?君子愛人也以德,為何要居小弟之下乎?且君子惡居下流,兄當效君子上達也。」

  唐富貴笑嘻嘻的道:「我才不管你之乎者也呢,還有一說,金陵風俗,結拜老兄弟是不出錢的,我故此要佔這些便宜。這是我的大實話,若不依著我,乾脆就散了桃園。」

  鄔斯文搖頭道:「兄一個不與,居簡而行簡,無乃太簡乎?」

  楊稷實在怕了鄔斯文的滔滔不絕,忙說道:「也罷!就叫他做了老三吧。」

  姚遠奉承道:「三位爺結義也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得烏牛白馬殺牲歃血,作篇盟文祭告天地鬼神才是。」

  唐富貴不樂意的道:「費這些錢做什麼?買半斤燒酒去,弄個小公雞滴點血,大家吃些生雞血酒,鬼混鬼混罷了,何苦多事?」

  楊稷卻說道:「豈有這個此理?我們紗帽人家做事,不能不成體統,雞血可是行得的?牛馬倒是不必,換成豬羊也可。」

  叫管家吩咐去置辦祭品,楊稷沉吟道:「這盟文該找誰作呢?」

  唐富貴笑道:「公子真是騎著驢子找驢子,現有鄔兄這樣的才子,一篇盟文算什麼?」

  「對對對。」楊稷喜道:「我一時給忘記了,鄔兄可快作文來,咱們今日就結拜。」

  鄔斯文正在和姚遠說的高興,忽然聽見要他當面作文,如晴天打了個霹靂,立刻滿臉通紅,說道:「兄謬矣,祭神在,祭神如神在。今者薄暮,豈結盟之時哉?況齋戒沐浴。然後可以祝上帝。欲禱爾於上下神衹,請緩之,以待來日然後可。」

  姚遠在一邊當起了翻譯,楊稷點頭道:「說的也是,那就勞煩老兄今晚回府作了寫好,明早來我家做個花園三結義,不可耽誤了。」

  晚上鄔斯文一回到家,下了轎子就慌忙吩咐家人:「快去請張先生來,我有要緊話說,若不在家就等著。隨早隨晚,務必要請來。」

  小廝趕緊飛跑出去,他到了書房,叫書僮將紙墨筆硯擺好,又吩咐人去買來黃紙,烹煮了一壺好茶,都放在桌子上,拿來酒果等伺候著。

  不多一會兒,張先生來了。此人乃金陵學府中的一知名人士,名壹字不驕。生得相貌清奇,二十來歲的年紀。

  張壹的父親也是有名的秀才,在他八歲時病故了。寡母沒過幾年也去了。服滿孝後,二十歲才考進了國子監。因生性放達不羈,只知道以詩酒為伴,生平又最好結交朋友。所以家道漸漸蕭索了。

  京城裡讀書人太多了,多了自然也就不值錢了,張壹不會也不屑於做買賣。如今終日困守家中。

  張壹家和鄔家是鄰居,鄔斯文的假文名在外,人見他又是科甲,或求他做首詩或作文的,他不能推辭說我不會,而自己又做不出來佳作。因和張壹自幼一起長大,時常請他來代筆。

  平常鄔斯文總是有求於人,每年的節令都會饋送些食物,十來天送一次柴米油鹽,因此張壹也不好拒絕。聽聞是和楊稷唐富貴結盟,知道是膏粱子弟,一群酒肉上的豬朋狗友,信筆作了一篇譏諷戲謔的文章。

  鄔斯文看了一遍,讚道:「非兄長大才,何以得此?替小弟生輝多矣。」

  留張壹小飲了幾杯,人家辭別,他深深的作揖道謝,禮送人家出門去了。

  回到內宅,妻子王氏問道:「你今日又去誰家了?怎麼此時才回來?又請那姓張的寫什麼?」

  鄔斯文鞠躬道:「有政故晏也。予久矣升堂矣,未入於室耳。」

  王氏怒道:「你對別人文縐縐的也罷了,在老娘面前也是如此嘛?問你話不明白說,什麼叫做有政晏也?會不會說人話?」

  鄔斯文依然如故,搖頭擺尾的道:「予豈多文哉?久假而不知其非也,幸恕之。」

  王氏反倒是被丈夫氣笑了,搖頭道:「我看你真是迂夫子,倒埋著文屁衝天。到底什麼事,給我坦白清楚。」

  鄔斯文說道:「有一宦公子,居氣養體,大哉居乎,翩翩之佳公子也。欲與拙夫同氣相求,為朋友共。其臭如蘭,故歸來不覺日之夕矣。」

  「呸!懶得理你。」王氏乾脆脫了衣服上床睡覺。

  鄔斯文鬧得好生沒趣,也脫了衣服上床,躺了一會爬起來,說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不告而娶為無後也,況男女居室乎?奶奶雖未學養子而嫁,我拙夫恐廢人之大倫,不敢不免請搗之。」

