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天風 作者:緣分0 (已完成)

 
河東 2014-5-12 12:10: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924769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1
第三部 佑字旗飄揚 第二十章 突圍


    戰場上的戰陣變化,縱有萬千,其理卻只有一點。即︰

    通過各種變化,制造局部優勢,通過這種局部優勢蠶食敵人,最終瓦解和擊潰敵人。

    四個月前,沐血曾經在草原上和碧空晴戰過一場,那時,他也是被陷入重圍之中。

    與今天不同的是,碧空晴的指揮戰術,更趨向于厚重大器。他以層層卷卷的口袋陣和絕對的戰士實力來對抗沐血的尖鋒突擊。

    他之所以可以這樣做,是因為飛雪衛是一支戰力與戰斗意志絕不遜色于天風軍的部隊。

    而今天,那個神秘的蒙面人擺下了這麼一個奇怪的戰術,其實也是因為馬匪自身散亂的特性。

    他們不是軍人,他們欺負弱小時凶悍,可真到了戰場上,卻鮮少有敵人拼死一搏的勇氣。雖說馬匪有近四千之眾,人數更超過當初的飛雪衛,但是戰力其實還要比飛雪衛差上許多。

    也正因此,蒙面人不得不使出這個旋輪騎戰法,以最大限度的發揮馬匪們超卓馬術的特質。說白了,這幫馬匪就是只能佔便宜不能吃虧的主。

    然而,甦雲的建議,使得馬匪們的車輪騎戰法出現了一道裂紋。要是正規軍人來使用這種車輪騎戰術,他們必定會不顧死傷也要強行沖開沖垮這支二百人把守的通道線。

    馬匪們卻不行。

    蒙面人曾經在訓練時要求他們無論如何,都要保持騎兵的高速運轉,以保持巨大的殺傷力。

    這個命令,在馬匪們的執行中,出現了一些小小的偏差。

    你不是要我跑起來嗎?行,我跑。我繞開這幫攔路的小子跑還不行嗎?

    缺乏拼命的勇氣,自以為是的聰明和天性的陰奉陽違桀驁不遜的性格,使蒙面人的指揮出現了一個重大的問題。

    原本嚴密的車輪騎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這條裂縫將左右兩支旋轉盤繞的騎隊分成了兩個方向。里層旋轉的騎隊,開始更加的往里側靠攏。而外層旋轉的騎隊,則越發向外散開。兩支原本緊密切合,可以從左右兩個方向同時殺向對手的騎隊,就這樣越離越遠了,留出了中間一道狹長的縫隙和二百戰士死守住的那條血色通道,構成一道狹長的十字空間線。

    原本以割裂突圍騎兵為主要防御手段的雙旋騎隊,在這刻,反而被敵人的二百步兵給生生分離了。

    沐血或許不是戰場指揮的大家,但到底是經歷多次戰斗的老兵。

    那一刻,他立刻就看出眼前的車輪騎堵截戰術出現了重大的執行紕漏。心中大喜的同時,他高聲狂叫︰“兄弟們!跟我沖上去!我們一起殺開一條血路!”

    蒼茫草原上,一支在大戰中迅速成長的雄渾鐵騎,浩蕩出一片沸揚殺聲,高舉手中的刺矛馬刀,呼嘯著沖向那道正在逐漸擴大的裂口。

    他們已等不及要用自己的雙手,親自撕開那條血路。遠方卻是一襲紅雲卷起的波浪沖鋒。

    那是馬匪風娘子帶著的五百預備隊從正面以巨大的沖擊之勢來租截他們的突圍……

    一條巨大的車輪,因為這小小鍥子插入,導致被分成兩條盤旋飛舞的長龍,面對的,卻是沐血帶領的部隊的尖刀般的沖擊。

    方圓數百平方的戰場,成了生命的絞肉機,馬刀齒輪般的瘋狂旋轉,迅速收割著對手的生命,也付出自身巨大的磨損代價。

    雙方都在以自己的正面沖擊對方的側翼,狹路相逢,惟勇者可勝。

    沐血和佑字營的戰士都瘋狂了,強勁的沖撞,劇烈的揮砍,一次次揮劈戰刀,刺遞長矛,鮮血 揚中,**酸痛,靈魂麻木。

    沐血不知道自己身上中了多少箭,多少刀。

    這是他有生以來他打得最慘烈的一次戰役,大批大批的戰士從他的身邊倒了下去,戰馬嘶鳴出痛苦的悲嘯,眼前是觸手可及的十字通道。

    車輪騎的旋轉在這刻最後的沖鋒中已經逐漸陷入了一個泥窩中,轉速停了下來,圍繞那小小一片血肉天地,各方殺個不休。

    戰法在這刻正在失去效用,擅長個人搏擊的馬匪們最終無法用自己的生命來堅持陣式運作,他們糾結糾纏,互搏撕殺,血光沖天,沐血須奉張,眥睚出一片血火怒潮。

    來截的馬匪……膽寒了。

    這幫人,是典型的拼命了。他們不顧己身受到的傷害,拼命地攻擊對手。沒有了武器,就用牙咬,拉著對方一起墜下戰馬,然後承受那數百鐵蹄的踐踏。對手的每一名戰士倒下,都勢必要帶走對方一人甚至數人的性命。

    馬匪終究是馬匪,他們不是軍人,沒有誓死抵抗的意志。對風娘子來說,生存是最重要的。這一仗自己的部隊若是打光了,就算殺光了佑字營又能如何?今後大草原上再也沒有自己混跡的余地。所以她是絕不會和敵人做生死拼搏的。

    風娘子開始帶著自己的部隊有意識地回避這過于劇烈地戰斗了,她可不想做對手最後瘋狂前的標靶。

    “混蛋!”遠觀的蒙面人憤怒的大叫。他萬萬沒有想到,風娘子竟然在這個時候打起了自保的主意。

    車輪騎已經被沐血破壞,混戰的局面也已產生。騎兵天生不利阻截,風娘子的迎頭擊上要是不能不顧己身舍命攔阻,就絕不可能擋住沐血的突圍。

    蒙面人當然想不明白,為什麼剽悍勇猛的風娘子這刻竟打得如此畏縮,但他卻毫無辦法,因為他手里,已經再沒了預備隊,而那些馬匪也早開始不聽號令,各自為戰了。反到是身旁的柳彪,一臉的習以為常。

    或許是換了他自己,也會這麼做吧。

    只有同類人,才能真正相互理解。馬匪首領們不怕死,卻怕失權,那是比殺了他們更讓他們難過的事。

    而他們,永遠不會相信所謂的盟軍。

    沐血的騎兵,在突進,突進,再突進,瘋狂突進!!!

    他們與敵人絞殺在一起,殺得難分難解,殺得血流成河。

    二百名守衛通道的戰士,已經所剩無幾,卻還在苦苦支撐,只要闖過風娘子這一關,草原上就是海闊天空。

    沐血狂吼,他徹底拼命了。

    眼前,一騎紅影在眾匪中尤其閃亮奪目。

    必須要先抓這個帶頭的女人,那是沐血腦中此刻唯一的想法。

    他策馬急沖向風娘子。

    砰!

    劇烈的踫撞中,沐血的戰馬和風娘子的愛騎凶狠地撞在了一起。

    戰馬哀鳴著倒下,沐血的身體前傾。他大吼一聲,猛然跳了起來,凌空對風娘子揮舞出凶猛的長矛刺舞。空中百千個血色槍尖綻放出殘花朵朵,追命奪魂刺向風娘子。

    被沐血的拼命打法嚇了一跳的風娘子身體一個前傾,硬是躲過了這要命的一刺,下一刻,沐血已經落在風娘子的馬背上。

    “拿命來!”沐血狂吼。

    馬上的女人出凶狠的冷笑︰“未必。”

    她一個凶狠的肘擊,正擊中身後的沐血,然後頭也不回,手中竟頗為詭異地出現了一把匕首,若毒蛇般刺向身後的沐血。

    吃了這一記肘擊,沐血只覺得胸口一痛,一大口鮮血全噴了出來,竟噴了風娘子滿頸。面對那匕首的刺來,他眼看見,卻不閃不躲地大張雙臂向風娘子抱了過去。

    拼!

    天風軍的強悍與頑強作戰意志,不是普通馬匪可以想象的。

    風娘子做夢也不會想到,沐血竟然會不躲避。匕首在對方的身體上劃出一道細長紋路,竟硬是沒能刺下去。

    那件穿在身上的金羚牛皮甲,在關鍵時刻竟擋住了風娘子的這一匕攻擊。

    錯過機會的風娘子,再擋不住沐血的侵襲,他凶狠的一把抓下去,酥胸滿懷,手中那兩個柔軟纏綿的物體激蕩出一片如潮水波。

    沐血微微一呆,這才想起對手是個女人。風娘子又羞又急,大喊︰“放開我!”

    “我放開你媽的逼!”沐血凶狠回叫。

    生死關頭,我管是抓了你的奶還是扣了你的逼呢?

    風娘子凶猛的頭錘擺動,再一次撞在沐血的鼻子上,這一下,鼻血長流。但是下一刻,沐血兩手一用力,手中兩團傲然之物立刻被他擰麻花一樣擰了起來,痛得風娘子的靈魂都在顫抖。

    “啊”沐血狂喝著一口咬下,正咬中風娘子左側頸部。

    這一咬,凶狠而致命,風娘子徹底失去了動彈的力量。

    像瘋狗一樣拼命的結果,是沐血竟然在這百千重圍之中,成功地活捉了這個匪首女人。下一刻,他血發飄揚,狂吼道︰“五流眾的馬匪都給老子看清楚了,你們的頭領已經被我活捉了!想要她活著,就他媽的給老子讓開一條路!”

    佑字營的沖擊,迅猛如狂濤海浪,誰也沒想到在這種紛亂的情況下,對手竟然還能活捉自己的首領。

    本來就已經退縮不前的馬匪,這刻終失斗志。

    佑字營的士兵,終于在這刻看到了突出重圍的希望。

    那一聲犀利的長嘯中,突破茫茫人海,沐血終于見到他渴望中的遼闊草原,視野頓時開闊起來……

    草原上的鉛色陰雲,沉澱著凝重的死亡氣息,籠罩在葬風坡的上空。

    蒙面人的臉色陰沉若水。

    混雜著鮮血的泥濘土地上,躺倒著數以百計的尸體,戰斗,卻已到了最後的尾聲。

    佑字營終于還是從車輪騎的圍卷中突了出來,他們留下了一百名騎兵與敵人做最後的殊死糾纏,剩下的人全部在沐血的帶領下遠遁而去。

    如今,葬風坡已經完全是馬匪們的天下,數十個馬匪攻擊一名騎兵,很快就解決了戰斗,但是蒙面人的心中卻一片冰涼。

    這一仗,是馬匪贏了,但是蒙面人卻知道是自己輸了。

    他最終沒能完成全殲這支衛隊的作戰意圖。

    而佑字營之所以能夠殺出重圍,很大程度上要怪馬匪缺乏組織缺乏紀律,缺乏命令的嚴格執行力度,同時也缺乏與敵同亡的拼命精神。

    先是被一支二百人的小隊撕開了一條突圍的缺口,然後是堵截馬匪為了保存實力作戰不力。

    風娘子的被擒,徹底打亂了阻截敵人的馬匪的戰斗信心,缺乏拼命精神的他們,在這種對沖對撞需要極大犧牲壓力的面前承受不住,先是有意識地避開和敵人做生死拼搏,然後是徹底地逃避。

    明明是一場殲滅戰,堵截的人卻被對方殺得落荒而逃。

    馬匪們打得畏手縮腳,都希望別人多出力,自己少流血,沐血的部隊瘋狂死戰,自己空有精妙戰法,又有何用。

    可惜啊!

    蒙面人長嘆。

    倘若在這葬風頗上的,是他自己的部隊。

    別說是四千五百馬匪,就是三千人,他都能讓對手一個也逃不出去。

    如今,空曠的大草原上,到處都放滿了尸體,其中大部分都是佑字營的士兵。

    他們中很多人死前仍怒睜雙眼。有的雙手仍持槍做突擊狀,有的則抱著敵人同歸于盡。

    他們全部都是一個月前被淺水清帶出來的新兵,這刻的沙場表現,卻如一個英勇老兵般頑強不屈。

    蒙面人都不得不嘆服︰淺水清,你帶兵果然有一套本事,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練出這樣一批士兵出來,天下也算少有。

    可惜啊,我終究不能不將你立刻毀掉。

    身邊的柳彪此刻歡喜地對蒙面人說︰“多虧先生指揮有方,我方才能獲如此大勝。戰果清點,佑字營一千二百人,戰死四百余,活捉二百余,只跑出去五百多個。”

    蒙面人冷哼︰“如果你們的部隊能嚴格按照我的指令行事,戰不畏死,勇于拼命,他們一個都跑不出去。”

    身邊的幾個馬匪首領同時出不滿的顏色。

    他們這一生都未和官軍做過正式的交戰,這次能一戰而勝,已經是生平中少見的大勝,對蒙面人的要求,已經覺得太高了。

    “可惜啊,風娘子被抓了。這女人,平日里手下緊得很,想不到上了戰場,竟然也拉稀。”鐵千豪冷笑道。

    那獐頭鼠目的安老大嘿嘿怪笑了兩聲︰“那不是很好嗎?她這次入了官軍的手,想必無論如何都沒法活著回來了。听說風娘子的老窩里,可是藏了不少寶貝呢。大家找個機會分潤分潤?”

    幾名匪首同時嘿嘿怪笑起來。

    蒙面人的心中一陣厭惡。

    馬匪就是馬匪,所謂的義氣勇氣都是放屁!風娘子一倒,他們想的不是救人,而是立刻瓜分了風娘子的實力。戰場之上,這幫家伙各自為戰,意圖自保,戰場之外,他們爭風奪利,瓜分財富。

    若無自己的領導,他們要想打贏佑字營那可真是咄咄怪事。

    怒哼一聲,蒙面人高聲道︰“把那些戰俘給我押回去,我要好好審問!”

    淺水清和他的部隊,曾經在歷史上創下無數赫赫威名。在他成為這片大陸的主宰之前,他所經歷的戰事數也數不清。其中絕大部分都是以勝利告終。

    然而,從沒有一個將軍可以做到百戰不敗。

    而淺水清人生的第一場敗仗,就是葬風坡一戰。

    豐饒草原葬風坡上的戰役,使淺水清一下子損失了六百多名士兵。這是他領一千人攻打南北兩關時都未有過的損失人數。是他經歷過的所有戰斗損失人數的總和。

    但是最令他感到郁悶的是︰這場戰役,他本人並不在現場。

    他甚至沒有機會指揮他的部隊和這幫馬匪拼死一搏。

    不少後人認為,葬風坡戰役里,馬匪以多打少,以有備戰無備,就算是淺水清親至,也未必能改變敗退的命運。或許唯一的區別就是可以少死些人吧。

    歷史上,淺水清作戰的特色,總結起來就是詭計多端,奇兵突出,麾下士兵作戰勇猛,實力強悍。淺水清本人擅長突襲戰,擅長攻城戰,擅長游擊戰,甚至擅長攻心戰,惟獨在沙場陣戰正面交鋒的能力上表現平平。

    說這話的人,自然是根據他的歷史戰績做出的評定,因此也常引來後人的非議。最有利的幾條反駁例子里,曾經的護糧隊與飛雪衛的那場陣戰以及後來的死亡荊棘戰役和用撒星陣大破聖威鐵騎的平原大戰,都可以說明他在沙場陣戰上的能力。

    但是這種戰績,比起他其後在止水的一路破關,佔城無數,比起他在驚虹的縱橫馳騁,游擊騷擾,比起他在麥加和聖威的千里奔襲,往返折突,分疆裂國,還是顯得要缺乏說服力一些。

    人們總是更喜歡看到軍隊以弱勝強的例子,而不是以強對強或是以強凌弱的戰爭。前者可以證明你是名將,後者則是打贏應該,打輸無能的評價。

    對此,淺水清只能無奈苦笑。

    世人不知,以強凌弱,方是王道。打仗若總是靠陰謀詭計,奇計疊出,則這個將軍不是神仙,就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了。

    若戰爭當真象人們想象的那樣一條計策永遠可抵百萬兵,那大家都去玩嘴皮子好了,何必征兵練兵這麼辛苦?他淺水清又何必丟下佑字營不管,不惜代價爭取熊族的加入?

