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天風 作者:緣分0 (已完成)

 
河東 2014-5-12 12:10: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924757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一部 戰火兄弟情 第二十章 誓為名將


    當天邊那個孤寂的身影出現時,淺水清興奮地跑了過去。

    “嘿!”他招著手呼叫。

    飛雪低吼著看著那個人,發出憤怒的低嘶聲。

    如果不是這個家伙,自己又怎麼會失去獸王的地位。

    一匹年輕力壯的天鬃馬在當天晚上就開始了對牠權威的挑戰。

    如今,牠已然落寞,不再是天鬃馬王了。

    曾經高傲的牠絕不甘心屈服于一個小子之後。

    天鬃馬群中特有的三角隊伍里,牠從來都是站在最前方吃著最新鮮的草料,而不是墊在最底下的那根地平線中,吃著前方食用過的草料的弱者。

    牠要養好傷,再卷土重來,以取得自己應有的地位,排回到最尖端的位置。

    淺水清微笑著走過來。

    他說︰“嘿,還生我的氣啊?我向你道歉。瞧,我猜得一點都不錯,你果然掛單了。你們動物就是這樣,無論有多高的智慧,最終都是弱肉強食的待遇。只要你不再是最強的,那麼你就立刻會被拋棄。”

    飛雪輕蹄踏地,憤怒地咆哮著。

    牠警告淺水清,不要靠近牠。

    “瞧,我說中了對嗎?我們人可就不一樣了。只要是成為朋友,那麼無論你是強大還是弱小,我們都會愛護你,疼愛你,信賴你,幫助你。我知道你受了傷,不過身為獸類,你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醫生。為什麼你不尋求我的幫助呢?你知道我可以幫你的。”

    飛雪打了個響鼻,冷冷地看著他。

    “怎麼?不相信?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而已。”淺水清一臉的真誠。

    他在賭,賭天鬃馬就算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但也能憑借牠們特有的靈敏感覺猜到你要做什麼。

    所以他現在盡可能的表現出自己全部的忠誠,他賭一匹馬如果能預知危險,那麼對即將到來的真摯友情也應當有一定的感知能力。

    “你知道我在說得是真心話,對嗎?”淺水清繼續說。在這里,動人的詞語沒有任何意義,唯有真摯的情感才是打動牠的唯一方式。

    淺水清指指遠處的雲霓︰“看見那邊那個女孩了嗎?就是昨天差點被你撞死的那個。她是我的妻子。她能治療你,不過可惜啊,她手里的藥不多了,你是一匹馬,需要太多的藥。所以我們還要去草原上找一些藥來治療你。”

    飛雪的眼光看向了雲霓。

    “和我做朋友吧,飛雪。哦對了,飛雪是我給你取的名字,你喜歡嗎?”

    飛雪做了一個長嘶,看得出來,牠對這個名字很不屑一顧。

    淺水清無奈的點頭︰“好吧,好吧,你會習慣的。那麼……我們一起過去怎麼樣?去給你療傷。這大草原太大,我雖然知道在哪有藥,不過實在跑不過來。你能帶我去嗎?我是說為你找藥治傷……不是要騎你,只是互相幫助而已。你總不能讓我自己跑遍這大草原吧?”

    飛雪有些猶豫了。

    淺水清試著走得更近些。

    飛雪沒有後退。

    試著把手靠在飛雪的背上,飛雪抖了抖,卻勉強接受了。

    淺水清“哦吼”一聲,跳上了馬背,一轉飛雪的頭大叫︰“去接我老婆,然後我們一起去找藥治你的傷!”

    飛雪揚起雙蹄,在地上踏了幾下,帶著淺水清向雲霓飛奔而去。

    這一次,牠沒打算再撞死雲霓……

    世界上很多事情本就是第一次最困難。解決了第一次,後面的就好解決了。

    就好比女人的第一次總是最難到手的,可一旦到手,後面的就好辦了。

    當淺水清把這一切行為用這兩句話做了一個小小的總結並為此得意不已的時候,雲霓看著他的眼楮,惡狠狠的說了一句︰“今天晚上,你別想再踫我。”

    淺水清的臉立刻苦了起來。

    他已食髓知味,再不願讓雲霓離開自己那怕一分一刻。

    他拿著手里的一截盲腸苦惱不已--那是他剛剛騎著飛雪獵到一條蛇鹿後從它身上割下來的。

    雲霓好奇地問他︰“你要這東西干什麼。”

    淺水清便神秘地笑,他說︰“一個替代品,你不是暫時不想要孩子嗎?”