  王氏也不理他,鄔斯文便將妻子放正躺著,他站起規規矩矩的向陰門深深一恭,說道:「得罪了,予日日新,又日新矣。」

  說完趴在了妻子的肚皮上,抽插起來,動作斯斯文文,慢慢的一下一下抽送。

  王氏被他折騰的急了,叫道:「都到了這個要緊的時候,你怎麼還這樣慢條斯理的?」

  鄔斯文好整以暇的道:「好勇鬥狠,以危父母,不孝也。況古云:文質彬彬,然後君子乎?」

  王氏大怒道:「你既然做這麼個樣子,你還倫敦的屁,滾開。」

  鄔斯文見妻子惱了,忙說道:「此孝當竭力,忠則盡命之時,況與夫人交,敢不興乎?不能也,非不為也。」

  奮力來了一陣便氣喘吁吁的趴在枕頭上,王氏問道:「剛舒服一點,你怎麼又不動了?」

  鄔斯文紅著臉道:「吾了矣,不能動也。非敢住也,力不進也。」

  王氏又恨又怒,使勁將他推了下去,轉過身去狠狠的蓋上被子。鄔斯文仰面朝天,嘆道:「血氣方剛,戒之在鬥。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

  把個王氏氣的哆嗦,使勁在他腰上擰了幾把,鄔斯文叫道:「哎呦呦!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夫人不自苦,然而我苦之。何若是乎擰之之也?」

  「倒了八輩子黴,跟了你這個迂腐透頂的傢伙。」王氏恨恨而睡。

  次日鄔斯文起來梳洗穿衣,王氏板著臉也不睬他,連早飯都沒吃去書房拿了盟文,坐轎子趕往楊家。

  稍後三人都聚齊了,楊稷問道:「兄的文作了麼?」

  「予歸而來之有餘師,焉得無?」鄔斯文得意的從袖子裡取出來。

  楊稷接過來叫姚遠打開先唸唸,大傢伙聚精會神的側耳聆聽。

  姚遠一字一字的念道:「維南贍部州大明國京城應天府居住信官楊稷、鄔斯文、唐富貴,謹以烏豬白羊、香花紙燭,致獻於天地三界十方萬為真宰,初封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鎮天尊關聖帝君之前曰:」

  楊稷裝模作樣的點評道:「這信官二字下得妥當之極,好想頭。」

  姚遠湊趣道:「就是烏豬白羊四個字也對的工得緊。」

  唐富貴高興的道:「寫上關老爺真好,我見人家結拜都要寫上他老人家的,要得!」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6 21:04
第四百零五章 結拜

  花園裡,姚遠拿著盟文繼續念道:「某等向系異姓,今結同盟。只願同年同日生,不願同年同日死。

  馬上姚遠愣了下,心說不願同年同日死,這結拜還有意義嘛?大抵鄔老爺是有感因利而盟的緣故吧?不禁點頭道:「這生死兩個字轉換轉換,竟多了許多學問,不是鄔老爺這樣的名公,誰能想得到?」

  唐富貴開心的道:「這兩句話原是古人不通。如今人家的親戚兄弟為了幾個錢還像生死冤家呢,況結拜的酒肉兄弟?不過圖些好吃的肥嘴。無緣無故同起什麼生死來?這樣沒道理的胡說豈不可笑?」

  類似他們這樣的人結拜,同生共死就是個笑話,誰願意遵守?所以楊稷非但不以為許,反而贊同道:「果然,你這話說得有理之極。再念。」

  姚遠又念道:「自今設誓之後,某等三人輪流做主,或以酒肉開筵,或向煙花訪妓。倘負斯盟,人神共殛。」

  這分明是張壹在有意噁心他們,卻不知除了姚遠外誰都聽不出來,可謂是對牛彈琴了。

  唐富貴頓時不樂意了,說道:「既這樣說,你把我的名字摳掉吧,我是不來了。」

  楊稷不悅的道:「都說好了,為何又變起卦來了?」

  唐富貴說道:「鄔兄是給我送個棺材座子,他耍我玩呢。這上頭說要輪流做東,我如何出得起錢?想我一個經濟人家,哪裡經得起這般破費?若要被我家奶奶知道了。我這條賤命算是送在了你們手裡。」

  鄔斯文說道:「送為賓主禮也,那你竟二而一。我們一而二,何如?」

  唐富貴大搖其頭的道:「那也不行,我前日聽人唸書,說什麼二十而取一,就依著書上說,你們每位請十回我請一回吧。」

  楊稷說道:「不行,我們兩個當十回東,擾你一回。怎麼樣?」

  唐富貴低著頭不做聲了,姚遠心中嘆息,說道:「二位老爺請聽完再說。」又念道:「某等今日富貴相告,故結弟兄之社。他年豪華不敵,定散手足之盟,上告蒼穹,願鑑同志。洪熙年月日謹疏。」

  唐富華滿意的道:「一篇文我只喜歡這兩句。」

  姚遠笑道:「通篇都是妙的。如何只說這兩句好?」

  唐富貴也笑道:「他說有錢相聚,無錢散夥,可不妙哉乎?我因二位哥哥有錢有勢才來拜把子,若是兩位兄倒了運,我還同你們做什麼兄弟?同胞骨肉尚且如此,何況區區酒肉盟!