    但是淺水清可以打下一場又一場的勝仗,卻永遠沒辦法改變人們心目中的這種評定英雄的標準。因此大部分人們依然堅持認為,淺水清最弱的就是沙場陣戰,當時他若在葬風坡,只怕依然很難獨力回天。因為他幾乎就沒打過正面戰場上以弱勝強的戰爭——他根本就不會傻到為了證明自己的陣戰實力而給自己去制造這種機會。

    不管怎麼說,這種無聊的爭議,建立在一個假設的結果上,毫無意義。事實就是當時淺水清不在,而他的部隊,遭受到了生平中第一次慘敗,丟失了一大半的人馬,剩下的人也大多帶傷。

    佑字營唯一的收獲,就是俘虜了風娘子。

    這個五流眾賊首之一……

    莽莽草原上,一支敗軍潰退著。

    他們中好多人失去了自己的戰馬,只能和戰友共乘一騎。還有些人盔甲破開,頭發散亂,武器碎裂。

    少數人在行軍過程中,突然就會墜下戰馬,無聲無息地死去。

    大部分的人身上帶著傷,卻缺乏治療傷勢的藥物,只能在痛苦的煎熬中掙扎。

    沐血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心都碎了。

    急奔了一天後,估計馬匪們無論如何都追不上來了。他抬了抬手,讓部隊停下休息。

    在這場瘋狂逃逸中,又有十多名戰士無畏地死去。

    新兵們在戰斗中成長,在戰斗中死去,在戰斗中歷練出血性與斗志……

    此刻沐血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平坦草地上,靜靜地思索。

    馬匪們到底為何會膽大到敢公然聯合襲擊佑字營?又為何竟然如此精通沙場騎戰之術?他們到底想做什麼?這次的襲擊是否就算是終結了?

    他不知道,他也找不到答案。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部隊,現在必須想盡辦法活下來。

    他正思考間,後方突然傳來大聲的喧鬧。

    “放開我!我要宰了那個娘們!我要殺了她!”

    正是林躍在憤怒而瘋狂的吼叫。

    看著自己的戰友一個個倒下,他和他的預備隊少爺兵卻派不上半點用處,這種怒火幾乎已經沸騰了他的全身。

    戰罷歸來,唯一沒有受到損失的就是他們這支少爺兵隊伍,他們受到了所有佑字營戰士的拼力保護。可就算這樣,還是有少數少爺受了傷,躺在地上大聲哼哼。那些重傷的戰士用輕蔑的冷眼看著這一切,然後一言不發。

    林躍無法忍受這種輕蔑的冷嘲,偏偏他什麼都做不了,最終只能把所有的怒氣都發泄在那唯一的俘虜——風娘子身上。

    沐血皺了皺眉頭。

    回身看去,風娘子的面前,林躍手提戰刀,卻被幾名戰士拉著,顯然他是要把風娘子一刀兩斷方才解恨了。

    “住手!”沐血鋼鐵般鏗鏘的聲音傳來。

    林躍回頭,看見那沉穩的臉上,隱蘊著怒色。

    他單刀拄地,撲通跪了下來︰“沐校!你就讓我宰了這個女人,為兄弟們報仇吧!”

    沐血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個女人很重要,不能殺。有好多事我們還不清楚,正要著落在她身上。”

    “可是……”

    “沒有可是!”沐血斷喝︰“誰敢動她一下,我立刻先宰了他!你們全給我打起精神來,一個個垂頭喪氣地干什麼?記住!我們是士兵!是天風帝國的軍人!打仗,就注定是有勝負的。誰規定我們只能贏不能輸的?這一場敗了,下一場我們就撈回來!區區幾個馬匪,就能把咱們佑字營打喪膽了嗎?”

    他冷眼掃了一下眾人︰“幸好將軍不在這里。他要練兵,果然是沒錯。就憑你們現在這樣子,要是不好好經過一些歷練,將來上了京遠城戰場,只怕死得還要更快!想想吧,攻城之戰,只會比昨天的戰斗更慘烈。在沒有攻下城之前,我們永遠都是輸家!只有最後的下城一刻,我們才是贏家。你們連一仗的勝負都看不開,你們以後還憑什麼打仗?若是讓將軍看到你們這副樣子……我想他會很失望的。”

    一眾士兵都低頭無言。

    對新兵來說,初上戰場不久就遭遇慘敗,這樣的考驗,的確是殘酷了一些。

    不過,能從這場殘酷考驗中走出來的人,注定了將來都會成為真正的勇士。

    沐血冷冷地掃了一眼頹廢中的風娘子︰“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風娘子抬起一雙曾經嫵媚而今浮腫的鳳眼,冷冷地瞟向沐血︰“想殺就殺,想從我口里蹦出半個字,門都沒有!”

    “好,果然是硬骨頭。來幾個兄弟,給我好好招待招待她。什麼時候她開口了,什麼時候放手。”

    回到隊伍的前方,沐血靜靜地坐著,耳畔是陣陣毒打帶起的響聲與風娘子不屈的呻吟。

    士兵們在瘋狂地發泄著自己心頭的怒火,將所有受到的苦難統統發泄在這個凶悍的女馬匪的身上。但她竟硬是挺著,連一句求饒的話語都不說。

    鮮血在她的身上飛濺,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受到對手凶狠的蹂躪。這些士兵們絕沒有因為她是個女人而有絲毫的留情。

    眼看著風娘子被打的奄奄一息,竟依然如此倔強,沐血有些猶豫了。

    無論如何,不能讓她死去。

    “停手!”他大叫。

    他快步來到風娘子的身邊︰“很硬的骨頭。你就不怕我找上幾百個士兵強奸你?”

    風娘子眼中出不屑的嘲笑︰“你們男人就只會用這套方法來威脅女人嗎?行啊,那你找他們來吧,就讓老娘我也爽上一把。不如……就從你先開始,怎麼樣?”

    她口中咳著血,眼中卻噴吐著如潮恨意。她大叫︰

    “來啊!來啊!你他媽的到是來上老娘啊!老娘就當被狗咬了!我連死都不怕,還怕你們幾個兵匪的鳥嗎?!”

    凶狠的叫囂狠狠地刺激著沐血的神經。

    他握緊了拳頭,強自鎮定精神︰“好,你有種。我就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來人!從現在起,只許給這個女人喝水,不要給她飯吃。她既然堅持不說,就讓她活活餓死得了。在她死之前,如果還沒改變主意,你們想怎麼玩她,就怎麼玩她!”

    風娘子哈哈狂笑,那股歇斯底里般的瘋狂,竟讓每一名士兵都心中微顫。

    有士兵過來問沐血︰“沐校,那下面咱們該怎麼辦?”

    沐血長嘆一聲︰“去找將軍。我們……向北走。”

    此時此刻,淺水清就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了……

    向北,向北,一路向北!

    找到將軍,找回佑字營的靈魂!

    這已經成為所有活下來的士兵心中最後的呼喚。

    在戰後第四次看到朝陽升起的時刻,天之盡頭,一支雄渾浩瀚的軍隊終于出現在了沐血等人的眼前。

    那是熊族的部隊,他們的旗幟上,卻是一個大大的“淺”字。

    勝利的歡呼,響徹在大草原的上空,久久不絕。

    一騎雪白的駿馬,帶著一名年輕而充滿魅力的將軍,從部隊中脫穎而出,若天邊的流電幻影,升華出英雄的戰魂!

    正是淺水清。

    “淺少!”

    沐血的眼中熱淚盈眶,他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跌下戰馬,跪伏于地,號啕大哭起來。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1
第三部 佑字旗飄揚 第二十一章 欲救無門


    大帳里,淺水清依然鎮定。

    沐血的哭訴,顫動了他的心,但他卻不能有絲毫慌亂。

    身處高位,一言一行皆為楷模表率,不可有絲毫錯亂,他的心在滴血,臉如冰霜,口中卻只能淡淡地說︰“辛苦你了。”

    “將軍!”沐血大叫起來。這是他第一次以正式官職稱呼淺水清︰“我沐血帶兵無能,害佑字營損兵折將,請將軍責罰我!”

    淺水清長長嘆了口氣︰“你說得沒錯,我是該責罰你。”

    他走到沐血的身邊,仔細看了一下沐血的傷勢。

    沐血的傷,其實不是太重。只是腿上中了一箭,鼻子被風娘子給打破了。他真正傷的,是一顆心,而連日的奔波,又消耗了他太多體力。

    這讓淺水清放心許多,他點點頭突然揚聲道︰“沐血領兵無方,導致我部為流寇所敗,殊為無能。來人,立刻把他帶下去,仗責八十,去其衛校一職,由旗下尉官接任。”

    “將軍!”這個命令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帳里一群基層士官同時跪了下來︰“此戰雖敗,非沐校之過啊!”

    沐血大吼︰“你們閉嘴!敗就是敗了,總要有人承擔責任。我不承擔誰來承擔?”

    淺水清輕輕掃了大家一眼,微笑道︰“戰爭的無情,並不總是在戰場上的。以後你們會明白,至于現在……一路奔波,大家都辛苦了,好好回去養傷休息吧。”

    林躍激動大叫︰“可是沐校現在經不起八十軍棍了!”

    “先打四十,余下的以後再打。”淺水清淡淡道︰“都下去吧。”

    淺水清發了話,大家都不敢不聽。

    沐血被幾名他麾下的士兵帶了出去,很快,劈劈啪啪的打板子聲便傳了過來。

    淺水清的心,隨著那板子落肉的聲音,一下一下,狂跳不已。

    一雙溫柔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正是夜鶯。

    “一定要這樣嗎?”

    淺水清淡淡道︰“一定要這樣。佑字營新敗,士氣正衰。若無嚴格軍法警醒他們,下次作戰,只怕就再無信心勇氣。把一切過錯推到沐少頭上,雖有些不公平,但當時領導大家的是他,不是我。我這樣做可以給大家一個錯覺,只要我在,佑字營依然可以戰無不勝。沐少……想必他也明白這點,所以才主動提出受罰。”

    夜鶯也嘆息無奈,世事無情,越是良帥名將,有時就越是需要做出一些自己不願意去做的事。

    “你覺得……能挽回多少士氣?”

    對這個問題,淺水清卻只能苦笑搖頭︰“有限而已。倘若做做姿態,就可以使頹喪的士氣立刻重振,又或是有個名帥良將,就一定可以讓他們充滿信心,那這將軍……也太好做了。他們……畢竟不是第三衛。”

    是啊,畢竟不是久經沙場的第三衛,而只是一群初上戰場的新兵而已。葬風坡一戰過于慘烈,很多戰士的心中,怕是已經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

    淺水清淡淡道︰“真正要讓他們恢復信心,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哪里跌倒,就給我從哪里爬起來!”

    說到這,他眼中流出一線精電寒芒。

    草原馬匪,我終將全滅爾等!……

    沐血的棍傷,還真是不重。

    打他板子的士兵,都是沐血的兵,誰也沒舍得下重手,屁股疼是疼了,卻未見有多大傷勢。事實上他們若真打重了,淺水清還未必能饒過他們。

    坐在沐血的床邊,淺水清給他端上一碗小米粥︰“喝了它,是夜鶯親自給你熬的。”

    沐血搖了搖頭。

    淺水清只道︰“夜鶯,你喂他。”

    夜鶯豪不客氣地坐過來,一把將沐血放在自己的腿上,正要給他強灌下去,嚇得沐血大叫︰“算了算了,我自己吃吧。”

    夜鶯得意一笑,給了淺水清一個得意的白眼。

    看著沐血吃完那碗白粥,淺水清輕聲說︰“這一次,馬匪的行動完全超出了咱們的預料之外,有組織,有紀律,行動目的一致。我現在最擔心的,不是別的,而是方虎雷火他們那邊。方虎他們的主要行動目標不是馬匪,而是一些山野強徒,地方豪霸。他們和馬匪們並沒有太大的沖突,充其量,也就是路過後順手宰幾個。現在的問題是,馬匪們已經得罪了咱們佑字營,會不會對他們也下手攻擊。”

    這個問題,立刻問倒了沐血。

    “還有,馬匪們到底是怎麼聯合起來的?他們到底是用什麼具體戰術能讓你們沖都沖不出去,這里面頗有古怪。在以往,我們可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況。”

    沐血立刻回答︰“我也覺得很奇怪,他們好象一下子就成了一支正規軍隊一樣,作戰嚴密有序,進退得體,戰術配合精妙。如果不是這樣,我們不會殺得那樣艱難。不過還好,他們最終還是出現了號令不遵的情況。混戰對紀律的要求太高,馬匪們沒這個能力執行軍令,所以才給我們這個可趁之機。”

    淺水清一拳敲在自己的手心上︰“這就是問題所在。如果說是馬匪中有個有能耐的領導,那這些隊伍就絕無理由出現這樣的執行問題。沐少,如果我告訴你,現在給我一支八百人眾的馬匪領導,我只需要三個月的時間,就能打敗所有的匪眾,統一大半草原,讓他們以我為遵,你信還是不信?”

    “我信。”

    “所以,馬匪中若要有這種陣戰強人,那豐饒草原一帶,就應該出現一支強大而統一的馬匪組織,絕不會如現在這樣零散雜亂。”

    沐血一楞,突道︰“你是說,馬匪中出現了一個原本不屬于他們那一群的人?”

    淺水清沉聲道︰“我剛才已經問過了衛里的幾個士兵,雖了解得還不仔細,但已大致有數。”

    “你在葬風坡踫到的這種騎戰術,很是有點門道。它充分發揮了騎兵的高效高速作戰能力,避免了防御不足的現象。但是這需要長期有素的訓練和有組織的領導才能做到。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馬匪們缺少訓練,所以才會執行不力。由此可見,教導他們這種作戰方法的人,來到馬匪的時間並不長。他們之所以能維持這種戰術,主要是取決他們自身的馬術技巧,而非組織紀律。”

    “此外,馬匪們采用這種作戰方式,明顯是要全殲我部所有。”說到這,淺水清冷哼一聲︰“這幫馬匪,從來都是恃強凌弱之輩。他們敢有膽聯合起來和我們打一仗,已經是令人匪夷所思了,現在竟然還敢妄圖全滅我們,這可膽大到不是馬匪了。連飛雪衛當初來攻,也沒妄想過要全殲我部,他們憑什麼有這個膽量?有這個信心?”

    沐血連連點頭,這時候也不顧屁股上的傷痛了︰“你說得對,那你的意思是?”