    雲霓立刻想到了什麼,臉頰飛起一團火紅的雲彩。

    淺水清,你這個流氓。她咬著嘴唇說,眼神中卻充滿了愛意。

    淺水清哈哈大笑……

    有了飛雪代步,走出大草原的速度大大加快。不消幾天,他們便已可遙望盤山。

    遠處盤山蜿蜒如蛇,層巒疊翠。那里曾經是天風與止水人數度大戰的戰場,也不知有多少英魂長埋于此。

    遠遠望著盤山,淺水清的眼中浮現出陣陣鐵馬金戈的廝殺之聲。

    戰士們憤怒的號叫,鮮血紛飛的場面,還有那永不停息的進攻號角,令淺水清突然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雲霓,假如我就此掉轉馬頭,帶你著遠離這血腥之地,從此歸隱田野不問那些紛爭。你會不會因為我做了一個逃兵而瞧我不起?”淺水清突然問道。

    雲霓幽幽嘆息︰“我知你不是那樣人。就算你願意為我這樣,我卻不能辜負家族,辜負皇恩。雲家在天風久享盛名,天下雲氏都望其歸屬。我若是與你私奔,天下雲家將顏面無存。我是雲家的獨女,爺爺愛我,父母疼我,兄長關心我,我從小衣食無憂,百事不愁。雲家不要我為他們做任何貢獻,我卻也不能為雲家的臉上抹黑,否則就真正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了。所以……水清,對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淺水清微微一笑︰“我就知道是這結果。沒關系,大不了我日後沙場征戰多建功勛,待功成名就之後再來正式娶你就是了。”

    古人好名,由來如此。淺水清知道說是說不動的,所以也不想多費唇舌。沒想到雲霓卻嘆道︰“水清,我也盼望如此,但是只怕……我們有緣無分了。”

    “什麼意思?”淺水清一楞,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覺。

    雲霓看著淺水清的眼楮,終于一字一頓地說道︰“其實,有件事我早該告訴你的……鐵血鎮鎮督,靖逆將軍南無傷,他是我的未婚夫。”

    仿佛一聲驚雷炸響在耳邊,淺水清在那刻被這個消息沖擊得幾乎要暈了過去。

    “你說什麼?!”他大吼。

    “我說,鐵血鎮督南無傷,是我的未婚夫。我雲家與南家世代至交,早在兩年前,父親就已將我許配給南家二公子無傷。當時無傷在盤山指揮大戰,無暇回家娶親,一直拖延到現在。這次皇帝有感無傷多年出征無暇顧家,特許我往赴前線探望南無傷,予我自訂婚期,擇日成親之權。”

    再不會有任何消息比這件試淺水清的打擊更大了。胯下的飛雪仿佛覺察到了淺水清的怒意,也發出了一聲長嘶,震徹四方。

    淺水清死死地看著雲霓,那張如玉嬌顏上,已布滿了淚痕斑斑。

    雲霓泣道︰“我與南無傷,不過一面之緣。與你,卻是三生之約。自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你才是我這生注定要嫁的人。當日你無畏權貴,挾持于我,我心雖驚,卻覺得你是個真正的男人。那天你故意出言激我,勸我離開,我就知代你心中已經有我,只是念在彼此身份懸殊不願做非分之想。誰能想到造化弄人,你我竟會一起落難于草原之上。你為我舍身飼虎,身負重傷,我卻知那是上天有眼,給你我能在一起的機會。我感天謝地,此生終于有個能讓我全心相愛的好男人,但天地雖容我,國法家規不能容我。我若嫁你,你必死,鐵血鎮必亂,暴風,雪風兩大軍團之間必生嫌隙。所以,為家,為國……水清……我,不能跟你。”

    淺水清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

    何為家?何為國?

    天地不仁,一個女子連挑選自己心愛的男人的權利都沒有,這樣的家,這樣的國,又怎麼值得去愛?

    可惜他自身明白這些道理,雲霓卻不可能明白,雲風舞不可能明白,雲嵐不可能明白,南無傷更不可能明白。

    雲家是名門望族,絕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女兒被一個小兵拐跑這樣的事實;南無傷是鐵血鎮督,手中握有一萬八千名士兵,兩千衛隊,掌一省之地,無數人的生殺大權,更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未婚妻被屬下一個小兵拐跑的事實。

    他和她,不可能在一起,也不可以在一起!