  想他們這三兄弟本因勢力二字結拜。人人可謂是真小人,倒也是坦蕩蕩的不學偽君子。自古可以患難生死的朋友,何必結拜?而故意結盟者,可想而知都是些酒桌上的朋友,大難來臨誰理你?

  楊稷心有慼慼焉的道:「看來人不可不弄個進士做。賢弟這篇文都是我心眼裡的話,就是說不出來。都被你說出來了,真不愧是大才子。」

  鄔斯文十分高興,笑道:「愚弟此文乃雞鳴而起,孳孳為之者。雖小套,必有可觀者焉。」

  話說間,眾家人已將各項擺列停當。叫鄔合念盟文,他三人轟轟烈烈的焚香歃血畢,然後交拜過。擺上酒來,大家散福痛飲,狂呼哥哥弟弟,真比親手足還覺親熱。

  卻說張壹有個很照顧他的老師,請他來家吃飯,說道:「我素知年兄這一年來著實守困,奈何我俸祿薄薄,愛莫能助,心中很是過意不去。昨日都督李公請了我去,說又被徐都督給責罵了,罵他不學無術。他托我請位西席,愚意要舉薦年兄。

  我素知年兄豪放不羈,恐不屑為此。但聖人云:素貧賤行乎貧賤,君子無入而不自得。況且設帳一事,也是讀書人所為,不知你意下如何?」

  張壹一來家中確實貧困,二來最近閒來無事,見老師殷殷見愛,便說道:「既蒙老師看重,敢不遵命?」

  這位李都督祖上隨著太祖皇帝起兵,戰死。父親叫做李之富,母親早亡,妻子滑氏。

  靖難之時,李太是燕王府的普通親兵,那時他原名叫做李大,一個大字不認得,粗魯之極,也不懂待人接物的禮貌,而朱棣恰恰喜歡他的直率沒有心機。

  打仗時,李大人高馬大臂力過人,也是他的命好,被分到了徐灝的神機營,大小數十戰未嘗一敗。

  最危險的一次大戰時,他騎的戰馬忽然在陣中受驚了,往朝廷的大軍方向衝了出去,他急眼了,怕被官兵殺死,乾脆把火槍扔在了地上,舉起戰刀橫七豎八的亂砍亂剁。

  一人拚命萬夫莫當,被他這麼一殺官兵有些亂了,燕軍也不知他是馬驚了,只當這小子奮勇衝鋒呢,如此神機營帶著所有燕軍一起吶喊,奮力沖上去殺敵,官軍大敗虧輸。到了論功行賞時,他得了頭功。

  攻打德州城時,燕軍持續強攻幾日沒有拿下,當時朱棣大怒,命全軍造出了雲梯。攻城時李太膽大,頭一個跑到城下就往上爬,大傢伙在下面跟著。

  城上的官兵一槍刺了下來,他是仰面看著的,閃過去右手攀住雲梯,左手把槍桿攥住。官兵要是往下用力,他就算不死也會跌傷,可是他運氣好,官兵往上一提,他趁勢向上一躍,竟上了城頭,反手一刀把對方砍死了。

  官兵見燕軍上來了,有些驚慌失措,後面的人魚貫而上,如此一番衝殺官兵沒了士氣各自逃命。

  李太帶著兄弟砍開了城門,放燕軍進城,所以論起得城之功,他又是頭一份,因他屢立軍功,從親兵升為了百戶。

  燕軍和官軍沿著長江對峙時,孤軍深入大多數人都認為必輸無疑,當時軍糧所剩無幾,人人餓著肚子,李太也難免對連年征戰感到厭煩了,半夜時一個人潛入水中,打算游過去當個逃兵算了。