    “他們有了後台,一定是有人鼓動慫恿他們和我們作對!”夜鶯也反應了過來。

    淺水清哼道︰“沒錯,一定是這樣!唯一的問題就是……到底是誰在這麼干。”

    這個問題,問得沐血和夜鶯都面面相覷。

    佑字營最近得罪的人太多了,太多人有理由想滅佑字營,問題只在于敢不敢做了。

    “不可能是那些富豪權貴。”夜鶯首先否定這一條︰“他們要想滅佑字營,首先得把自己的兒子救走。沒理由把自己孩子也搭進去。何況佑字營只要他們出點錢,也沒太多為難那些公子少爺,他們心中有數,沒道理做這樣的蠢事。”

    “難道是……”沐血看了一眼夜鶯,用詢問的眼光看淺水清。

    淺水清知道他指得是誰,卻搖搖頭道︰“我不認為是南督。我們就快回北門關了,南督要殺我,沒道理急在這一時。京遠城大戰方起,他怕也抽不出有沙場指揮能力的人來殺我。”

    夜鶯大奇︰“南督?是鐵血鎮督南無傷嗎?他為什麼要殺你?”

    淺水清大感尷尬,看看沐血,沐血無奈道︰“雲家大小姐,在草原護糧戰中,喜歡上了咱們家將軍。”

    這件事,在佑字營里也算不上多大秘密了,沐血告訴夜鶯,到也沒什麼。

    只是誰也沒想到,夜鶯聽了這話的反應,一時間,神情竟是頗為古怪。她呆楞了一會,才啊的一聲輕叫出來,喃喃道︰“原來是這樣。英雄美人,天作之合,本就該如此的。”

    淺水清看看沐血,後者的眼光竟帶了幾分戲謔。

    略帶慚愧地搖搖頭,淺水清道︰“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恐怕還得著落在風娘子身上。”

    他看看夜鶯,夜鶯很不情願地扭捏了幾下︰“我去把她帶過來。”……

    披散的長發,滿面血污,帶著不甘不忿與不屈的憤怒,卻激昂出驚人的斗志。

    風娘子,這個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女悍匪,即使是利刃壓頸,也絕不低頭。她跪在地上,就那樣死死地盯著淺水清,到似恨不得要吃了他一般。

    “草原五流眾,暗流鐵千豪,刃流李容川,山流安長壽,名流蕭公揚,月流風娘子,為當今草原五大悍匪,叱詫草原,百姓聞風喪膽。想不到今天竟然能有機會見到風娘子英容艷貌,淺水清三生有幸。”

    隨著那一聲郎郎長笑,淺水清的話語隨著風飄至耳邊。

    風娘子的臉色凝聚出一片血火之潮︰“你就是淺水清?”

    淺水清吃吃一笑︰“我這個名字,天下嫉恨,想來是不會有多少人願意冒充的。”

    風娘子冷笑︰“沒想到血屠南門關的淺水清,看上去到是個俊俏郎君呢。”

    “我也沒想到以悍勇之名傳徹草原的風娘子,竟然還這樣年輕,這樣漂亮。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風娘子的那個風字,本該是個瘋字吧?”

    風娘子哈哈仰天長笑,卻是再不理淺水清了。

    淺水清看看沐血,沐血搖頭苦笑︰“這個女人,嘴硬得緊。我路上拷問過她,不給她飯吃,只給她水喝,卻就是挺著不說。”

    淺水清惋惜地搖頭︰“沐少,不是什麼人都怕死的。也不是什麼人,酷刑都能有用的。風娘子……你不知道她當年做過三年大牢嗎?那牢里的滋味,百種酷刑,千般折磨,根本就不是我們這些軍人能想得到能做到的……她能挺過三年而活下來,本就不是易事。咱們的這點磨人手段,在她看來,怕是太過兒戲了。”

    沐血一呆,沒想到風娘子還有這般經歷。就連風娘子也吃驚地看著淺水清︰“你怎麼知道我的事?”

    淺水清悠悠回答︰“不知敵,豈可戰敵?我既然決定對草原馬匪下手,事先若不征集一些情報,也就太過草率了些。別忘了,草原最大的馬幫首領之子,就在我的那支少爺部隊里呢。別人不了解你們,他還不知道嗎?”

    風娘子愕然,她到的確沒想到淺水清做事竟如此細致。

    “據我所知的草原馬匪,素來是彼此忌憚,相互防備的。因此,我令沐少輕騎突出,各個擊破,在戰術上絕無問題。只是我沒有想到,竟然還會有一個意外出現。”

    淺水清看著風娘子,眼神中浮現出一些異樣。

    意外,在概率論中是屬于必然的存在,屬于不可控因素。

    沒有一個將軍喜歡意外,但它卻總會存在。而局部上的意外,往往卻是整體上的必然。

    “告訴我,風娘子,到底是什麼人在幫你們對付我?”淺水清冷然問。

    風娘子冷笑︰“你為什麼不直接把我送過去毒打一頓,看看我可會說?”

    淺水清哈哈大笑起來︰“刑訊之道,攻心為上。這酷刑毒打的做法,我從來不屑。雖然折磨人的確省時省力,但是很多時候卻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如果可以,我總會想辦法讓對方自己招出來。”

    風娘子微楞,淺水清已經說道︰“當我聽沐少說到他是怎樣突出重圍的時候,我心中當時就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到底是什麼原因,可以讓一個以根本就不怕死的悍匪,在那樣一場戰斗中打得如此被動,如此消極,如此的畏縮退避?”

    淺水清霍然站了起來,走到風娘子的身邊,專注地盯著她︰“你不怕死,可你擔心你幫兄弟,對嗎?就如我們軍人一樣,都有著情願付出生命也要保護的東西,對嗎?而你……並不相信你的盟友,對嗎?”

    風娘子駭然看著淺水清。

    這個人的心思,百轉千回,竟已然毒到這種地步?

    淺水清惋惜地看著她。

    同樣的感情,同樣的想法,他當然能看穿風娘子。唯一的不同就是︰

    一個是兵,一個是匪。

    然後,他用無比憐惜的口氣道︰“我很擔心。我擔心你想保護的人,已經不存在了。我擔心五流眾已經變成了四流眾。我擔心,你從此以後,都不能再看到你的親人兄弟了……匪就是匪,是不懂得人情道義的。”

    這一番話,正擊中軟肋的風娘子,她頹然倒在了地上。

    她呆呆地望著那片天空,那里,她曾經的兄弟,曾經擁有的一切,只怕正在灰飛湮滅之中……

    送走了風娘子,淺水清也陷入了一片沉思中。

    連風娘子,也不知道那神秘人是誰麼?

    看起來,自己暗中的對手,很是有些古怪呢……

    沉思良久,淺水清極是認真地對沐血說︰“不管暗中幫他們的人是誰,他既然是沖著我來的,想要我這個人,他就絕不會放過其他三支部隊。”

    沐血沉聲道︰“那我們立刻趕去救他們,也許還來得及!”

    淺水清頭痛不已︰“問題就在這。”

    他看著沐血一字一頓地說︰“風娘子不知道,我們也不知道,下一個他們要動手的目標,到底會是哪一支部隊。”

    那一刻,沐血如陷冰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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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發之後,訂閱反而下降了,令人很是郁悶.

    想來想去,不外乎兩個原因:

    一:國慶期間,大家出去玩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到也沒什麼,反正終歸會回來。

    二:有讀者不喜歡葬風坡之敗.

    沒人喜歡打敗仗,這點很能理解.不過戰場之上,百戰百勝的,那是神,不是人.

    不好意思,我寫得是人.

    不過話說回來,網絡小說,本身就是YY小說,一昧追求真實感,而忽略讀者的感受,那也是不行的.所以緣分不可能做那種觸犯眾怒的事情.我只是希望,在結果YY的同時,能讓一切顯得更合理,更真實些.多些波折,有些起伏,故事才能好看。單純的一帆風順,我不認為那樣的書好看.

    經歷過一些挫折後的成就,會更有爽快感.一種復仇成功的快樂.

    就象我前面說過的那樣,我們YY結果,但我們不YY過程.

    打敗愚蠢的敵人,不會給人任何成就感.打敗有實力的敵人,在這種針鋒相對的過程中,爾虞我詐,奇計百出,那才應該好看.

    所以希望讀者繼續支持我,畢竟我現在成績還算不上很好.當然,如果有意見,請一定提出來.

    你們不說,我怎麼知道呢?呵呵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1
第三部 佑字旗飄揚 第二十二章 旋星陣


    時間,從未如此緊迫過。

    離葬風坡之敗,已經過去了四天。

    沒人知道在這四天里,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假如是淺水清在領導馬匪,他絕對會立刻馬不停蹄前往尋找方虎等人的蹤跡。

    方虎他們在帝國東部的動靜鬧得太大了,要知道他們的下落,實在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但是根據淺水清的預計,馬匪們不會這麼做,他們顯然有更重要的事要首先完成。

    這就給了淺水清可以挽回的時間。

    方虎他們三個的行動路線,是淺水清預先為大家規劃好的。根據時間推算,這三個人所在的位置完全可以預期。要找到他們,並不是很困難。

    馬匪們留給淺水清的時間絕不會多,一旦錯過,則可能自己的一支部隊就此遭到對手的屠殺。這一次,蒙面人吸取上次的教訓,怕是再沒人能輕易逃脫了。

    因此,淺水清一面催促部隊加緊趕路,一面不斷地和大家探討對方的下一波攻擊方向。

    與此同時,蒙面人也在努力尋找著方虎等人的蹤跡。

    他知道淺水清為什麼要對付馬匪,知道淺水清所做的一切的目的,甚至知道皇帝陛下為什麼能容忍縱容淺水清做這一切,但他惟獨不知道淺水清獨自離開了佑字營,北上尋找熊族支持的事情——這件事,即使在佑字營中也是極度機密,只有幾名高層將領才心中有數。

    他只知道,淺水清就在這四支隊伍中。他必須把他找出來,才能確保抓住淺水清。

    葬風坡一戰,淺水清蹤影不見,那他就只可能在剩下的三支隊伍中。

    問題是,他在哪支隊伍里?

    假如讓沐血的人通知到了淺水清馬匪集結的事,那麼剩下的三支部隊很有可能合三為一。一旦如此,則再想消滅佑字營,就會困難異常了。

    但是就在這種情況下,他卻偏偏沒法下令馬匪們立刻南下,對佑字營趕盡殺絕。

    因為這個時候的五流眾和老鴉窩,正忙著接管風娘子的實力呢。

    “混蛋!混蛋!一群鼠目寸光的混蛋!!!”蒙面人跳著腳的大罵。

    他是萬萬沒想到,一個風娘子的被擄,會引起這樣嚴重的一連串後果。

    先是沐血部順利逃逸,然後是風娘子留下的大片勢力空白和財富引起了眾匪覬覦。

    風娘子部下的那五百凶悍馬匪,人數雖不多,戰力卻極強勁。他們中有些人死忠于風娘子,堅稱不見風娘子的尸體,絕不改投別路。

    于是,一場瘋狂的內部清洗首先展開。

    風娘子部也不是傻子,他們邊戰邊跑,在大草原上一路鼠竄。馬匪們追擊佑字營沒見使多大力,追擊叛匪卻是個頂個的賣力。在連續多日的追逐後,柳彪和其他匪首終于將大部分的叛匪砍殺,只留少量分散逃逸者再無遺患。這時,沐血已經遇到了淺水清,熊族援軍也急急開在了救援的道路上。

    蒙面人的說話正在失去效力,沒有了佑字營威脅的馬匪們故態復萌,肆意掠殺。風娘子的老窩直接被數千匪眾抄了個底朝天,所有的家當被洗劫一空,徹底斷了風娘子的根基,這才大搖大擺地離開。

    那時,柳彪才勸著大家听蒙面人一席勸︰“佑字營不除,淺水清早晚帶人來報復。只有徹底鏟除了佑字營,才能避免以後的麻煩。”

    斬草除根,那是馬匪們最擅長的事。可是對官軍斬草除根,這話聽起來就總有些別扭,有些不可思議。

    說得嚴重些,那叫造反!

    很多人懷疑,一旦真得殺光佑字營,皇帝到底會不會報復,蒙面人連臉都不願讓大家看見,顯然是不信任他們,很有可能也抱了事後拋棄的念頭。馬匪們瘋狂,貪婪,囂張,但是不笨,因此,對蒙面人的建議始終拖拖拉拉,不過最終,還是被蒙面人說服了。

    原因很簡單,佑字營里的另三支部隊,他們殺的都是地方豪強。

    他們所得的錢財……可比沐血那知多得多了。

    很多人抱著滅掉佑字營,擄盡其財,然後散伙回老家做財主的想法,選擇了繼續跟隨蒙面人前去戰斗。

    但是蒙面人的心里,卻已是一片悵然。

    追殺叛匪,洗劫風娘子部眾,已經耽誤了大家太多的時間。時機一失,則再不復返。他對這幫無組織無紀律的部隊,也再不看好,隱隱地想到,自己奉命誅殺淺水清,卻來找馬匪幫助,是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呢?……

    天風歷9月23日,佑字營離開北門關的時間已經近一個半月,橫掃整片草原的時間也已數十天。四天前葬風坡上的一場戰斗,終結了一支部隊的挺進,而另三支部隊,也已經開始了回縮,準備在預定時間內轉回約定地點,奔赴前線作戰。

    這個時候,淺水清的部隊,也在飛速的行進,他們終于來到了那個決定手下命運的十字交叉口——盤羅道口。

    指揮大帳里,淺水清背負雙手,看著那張帝國地圖,眼神聚焦在東部各個區域,眉頭緊鎖,一籌莫展。

    “由盤羅道口一路南行,正好可以迎到雷火回歸。若是向西,則可以找到無雙他們。向東,那里是最靠近北門關的方向,正是方虎所在。馬匪們到底會選擇優先攻擊哪支部隊呢?”夜鶯小聲嘀咕著,顯然也很難判清楚馬匪們的行進路線。

    熊王穆沙爾大大咧咧道︰“管他呢,直接沖過去,找到一支不是,就再找一支!”

    沐血苦笑︰“只怕到時……就已經太晚了。”

    “那也比在這里浪費時間好。”穆沙爾渾身沸騰的戰意熊熊燃燒。

    他剛作為佑字營的雇佣兵團出現在這片土地上,正渴望能有一番大作為。

    沐血看看一言不發的淺水清,猶豫了一下問︰“淺少,你有什麼看法?”

    淺水清低頭想了一會才說︰“不知道對手是誰,我們很難猜到他的想法和目的。而現在,我們對他的唯一能夠下手的地方,就是他在沙場上的表現。每一名將軍,都有屬于自己的指揮風格,或許可以從這方面再入手研究一下。沐少,我需要你把當時戰場的情況再具體地和大家說一下,然後畫張圖出來。”

    對沐血來說,葬風坡之敗,或許是他一生中永遠的痛,當時的情景,他依然歷歷在目。

    對手的騎兵是怎樣運動的,他們是怎樣接受號令進行攻擊,防御,又是怎樣協同配合,一幕幕的景象,就仿佛電影里的鏡頭重放,在沐血的腦海中映現。

    那張攤開的宣花白紙上,隨著沐血的口述,一場艱苦慘烈的戰役就這樣在一筆一劃中逐漸顯現。

    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騎兵線,一條條血脈張揚的生死線,在眾人的眼中,構成了一副生動無比的騎兵沙場作戰圖。

    淺水清反復地看著那張圖,不時地向沐血提出問題,精細到每一個環節,細致到每一名戰士。

    他甚至招來數十名當時在葬風坡上的戰士,問他們听到的每一個聲音,看到的每一個畫面,只為了求證某個心中的細節存在。

    而當這些細節逐漸匯聚在一起,如無數涓涓細流,交相融進淺水清的腦海中時,心中的思路越發清晰,震撼也就越發大了起來。

    直到最終,他呆滯當場。

    “淺少,你到底看出了什麼?”沐血意識到淺水清已經看出了問題。

    淺水清強自鎮定心神︰“我想,我已經找到答案了。”

    眾人大喜。

    淺水清也不廢話,他直接指著那草圖上的黑線道︰“你們看,馬匪全部是近戰騎兵,只有少量弓騎射手,箭法雖佳,但是缺乏面積性殺傷能力。我發現如果我們在這里,這里,還有這里,各增加一支弓騎分隊,則效果會出現極大的轉變。對手的車輪騎戰術圍困我部,最怕的,就是有重裝步兵釘死他們,遲滯其運動節奏。可如果在這支車輪旁,另有一支精銳部隊協同運作,那麼這支釘子就很難發揮作用。”

    “四千馬匪,以弓騎進行面殺傷,以少量精銳鐵騎做內鋒線上的沖擊力量,以運動模式圍困圍剿,應該是這個戰法的核心部分。輔以足量的預備隊,會造成相當大的殺傷力,足以絞殺一切被圍困的敵人。這是典型的正兵對決中,以優勢騎兵圍困劣勢騎兵的戰術,而且主要體現在輕騎對輕騎上。但是由于這種形勢極為罕見,因此也極為少用。而我們現在看到的,卻是一個準備不足,兵種不足,配合不足,紀律不足的半殘有缺的騎兵陣。所以,這是沐少能逃出來的主要原因之一。”

    說到這,淺水清看了大家一眼︰“我說這些,你們有沒有看出些什麼?”