    “水清,你我緣分已盡,前方就是孤星城。從今日起,你我再不可親近。”雲霓眼望前方,堅定的說道。

    淺水清呆滯道︰“既然這樣,在草原的日子,你為何又不說這些?為何在**給我之後,才告訴我這些?若是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動你。他日你下嫁南無雙,他要是發現你已經不是處子,必不能善待于你。”

    “因為……我是真得愛你!”雲霓的臉上掛滿了淚珠︰“為了你,什麼樣的後果,我亦無怨無悔。我不告訴你,只是因為,我不想影響你的心情,你的決定。草原上的那段日子雖然短暫,但卻是我心中最快樂的時光,跟著你縱然吃苦受累我也甘願!”

    那一刻,淺水清也是真得呆了。

    愛,原來真得可以深到如此地步嗎?

    “雲霓,給我時間,我一定能建功立業,堂正娶你過門。上天既讓我遇見了你,我就百死也不能放你離去。”淺水清斬釘截鐵的說。

    雲霓苦笑道︰“當日你屢次救糧草隊于危難之中,我就知你有蓋世之能。可是眼下的情況,我縱能拖上一年半載,又能如何?你現在只是一員新兵,縱然拼死殺敵,又能建多大功勛?南無傷才華橫溢,但若無家世背景,也不可能居一鎮之首。除非你能拿下三重天,創不世奇功,否則你今生難有作為。”

    “那我就拿下三重天,作為迎娶你的聘禮!”淺水清斬釘截鐵道。

    雲霓愕然,只看到淺水清眼中那堅定不移的神情。或許是這不成功便成仁的堅決影響了她,雲霓突然覺得,天地之大,未必便無路可走。她本是剛強女子,性情剛烈忠貞,既然死心踏地愛上了淺水清,便再也不管不顧,一咬牙說道︰

    “好,君既有志,我就給你一年的時間。我知你本是天縱將才,只因機緣未到,不能發跡。如今雲霓我身屬君,心系君,只盼你能早日建功立業,堂正娶我。南無傷雖是我未婚夫婿,我卻自有辦法拖他一年半載。一年之後,若你仍不能打下三重天,兵揮大梁城,建奇功,創偉業,屆時只怕便拖無可拖……到時你我之事敗,我或可幸免一死,你卻再難活命。我身為雲家之女,不能背負家恩,隨你遠去,心有愧疚,惟有盼你早成功名,到時我再以死相逼,或者還有成事之望……倘若你不幸戰死沙場,我當自刎相從,隨你于九泉之下……望君,好自珍重。”

    那一刻,淺水清眼中迸發出勃勃烈火,幾乎要燒灼了整片蔚藍天空。

    他跳下飛雪,劍指向天,對著天空莊嚴起誓︰

    淺水清此生為人,當出人頭地,為萬世英豪。今朝為兵,浴血沙場,他日為將,縱橫觀瀾!今立此誓,請蒼天為證!

    宇宙蒼茫間,淺水清的誓言如鷹擊長空,漫卷風雲。清音響徹雲霄,由天地來見證這生離死別的一刻。

    雲霓跪伏于地,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起來。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一部 戰火兄弟情 第二十一章 傷離別 雨打風吹去


    在那個初晨藹的早晨,他們終于走出了草原,來到了孤星城。

    孤星城,始建于四十年前的止水人。那是他們試圖擺脫三重天的束縛,向外拓展而做出的努力。

    十年之前,止水人與天風人之間的戰斗,還處于有攻有守的地位。但是在暴風王烈狂焰成為暴風總帥的第六個年頭,他在豐饒草原的那場大決戰中,以少敵多,一舉擊潰止水人二十萬大軍之後,戰爭的形勢便徹底扭轉為近十年來的天風攻,止水守的局面。