  游到長江中心時力竭,幸運的被路過的糧船抓了上去,李太擔心小命不保,虛張聲勢的叫道:「趕緊投降,不殺!」

  沒想到滿船的人都跪下來叫道:「我等願意歸附,將軍饒命。」

  如此李太幸運的繳獲了十數艘滿載糧食的貨船,得意洋洋的回到軍中,朱棣大喜過望,當即升他為指揮使,這些年又陞遷為了都督同知,乃是對徐灝忠心耿耿的一條莽漢。

  他有個小舅子的名字很有趣,叫做滑稽,滑家也是世代軍戶,不過滑稽他爹識字,靖難之役時一直在北平做交接文書之類的差事,沒有軍功如今還是個小旗。

  滑稽也讀過幾天的書,李大在北平做副將時,公事日漸多了,他捨不得花銀子請幕賓,就叫小舅子來替他主文,撥了份軍糧給他。

  前年徐灝調他來金陵做都督府同知,這位單騎赴任,將父親妻子兒媳孫兒等俱都留在故鄉。

  驟然富貴,李大一口氣納了四五個小妾。臨行前再說囑咐妻子要留心照看。

  「千萬嚴緊,不要叫她們弄出醜事來。我到了任上,等尋了房子穩定下來,慢慢來接你們過去。」

  滑氏答應了,李大就帶著小舅子和十幾個家人出發,此時他的名字還叫做李大。既然自己是大了,他四個兒子就叫李二、李三、李四和李五。

  到了京城,滑稽勸道:「如今都做了都督,是朝廷大臣了,姐夫你這名字太不雅,還得改一改才行。」

  李大說道:「我娘生了我就叫這名字,今日也做到了大官,有什麼不好的?」

  滑稽無語的道:「這個大哪裡是名字?因你大兒子,所以就叫大了,當兵時順口說出沿用至今。今日做了顯職,還用這個字,不怕人笑話麼?」

  李大沒好氣的道:「這大字我認熟了,要是改了名字,不但別人不認得是我,連我自己也不認得是我了。」

  滑稽想了想,笑著拿筆寫了個大字,內中點了一點,問道:「這個字你可認得?就改做它吧。」

  李大端詳了半天,說道:「我常見一塊字底下點一點,我問過書辦,他們說上頭的一塊字是菩薩,底下這一點就是那塊字,你叫我改為李大大的意思?」

  忽然罵道:「滾蛋犢子,你同我玩笑罵我也罷了,怎麼連你姐姐也罵上了?」

  滑稽奇道:「我好意替你改名字,怎麼是罵你?你倒罵起我來了。」

  李大笑道:「我前日讓幾個兵到湖裡去打魚,魚沒有打到,捉了許多烏龜。他們報了報單來,說烏龜有大大的多少,小小的多少,那個大字底下也是一點,可見你罵我是大烏龜。我做了烏龜,可不連你姐姐也罵了?」

  滑稽笑著解釋道:「不是這話,那一點是在底下,這一點是在內中的。」

  李大皺眉道:「既不是大大,大字胯下墜著個東西,大的是大毬了?」

  滑稽忍俊不住的解釋道:「這是個太字,人稱太爺太太就是這個字了。怕你不認得別的,這個太字你還容易認,雖不甚佳,也總比那個大字還像個名字。」

  李大撫掌笑道:「好得很,我叫做李太,你姐姐叫做李太太,她比我大一些,所以我有些怕她。行了,你吩咐家裡和衙門的人,我的名字就叫李太了。」

  滑稽搖頭道:「這怎麼行,你如今是官,改名字是要上本的。上邊准了,有邸報上的註腳寫著聲明,送往各處,人就都知道了,何用吩咐?」

  李太笑道:「這個容易,大都督批覆下來,哪個衙門也不敢為難。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6 21:05
第五百零六章 姐妹

  都督府裡,徐灝皺眉看了眼李太,問道:「又惹什麼禍了?」

  「沒有。」李太自動坐在了椅子上,滿臉堆笑,「屬下聽從您的吩咐,正在四處託人尋找先生。為了表明誠心改過的決心,這是俺的更名摺子。」

  「你要改名?」徐灝忍不住想笑,接過來點頭道:「是得改改名字,李大重名的太多了。哦!叫李太?」

  李太賠笑道:「就加了一點,太複雜不好,像都督您的名字,筆畫太多了。」

  徐灝失笑道:「你說的倒也不錯,放在這吧,我會派人送去吏部。」

  李太忽然覺得大都督的笑容似乎有些古怪,一路納悶的胡思亂想,暗道莫非是名字改的不好?我就說不該聽信小舅子的鬼話,應該找個更有學問的名士,一個土秀才能有什麼見解?

  晚上回到家,李太把滑稽找來,說道:「我仔細想了想,你勸我改名字分明是來哄我,明擺著是拿著我奉承你姐姐。」

  滑稽不懂他的意思,說道:「你這話我就不解了。」

  李太說道:「你姐姐是我的老婆,人家稱呼她李太太,叫我李太,明明是把我怕老婆的招牌擺了出來,這不是你拿我奉承你姐姐嗎?還有一說,人叫你姐姐一聲李太太,倒把我的名字叫了兩聲去了。」

  滑稽哭笑不得的道:「豈有此理!字雖一樣,卻有兩種**。其實我本意是用否極泰來的泰字,只因這個太字你好認,借音取那個泰字之意,你不用多疑。要說叫我姐姐一聲李太太,把你名字叫了兩聲,那還不是在叫我姐姐?你以前沒有改名的時候,人叫你李大老爺,難道也是叫你的名字不成?」

  李太想了一會兒。無奈的道:「你能講我說不過你,可到底心裡信不過,可恨今日冒失上了本,不然還是我的大字好。我做了大官,名字自然就該大。」

  滑稽說道:「不但你的名字該改,就是四個外甥的名字也得改,哪有老子叫做李大,兒子同著二三四五排行的道理?我如今也替他們改改。

  當日岳少保說,行兵之道,智信仁勇嚴五個字缺一不可。李嚴三國時已經有了,況且你也只有四個兒子,就取智信仁勇,正好你又是武將,恰合道妙。」

  李太不屑的道:「偏你會這麼瞎煽,你在哪又認得什麼岳少保,聽見他說的?我怎麼就沒聽過,我才不信你的話呢,我也不懂得什麼叫做智的信的。再說我才上本改了名字。又替娃娃們去上本,囉囉嗦嗦大都督會認為我一天到晚不干正事。不好!」

  滑稽說道:「你是官,故要上本,他們又上什麼?」

  「是這樣嗎?」李太馬上高興起來了。「那就改改好了,他們如今都是公子了,若單叫李二李三的,也確實是不好聽。我前日點兵。這樣的名字多得很,我起先還疑惑,怎麼都是一二三四的。