    還是沐血略有所悟,他想了想說︰“你的意思是,這套戰法,其實本身是一個完整的戰陣運用,只是由于極為少見,而這次又用得殘破不全,所以才沒讓我們看出來?”

    “沒錯。”淺水清很肯定點頭︰“大家想一想,這能是個什麼陣?”

    一時間,帳里所有的人都開始沉思起來。

    夜鶯讀過不少兵書,此刻瑯瑯說道︰“古之兵法中,戰陣多以方陣圓陣和長陣為主。騎兵以突擊為利,多以單鋒的尖刀陣或雙鋒的燕尾陣為主。而輕騎兵則通常采用兩翼齊飛,迂回折殺的戰法。這種輪騎戰法,極為少見。”

    沐血立刻補充︰“也有象撒星陣這種專為輕騎對重騎使用的陣法,這種陣法也是很少見的。畢竟一般情況下,輕騎都避免和重騎相對抗,而輕騎對輕騎里,撒星陣並無太大作用。”

    說到這,沐血突然咦了一聲︰“我記得有一種陣法,正是用來輕騎對輕騎的,好象就是從撒星陣中衍變而來。叫……”

    “叫旋星陣!”夜鶯大叫起來。

    “對,就是旋星陣。”淺水清一拳錘在了案上︰“這種陣法,專為輕騎克輕騎而準備,走得是與撒星陣完全相反的路線。撒星陣以點制面,形勢散亂,依靠正面穿插敵後反擊對手。而旋星陣卻是利用輕騎的高速運轉,輔以弓射,強行壓制困死敵軍。沐少踫上的,就是這個旋星陣!”

    “可是現在世上能用好旋星陣的將軍並不多啊。”夜鶯叫道。

    沐血也沉聲道︰“至少擅長攻堅的暴風軍團里就沒有擅長旋星陣的將軍。”

    淺水清那一刻的眼中,卻流出無盡的悲哀。

    他看著沐血道︰“暴風軍團里沒有人精通旋星陣,難道天風帝國里,也沒有嗎?”

    沐血一滯,他想了好久,才喃喃道︰“雪風軍團雲風舞,最擅長輕騎克輕騎。旋星陣更是雪風軍團最拿手的好戲之一。”隨著話音落下,眾人眼中也齊齊流出強烈的不可置信。

    那一刻,淺水清仰天長嘆。

    那個他最不想知道的答案,最終還是落到了他的面前。

    天下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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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星陣,歷史確有。為岳飛首創。岳爺爺曾用撒星陣以輕騎大敗金兵鐵騎,令人贊嘆。

    在這里,佩服一個先。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1
第三部 佑字旗飄揚 第二十三章 紅土崗上(1)


    答案,已經擺在了眾人的面前,結果,卻是如此的令人難以接受。

    天下雲家來人了。

    他們知道了淺水清和雲霓的事情。

    而他們的做法,已經明確表明了態度。

    他們不需要淺水清這個女婿,惟殺之而後快。

    雲風舞要坐鎮惡浪河,親自過來的可能性很低。而且若是雲風舞親來,只怕沐血根本沒希望能突圍。

    那麼他就只能派親信暗中前來尋機殺死淺水清,以給南無傷一個交代。

    這個人必須是雲風舞的絕對親信,可信任之人,最好是雲家自己的人,這樣,丑事也不至于外。

    同樣的,這個人也必須精擅于沙場,是個有聲望有地位並有一定能力的將軍。

    這樣的人,在雲家並不是太多,雲嵐,就是其中一個。

    不過淺水清第一個否定了雲嵐︰“不可能是他。雲霓告訴過我,雲嵐最疼愛他這個妹妹。就算他這個妹妹闖了天大的禍事,雲嵐也總會為她頂罪,請父親原諒。雲風舞要想殺我,就絕不可能派雲嵐來。雲嵐是不會忍心讓他妹妹傷心的。”

    “而且……”淺水清冷笑︰“利用馬匪剿滅佑字營,這想法是不錯,但顯然錯估了馬匪的實力。這個人用馬匪來施展旋星陣,卻把好好一場殲滅戰做成了夾生飯。旋星陣的特點,是以快打慢,以動制靜,保持陣型圓轉流暢為第一要務。為了達到這一目的,真正的旋星陣甚至需要放棄矛,槍等不利速度的長兵器,而全部改用馬刀,以斜劈揮砍,旋風快打為主要攻擊方式,其特點就是急掠如風,殺戮如潮。面對困守不出者,則以外圍弓騎獵殺。可是馬匪們呢?雜七雜八各種武器都有,就算沒有那二百步兵拼死抵擋,象他們這樣打法,也早晚自亂陣腳。可見這個指揮將領自以為是,卻能力平平。這種半生不熟的火鍋亂炖式打法,如果是雲嵐做出來的,那他就太愧對天風雙秀的稱號了。何況風娘子也說過,來人雖蒙面,從聲音和舉止行為來看,年紀卻不小,應在四十歲左右。”

    “所以,這個人一方面應該是雲家的人,有著沙場指揮的經驗,但顯然又缺乏獨當一面的機會,思慮事物不夠周詳,更缺乏臨場應變的能力,思想老成守舊,處事照本宣科拘泥不化……用我們家鄉的話來說就是嚴重的教條主義。”

    穆沙爾輕輕插了一句︰“到是有趣的說法。”

    淺水清繼續道︰“這樣的人,當不成大將,卻有可能是個副將,未得陣戰要領之精髓,而已得其之神似。”

    在經過嚴謹的分析後,那個馬匪背後的神秘人物,終于呼之欲出。

    淺水清緩緩道︰“雲家在雪風從軍的,就那麼幾個。能得雲風舞信任並倚重的更少。而任他副職又過了不惑之年的……”

    “是雲風寒!雲風舞的親弟弟!”沐血叫道。

    “就是他!”淺水清的聲音中吐出絲絲涼意。

    揭開了迷團,有些事,也就不在那麼神秘。

    怪不得雲風寒在風娘子的面前也要蒙面,怪不得他一門心思要置佑字營于死地,怪不得他能知道佑字營的要害所在,在這刻下出斷然一擊,險些毀了淺水清的全部心血。

    因為,他是雲家來人。

    他要殺淺水清,卻不能讓世人知道是雲家做得此事。

    知道了是雲風寒,也就知道了他的目的所在,要猜測他先攻擊哪支部隊,就會容易多了……

    在地圖上劃出一條條曲線後,淺水清和大伙一起分析︰“雲風寒想全滅佑字營,為的是避免我和雲霓的事傳出去。但這些事,都沒有殺我重要。所以,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找我,這也就更說明了他絕不會放過方虎雷火他們。”

    “很顯然,雲風寒並不知道我去找熊族了。所以在他的想法里,我依然在佑字營中,而咱們佑字營也依然是一塊被分裂成數塊的肥肉,可以供他一口一口吃掉。而那些馬匪,對他來說只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用過後就可以扔掉,所以他絕不會心疼馬匪們的死傷數字。必要的時候,他會讓馬匪用自己的命來換我們的命。”

    “可馬匪們絕不會接受。”夜鶯冷冷道。

    “對。”淺水清說︰“所以他要想讓馬匪賣命,就得拿出足夠的誘餌來。”

    淺水清道︰“第一,剩下的三支部隊里,他要找那有錢的,這樣才能刺激馬匪的作戰意志。”

    沐血接了一句︰“第二,他必須盡可能的確定淺少在哪支部隊里,只有最快速度的抓到淺少,他才算完成第一主要任務。在他的想法中,誰的戰果最大,淺少就最有可能在哪支隊伍里。這也正好和第一條相呼應。”

    “第三︰雲風寒畢竟是雪風副將,不可能長期在外,所以他必須盡快解決這件事。如果他不能在下一次戰斗中立刻找到我,那就必須立刻開始第三輪攻擊,再次尋找新的目標。所以他必須有一條合理的攻擊路線圖。”

    “第四︰雪風軍團的作戰習慣,歷來是以快打快,擅長陣戰,而非伏擊掩殺。馬匪的情況同樣如此,因此他需要一個有利地形,尋找既能發揮馬匪優勢,又能不利于佑字營集團作戰特長的地方,方便馬匪一舉擊潰我部。以避免葬風坡一戰的事件重演。”

    “第五︰雲風寒既然不願以真面示人,自然也不會願意這件事鬧大,所以,他應該是希望找一個偏僻些的地方來解決戰斗。”

    “第六︰雲風寒老成守舊,遇事當以穩為重,一定會找個有後路的地方展開戰事,以避不測。”

    “第七……”

    “第八……”

    隨著大家的分析,對雲風寒的目的和意圖的了解逐漸明白,一條可能的運作與行動路線圖逐漸在地圖上清晰起來。

    去掉那些不必要的枝枝葉葉,一再篩減掉各種可能性最低的地點,終于,地圖上一個鮮明的標志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紫煙鎮,紅土崗。

    鎖定目標——方虎部!……

    紅土崗,是紫煙鎮郊外的一片陡峭山坡。

    坡上有一片小樹林。從林里向外看,可以將紅土崗周邊的一切情況盡收眼底。由于迫的原因,從林中殺出,處于居高臨下的姿態,先天上就佔有優勢。崗後是一片窪地,不利逃逸。從邊道而來的隊伍若以奇兵伏擊,奪其聲勢,懾其鋒芒,則大局可定。一旦戰局有所不利,也可以退守山林,從林中小道迅速離開。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這片山林離紅土崗的距離稍微遠了一些,大約200米的距離。

    這段距離,對遭受突襲的敵人來說,會有一個短暫的準備時間,並對攻擊方造成一定的傷害。

    不過正如淺水清預料的那樣,雲風寒不會在意馬匪們死多少,只會在意對手能否被全殲。所以,他考慮問題絕對會忽略減少傷亡這個因素。

    這樣一來,紅土崗,這片易攻難守之地,就成了他的最佳選擇。

    此刻雲風寒坐在馬上,看著林外,眼神中吞吐著冷酷寒芒。

    他的耐心正在受到煎熬,因為方虎竟然遲遲未到。

    他本該在昨天就出現在這里的,可是卻不知為何突然停了下來。

    林中的馬匪,苦守一天,已經有不少人發出抱怨的聲音了。

    還好有柳彪和幾個匪首壓制著,否則光是對付這些屬下,就是頗令人頭痛的一件事。

    只是令他頭痛的,還不止這一樁。

    他身旁的那個刺客兼保鏢陸子山也給他帶來了一個不讓他那麼高興的消息︰“大公子送來了信息,看樣子對您的作法很不以為然。大公子覺得,與匪為伍,萬一傳出去,平污了雲家聲譽。”

    雲風寒冷哼一聲,勁氣拂動蒙面巾︰“我看他還是在為大哥不肯派他出手而耿耿于懷呢。”

    陸子山微微沉吟了一下︰“聽說,大公子對淺水清,也是頗為欣賞的。”

    “或許他只是更不喜歡南無傷罷了。”

    “這也正常,畢竟是對手嘛。更何況政治婚姻,本就易惹人反感。聽說雲帥已經在蒼天城為大公子物色好了一位大家閨秀,並打算和大小姐在同一時間完婚。想來,大公子也是極不樂意的。”

    雲風寒淡淡地說︰“婚姻大事,哪容得他們小輩自己做主了。”

    陸子山低低輕笑幾聲,再不言語。一張慘白的臉上,卻平添了幾分血色。

    雲風舞派他來協助雲風寒,其本意是由雲風寒出面,帶他直接去見淺水清,然後伺機刺殺,以他的江湖手段,這種事本可以做得人不知鬼不覺。但是雲風寒卻認為,佑字營可能已經有很多人知道了雲霓和淺水清的事,所以為雲家聲譽計,當將佑字營也整個消滅。

    雲風寒已下定決心,戰後將把所有佑字營戰俘一律格殺。

    一名馬匪這刻快馬掠過,來到柳彪的身邊大聲叫道:“報大當家,已經看見了方虎部隊。”

    這個消息,振奮了所有人的心神。

    終于來了,讓他們好一陣苦候。

    “讓大家注意隱蔽。”柳彪沉聲道。

    “是!”

    柳彪回頭看看雲風寒︰“先生,他們來了。”

    雲風寒恍若不覺,淡淡道︰“讓你的兄弟,做好準備吧。”

    這一次,我再不會任對手輕易脫逃。

    小半個時辰後,一支騎隊終于出現在地平線上,逐漸進入眾人的視野。

    為首的騎將,眉眼崢嶸,冷酷嚴峻的臉上,一道深色疤痕,如蚯蚓般蠕動著,血色深目里,灌滿了風火流芒。

    正是方虎。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1
第三部 佑字旗飄揚 第二十四章 紅土崗上(2)


    細碎而凌亂的馬蹄敲打在崗上的紅土地上,揚濺起塊塊泥巴。清晨時分曾下過一場潤物細雨,使得地面多少有些泥濘不平。

    十輛大車拖著的財富,在地面犁出兩條長長的深溝,馱馬們負重吃力,士兵們卻喜笑顏開。

    出了紅土崗,轉向正東,再往前二十里路,就是通關大道。屆時,方虎部將作為第一支完成練兵任務的部隊,等待其他三支隊伍的回歸。

    然後,他們將一起殺向北門關,那里,有一場決定大陸新格局的重大戰事在等待著他們。

    “還有三天,就能到北門關了。這趟的回程,真是過得刺激無比啊。”方虎仰天嘆息。

    申奇在一旁小心地賠著笑︰“看起來,方校是迫不及待要上戰場了。”

    沒人知道淺水清是怎麼想的,他當初離開佑字營時,把申奇交給了方虎管理,這在當時可把申奇嚇了一跳。

    佑字營所有人里,最不喜歡申奇的人,大概就得算方虎了。

    他老子逼跑了方豹,現在賠了個兒子給方虎。方虎會怎麼看他,怎麼對他,申奇完全可想而知。

    而方虎什麼人?

    這個後來被成為第二血魔王的的家伙,留在世人們心目中的形象永遠都是嗜血殘暴的。他在蘆葦蕩點起的那把大火,洗滌了士兵們心中的善良,蕩平了他們的恐懼,剩下的,惟有血性,殘暴,凶狠,與瘋狂。

    他是從始至終最為堅定不移的忠誠于淺水清的人,淺水清的每一個命令,他都會豪不猶豫也絕不打折地執行,這包括了以前的南門關屠城之舉,也包括了後來令整個大陸側目的血香祭大旗行動。

    那場行動,令整個大陸都為之震撼!