    在那之後,圍繞孤星城,也曾發生過歷次大戰,止水人拼死守護這座城池,但最終還是讓它變成了天風人進攻止水的橋頭堡。

    它就象是一座用鋼鐵鑄就的城市,渾身都散發著黑  的冰冷鐵光。巨大的城牆上,士兵林立,守衛森嚴。大批的騎隊進進出出,帶來的是無盡的殺意。

    在這里,士兵就是居民。

    這是一座充滿殺戮與血腥的城市,它的身上已經覆蓋了太多的冤魂,有天風人的,也有止水人的。城牆上的班駁告訴著每一個人,它曾經經歷過多少苦難與傷痛。

    它曾被大火焚燒了三天三夜,也曾被無數戰士的鮮血徹底染紅,它是歷史的見證,直到某天,天風人的鐵蹄踏過三重天,邁出新的步伐。

    孤星城的大門仿佛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每天吞吐著海量的士兵進出。

    今天,這扇大門打開的同時,一彪鐵騎如鋼鐵洪流般洶涌噴出,向著草原的方向急奔而來。

    獵獵旌旗,一個碩大的“南”字迎風招展,昭示了主人高貴的身份。

    “到了這里,差不多也就該結束了。”淺水清的聲音有些黯然。

    他現在已經不再和雲霓共馬而坐,而是雲霓騎馬,淺水清步行。

    “讓飛雪離開吧。牠是神馬,這個世界容不下牠。你現在只是一員新兵,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不想你因為飛雪而被人無辜害死。”眼看著接應人馬即將來到,雲霓也下了馬。

    淺水清點了點頭,他拍拍飛雪的脖子道︰“好兄弟,你送我送到這里,也算夠義氣了。人類的世界,現在暫時不適合你。你是高高在上的馬王,過慣了無拘無束的日子,不喜歡鞍和蹬,也不會喜歡沖鋒的號角,更不會喜歡有人騎在你的身上拼命地用鞭子抽你打你呵斥你,看著你的同伴一個個倒下。所以,你還是回草原做你的馬王吧。你的傷已經好了,回去,讓那個篡你位的家伙好好吃點苦頭,然後繼續過逍遙日子吧。”

    飛雪長嘶了一聲,顯然是聽懂了淺水清的話。

    牠後退了幾步,用腦袋友好地拱了拱淺水清的懷抱,再用警惕的眼神看著遠方那騎飛速奔來的騎隊,眼神中出一抹不屑。

    “希!”牠仰天長嘯。

    嘯聲傳徹四方,騎隊的戰馬驚起,竟然再不敢向前,任憑戰士們怎樣驅策,也不肯邁動半步。

    天鬃馬,馬中獅虎,永遠的強者,淺水清再一次見識到了飛雪真正的威力。

    飛雪放開四蹄,向著草原深處狂奔而去,如一道銀色閃電,轉瞬間消逝在地平線的盡頭。

    望著飛雪離去的影子,淺水清的嘴角邊出一絲苦澀的淺笑。

    飛雪走了,雲霓也即將離開。

    身在這個世界,甚至連保護自己最心愛的人和物的權利都沒有。

    那一刻,他握緊了鐵拳。

    “總有一天,你們都會回來的!”……

    騎隊旋風般撲至,最終來到雲霓的身邊。

    領隊的年輕人,身穿火雲戰袍,頭頂半覆面鐵盔,盔纓隨風飄展,威風凜凜,英姿颯爽。

    這個年輕人,就是鐵血鎮鎮督,靖逆將軍南無傷了。

    鐵盔下俊俏的臉色有些蒼白,顯然還震驚于剛才飛雪的那一聲長嘶。他眼望遠方,喃喃地說了一句︰“難道那就是傳說中的天鬃神馬?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竟然任雲霓驅策?”

    不過他掌兵多年,終究還是很快就恢復了鎮靜,此刻充滿深情的眼神望向雲霓,在陶于她動人容顏的同時,不忘跳下馬,來到雲霓的身邊,柔情款款地說︰“雲霓小姐,南無傷保護不力,讓你受驚了。”

    雲霓的眼皮都不袒下,神情莊重如一尊佛像︰“將軍不必客氣。我知將軍身懷國家重托,重責大任絲毫不敢有負。當日之事,屬突起之變,將軍不察,一時照顧不及亦屬平常。如今雲霓安然歸來,將軍亦可放心了。”

    南無傷喜道︰“我知道雲霓小姐是不會和無傷計較這些的,不過無傷依然深感愧疚。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派人四處尋找小姐的蹤跡。這次听到手下說小姐偵察到出現的消息,我再不顧手中軍機要務,親自趕來接你,只怕再有什麼風波出現,又要徒生波折了。”

    “勞南督費心了。”雲霓淡然回答。此刻雲霓的眼波流轉,泛動著如霧的煙霞,神采動人之極,看得一眾人都有些痴了。

    南無傷雖然早與雲霓有婚約,但還只在小時候見過一次。那時大家年紀都小,尚不懂事,哪里有美丑之分,只覺得那小姑娘那時長得尚算可愛,不過如此而已。沒想到一別經年,雲霓竟然出落成了絕世美人,他心中歡喜,看得眼都直了。