  不過二三四五幾個字我叫慣了。萬萬去不得,一個人添一個奇字好了。我聽人說,人生在世,要妻財子祿壽俱全就是好的,那就叫李二財,李三子,李四祿,李五壽吧。哈哈!你說這幾個字我想得奇不奇?又明白好懂,可不強過你胡謅的那幾個字麼?」

  看著姐夫得意洋洋的模樣,滑稽見他什麼都不懂的可笑樣,也懶得同他爭辯了,任由他自己去改。

  李太興奮了一會兒,叫他寫了封家信,告訴他老子金陵房子甚貴,還不曾買,眼下暫且衙門裡住著,等買了房子再來搬家眷。又把自己改名,兒子們添名的話,都詳細寫了,派大管家李得用回去。

  這邊徐灝陪著妻子聊天,算算日子快要臨盆了,囑咐芷晴和晴雯夜裡多留意些,香玉這兩天也該回來了。

  沐凝雪見丈夫起身要去外書房歇息,給香菱香萱姐妹倆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要她倆去侍寢。

  一般來說,徐灝除了時常和妻子同睡之外,每個人都輪流著同房,從來沒有在誰屋裡連住兩晚的情況,而她們彼此會錯開月事來臨的那幾天。當然徐灝不可能夜夜做新郎,女人多了的後果就是雨露不均。

  其實一對夫婦平均保持一週兩次是正常的,年輕時會勤一些,而在古時因娛樂活動稀少,早睡早起加上徐灝的體力又很不錯,每週四五次稀鬆平常,興致來了遠不止此,也即是說不會讓自己的女人獨守空閨的時間太久。

  妻妾太多的不良後果很顯淺,對人對己都不好,再貪花也總得有個限度,因此徐灝已經不願再招惹其她女人了,可是最近忽然發現貌似有些適得其反。

  禁忌之戀的好處在於只能偷偷摸摸,照顧不周情有可原,身邊的女人也不會太埋怨。但對於其她女人,徐灝發覺晴雯她們已經開始有所防備了,而沐凝雪即使沒有明說,可一樣很不願意,哪怕是她的妹妹青霜。

  對此徐灝也很為難,雖說可以把周圍的女人統統收為己有,但後果不用猜也知道,好點是吵個嘴發生些口角爭執,壞一點那就是直接展開甄嬛傳了,這絕非是在危言聳聽。

  而徐灝的天性是隨遇而安,現在年紀大了更看得開了,執意要守著自己的那就慢慢等著,早晚會有開花結果的那一天;像青霜張釵或蕭雨瀅就算馬上嫁給別人,他也根本不會在意,畢竟只是男女間的正常喜歡而不是心心相印的愛人。

  到了書房,香菱忙著打掃床榻更換新的床單被縟,香萱陪著徐灝去洗了個澡,二人把浴池弄的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水漬。