    他是淺水清的第一親信,也是戰場殺人的第一屠夫,他比沐血,雷火等人都更狠,更凶,更殘暴。

    所以這一路上,申奇別的本事沒學會,這溜須拍馬的能力是大漲。

    他是太怕方虎了。

    方虎嘿嘿一笑,輕蔑道︰“我輩軍人,沙場爭鋒,敢戰效死,惟勇字當先。這種心情,你這種書生是不會理解的。”

    申奇只能尷尬地笑。

    這笑容如一副濃彩印象,在光的傳遞下,送到林中雲風寒的眼中。

    他的眉頭,蹙得越發緊了。

    還是沒有看到淺水清。

    淺水清……你這個混蛋,你到底在哪呢?

    身邊的鼓噪聲正在增加,幾名匪首的呼吸明顯加重,那是看到一輛輛裝滿財寶的大車後,心情極度震蕩後的結果。

    柳彪粗聲道︰“沒想到佑字營還真是生財有道。十大車的金銀啊,媽的,就這一隊人馬,就弄來那麼多錢。佑字營這段時間撈到的好處都他媽夠養活整個暴風軍團的了。”

    身邊是他的二當家韓成鼓動起慫恿的聲音︰“老大,動手吧。”

    柳彪看看一旁的雲風寒。

    雲風寒默默地計算著距離,好久,才終于點頭︰“讓你的兄弟上吧,這次,一個不留,全部殺光。”

    “嗷!!!”來自草原的惡狼們,同時發出了一聲瘋狂而猖獗的囂喊,下一刻,林中現出大批大批的馬匪身影,呼嘯著沖出山林,奔向那渴望中的財富。

    戰爭在一開始,是如雲風寒預料般進行著的。

    突如其來的攻擊,令對手根本沒有想到。弓箭手剛剛列好陣型,馬匪們已經沖出了一半的路程。

    隨著那聲清晰的︰“標定距離,100米!放!”

    一陣稀疏的箭雨向馬匪們頭上射去。

    面對這種層次的攻擊,馬匪們顯示出了他們高超的騎技。

    他們既不隔擋,也不退縮,而是直接藏身馬腹,最大限度地縮小了自己的面積。

    只是一個瞬間,數千匹瘋狂馳騁的戰馬上,竟然一下子全都空空蕩蕩起來。待箭雨落過後,卻又再次齊齊出現,口中嘯傲出得意的歡嘯。

    如此兩三個輪回,他們已旋風般沖至方虎的部隊身前,所受到的箭雨傷害竟是微乎其微。

    方虎也不由輕輕吐出一句︰“這幫家伙……騎術還真是不賴。”

    馬匪沖至的一刻,突然變成兩隊,斜向插上,在佑字營的兩側劃出一條濃密厚重的大黑線。

    這一次,雲風寒沒再使用旋星陣,而是采用了輕騎兵的傳統戰術——兩翼齊飛,迂回折返。

    兩支鐵流在那刻宏揚出浩大氣勢,方虎部的四周立刻沸騰飆揚起一片狂放恢宏的鐵騎瀾流,卷著漫天肅澀凌冽的風塵。但是方虎的眼中,卻透出勝利的曙光。

    他就象是早已在渴望中等待一場即將到來的大餐;又象是在黑暗中尋覓那處久違的***。

    馬匪輕騎的突出,只給了方虎久候的殺戮渴望,而非遭遇突襲時的驚慌失措。

    他殘忍地微笑著,伸出舌頭添著自己干涸的下唇,輕聲吟語︰“狗已進門,放閘!”……

    隨著那一聲放閘聲落,方虎的部隊突然做了一個大轉向。所有的騎兵全部後撤,車隊旁赫然現身出一批身著鐵甲的重裝戰士。他們的手中,竟然是專克騎兵的鋒利長戈。

    無數面盾牌也在同一時間在各個角落擎起,轉眼間就組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大圓陣。

    每一面盾牌中都有一點空隙,正好可容長戈通過,仿佛一個包裹住全身的鐵刺蝟,密密麻麻伸出無數根鋼鐵長刺,予人以無處下手之感。

    就在對方把自己用鐵皮完全包上的同時,卻並未靜止下來。

    他們在移動,就象一只緩慢爬行的大烏龜,一步一步,雖慢,卻絕不停頓。

    缺乏足夠攻堅能力的輕騎兵,面對這只巨大渾圓而混身鐵刺的步兵大方陣,一時間頗有無處下手之感。他們旋繞盤舞,大聲咒罵,少數馬匪沖上前試圖殺出一條裂縫,然而對方這只鐵皮刺蝟,卻還擁有飛刺的功能——一支支流箭從盾牌縫隙中射出,正中敵人。

    這只鐵皮大烏龜,昂首擺尾,活躍之極。它左彎又繞,時而前行,時而後撤,就象是在隨興玩耍,肆意挑逗著對手,刺激他們的神經,跳動對手的火氣。

    原本就不擅長攻堅的馬匪們氣得嗷嗷直叫,各種罵聲紛至沓來︰

    “狗娘養的雜碎,躲在烏龜殼里有個屁用!給老子出來!”

    “象個娘們一樣的躲著,你們還是男人嗎?”

    “媽的一幫沒卵蛋的家伙!你們愧做帝**人。”

    他們用無用的漫罵,發泄這種老鼠抓龜,無處下手的感覺。

    遠處林中,雲風寒也在驚訝。他驚訝的是︰對方的變陣,為何如此之快?

    不過他還是冷冷一笑。

    甲殼包得再厚,失去了行動能力,依然只有死路一條。沒有進攻力量的防御,再強,也總有被破的一刻。

    他鎮定下令︰“把所有用重武器的騎兵集中起來,集中攻擊其一點。將所有弓騎也集中起來,改用覆蓋式射擊。再命二百個兄弟,準備投矛。我就是砸,也要把他們從這龜殼里砸出來。”

    然而,他的命令甚至還沒來得及傳達到位,戰場上就又出現了新的情況。

    鐵皮大烏龜,竟然自己出現了裂縫。

    就在馬匪們為自己的罵戰成功而歡呼的同時,一輛帶著無數噴射小口的奇特車子,在裂縫中逐漸顯現,那上面是一個個精亮著散發出奪命寒芒的箭頭,正指向馬匪輕騎。

    “糟糕!”雲風寒大吃一驚,脫口叫了出來。

    下一刻,戰況陡變。

    陽光突然在一瞬間變得刺眼起來,無數晶芒閃爍出奪命的光輝,紅土崗的上空響起一道道尖利的破空風聲,隨著空中那百千道鋒芒光輝的閃過,大批的弩箭 射向對手,掀起一片猩紅血雨,馬匪群中瞬間舞動出一片撕裂天地的慘呼,無數馬匪戰士就那樣哀號著倒下,身上插滿了奇特短箭。

    雲風寒的眼神劇烈收縮著︰竟然是一次可發射二十支勁弩,連鐵甲都可以穿透,奇貴無比的百弩連機!!!

    鐵皮大烏龜分五個方向張開五條裂縫,整整十部百弩連機在同一時間推出,在剎那間催生出一片血腥狂潮。

    “該死!他們怎麼會有百弩連機的?!”雲風寒瘋狂大叫。

    柳彪也慌了︰“他們變出來的嗎?”

    “不!”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正是那個陸子山︰“是那是輛大車上本來就裝著的。那上面放的根本就不是金銀財寶,而是百弩連機。咱們上當了,他們早有準備!”

    “立刻撤退!”柳彪嚇得大叫。

    “不行!必須立刻讓他們沖上去摧毀那些連機,讓大家不要怕死!只要那些連機被毀,我們就還有機會取得勝利。”雲風寒大叫道。

    若是在平時,這道命令雲風寒頒布下去,他的士兵會不顧生死的沖上去完成任務。

    可惜,現在他不是在雪風軍團。

    他的士兵,也不是真正的軍人。

    “你他媽的休想!你想讓我的兄弟和那幫鐵殼子拼命嗎?我要帶我的人走,能走多少是多少!”柳彪大叫。

    混蛋!雲風寒憤怒的想殺人。

    將軍爭執,士氣受損,再想打勝仗,難比登天。

    然而這一刻,他還只是灰心,下一刻,他卻徹底絕望了……

    隨著一聲響亮的清嘯,鐵皮大烏龜上的盾牌同時撤下。

    失去了龜殼的鐵龜陣,放棄了防御的同時,換來的卻是那凶猛 悍的進攻力量。

    “吼!!!”

    一聲狂怒的喧囂,撕裂蒼茫。

    一個高大威猛若盤古再世的超壯武士,站在一輛大車上,向著天空呼喊出雄壯的戰號。

    無數高大的人熊詭異地出現在步兵方陣之中,一只只大人熊,踏著勁撼的步伐,轟揚出地動山搖的雄偉氣魄。

    “熊族武士?!”雲風寒的心都涼了。

    三百名和百弩連機一起隱藏在車中的熊族武士這刻的突然出現,帶給馬匪們是絕對的震撼。而他們出現的同時,已放出悲嘯狂歌,凶狠地殺向外圍的馬匪騎隊。

    與此同時,更多的熊族武士出現在紅土崗上,搖曳出風中狂影。

    當先一人,青面獠牙,手持板門大刀,正是穆沙爾。

    他的大刀斜斜指向崗後的那片小林,正對雲風寒絕望的眼神。

    沉靜如水的大地,終于在這刻沸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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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號去東北,準備在那里的農村過段時間.

    農村是個好地方,山清水秀,四野開闊.東北的天也大部分是晴朗的天.

    對寫作來說,這是很好的事.

    在城市里寫作,每天承受那份喧囂,感覺就象是精神上受到沖擊與煎熬.

    對我來說,再沒有比安靜的環境和一份好天氣更能讓我進入狀態的了.

    至少我不必每天半夜里爬起來寫東西,只為了那一點深夜的靜寂.

    跟大家說這個,一方面是表明自己寫作的決心與信心,另一方面,是要說一下:坐火車的時間很長,差不多要24小時,然後還要把電腦般過去,接通網絡.很麻煩這段期間里,我自己沒法更新,只能委托編輯幫忙了.

    我希望在編輯把我的存稿發完之前,我能重新進入工作環境.

    如果順利的話,應該不會需要太長時間,只是要有段時間不能看到書評,沒法和讀者做交流了.不過那之後,我想我的更新速度,一定會加快許多了。

    就說這些,單是看在我為了寫好這本書甚至要去過農村生活的份上,大家也得繼續支持我了哈.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1
第三部 佑字旗飄揚 第二十五章 紅土崗上(3)


    指揮戰爭,就象是指揮一場大型的交響樂演奏。

    每一個指揮家,都想讓樂曲跟著自己的節拍去走,變音,是演奏中最不可接受的一環。

    一個小小的變音,或許只是演出中的一點瑕疵。可是變到成為一場巨大的噪聲,那麼這場演奏,就已經徹底走向死亡。

    戰場上形勢瞬息萬變,熊族武士這個變量,就象是一股巨大的雜音徹底沖垮了本屬于雲風寒的表演時間。

    他們從哪里來?他們為何而來?他們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一連串的疑問沖擊著雲風寒,他的腦袋有些發蒙。

    耳際是匪首們瘋狂的咆哮,大聲的斥責,無能的謾罵。

    柳彪大喊︰“快想想辦法,現在該怎麼辦?怎麼辦!”

    “閉嘴!”雲風寒憤怒大吼︰“此仗敗局已定,唯一的問題就是怎樣才可以別把所有家底都輸掉。敵熊族武士雖強大,奈何是近戰步兵。步兵永遠也不可能追上騎兵。立刻命令全軍後撤,脫離戰斗,同時留下一支五百人的隊伍,牽制住敵軍!”

    柳彪立刻沖出林中,下達退出戰斗的指令。

    然而,戰場之上,豈是你說退就能退的?

    沒錯,步兵追騎兵,永遠是追不上的。但是把後背留給敵人,是一件相當危險的工作。倘若沒有殿後部隊的掩護,所有人集體後撤,那麼在這個撤退過程中,敵方對己方造成的傷亡將是異乎尋常的大。

    雲風寒老于沙場,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再次忽略了一件事。

    他所率領的,是一支馬匪聯軍。這支聯軍里,沒人願意以身狙敵,做那殿後策應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英勇壯士!

    草原四流眾,老鴉窩,五名匪首同時吹響了撤退的號角,面對雲風寒憤怒的囂叫,他們根本不予理會。

    誰願殿後誰殿後,反正老子不干!

    風中嗚嗚的鳴角聲吹響了馬匪聯軍的草原悲歌。

    成片成片的馬匪在轉身,後撤的過程中倒了下去。

    方虎部的鐵甲陣已防御全開,十部百弩連機囂張至極的沖到攻擊的第一線。它們盡情地向敵人噴吐著復仇的火焰,無數鋼弩勁箭飆射敵人,將紅土崗的上空籠罩出一片死亡陰雲。

    數百名騎兵同時從鐵甲陣中沖了出來,他們奔喝呼嘯著殺向敵人,速度之快,之猛,之烈,是馬匪們根本無法想象的。

    雲風寒苦心積慮找出的這個戰爭地點,最終卻成了馬匪的喪葬之所。

    方虎堵在邊道上,四周是熊族武士的瘋狂圍剿。失去了斗志的馬匪如一群沒頭蒼蠅到處亂轉,白白化成他人刀下亡魂。

    兵敗如山倒,這一聲撤退的號角徹底吹響了馬匪的喪鐘。缺乏組織紀律的馬匪們,終于嘗到了自私的苦果,這場所謂的撤退,僅僅是成就了敵人對自己展開一場空前的屠殺。

    雲風寒看得手足冰冷,他的心徹底涼了。

    不知何時,他身邊的聲音低了下去,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仿佛所有人都已不在身邊,直到一個低低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用兵者,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知己而不知彼,則戰無良策,被動挨打;知彼而不知己,則空有良策妙計,卻有力難施。”

    雲風寒霍然回身,正是淺水清,微笑著站在他的身後。

    那一襲白馬銀袍,在這秋風蕭瑟下,竟是說不出的英姿颯爽。

    “佑字營淺水清,向二叔問好。”他淡淡地說,帶出長空中漫漫風煙,飄向雲風寒的身周……

    數百名戰士,詭異無比地在後方歸路上出現,切斷馬匪最後歸路的同時,也將林中的指揮地圍困成了一片狹小的空間。

    在這片空間里,無論是誰都難逃那片由鋼刀長槍組成的密織大網。

    身處絕境,匪首們固然驚慌失措,雲風寒反而鎮靜了下來。

    外面,是馬匪們在被敵人做成夾心餡餅來打,這里,則干脆被淺水清輕騎迂回,直抄指揮中心。莫說馬匪們現在已經是各自為戰了,就算是他的指揮依然有用,被淺水清這麼一搞,也要立刻斷了他的全部生機。

    雲風寒長嘆一聲,望著淺水清說︰“你怎麼知道是我的?”

    淺水清微微一笑︰“旋星陣。”

    雲風寒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那麼,你也該猜到我這樣做的原因了?”

    淺水清只是一笑︰“南督慣用借刀殺人之計。當初衡長順這把刀他沒用好,現在就找天下雲家來出頭。只是我沒想到,二叔的手段如此狠辣,竟想將整個佑字營也一起滅掉。”

    雲風寒摘去了面紗,這刻要這東西再也無用。面紗之下,是一張清削修長的瘦臉。

    下一刻,雲風寒傲然說道︰“淺水清,你雖然打敗了我,我卻很是不服。可恨這幫馬匪全是烏合之眾,根本就是一群扶不上牆的爛泥。否則我只要用一千騎兵,以錐形陣使用鑿穿戰術,你的那些熊族武士,未必就能擋我歸路。”

    淺水清立刻回應道︰“錐形陣攻擊雖利,但是陣形過于呆板,缺乏變化。騎兵需要空間方能發揮高速優勢,我若以擠壓戰術相對應,充分發揮熊族武士身體強健之能效,只怕二叔的這把尖錐也未必能撕開缺口吧?”