    他卻不知道,這美女早已不屬于他,而屬于那個被他徹底忽略了的小兵的了。

    南無傷這個時候和雲霓說話,眼里早沒了旁人。

    淺水清站在那後面,看到的卻是沐血,戚天佑他們。

    他們竟然就跟在南無傷的後面。

    戚天佑還向淺水清眨了眨眼,看意思是要他放心。

    當日駐馬店一戰,沐血被碧空晴的口袋陣卷了個水泄不通,淺水清情急生智,硬是指揮新兵隊強行為他們打開了一條生路。至于那之後如何,淺水清也不知道。如今看到大家都安然無恙,終于放下心來。戚天佑的那個眼神,八成是告訴自己,他們已經在南無傷的面前,為自己說盡了好話。

    南無傷殷勤說道︰“雲霓小姐奔波草原,這幾天想必吃了不少苦。孤星城前線,沒什麼好吃好喝的東西,只能略備幾樣小菜,希望小姐不會嫌棄。”

    雲霓懶洋洋的回答︰“吃也就罷了,只是有件事還要請南督為我做主。”

    “什麼事?南無傷一定為小姐做到。”

    雲霓微微一笑,一個轉身突然縴縴玉指指向了身後的淺水清。她忿忿說道︰“要不是這個人挾持我,逼迫衛隊參戰,這些日子我又怎麼會吃這許多苦頭?他帶著我流落草原,浪跡天涯,不以主貴,卻每日里帶著我狂奔亂跑,無分尊卑上下,最終流落草原十數日之久。這些日子來,我忍架凍,苦不堪言,皆因此人之過。南無傷,你若有心娶我,就先為我殺了這個混帳東西,以平我心中怒火!”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沐血和戚天佑做夢也沒想到當初在駐馬店還對淺水清頗為關照的雲霓突然之間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南無傷也吃驚于雲霓怎會變得如此激烈起來。

    惟有淺水清,看著雲霓的眼神,一眨也不眨,似乎想要從中,尋出些什麼東西來。

    可是那個時候,他看到的,只有雲霓堅定的目光和……

    是的,是那慨然赴死的勇氣。

    淺水清立刻明白了。

    他淒然一笑,一語不發,然後緩緩跪倒于地……

    “南督,不可以啊!”第一個叫出來的正是沐血。

    沐血跳下馬來跪在地上大叫道︰“南督,駐馬店一戰,碧空晴三次進犯我部。若無淺水清以身犯險,屢次救我部于危難之中,則不但我部人馬將盡為碧空晴屠戮,糧草也將盡毀于敵手。南督大恩,請饒了淺水清一命。他只是新卒一員,有很多規矩都不懂。冒犯雲霓小姐固然罪不可赦,但是拯救糧草隊也是大功一件。望南督以功抵過,饒他一命啊!”

    南無傷的眼神收縮如針,他盯著淺水清,心中一股怒氣勃然而發︰“你就是淺水清。”

    淺水清低頭回應︰“屬下正是淺水清。”

    “好,很好,這兩天,盤山前線可是傳遍了你的大名啊。”南無傷的口氣里帶著一絲陰兀。“你可知道你犯了什麼錯?”

    “水清知道。屬下擅自挾持小姐,逼迫衛隊參戰,為救糧隊,帶著小姐奔波草原,罪無可赦。水清不求恩典,甘心受罰!”

    戚天佑也跳下馬跪拜在南無雙的身前︰“南督,淺水清雖是一介小,但卻有勇有謀。訓練營一戰,淺水清斬殺逃兵,拼死一戰,是為有節;風車陵一戰,他英勇作戰,一人殺死三名熊族武士,是為有勇;駐馬店三戰,他無視生死,以火燃車,沖散敵陣,指揮新兵救出我部騎隊,是為有謀有膽。如此有勇有謀,有膽有氣節的戰士,當為我天風戰士之表率,萬不可因……因此而殺啊!”

    南無傷冷哼︰“你是想說,萬不可因一女子之言,而隨便斬殺我軍有功之將嗎?”

    戚天佑伏地叩首︰“屬下不敢。”

    南無傷狠狠地瞪了淺水清一眼,思索良久,仰天嘆出了一口長氣。然後他大喝道︰“淺水清目無軍紀以下犯上,來人,把他押入大牢,聽候處置!”