  香菱進來氣道:「你們倆快活了,我還得給你們善後,真是的。」

  「嘻嘻!」紅著臉微微顫著氣的香萱趕忙挺起身子,徐灝的傢伙滑了出來,兩個人嘻嘻哈哈的把身體沖乾淨,踢著鞋子跑了出去。

  「真討厭。」香菱無可奈何的嘟著嘴,任勞任怨的幹起活來。

  半個時辰後香菱一身清爽也洗的乾乾淨淨,進了屋見他倆坐在榻上擲骰賭錢。成對的是贏,成單的是輸。

  香萱時常和丫鬟們玩,兼且運氣向來不錯,把徐灝身前的幾十文銅錢贏得淨淨的。

  徐灝說道:「輸光了,你借給我幾十文,咱倆再玩。」

  香萱說道:「你用瓜子代替,我輸了給你一個錢,你輸了打你一瓜子。」

  香菱逕自坐在徐灝身邊,清清爽爽帶著一股子清香,見他不滿的道:「不行。憑什麼我輸了就得挨打?必須公平,咱們都贏瓜子。」

  香萱仗著手氣好笑吟吟的道:「行。」果然一連擲了幾個對子,不客氣的一隻小手抓著徐灝的手臂,一隻手用兩根青蔥似的手指打。

  香菱笑道:「運氣真差。」

  「可不是麼。」徐灝有些納悶運氣為何這麼差,捂著骰子伸到香菱嘴邊,「給我來些好運。」

  「嗯!」香菱無視妹妹的不滿,輕輕呵了一口氣,結果徐灝隨手扔了個對麼紅,喜得叫道:「香菱果然厲害。哈哈!這下可以報仇了。」

  香萱捏著袖子拳著胳膊,說什麼也不肯把手臂伸出來,徐灝見狀胳肢她的脖子,香萱笑著左閃右躲。叫道:「你再擲一個對麼紅,我就叫你打。」

  「可以!」徐灝信心滿滿的一扔,竟然還真是個對麼紅。

  香萱忙撒嬌道:「我不依!這把不算。」拿著骰子朝著半空舉了一舉,口裡默默念了幾句。遞給徐灝說道:「你要再擲出一對四紅,我可真讓你打了。」

  「你太耍賴了。」徐灝也把骰子舉起來,高聲念道:「老天爺。幫我來一個對四紅,今夜香萱就和她姐一起陪我睡覺。」

  香萱紅著臉叫道:「老天爺才不會理你哩,這麼無恥的話虧你說得出來。」

  徐灝笑道:「那我就換一個,讓香萱香菱陪我一起到老,咱們一大家子和和美美。」

  隨手一扔,香菱瞪大了眼眸看著,就見端端正正的扔出了一對四紅,這令三人俱都歡喜非常。

  香萱心裡高興,說道:「我不賴你的,你打吧。」

  伸出白藕一般的手臂,帶著個烏銀鐲子,徐灝接在手裡笑道:「我捨不得打,乾脆咬一口吧。」

  香萱嬉笑著想抽回胳膊,卻被徐灝輕輕一拽倒在了他懷裡,驚呼一聲小衣已經被掀開。

  眼見男人來了興致,香萱執意不肯,香菱酸溜溜的道:「先前在浴池看你那放浪的模樣,這時候倒裝模作樣了,活該!」

  「哎呀,那都是他逼著我的,哎!」

  轉眼間褥褲被扒了下去,香萱只得閉上眼眸仰臥在了榻上,徐灝看她的下面美物,稀稀落落的芳草,一條粉色的細縫,十分可愛。

  將自己的東西在那縫上來回摩擦,這時香菱紅著臉輕啐一口,乾脆起身去關門落鎖了。

  香萱被他擦得癢酥酥的,不住嘻嘻的笑,很快身上來了反應,潺潺清水流出,如此徐灝策馬揚鞭,縱橫馳騁的半個時辰。

  一開始香萱因先前餘韻未消,很快丟了身子,眼下又來了一遭,心滿意足的道:「我可以了,讓給我姐吧。」

  徐灝示意香菱來替她,而香菱觀戰半天也不免情動,背過身去緩緩寬衣解帶。一身雪白肌膚,在燭火的照耀下,細膩如瓷器一樣的精緻耀眼。

  雙胞胎姐妹別有一番滋味,非是筆墨可以形容,香菱在這方面比妹妹溫柔體貼多了,先用準備好的濕巾輕柔的把那話兒擦拭乾淨,俯身用櫻桃小口含著,只含了一個頂兒,就撐著嘴有些疼了,吐出來笑道:「每次偷偷瞧見麝月一舔就是好半天,明明好大東西,哪裡含的進去?」

  徐灝失笑道:「你也學會撒嬌了,前日見你吃香蕉,一口咬了大半截呢。」

  香菱被一語道破心思,不由得大羞,香萱撫掌笑道:「叫你耍弄心機,活該被戳穿。」

  徐灝把她的兩條腿扛在肩上,一鋌而入,香菱很快酥麻樂極,也閉著眼享受起來。

  對男人來說不能光顧著自己快活,要不然調侃什麼交公糧嘛!因為得必須令女人滿足,也就是說得堅持到對方來了高潮為止,這個過程其實不是很好受的,因為得分心令下面不至於崩潰,如果是男人你懂得,也不必小釵來道聽胡說了。

  所以說夫妻生活是否和諧美滿,次數的多少遠不如保質保量來的愉悅身心,對女人來說,丈夫時間過短配合不了自己無疑是最悲哀不過了,而時間太久了也難受,因為下面會變得乾澀,會漸漸疼痛。

  這方面因人而異,女人和男人一樣,有的時間短有的時間長,不能一概而論。同樣,有的女人時常會想要,和男人一樣隨時都會產生衝動,而有的女人就不是很感興趣了,十天半月一次就能滿足。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6 21:06
第五百零七章 咔擦

  前些日子芷晴的嘔吐大概只是一場意外,這令她不免有些情緒低落,此乃人之常情,俗話說母憑子貴。

  以前她們一來是貪圖享樂的年紀,二來都不敢搶在主母之前懷孕,現在隨著沐凝雪即將產下二胎,一個個都開始期待著自己懷胎十月的樣子了。

  徐灝的避孕方式很簡單有效,體外那個啥就行了,時至今日大小戰役數百次,還沒出過一次紕漏。

  可是現在就有些不好用了,每當女人們充滿渴望的眼神注視下,徐灝也只得在裡面爆發。

  今日徐灝休息,去了蕭雨詩的院子裡,蕭雨瀅笑著上了樓,說道:「灝兒來了,你快準備一下。」

  說完下來請徐灝喫茶,看著表姐細心的擺弄茶具,不時的抿嘴一笑。徐灝疑惑的道:「怎麼神神秘秘的?」

  蕭雨瀅笑道:「昨晚和雨詩看了一些雜書,覺得書裡公子私會小姐很有趣,或許你也會喜歡的,我現在算是雨詩的丫頭,而你自然就是前來偷香的公子了。」

  徐灝為之失笑,心說這就是傳說中的角色扮演麼?果然很有趣,瞅著表姐依然美得慘絕人寰的容貌,忍不住口花花的道:「一般丫鬟都先替小姐嘗嘗滋味,那你呢?」

  「哼!」蕭雨瀅峨眉一挑,似笑非笑似哀怨的眨眨美眸,「奴倒是心甘情願的,奈何湘女有情,襄王無意。」

  徐灝實話實說:「如果你甘願做丫頭,我自然來者不拒。你也知道雨詩的處境。我可以給她一切,惟獨名分未來十年還得委屈她。」

  蕭雨瀅嘆道:「我都是殘花敗柳了。原本都沒有臉面來見你,還有何資格奢望別的?現在連我和我娘都靠你供養,說句難聽的,除了這身子外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報答?」