    雲風寒微微呆滯了一下。

    他一生為將,跟隨自己的大哥征戰沙場,名氣雖不響,戰斗經驗卻極豐富。淺水清名氣雖大,他卻認為以自己數十年的沙場經驗,絕不會敵不過這不過一個剛剛竄起的小小武將。

    然而他終究錯了。

    紅土崗一戰,淺水清以方虎為誘餌,吸引大批馬匪進攻,于悄無聲息中布置好必殺的陷阱。四方包抄,中心開花,把馬匪們做成夾心餅來打,戰法布置精妙,他卻尤然不服。這刻出言說什麼鑿穿戰術,無非是為自己的失敗找個借口,試圖挽回一點最後的尊嚴,卻被淺水清三言兩語就給破了。

    這樣看來,即便是手下統率的是雪風軍團精英戰士,自己也未必能贏他一分半毫。

    他長嘆一聲︰“江山代有人才。我本以為年輕一輩里,除了無傷和嵐兒外,再無人可超他們,沒想到現在又出了個淺水清。這一仗,我敗了,敗得心服口服。”

    他自承失敗,顯然是徹底心灰意冷了。

    “二叔過謙了。”淺水清淡淡道。

    揮一揮手,數十名戰士押著匪首們離去,場中,只剩下雲風寒。

    淺水清回首說︰“你們都退下吧,我要和二叔單獨喝上一杯,聊聊家常。”

    一張小幾拿了出來,上面擺放著酒菜。士兵們紛紛退下,惟有沐血站在他身後,望著雲風寒的雙眼,噴薄出強烈的火焰怒潮。

    淺水清跳下飛雪,向雲風寒做了個請的手勢。

    雲風寒呆了一呆,終究還是走了過來。

    說起來,這是雲風寒與淺水清的第一次見面,這之前,他只見過關于這個人的畫像。

    現在看來,他比畫像上的人,要更年輕,也更英俊許多。

    這刻淺水清為雲風寒恭恭敬敬地倒上一杯酒,執足了後輩之禮。戰場之上,硝煙彌漫,喊殺震天,這里,卻自成一片世外桃源,全不受林外戰事的影響。

    時不時地會有士兵向淺水清報告戰事進展,淺水清總是隨意幾句話就把命令吩咐了下去,一切調度均是信手拈來,卻是胸有成足,智珠在握。

    雲風寒看著淺水清鎮定自若,指揮淡定有度的樣子,一時間有些感慨。

    所謂大將之風,想來也就不過如此。如此年輕,就有這般談笑用兵的舉止風範,將來確是必成大器。

    如此風度,如此神采,難怪小霓要對他傾心了。

    那一刻,他突然有些惋惜。

    惋惜這樣一個人才,卻不能見容于雲家,惋惜雲霓一腔感情,最終將托付流水。

    或許是因為是因為雲霓的關系吧,下意識里,雲風寒絲毫沒有身為敗軍之將的覺悟。

    他此刻更多地用一個做叔叔的眼光去看待淺水清。

    要殺淺水清的是他;

    要滅佑字營的是他;

    如今欣賞淺水清,喜歡淺水清的,卻也是他。

    人心矛盾處,由此可見。

    陸子山冷冷地站在雲風寒後面的不遠處。不知為何,他的心頭卻生出一絲不安來……

    紅土崗上的殺聲,漸漸停歇了。

    戰斗已經進入了尾聲。

    雲風寒這刻和淺水清把酒對飲卻剛剛進入高潮。

    他們盡情聊天,彼此了解。淺水清訴說著自己和雲霓相識相戀的經過與原由,一切是那樣的自然。

    雲風寒聽得有些楞神,終于漸漸了解到雲霓與淺水清之間那些經歷來有,也明白了南無傷在這中間扮演的角色。

    他有些驚訝,驚訝淺水清得罪南無傷竟然到現在還能活得好好的。

    驚訝淺水清怎麼有膽量做下那樣的許多事情。

    驚訝淺水清為何到現在依然有如此自信自己能和雲霓在一起。

    他們說了很多話,喝了很多酒,就象是好久未見面的老朋友,暢所欲言,無所不談。

    或許是因為喝多了的原因吧,雲風寒突然放聲高歌起來。

    軍人,永遠都最愛唱軍歌。當他唱到“四萬里江山如畫,盡歸我土。三萬里河東入海,服我所化”時,卻突然號啕痛哭起來。

    沒人知道他為什麼哭。

    或許是因為他的失敗,或許是因為他的後悔,或許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

    因為淺水清自始至終都沒有問他為什麼哭,只是用眼中那一點淡淡的憂傷看著雲風寒。

    或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雲風寒為什麼哭。

    或許,真正該哭的那個人不是雲風寒,而是淺水清自己。

    良久,雲風寒終于哭罷。

    他抬起頭看著淺水清︰“閑話,已經聊過。酒也已喝干。我知道了你的為人,知道了你的過去,了解了你和小霓的始末。可是這些終究不能改變一些事實。”

    他緩緩道︰“你……打算怎麼處理我?”

    眼中一點精芒炸現,淺水清的心突然一痛。

    他看著雲風寒,這個沙場的對頭,雲霓的叔叔,那股莫名的惆悵席卷心頭。

    他淡漠地笑,細語輕言隨風而過︰“二叔希望我如何處理?”

    雲風寒苦笑。淺水清不答反問,其實已經給了他答案了。

    他點點頭︰“我害死你佑字營這麼多兄弟,你是不會放過我的,對嗎?”

    淺水清鎮靜地看著他︰“總要有個交代的。”

    “那你該如何對雲霓交代?”

    “無需交代。”

    雲風寒明白了︰“很好。淺水清,你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你夠狠,夠辣,夠果決。”

    說著,他回頭看向陸子山︰“子山,我死後,你負責把我的尸體送還大哥。告訴他,我雲風寒沒能殺死淺水清,有負大哥重托。不過淺水清這個小子,我看他不錯。或許以後真能超越無傷也說不定。我臨死前最後的建議是︰暫勿對淺水清下手,且看他將來能有何成就。”

    陸子山沉默點頭。

    雲風寒抬頭仰望那片蒼天,心中淒楚,卻哈哈長笑幾聲,隨手將腰中長劍拔出。

    那一道淒厲劍光,在長天下劃出一個將軍最後的血性。

    血光炸現,雲風寒的尸體重重倒下,掀起漫天風塵。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1
第三部 佑字旗飄揚 第二十六章 目標--京遠城


    紅土崗上的風,帶著點點腥味傳來,拂動了淺水清的長發,卻拂不去心中沸騰的火熱。

    雲風寒最後的表現,呈現一個真正的軍人的風采。

    他本想以一杯毒酒結束雲風寒的生命,給他一個最體面的死法,最無痛苦的死法,但是雲風寒卻選擇了吻頸自盡。

    對軍人來說,死當見血。

    陸子山帶著雲風寒的尸體走了,淺水請沒有留難他。

    而大戰後的諸般事務,卻仍需他來處理,容不下太多情感在這里宣泄。

    有士兵來報︰

    “報將軍︰戰事已全部結束,敵匪大部被殲,俘敵兩千余人。我部佑字營戰死士兵三十二人,受傷一百余。熊族武士無人戰死,受傷十余,重傷一人,我方大獲全勝!”

    淺水清立刻下令︰“命,俘敵一個不留,全部殺掉。全軍打掃戰場後即刻開拔準備掃清敵余殘孽。”

    “是!”

    看著那小兵遠去,淺水清又道︰

    “夜鶯。”

    “屬下在。”

    “給我記錄一份通告。”

    “是。”

    “通告︰今有草原馬匪,肆虐帝國,殘害百姓,使民不聊生。有雪風軍團伏波將軍雲風寒,路遇草原馬匪,竟遭其毒手。雲將軍一生悍勇,沙場征戰,滅敵無數,奈何虎落平陽,卻為宵小所趁。雖一人力殺悍匪十余,終奈何不得悍匪群狼人數眾多,隕身為國。嘆乎,悲乎,帝國有建以來,從未損失如此大將,馬匪之惡,已為帝國大患。我佑字營托皇帝庇賴,秉天地正氣,正當滅此劣匪,以告慰雲將軍在天之靈!”

    “另︰馬匪聯軍四千有余,妄圖螳臂擋車,阻我天風大軍。我佑字營于紅土崗一戰,大破馬匪聯軍,盡殲全敵,以敵之尸骨告慰雲將軍生平!佑字營全營,為雲將軍之死,哀悼三日!”……

    大戰之後,首先要做的就是收攏部隊,清點戰果。

    馬匪們在草原各地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老窩,那里聚斂著大量的財富。

    在以往,這些秘密據點很難找到,哪怕是那些商人,也不可能提供出這樣的消息。

    但是有了風娘子,這一切便再不相同。

    風娘子痛恨五流眾毀她基業,帶著佑字營一路血洗五流眾賊巢和老鴉窩。原本留守的馬匪,全部遭到佑兵營的奇兵突襲。令淺水清感到驚喜的是,在清剿老鴉窩時,赫然還發現二百名佑字營士兵被關押在那里。他們受了多日的苦楚,卻在這刻終于盼到了光明的回歸。

    這其中,赫然就有甦雲在內。

    那個在葬風坡上一心效法淺水清,救了整個衛隊的優秀戰士,竟依然還活著。

    那一刻,沐血也是喜出望外。

    在洗劫了草原五大勢力的殘余部隊之後,佑字營非但財富上得到了進一步的巨額增長,戰力上也因為經歷了連場大戰,而出現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如今的他們,再不是當初剛離開清野城的菜鳥新兵了。

    紅土崗剿匪戰和其後的一系列追剿,讓淺水清的名字再次響徹觀瀾大陸,而他再次血屠兩千馬匪降虜的凶狠手段,也同樣令世人震驚。

    這一次,可沒人為他遮瞞殺俘一事了。淺水清凶惡之名,由此不徑而走,傳說里,他已經成了殺人如麻的惡魔降世。

    從他離開清野城之後,大軍一路回師北門關的路上,先後干出了兩件轟動天下的大事,耗時總計五十八天。此時,離他參軍入伍的時間還不到半年,他的名字,卻一次次地在天下各地傳唱。這期間,沒有人知道紅土崗雲風寒死亡的真相,也沒人知道那一仗,有熊族武士的參與。這些強力武士做為淺水清的秘密武器,被雪藏起來,嚴令佑字營軍士不得泄。

    紅土崗大戰的第四天和第六天,佑字營在盤羅道口等到了期待已久的無雙部與雷火部。

    他們一路滿栽而歸,帶著數不盡的財富,還有那在經歷過一場場戰斗後迅速成長的戰士。

    佑字營,終于重歸一體。

    10月2日,前往北門關的路上。

    行軍大帳。

    淺水清叫來了風娘子。

    那個曾經叱詫草原,縱橫不可一世的女悍匪,如今已然蕭索落寞了許多。

    草原馬匪的覆滅,令風娘子有一種同命相憐的感覺。

    這令她倍感失落。

    淺水清看看她,突然出了些許笑意,他問︰“你恨我嗎?”

    風娘子一呆︰“官兵剿匪,天經地義,何恨之有。”

    “那麼說我殺你也是天經地義了?”

    風娘子哼了一聲,卻不答話。

    淺水清想了想,這才緩緩道︰

    “據我所知,你當年也是良家女子,後來是被月流大當家的看中姿色,給劫了過去。可是你不甘受辱,矢志報仇,每日勤練武藝,最終成功殺了大當家的。只是你為什麼不就此回家,反而就呆在五流眾里做了馬匪們的新領袖呢?”

    風娘子冷笑︰“失潔女子,哪個男人願要?天下既無路可走,自然只能自己闖條路出來。”

    淺水清點點頭︰“果然如此。”

    他看著風娘子笑道︰“如果我放了你,你以後還會做馬匪嗎?”

    風娘子一呆,想想終歸還是搖了搖頭。

    她這刻聽到淺水清這樣問她,自然是有放她的企圖,傻瓜才會回答自己還想去做馬匪,再說草原馬匪現在也差不多都死光死絕了。

    沒想到的是淺水清連連搖頭︰“那真是太可惜了。假如你回答我你還願意去做馬匪,我一定立刻放你。”

    風娘子差點沒跳出來。

    淺水清笑咪咪地看著她,卻是一句話也不再說了……

    風娘子走了,帶著淺水清送給她的武器,馬匹還有金銀財寶以及十名佑字營戰士,這其中赫然包括了甦雲在內。

    她直到臨走前,也不明白為什麼淺水清要放她回去,而且要求她回去繼續當馬匪,並保證提供她強大的支持和援助。

    淺水清所謂的支持,是風娘子做夢都未想過能得到的。

    比如說:淺水清給了她足以武裝起三千名優秀戰士的金銀財富。

    比如說︰淺水清送給了她兩台凶惡猙獰,殺人無算的百弩連機。

    這種可怕的陣戰機器,在紅土崗上帶給馬匪們死亡的恐懼。

    而這種殺戮機器的得來,完全得益于那些富貴子弟兵。

    在那些富貴子弟兵中,有一個正是帝國東部最大的凌都鐵廠的大公子。有他在,淺水清想要什麼武器裝備,鐵廠都會為他優先供應。而富貴子弟兵中的另一位公子,則為淺水清帶來大量的優秀甲冑。

    再比如,淺書清還給了她一份特殊的名單。名單上,盡是些顯貴大豪的名字。只要風娘子需要,隨時都可以尋找他們的幫助。

    淺水清對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必須成為豐饒草原上的馬匪之王,因為我再不願看到草原上有任何一支散亂的馬匪組合。

    當然,這支馬匪也不再以劫掠百姓為生存條件,他們的生存方式,就是以戰養戰。他們為當地百姓提供一些官府做不到的武力幫助,從而換得足夠的後續支持。

    風娘子豪不猶豫地接受了這個條件。

    對于如此處置風娘子,沐血雷火等人都看不明白。

    淺水清只能解釋道︰“草原馬匪,是殺不絕的。今天,你可以殺了所有的馬匪,明天,又會再生出一批新的。我讓風娘子重新去做馬匪,又派他十名助手,就是為了將來好控制豐饒草原上的這股力量。對帝國來說,一批受到控制的馬匪,遠比不受控制的馬匪所能造成的傷害要小得多。當然了,馬匪本身也可以為我佑字營提供大量的優秀騎兵。或許以後,我們再要新兵,就可以直接從這批馬匪中進行招募了。我已經交代了甦雲一項特殊任務,從今天起,馬匪將再不是一支無組織無紀律的作戰部隊了。而他們的性質,也將在我們的引導下出現極大的轉變。”

    將草原馬匪變成自己的後備補充兵員,是淺水清的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但正如富貴兵團和熊族武士一樣,他們在將來,也同樣會成為淺水清一支極為重要的作戰力量。他們與前兩者一起,支撐起淺水清不敗的傳說,建立起一個龐大帝國的輝煌榮耀。

    和他們不同的地方在于︰富貴兵團是擠牛奶式的存在,他們為淺水清提供的是財力物力上的幫助。而熊族武士則是純武力幫助,屬于血酬模式。而未來的馬匪大軍,卻是一支人數不限,自給自足,戰力強勁的新組織模式——也就是放養模式。

    相比之下,放養模式付出更少,獲取的回報則可能更大,在未來所能提供的幫助,也更加復雜,靈活和多樣化。唯一的弊處就是,以放養模式成長出來的軍隊,其獨立性更強,形成地方軍閥的可能性也更大。