    “是!”眾士兵喝然應諾。

    那一刻,淺水清被五花大綁,他的眼中,卻只有那草原上翩翩起舞的一道倩麗身影。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一部 戰火兄弟情 第二十二章 借刀殺人(上)


    孤星城,摘月樓。

    雲霓眺望遠處,眼中無盡幽怨,終只是發出了一聲幽幽嘆息。

    “小姐,您的薄荷冰蓮茶已經送來了。”一個青衣小婢捧著青瓷雕花碗小心地走了進來。

    “放在那就可以了。”雲霓淡然道。

    “是。”小婢恭敬回答,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于又沒敢說。

    “是不是南督來了?”雲霓頭也不回的問。

    “是。”小婢連忙回答。

    “請他進來吧。”雲霓道。

    脫下軍裝的南無傷,看上去更有幾分溫文儒雅的味道。他看上去文質彬彬,象一名書生,更多于象一名將軍。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想到,名震止水,以一鎮之力封住三重天,令止水大軍寸步難以前行的鐵血鎮鎮督,竟然會是如此秀氣的一個人。

    然而就是這位天風皇帝親自冊封的靖逆將軍,少年得志,帶領手下兩萬官兵,面對止水大軍,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他與雲霓的哥哥雲嵐,號稱天風雙秀。一個揚威惡浪河,一個名震三重天。

    此刻南無傷步入內堂,俊秀的臉上挑起一抹紅光。他見到雲霓,先是鞠了一躬,然後才說︰“雲小姐,無傷又來打擾您了。”

    沒有成親,雲霓雖是他的未婚妻,他卻也不敢過于唐突,只能叫她雲小姐。

    雲霓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南無傷從懷里掏出一個小錦盒,走到雲霓的身邊柔聲說道︰“我知道雲霓你喜歡花草書畫,所以特別讓人去拜訪了一下這孤星城中的幾位名門大豪,托小姐之福,終于找到了這株迷天草。迷天草可鎮痛解乏,止血生膚,功效神奇,用于制造生肌散,是最好不過的上品。雲小姐家學淵源,為我前方將士帶來良藥,南無傷再此先謝過小姐了。這株迷天草,就贈給小姐,聊表心意。”

    迷天草是世上難得的奇草,雲家的生肌散之所以神效無比,很大程度上就得益于這種來之不易的奇藥。只是材料難得,煉制不易,淺水清托天之福,雲霓受家中所托,帶給南無傷的藥全讓淺水清一個人享用了。

    雲霓只是看了一眼那個錦盒,不為所動,淡然回答︰“多謝將軍費心了。這些日子,將軍每日來訪,定然會送些好東西來。我這小小房間,只怕快要擺不下將軍的禮物了。”

    南無傷的臉上出了一個好看的笑容︰“沒關系,我在孤星城的那所院子足夠寬敞。小姐若是不嫌,可移榻屈尊。無雙這些年收攏來的一些好東西,也都放在我那院子里。小姐若是肯過去,到也省了我來回搬運奔忙了。”

    南無傷的確是個很會說話的人,他明明在催促自己早日下嫁,卻能說得這樣委婉。南無傷本身是個儒將,文武雙全,且知禮節,懂進退,胸懷大志,明曉大義。當年雲風舞為自己定下這門親,看中的不僅是南無傷背後的顯赫家世,更是南無傷本身確有真材實料。倘若自己當初不是遇上了淺水清,或者真得就會傾心于他也說不定。

    一想到淺水清,雲霓的心中又是一番黯然。

    金石之盟言猶在耳,轉瞬之間勞燕分飛。一個在前方奮戰殺敵,一個卻在後方的金絲籠中翹首以盼,造化弄人,怎令她不感傷難過。

    “不必了。”此刻雲霓淡淡道。“我此來只是探望鎮督,不久後便要回蒼天城。天風二世嘗言,三國不統,國之大患,國事當頭,不以家憂。你我身為天風臣子,當以此為警言,時時提醒自己才對。”

    南無傷的臉色有些難看︰“雲小姐這麼說,是要到我踏破三重天,兵指大梁城,收復止水,回師蒼天的那一刻,才肯委身下嫁了?”

    雲霓眺望遠處,悠悠道︰“我給你一年的時間。若是一年內你不能做到,我就嫁給能做到的人。若是一年後大軍依然屯兵三重天外,我……”

    她頓了一頓,然後看向南無傷︰“我就剃度出家。”

    南無傷心中一顫。

    三重天若是如此好攻打,他又何必到現在仍遲遲止步于三重天外?