  見徐灝皺起眉頭剛要開口,蕭雨瀅笑著擺手道:「我沒其它的意思,不管你要了我也好不要也罷,我現在已然心滿意足了,想多少可憐女子連溫飽都求不到。而我卻能錦衣玉食,若還不滿足真該被天打雷劈了。」

  徐灝心中暗嘆,表姐確實是變了,也唯有遭遇坎坷才會使人性情大變,懂得珍惜眼前的一切。

  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表姐不像雨詩自小就非常懂事,不願給人添麻煩。她卻什麼都想要什麼都想爭第一,一旦自己收了她,難保將來會繼續得蜀望隴,產生一些不該有的念頭。

  此時蕭雨詩在樓上情不自禁的笑容滿面,在鏡台前把長發綰了起來,兩鬢用象牙梳子抿光。用細粉勻了勻臉,拿起胭脂點了點唇,換上了一套緋色的湘緞子長裙。

  用清水點了幾滴香水,清洗了下身,下樓來就見徐灝依照蕭雨瀅的指示。把她按在堂屋的椅子上作勢準備強行雲雨。

  按照書裡的描寫,蕭雨詩幾步下來。假意喝道:「混賬!瞧你們幹的好事。」

  「哎呀!」

  不想徐灝根本不按劇本來,很不仗義的撇下了俏丫頭,低著頭說道:「都是她先勾搭我的,我不從,她就說去老爺太太那裡告發咱倆,我也就,嗯,勉為其難了。」

  蕭雨詩忍著笑雙手叉腰,而蕭雨瀅好氣又好笑的站起來想要爭辯,不料裙子被徐灝輕輕一拽,整個脫落下來,糗的她只好光著雪白的屁股蹲在了地上,大腦一片空白。

  「把你的褲子也脫下來。」蕭雨詩很有姐妹情意的指著徐灝,「我也不同你們講,這褲子就是罪證,等著瞧吧。」說完走到一邊捂著肚子笑。

  徐灝急得要哭,抱怨道:「正經到書房去多好?你非要在小姐的眼皮底下弄,咱倆在書房裡弄了那麼些回,也沒有遇見人。現在被小姐拿著了,都是你連累的我,我要被打個臭死,也要拉你墊背。」

  「好啊!」蕭雨詩好似發現了新大陸,大為不滿,「你們倆竟然在書房裡?還瞞著我?」

  蕭雨瀅暗罵表弟往自己身上潑髒水,乾脆也不解釋了,抬頭慎道:「哭有什麼用,抱怨有什麼用,想個法子救命要緊呀。」

  徐灝弦然欲泣的道:「你主意多你想,嗚嗚嗚!想我又不圖你的銀子錢,白白給你弄了多少回?前日我要根糖吃,你還捨不得買給我,今日帶累我挨打,我看你良心上過得去嗎?」

  蕭雨詩大笑道:「好一個不知廉恥的公子和摳門的丫鬟,人家要根糖都不給。」

  蕭雨瀅哭笑不得的道:「本該男人給女人買東西呀,再說他是公子我是丫頭,我怎麼聽著我是男人,他倒是沒廉恥的丫頭了?」

  「額!」徐灝不好意思起來,「那個太入戲了。」

  都被看光光了,蕭雨瀅也不害臊了,光著屁股站來,說道:「事到如今還埋怨什麼,反正大家都是一死,不如死中求生罷了。」

  徐灝欣賞著她的完美嬌軀,該豐滿的地方異常飽滿,不該豐滿的地方曲線玲瓏,問道:「你說,我聽你的。」

  蕭雨瀅掃了眼有些戒備的堂妹,低聲道:「你馬上去強了她,若強上了,不消說,大家的造化。若強不上,那就是命了。」

  徐灝叫道:「不好,越發不好了。我上了手就犯了王法,那時候你趁機撇清自己,你不就沒事了?」

  蕭雨瀅幽幽怨怨的橫了男人一眼,垂淚道:「我終究逃不過一個合謀的罪名,實在沒有別的法子。再說小姐素來對你有情,保不住正心裡偷偷樂呢。」

  「我才沒有呢。」蕭雨詩急忙叫道。

  「也是!」徐灝當即走過去一把抱住了雨詩,幾步上了樓仍在了紗帳裡,胡天胡地起來。

  蕭雨瀅也跟著上來。見帳子裡亂動,笑吟吟的問道:「小姐。現今可還要告發我們麼?」

  蕭雨詩嬌喘連連的道:「看在公子的面上,饒了你。下次不許瞞著我私偷。」

  徐灝一邊動作,一邊笑道:「這遊戲要得。」

  蕭雨瀅卻撇嘴道:「雖說是閨房裡的事,沒什麼顧忌,但總歸得收斂些,就怕你食髓知味的,真的去做了壞事,壞了良家的名節。不然善惡終有報。還是得正經守著自己的女人要緊,休要惦記人家的妻子。」