    不過對淺水清來說,有才能的領導,只怕手下沒本事,不怕屬下想造反。他有這個自信,能鎮住所有驕傲跋扈的從屬。

    在結束了這一切之後,淺水清終于將發散後的注意力,回歸到京遠城前線上了。

    那里,將是決定他自身命運的地方。

    那里,也將是決定一個國家命運的地方。

    在那里,他將和止水第一名將做第一次面對面的正面交鋒。

    所有的綢繆,所有的準備,都將在這一刻驟然爆發。

    一場席卷整個國家的新的風暴,即將展開……

    京遠城,我們來了!淺水清在心中如斯狂吼。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1
第三部 佑字旗飄揚 第二十七章 回歸


    北門關。

    遠方的地平線上,一隊披甲大軍如奔騰的大河正狂瀉而來。

    首先是一支 灑著洶洶戰意的鐵血騎隊出現在人們的眼前。

    當先一騎,白馬銀盔,威風凜凜。

    正是淺水清一馬當先,處在騎兵隊伍的最前列。

    在他的身後,是三千虎賁化成的一道鋼鐵洪流正在踏出讓敵人膽寒的腳步。

    迎著溯風招展的大旗,揮舞出一條絢麗的彩帶,飄展出蔓延至天穹蒼宇的殺氣,一個個鋼甲戰士就這樣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中,一波又一波出現在京遠城的戰場之上,如潮水連綿不絕。

    正午的陽光斜灑在這些歸來的將士們身上,帶出一身的金黃。

    那金色燦爛的盔甲,鋒利難當的長矛,整齊劃一的隊列,迎著風,送來勝利的歡囂。

    浩蕩的隊伍轉眼間淹沒了人們的視線。

    他們沉默,他們冷靜,他們手持利刃,眼神中噴吐著強烈的戰意。

    在他們的身後,是多達二十部的霹靂重弩車。

    粗如手臂的重弩就象一把長可戳天的戰槍,鋒芒四射,光照九州。

    再其後,多達二十台的百弩連機也出現在眾人的視野前,每台連弩機上多達二十個的發射孔,弩尖閃亮著的光芒如星光紛舞,令人望而生寒。

    北門關城頭,指揮塔上,戰千狂怔怔地看著那名白馬白袍,仿佛沾染不上人間半點塵埃的年少將軍,心中一時有些恍惚。

    這個混蛋,在帝國鬧騰了這麼長時間,終于舍得回來了嗎?

    且一回來,就帶著如許威勢。

    他離開清野城的時候,帶走的是一批新兵,到了北門關,卻帶回來一批飽經沙場的老兵。

    不僅如此,他還帶來了無數令人垂涎的攻城重械。尤其是後面出現的那一台台高大壯觀的攻城塔,仿佛鑽天入雲般的進入人們的視線,進入士兵們的心中。

    這其中有些,是從軍部調來的,是公器。

    還有些,是鐵廠拉來的,是私貨。

    佑字營里,私貨的數量和質量都遠高于公器!

    佑字營的歸來,那個傳奇英雄的回歸,為北門關的天風大軍,帶來了新的希望。

    北門關的跑馬道上,淺水清與戰千狂並騎而行。

    在戰千狂的左側拖後二將,分別是虎豹營的洪天啟和鐵獅營的東光照。

    如今鐵風旗轄下三營,又未經歷北門關大戰,可以說是龍牙軍中戰力最全最強的一個旗。暴風軍團將十二里連營扎在北門關-京遠城一線的開闊地帶後,南門兩關就交給戰千狂的鐵風旗駐守了。其中虎豹營駐扎在南門關,鐵獅營則駐扎北門關。

    淺水清剛一回到北門關,就受到了戰千狂的隆重接待。

    “淺水清見過戰掌旗,此次征兵,水清一路耽擱,誤了前線作戰的大事,還請掌旗見諒!”

    憑心而論,戰千狂是很喜歡淺水清的,所以這刻雖是求諒,淺水清卻無半點心虛。

    果然,戰千狂哈哈大笑道︰“皇帝命你代天巡狩,你想什麼時候來,是你的事。我們是管不到的。不過這些日子,你在帝國鬧得動靜之大,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洪天啟也悠悠接口︰“得神馬,擄權貴,蕩平馬匪,所作所為震驚天下。方今世上,論膽量豪氣,再無人可與淺水清相比。我算是服了。”

    淺水清低低輕笑幾聲。

    說到天鬃馬,幾個人同時朝他胯下的飛雪瞧去。

    雪白的馬身,長鬃飄散出一片如雲水波,高昂的姿態,輕靈的步伐,無一不提醒著眾人這匹馬的罕見珍貴。

    眾人皆感好奇,都想知道淺水清是怎麼降服飛雪的。淺水清受迫無奈,只能將自己當初和雲霓落魄草原時的情景說了一遍,當然,那些旖旎溫存的細節就自動跳過了。

    戰千狂听得大為贊嘆︰“寶馬識主。這馬能跟你,也算是你的福分。看來上天注定你是要做一番大事業的。”

    “水清惶恐,有戰旗在,哪有淺水清表現的份。”

    “不要跟我虛套客氣。對了,它叫什麼名字?”戰千狂愛不釋手的摸著飛雪的長鬃問。

    “它叫飛雪。”

    “哦?竟然還是和咱們的死對頭同名?”

    淺水清很認真的回答︰“就是同名。本來我還打算讓它姓抱的,但是飛雪不同意,我也只能作罷。”

    戰千狂一楞,忽然哈哈狂笑起來︰“好!淺水清,你果然有氣魄。竟然敢把止水第一名將抱飛雪當馬騎!而你的馬竟然還能看不起抱飛雪。哈哈,我佩服你!既然你今天帶著佑字營回來了,那麼過兩日你我就共赴沙場,打抱飛雪一個落花流水!要是咱們鐵風旗能率先攻入京遠城,我就向烈帥請命,讓抱飛雪來給你做馬夫,每天和你的這匹飛雪一起成雙配對!”

    “謝將軍吉言,淺水清定不辱命!”淺水清也大聲回答道。

    那一刻,飛雪希律律一聲長嘶,鳴嘯出九霄風動……

    與此同時。

    京遠城頭,抱飛雪巍然屹立,眼神中惟有前方那片血色戰場。]

    南北兩關的失陷,將止水人置于巨大的危險之中。

    而抱飛雪的肩頭,則擔負起了一個國家的興亡榮辱。

    或許是天生的攻擊性性格吧,在戰事之初,抱飛雪並沒有困守待死,而是主動出擊。

    8月27日,戰事初起沒多久,抱飛雪親命手下悍將臧飛豹帶領三千戰士悄悄出城,夜襲天風軍,雙方激戰一夜,均死傷無數。但是止水軍終于成功焚毀輜重營,眾多大型攻城器械被焚之一炬,惹得烈狂焰大怒,攻城也越發困難起來。

    其後不久,南無傷用計引臧飛豹出兵,結果在離京遠城不足二十里外的地方將臧飛豹和他的三千士兵完全圍住。臧飛豹突圍無果,引憾自盡,止水七勇士再折一員。

    雙方各用奇計,各有斬獲,天風軍損失大量攻城器械,逼得烈狂焰不得不采用緩攻慢磨的打法,等待下一批器械的到來,而止水軍則折將損兵,暫時缺乏足夠的反擊能力。

    天風軍攻打京遠城的局面,由此而陷入了僵局。

    那個時候,淺水清和他的佑字營正滿世界抓少爺兵,前線的戰事一天慘烈過一天,淺水清和他的士兵,得到的卻是一生中都難得的悠閑。

    臨到9月,佑字營在草原上對馬匪們大開殺戒,京遠城的戰事,也開始一天激烈過一天。

    烈狂焰開始有意識地增加投入兵力,進一步加大京遠城的防守難度。

    與此同時,來自後方的各路援軍也在源源不斷地開來。

    龍威軍來了。

    龍鱗軍來了。

    暴風三縱也來了。

    而抱飛雪得到的增援,卻只有區區一萬人。

    整整十五萬大軍,包圍只有六萬守兵的京遠城,以一股磅礡之勢風卷于這片戰場之上。

    歷史證明,雖然守城方可以依據地利以少量兵力對抗敵大軍,但是當兵力達到三倍以上的倍差時,絕大多數的攻城戰,是攻城方的勝利而告終的。

    考慮到天風軍軍人素質與止水軍士兵素質的對比,暴風軍團的十五萬兵與止水六萬兵相抗衡,完全可以算上三倍實力差距。

    所以,唯一的問題就是︰要到何時,天風人才能拿下這座止水最後的要塞,從而長驅直入。

    天風皇帝蒼野望對天風軍的進展已經開始不耐煩起來了。

    于是,京遠城在這片風雨飄搖中搖搖欲墜。

    抱飛雪的心情,也越發沉重,焦躁,和不安。

    遠處彌漫的硝煙,在這片沙場上已凝結成了厚厚的烏雲,那血色的泥濘,充斥在每一寸土地上。

    天風人連綿數十里的軍營,一眼望不到盡頭。獵獵飄揚的旌旗,帶給人無盡的壓力,黑雲壓城。

    城欲摧。

    “總領,回去休息一會吧。”身旁的商有龍小心提醒道。

    抱飛雪不置一言。

    今天,又是一場惡仗打了下來。

    天風人的攻勢依然凜冽,止水兵卻已經疲憊不堪。

    烈狂焰並不急于一時一刻下城。他命令全軍以旗為單位,輪番攻擊,輪番上陣,意圖消耗敵人的精力。

    作為攻城方,他掌握主動,想怎麼打就可以怎麼打。抱飛雪沒有選擇的權利。同樣的,當烈狂焰以中等規模的兵力進攻對手時,他卻不能只派六千人防守。

    誰知道下一刻,天風人的大軍會不會一起呼嘯而上,以強攻之勢拿下京遠城頭呢?

    這場戰爭,比耐心,拼體力,熬精神,就看誰是能撐到最後的人。

    抱飛雪陰冷的眼神,越發的寒意陡峭了。

    他今年還很年輕,才二十九歲,雖是止水第一名將,卻是年輕有為。

    “有龍,你說……我們還能守住京遠城多長時間?”抱飛雪輕聲問道。

    商有龍微微呆滯了一下,卻終是未答。

    他想說,我們永遠都能守下去,想說,有抱飛雪在,天風人就一定進不來。

    可是他終究什麼都沒說。

    希望,是給戰士們用的。將軍們,卻永遠要看到現實。

    現在的京遠城,每守住一天都是奇跡。

    抱飛雪悠悠道︰“這場仗,止水已是敗定。京遠城,也已朝不保夕。不過蒼野望若是以為,拿下了京遠城,就等于拿下了止水,他就大錯特錯了。”

    商有龍看著抱飛雪,抱飛雪的臉上出一絲陰狠厲意︰“決定戰爭勝負的,並不總是在戰場之上。軍事上解決不了的問題,未始不可吃一下外交手段。”

    抱飛雪霍然回首道:“有龍,只要你我能再堅守住京遠城半月,到時候,咱們就等著看天風人的好戲吧。我要把所有失去的,全部都拿回來!!!”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1
第三部 佑字旗飄揚 第二十八章 叛將(1)


    淺水請和佑字營的回歸,就象是一劑強心針,打在了天風軍人的身上。

    對天風軍來說,淺水清就是一個擅于創造奇跡的英雄。

    他總是能將一切不可能的事變為可能。

    而這個英雄和歷代所有英雄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比任何將領都關愛他的士兵。

    佑字營的伙食,可以說是史上最好的伙食;佑字營的軍餉,十倍于其他部隊;佑字營的戰績,未上戰場,就已有了赫赫威名。

    他們在紅土崗上的大戰,滅敵四千余眾,卻只損失了三十多名戰士。

    這是近年來中等規模戰事里,所記錄的傷亡最少的戰斗,已經進入零傷亡的概念。

    同時,佑字營還擁有全軍團最好的武器裝備和攻城器械。

    這支部隊,不上戰場的日子里,士兵的生活都比將軍還舒服。

    赫赫戰功,寬厚待下,這兩點奠定了淺水清在軍中的地位。

    他曾經的光輝,現在的光芒,都令人為他震撼,對他欽佩。

    當然,也有少數將領不服不滿,但是這一切,對淺水清來說太容易解決。

    來到北門關的當天晚上,淺水清先後拜訪了龍牙軍下各鎮各旗甚至各營的將領。

    幾乎每一個將軍都收到了來自淺水清的特殊問候——一個裝滿了所謂的“當地土特產”的大包裹,里面放滿了金銀珠寶,以及一張大額銀票。

    該囂張的時候囂張,該低頭的時候低頭。回到北門關,就再不是佑字營可以自家獨斷的天下,夾起尾巴做人,有時候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除了南無傷和李規,幾乎沒人不喜歡淺水清——盡管這兩人也同樣收到了淺水清帶來的“土特產”

    那個時候,南無傷頗有種要狀告淺水清貪贓枉法的沖動,但是考慮到這份賄賂遍及全軍,甚至連皇帝都拿了好處,吃到嘴軟,終于只能壓下這口悶氣。

    他還沒傻到為了淺水清一人得罪全軍的地步。

    整個暴風軍團,唯一沒收到淺水清禮物的,或許就是烈狂焰了。

    淺水清知道︰對于烈狂焰來說,再沒有什麼禮物比京遠城更有意義。

    而在他拿下京遠城之前,他還要先做一件事……

    回到北門關的第二天。

    京遠城戰場上。

    帶著些微涼意的秋風,吹在兩騎奔馳的駿馬上,迎出一片晴朗天空。

    淺水清策馬在前,拓拔開山孤身在後。

    “過了前面那片坡,就進入京遠城的控制範圍了。”淺水清迎著風大叫道︰“我只能送你到這里,余下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拓拔開山怔怔地望著淺水清︰“你就這麼放我走了?就不怕軍部諸將置你的罪?”

    淺水清朗朗大笑︰“我告訴他們,拓拔開山已為我暗中降服。他此去京遠城,是為我之內應。這樣,你回京遠城一事,就成理所當然。”

    “那我要是沒有暗中助你,你該怎麼辦?”

    “天下妙計,豈有次次都成的道理。拓拔開山為人奸詐,他假意降我,最終卻詐我欺敵,逃回京遠城。我心惱怒,卻只能徒呼奈何。我丟失敵方大將,負荊請罪那是免不了的,殺頭卻是未必。軍部充其量也就是罰點俸祿,責我戴罪立功吧。”淺水清笑嘻嘻地回答︰“我初回北門關,就送重禮予各旗重將,他們拿了好處,想來也不會非要置我于死地的。”

    拓拔開山呆了一呆,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是好了。

    淺水清道︰“只要你答應不把熊族武士的秘密說出去,你現在就可以回家了。”

    拓拔開山長嘆一聲︰“淺水清,你是我見過的最捉摸不定的人。你雖有熊族武士,卻藏而不露,如今整個暴風軍團現在都不知道熊族武士的存在,可見你對其何等看重,將來戰場之上,怕是準備要給抱總領一個意外。這樣重要的事,你竟然會相信我能保密,你可知,我要做到知而不說,那有多麼困難?”

    淺水清淡淡笑道︰“那是因為你是拓拔開山。所以我相信你。”

    淡淡的一句話,拓拔開山心中卻是無比動容。

    他呆楞了好久,終于長嘆一聲,什麼也不說向京遠城方向奔去。

    無論淺水清待他如何,他終究不可能背叛止水。

    或許下輩子,我能做你的手下吧。他想。

    嘆息中,卻聽到後面淺水清喊︰“拓拔將軍,請等一等!”