    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南無傷說︰“雲小姐,豐饒草原回歸之後,小姐便一直悶悶不樂。我知小姐惱我保護不力,致使小姐流落荒原,餐風飲,忍架凍。其實小姐出事當日,我已親率大軍馬不停蹄,日夜不眠地趕來接應。誰成想那混帳小子竟然帶了你跑入荒原,我卻誤打誤撞救了護糧隊……未能親手解小姐于水火之中,是我無雙生平大憾,當時我便書信一封給雲嵐兄請罪。得知小姐無事的消息後,我再無心軍務,親率衛隊出城,趕赴接應小姐,我的心意,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一番話說得聲情並茂,就算是雲霓聽了,也不能嘆服南無傷應對得體,舉止合理。奈何羅敷有夫,她心中卻是再容不下別人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當日我要誅殺淺水清,你卻力排眾議,保他不死?”雲霓生氣問他。

    當日從草原歸來,雲霓一反常態,力控淺水清擅自挾持于她,調動身邊衛隊參與對飛雪衛的戰斗,導致撤退不得,最終流落草原。堅決要求南無傷處淺水清以死罪。

    這令沐血,戚天佑等人大為驚慌,紛紛上去求情,稱若無淺水清,則護糧隊早被碧空情屠光殺盡,糧草也必盡毀于敵手。懇請南無雙網開一面,恕他不死。

    南無傷治軍多年,深知軍心的重要性。淺水清在護衛糧草一事上,屢立大功,雖說挾持了雪風軍團總帥的女兒,南無傷的未婚妻,但卻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真要殺了,只怕以後軍中謠言必起,說天下良將,不及美人回眸一笑。天風帝國立國百年,雄踞天下強國之林,靠得不是天險強阻,而是戰士們英勇的斗志和嚴明的紀律。

    一旦軍心渙散,則天風人賴以稱雄的本錢立刻全無。

    此例不可開。

    南無傷心中也恨淺水清,但他卻不能不力保淺水清。

    說起來,這事也怪雲霓自己不好。

    當日淺水清帶著雲霓回歸,倘若雲霓不說殺他,他當然可用違抗軍命,以下犯上的名頭殺掉淺水清。偏偏雲霓卻當著所有軍官將士的面要他殺淺水清,這樣一來,他若再動手殺人,理由再多,也會被人認為是受未婚妻唆使而擅殺功臣。為了個人聲譽,他反而不好下手。而且他下意識中,雲霓越是恨淺水清,便越是說明他兩人在草原奔波的那段日子里,並沒有出現任何事情。這到使他對淺水清的恨意減了幾分。

    孤男寡女,草原流浪,本就易惹出緋聞仕。雲霓一回來,就主張殺掉淺水清,立刻平息了所有潛在的謠言,也保證了南無傷頭頂的帽子絕不會是綠的。他心情大好,自然不會計較更多的事情,因此軟語溫存哄騙雲霓,只說來日定找機會重重懲罰他,一轉身,卻封了淺水清一個哨官的職位。軍中听說新兵淺水清大逆不道,挾持鎮督的未婚妻,只為保護軍糧,本已為其所折服。听說南督不降其罪反嘉獎有功,更加欽佩南無傷大功無私,一時間,鐵血鎮督南無傷的聲譽再上層樓,如日中天。

    惟有雲霓,令世人更增加了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的看法,眾人口中無言,心中鄙視。只有淺水清自己知道,雲霓為保他,付出了多大的犧牲。或者在雲霓心中,她也並不看好淺水清日後能功成名就,所以干脆賭上一把。倘若賭輸了,只怕死的就不是淺水清一個。

    畢竟,那是一個很大的冒險。

    此刻雲霓再提此事,南無傷只能淡淡苦笑︰“淺水清一事,我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知小姐恨他甚深,而此人令我心中摯愛屢陷險境,我也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只是軍中行事,不可因身居高位而鹵莽行事,否則就是授人話柄。輕則遭人詬病,重則上書彈劾我治下無能,因私亂公。不過為了小姐,我定不會輕饒了這小子。如今我已定下一計,定可為小姐解氣.”

    南無傷少年得志意氣風發,要說沒人眼紅,那是不可能的。他出身世家,深通權謀之道,知道做好事要高調,做壞事則一定要低調。要殺淺水清,是千千萬萬不能自己動手的。

    雲霓心中一跳︰“那你想怎麼做?”