  「我曉得,你們放心吧。」徐灝清楚此乃金玉良言,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卻說沙太監派人去了店裡,對權仲雨說道:「舊時買了些盆景,都是你鋪子裡的,一向沒人剪剔。枝葉漸漸的繁雜了,請你過去幫著修剪一下。對了,宮裡今日交待購置些雲油香皂之類,既然勞煩你走一趟,那這批貨物索性就從你這兒買了吧。」

  劉智在一邊聽著,連聲催促權仲雨過去。因對方是個太監,留宿也沒有什麼疑心。

  權仲雨便跟著進了內府,見了沙太監,少不得寒暄幾句。

  沙太監說道:「其實修理花卉和辦點貨物都是小事,只因咱家一向慕你高名。想借此會上一面。聽聞你清課裡面極是留心,想咱家未進宮前也是做的門客。你善於音律,據說是京師中第一個雅人,今後少不得打擾,還望不吝賜教。」

  權仲雨一聽很是高興,同行是冤家,前同行那就是知己了,望著四周經過細心伺候的花草樹木,顯然對方說的不假,都是同道中人。

  沙太監吩咐小黃門把琵琶等樂器都搬了過來,擺下酒宴,請權仲雨一面飲酒,一面講解技藝。而權仲雨為了討好他,無不遵從,而且都竭盡全力。

  沙太監聽得頻頻點頭,觀對方不比美人稍差的嬌嫩相貌,心說楊稷的言語果然不錯,這樣伶俐的孩子,若不給他淨身,如何肯聽命於我?

  不動聲色的換了一杯藥酒,權仲雨沒有察覺的吃了下去,不到一會兒,漸漸地軟綿起來,靠在了椅子上昏睡過去。

  「孩子們,動手。」沙太監大笑一聲。

  兩個老公公熟門熟路的走進來,把人橫躺在了木凳上,替他脫去了衣物,把人道捏在了手裡,用薄薄的刀片輕輕一割,丟在地上讓獅子狗給吃了。

  那藥酒本身帶有麻醉的效果,權仲雨竟然沒有感到疼痛,公公把止血的藥帶熱了熱捂上,然後替他抹去了鮮血,整個過程非常非常的短,男人最要緊的命根子也就一刀切的事兒。

  咔擦,咔擦!希望做壞事的同學們引以為戒!

  半個時辰後權仲雨忽然驚醒,藥勁還未散去,就覺得身上有些不舒服,微微有些痛楚,但不知是什麼地方。

  看見沙太監坐在一邊,權仲雨趕忙說道:「晚生貪杯太過,實在是放肆,公公見諒。」

  沙太監輕笑道:「看來你是有些睏乏了,請到書房安歇,明日再回去吧。」

  權仲雨不好意思的道:「那就叨擾了。」

  被小公公扶著到了書房,他倒在牙床上昏昏的睡去,一直睡到了半夜之後,此時藥氣完全散盡,馬上感覺到了劇痛。

  從夢中大喊一聲醒過來,順手一摸,竟然少了一截東西,權仲雨豁然大悟是怎麼回事,竟然慘遭沙太監的毒手了。

  下面沒了,不由得他不嚎啕痛哭,從三更天哭到了天明還沒有止住,對於大多數男人來說,這個打擊真真太大了。

  天剛剛亮的時候,兩個小黃門走進來道喜:「從今以後,就是朝廷家裡的人了,什麼官管得了你?還有什麼男人趕來戲弄得你?」

  權仲雨聽了愈發傷心,不但今生今世不能夠娶妻了,連三位尊夫亦要生離死別,正在徬徨無措之時,小黃門又說道:「公公起來了,快過去參見。」

  權仲雨怒道:「我是客人,憑什麼參見他?」

  小黃門笑道:「昨晚淨了身,今日就在公公的治下,怕你不參?你自己好生想想,別自討苦吃。」

  萬念俱灰的權仲雨心中怒火萬丈,不過他是清客,懂得該低頭時就得低頭,勉強爬下了床,一步步的艱難走了出去,見了沙太監就要跪下行禮。

  沙太監淡淡的道:「你如今刀傷未好,且免了磕頭,五日之後出來參見。從今以後,派你看守書房,一應古董書籍都由你掌管,再撥兩個孩子幫你修剪花木。若肯用心辦事,我自然會另眼相看,若要心懷報復,莫怪我翻臉不認人。

  呵呵!割了子孫根的人,不怕你走上天去,希望你好自為之吧。」

  權仲雨聽了這話很是心寒,曲著身體稟道:「既然淨過身,自然要服侍公公,只是眼下刀傷未好,難以服役,求公公暫且寬假,放回家去將養幾日,待傷口收了口後再進來不遲。」

  沙太監輕笑道:「咱家也不怕你敢到處亂說,多少人排著隊想淨身都不能夠呢?你寫下一篇字據再走。

  對了!你可以試試讓劉智劉茂找徐都督來說理,看看徐都督會不會為你一個賣屁股的相公出頭?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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