    拓拔開山停下了戰馬,回頭看向正朝自己奔來的淺水清。

    淺水清一臉鄭重地拿出一個鐵鐲子,交到拓拔開山的手中︰“差點忘了把這個交給你。”

    拓拔開山呆呆地看著那鐵鐲子,黢黑無奇,卻不知是什麼。

    “這個鐵鐲子,是我以前游歷各國時見到的。它是純鐵打造,分量卻是極輕。我見它做得好玩,就把它買了下來。這段時間里,我和拓拔將軍相處了兩個月,彼此間也算是有了些感情。既然離別在即,也該送些禮物給將軍。若是送些金銀財寶,那是小看了將軍的為人,就把這鐲子送給將軍,做個紀念吧。”

    拓拔開山心中一陣感動。

    他將鐵鐲子套在自己手上,拱了拱拳說︰“謝了。”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淺水清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他口中喃喃:

    拓拔開山,祝你一路走好……

    沿著那條運兵道一路向前,要不了多久,就來到了京遠城下。

    拓拔開山一人獨騎,隨著離目標越來越近,遠遠地望著那片高大城牆,看著那成片成片的守護軍士,拓拔開山心中激動不已。

    終于能回家了。

    遠遠望去,京遠城城頭,旌羅密布,十步一哨,防御森嚴。

    作為止水最後的防線,京遠城的布防措施在抱飛雪的領導已經可以說是武裝到了每一寸土地。

    以高大的城牆為依托,止水人在這里建立起了龐大的軍事防御工事。

    單是城門一處,就建有護城牆,甕城等多道防御體系。

    護城牆是與護城河截然不同的另一種防御手段。

    京遠城外圍並沒有攔城大河,且京遠城本身也不是只有一道大門,而是整整五道。

    在建城之初,京遠城並非是用來最後防線的用處。

    它是止水面向天風的一個進攻指揮中樞,它的進攻意義,更大于防守意義。

    護城河這種東西,雖可以防備敵軍的沖鋒,但是同樣有阻礙己身進攻的弊端。一旦兩軍對峙,城門吊橋只要一放下,對方立刻就會有所察覺,從而做好布置。

    而護城牆則不同。

    它不僅是保護沖車撞擊城門的主要手段之一,同時它也是攻守轉換的一個重要戰略掩護手段。

    高大的護城牆完全遮掩住了城門,從外面根本就不見城門的開啟閉合。因此,一旦守軍要轉入進攻狀態,只需隱藏在牆後,敵人就會很難發現。這為守方進攻創造了良好的條件。而護城牆上本身還建有鵲台,上置守兵百人,與城頭守衛遙相呼應,聯合防守,更增加了進攻的難度。

    兩個月前的那場大戰,臧飛豹之所以能輕騎突出,焚燒天風軍攻城器械,靠得就是這護城牆的掩護。倘若京遠城用得是護城河體系,那麼這樣的進攻便極難完成。

    凡事有利有弊,擁有動態進攻能力的京遠城,就純防御態勢而言,並不比北門關強多少。它既不是南門關那樣的天險絕地,也不是寒風關那樣的絕對級鋼鐵防御,而是一個守中有攻,攻中帶守,攻防轉換極快的特殊型戰略要地。

    而在這樣地方進行防御,如何發揮其有效進攻點,就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判斷守軍將領指揮水準的基本標準。

    此刻的京遠城城頭之上,數百雙冷竣酷烈的眼神,正牢牢地盯住拓拔開山,上千只閃著寒芒勁光的利箭也已鎖定了目標。

    他們謹慎而小心的戒備著城頭四周,防止可能存在的敵人突襲,同時看著拓拔開山來到護城牆下。

    “我是拓拔開山!我要見抱飛雪總領,放我進門!”拓拔開山在下面喊出一片威武聲潮。

    拓拔開山,這個名字就如淺水清的名字在天風軍般響亮。

    只是相傳,拓拔開山已經站死在北門關。

    也有人說,他是被俘成為了淺水清的降虜。

    甚至還有傳言,說拓拔開山已經叛國投敵,成為淺水清手下的一員干將。

    然而現在,他卻奇跡穿越那天風軍封鎖的連綿戰營,單人獨騎來到京遠城下。

    這……是怎麼回事?

    城頭的眾士兵迷惑,守關的將領也有不解。有那伶俐的,立刻前往通知值守大將。

    片刻之後,一個穿著雪色戰甲的將軍在城頭現身,望向拓拔開山的眼神幽幽,如狼般閃動著詭異邪戾的蒼茫。

    正是碧空晴。

    望著城下的拓拔開山,碧空晴冷酷的眼神里噴射出肅殺的冷咧,一把陰柔的聲音如細針般刺出︰“拓拔將軍別來無恙。你不在天風軍中好好待著,怎麼跑到我京遠城來了?”

    他的聲音雖細,音卻及遠,那別有意味地話語傳到拓拔開山的耳中,聽得他微微一楞。他大喊道︰“碧將軍,你放我進來。有什麼事情,我們當面說,不要有什麼誤會。”

    碧空晴冷冷一笑,身邊一個小校低聲道︰“附近沒有藏兵,拓拔開山不可能是來賺門的。”

    微點了點頭,碧空晴道︰“打開城門,放他進來。”

    門開。

    兩隊止水戰士邁著剛健的腳步從里面轟轟而出,一隊又一隊士兵驟現城頭。

    城門防御在大門打開的剎那間增加了數倍,數百名出城戰士在同一時間將武器指向拓拔開山,防止他有任何異動。

    拓拔開山正迷惑間,只聽城頭之上,碧空晴厲聲狂喝︰“止水叛將拓拔開山,負我皇恩,反叛故國,是為國賊。今竟還膽敢妄圖為天風內應,詐歸奪城,實在是可恥可恨。來人,立刻給我把他拿下!”

    這一聲喊,聲震京遠城頭,仿佛一個晴天霹靂,徹底擊暈了拓拔開山。

    渾渾噩噩間,他再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1
第三部 佑字旗飄揚 第二十九章 叛將(2)


    夜,寂靜若水,漆黑如墨。

    拓拔開山一個人被關在京遠城的大牢之中,牢外,是整整二十名止水戰士小心守護。

    “我要見總領!”

    “我不是叛徒!”拓拔開山搖著巨木厚柱組成的柵欄狂吼。

    他一拳又一拳瘋狂地擊打在巨木之上,伴隨著巨大的吼聲,將木樁打的碎屑四濺。他是如此憤怒,以至于全力出手,全不顧己身受到的傷害,一雙鐵拳上滿是斑斑血跡,牢房卻被他的轟擊震得地到山搖。

    一名戰士有些緊張地看著牢房里發威地拓拔開山,小心地問自己的頭領︰“這家伙好大的力氣,他不會把牢房給拆了吧?”

    那兵頭瞪了他一眼,心中也有些測測。

    拓拔開山神力蓋世,勇武難擋,在軍中人人皆知。這刻見他如此瘋狂,如此憤怒,只能小心翼翼地說︰“拓拔將軍你先不要著急。我們都知道將軍忠心體國,一心保家,只是您這次歸來實在太過蹊蹺,難免惹人懷疑。碧將軍只是暫時將你收押此處,已經去稟報總領大人了。想必總領大人很快就會還你清白的。”

    “已經三個時辰了!為什麼總領還是沒有訊息回來?就算是總領在邊州,也他媽的該通知到了!”拓拔開山怒吼。

    他是真得傷心了。

    在佑字營的那段日子里,自己多少次日夜期盼,午夜夢回中,渴望能回到夢想中的家園。

    哪怕家已破,國將亡,那終究是自己的國,自己的家。

    他想要回去,和自己的親人子弟們站在一起,並肩戰斗,浴血沙場。在他看來,這就是一個軍人的歸宿。

    馬革裹尸而還,是戰士最後的榮耀。

    他回來了,面對的卻是通敵叛國的指責,身處的卻是誣枉陷害的牢獄之災。

    他甚至看不到一個自己的朋友,看不到一個人肯站出來為他說話。

    每個人都懷疑他,每個人都不相信他。

    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抱飛雪。

    他相信抱飛雪絕不是隨便就會听信人言的人,他相信抱飛雪一定會查明事實,還他一個清白。

    京遠城總領府,此刻一片通明。

    抱飛雪揉著微微有些酸痛的太陽穴,心情在煩惱與悔恨中跌飛。

    他的下首,是商有龍做匯報︰

    “已經證實信的確是範進忠本人的筆跡,他沒有理由欺騙我們。”

    抱飛雪淡淡地問︰“但他也有可能為天風軍所騙,對嗎?”

    商有龍低頭不語。

    抱飛雪長長地嘆了口氣︰“有問他是怎麼回來的嗎?”

    “空晴去問過了。他說是淺水清親自放他回來的。”

    “為什麼放他?”

    “他在草原上幫過淺水清一次忙,為他做了一件事,所以淺水清答應給他自由。”

    “什麼忙?”

    “他不肯說。”

    抱飛雪坐直了身體︰“有意思,到是不改他的一貫本色。”

    碧空晴拱了拱手︰“總領,拓拔開山若未投敵,淺水清沒道理這樣輕易就放他回來。他既然敢放拓拔開山回來,就一定有他的陰謀。若以拓拔開山的性情論,我不相信他會降敵,可是淺水清這個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做事從不做無用之功。我們已經吃過他很大的虧,所以這次,我們不得不小心處理。”

    商有龍也沉吟道︰“最重要的是,從我們得知拓拔開山降敵的消息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月……該死的淺水清,他在這個時候把拓拔開山放回來,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抱飛雪的眼神一沉︰“你是說……他的義父?”

    商有龍重重點頭︰“拓拔開山是個孝子。他要是知道他的義父死了,而且是被我們殺的,是以通敵家屬之名所殺,他就算是再如何忠于國家,也絕不會放過我們。”

    歷代以來,朝廷為控制軍人,從來都是嚴格律法。

    軍法規定︰士兵可以戰死,不可降敵。凡降敵者,誅其九族。

    止水人是這樣,天風人也是這樣。縱觀觀瀾大陸,古今戰事,為控制軍人,所訂律法莫不如此。

    拓拔開山若是普通士兵,這樣的懲罰與報復未必會降到他的頭上。

    可他偏偏是個將軍,而且是止水七勇士之首。

    他的叛國投敵,對止水人的士氣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為了挽回這種士氣影響,止水人立刻拿他的家人開刀,這並不稀奇。

    稀奇的是,兩個月後,他竟然又回來了。

    而最糟糕的是,他似乎並沒有投敵——盡管他回來的過程是如此詭異。

    還有什麼消息比這更令人難以接受的嗎?

    一想到這,抱飛雪心中涼意升起。

    淺水清,這就是你所期望和等待的事嗎?

    以降敵之名構陷拓拔開山,然後再親手把他送回到京遠城?

    倘若拓拔開山知道他義父已死,他第一個要對付的是誰?

    倘若那個時候,他正在自己的身邊,他第一個會殺的是誰?

    你可是已經給了拓拔開山某些承諾?只要他取了我的人頭,就可以換來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城將頃,國將亡,拓拔開山生無所戀,憤而取主將人頭以獻城,淺水清,這就是你的全部打算嗎?

    你下了一著好棋啊,可是,我又豈能如你所願?

    那一刻,抱飛雪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成大事者,豈拘小節。

    想到這,抱飛雪朗聲下令︰

    “傳我命令︰拓拔開山為止水叛將。他投敵降國,現又欺我以方,妄圖為天風內應。命將其嚴加看守,不得放縱。自即日起,派專人審訊拓拔開山,務必要他吐出所有天風軍情為善。有敢不招,軍法伺候!”

    “遵命!”

    這一刻,總領府已熄決心,不管拓拔開山是不是通敵叛國,他都必須是個死人!!!……

    點點星光下,淺水清望著那片寂寥星空,心中也在唏噓著。

    每一次他仰望星空,總會有許多感觸感慨。

    他奇怪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奇怪自己能為世界做些什麼,又或者世界能為自己做些什麼。

    這半年來,是他人生經歷中最復雜,最離奇,境遇最多,變化最大的半年。

    短短半年時光,他經歷了一個普通人一生都難以遇到的大喜大悲。看慣了悲歡離合,見多了生生死死,也歷經了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的種種事情。

    當初入伍時那寫日記的習慣,如今已被他徹底擯棄。

    做得官大了,秘密也就多了,再不可隨意留些把柄予人手。

    心中的話無處可說,便只能對著這茫茫星空寄語蒼茫。

    身後來了夜鶯為他輕輕披上一件大衣,輕聲叮囑道︰“更深重,早點回營休息吧。”

    “謝謝,我再站一會就好。”

    身後的夜鶯也便跟著他一起站立。

    想了想,淺水清道︰“白天,烈帥把我叫去了軍事會議。南督點了我的名,要鐵風旗負責明日攻打京遠城,烈帥沒有反對。”

    “那不正是你所等待已久的嗎?”

    “問題是時機未到。”

    “那麼明日的戰事……”

    “以穩為主。咱們跟著戰將軍,走一步,守一步,拖過一天時間就行。”

    夜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一雙玲瓏的大眼楮看著淺水清,好久,她說︰“你明日的表現,定會令所有人失望。我知道你在等什麼。不過拓拔開山是招險棋,用得不好,我怕將軍反受其害啊。”

    夜鶯的意思,淺水清完全明白。

    想了想,淺水清突然道︰“夜鶯,你會賭錢嗎?”

    夜鶯一楞,搖了搖頭。

    淺水清笑道︰“賭之一道,學問頗多。在我的家鄉,有這樣一類專業的賭博高手。他們縱橫賭場,每趟均有斬獲。但是象這樣的高手賭牌,卻是從來不做那把把都贏的事。他們更多于關注怎樣去贏得一副大牌,而不是把精力分散在那些小牌之上,平白引起他人的注意。因此他們贏的次數雖少,贏來的金錢數額卻總是很大……拓拔開山雖是險棋,但是僅憑三千熊族武士的戰力,根本不足以拿下京遠城。既然做不到,那就必須為此增加可以獲取勝利的砝碼。這就好比一個人打不過一只老虎,就必須帶只狼做助手。這只狼可能會幫你對付老虎,也可能會反過來咬你一口。既然不帶這只狼就肯定打不過這只虎,那麼就索性帶了它上陣,反而能增加勝利的可能。”

    有一句話,他沒說。

    京遠城,是早晚都會被天風軍拿下的。這點他可以肯定。但對淺水清來說,如果京遠城不是被自己親下,那麼他情願京遠城現在還在敵人的手中。

    軍人,永遠以軍功為先。

    夜鶯眨動著明亮的大眼楮︰“那麼這趟賭,你有多大把握呢?”

    淺水清堂皇回答︰“輸,則平白損失一員將軍,使戰斗平添些難度而已。贏,則我可親手拿下京遠城。輸贏之道,在于得失比率。拓拔開山雖然珍貴,卻終究比不上京遠城來得有價值。這次,就讓我看看抱飛雪到底會不會讓我失望吧。”

    那一刻,他的腦中浮現出戚天佑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淺哥兒,官做得大了,心也便跟著大了。想要保護的人多了,結果可能就是一個也保護不了。”

    是啊,官做得大的了,心,也便跟著大了。

    正如他父親所言︰

    人心若水,心大則濁,水深則渾。

    抱飛雪,你身為止水第一名將,所得太多,我就不信你有那份膽量魄力,敢把拓拔開山放在你的身邊。

    只要你不敢,你就得按我為你計劃好的步驟去走,只希望,拓拔開山你莫要讓我失望。

    那一刻,他的內心深處卻浮現出另一個聲音︰淺水清,如今的你,可依然還是一池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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