    南無傷微微一笑︰“我已下令,將衡長順由血風旗調至鐵風旗虎豹營,取代沐血成為那一衛的衛校。”

    “你說什麼?”雲霓大吃一驚。

    “軍中調動,本屬常事。沐血居官無能,險失軍糧,自當受罰。我將他官降一級,乃是權限所在,職責所差,旁人自不能有話說。衡長順一路護衛小姐,沿途盡心盡力,鞠躬盡瘁。遇飛雪衛劫糧,挺身而出,其忠勇可嘉,自當重用。由旅尉升至衛校自然也是正常的。血風旗下六校俱在,無錯不受罰,無功不受祿。既然沒了可以安插他衡長順的位置,自然只能往別的旗放放了。正好沐血降官,衡長順升遷,掌管他那個衛,乃是順理成章之事。衡長順其人驕橫跋扈,桀驁不遜,依仗武功高強,縱橫軍營,少得人心。他與淺水清有私怨在身,若是假公濟私,以權害命,那也是極正常的事。淺水清若因他而死,與我無關,與你也無關。屆時我自會殺衡長順為淺水清報仇,以平軍心。”

    一番話淡淡說來,聽得雲霓如晴天霹靂打在身上。

    那天她和淺水清返回孤星城,就知道以兩人身在草原的日子,定會惹來不必要的蜚語流言。為了保護兩人,雲霓故意喊著要殺淺水清,她相信沐血,戚天佑他們肯定會力保他不死。事情正如她所料的那樣發展,南無傷果然中計,沒有為了自己殺淺水清。

    沒想到南無傷心機深沉,為了討好自己,竟然又想出了這麼一個借刀殺人之計。

    此刻她心中惶惶,再不知如何是好。

    南無傷卻微微一笑,告退道:“請小姐,敬侯佳音便是。”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一部 戰火兄弟情 第二十三章 借刀殺人(下)


    調令下來的時候,虎豹營一片沸騰。

    幾個士兵高聲狂叫起來︰“南督這是什麼意思?沐校帶領我們沖鋒殺敵,哪次不是一馬當先。他對咱們兄弟那麼好,有哪回虧待過我們?憑什麼要把他撤下來換個我們不認識的來做衛校?我們不服!”

    沐血臉色寒如冰雪︰“閉嘴,南督的命令也是你們幾個混帳小子可以抗拒的嗎?護糧三戰,我方四千五百之眾,卻被敵人打得落花流水傷亡慘重,若不是淺水清智救大家,南督又及時來援,大家早就尸骨無存。我沐血無能指揮大軍作戰,只能做個沖鋒陷陣的小卒,降我為旅尉,份屬應當,也是鎮督職責所在,這有什麼好奇怪了?你們亂叫什麼?!”

    一大群士兵紛紛站在空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是臉色依然憤憤不平。

    “那個衡長順,狗屁不是。他打仗到是夠勇猛的,可從不把手下的兵當人看,動輒打罵。他來做衛校,只怕大家又要沒好日子過了。”一個小兵在下面嘟囔。

    沐血回手給他一巴掌,大喊︰“老子也會打人!你們這幫兔崽子,給點臉色就上天,不聽話就得挨揍!別看老子現在降了一級,照樣管著你們呢。誰再胡說八道,我宰了他!衡長順曾與大家一起浴血奮戰,與大家也早不陌生.他此番過來,大家必須聽他號令,不得違逆。否則……我沐血第一個不饒他!”

    沐血一發火,大家終于都不敢說話了。

    還是戚天佑,一把摟過沐血的肩膀哈哈笑道︰“老沐你發這麼大火干什麼?大家也都是在為你叫屈啊。你看,護糧一戰,人人升官。方虎做了哨官,我成了旅尉,淺哥兒這小子更是初上戰場就成了哨官。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待遇啊!大家都升官,就你被降職,難怪誰也受不了了。”

    沐血長長的嘆了口氣,小聲對戚天佑說︰“從軍者,升降本屬平常。只要你不死,就總有再升遷的機會。我煩躁,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這次接替我的是衡長順。護糧一戰,他受淺水清所迫聽命于我,其實心中對我根本不服。如今他過來做了衛校,他與淺水清又有怨隙,只怕到時候少不得會有是非啊。”

    方虎怒哼︰“南督也真是的,降便降了吧,也沒什麼大不了。問題是他派誰來不好?偏偏派衡長順那家伙來。那家伙仗著自己功夫不錯,與血風旗李規將軍好象還有點什麼沾親帶故的關系,所以總是斜著眼看人,任誰都看不起。他一過來,只怕大家都沒好果子吃……我得提醒淺哥兒一下,讓他小心點。”他說著就去了淺水清的營帳。

    淺水清升官之後,幾個和他關系交好的家伙就不再叫他名字,改口叫淺哥兒了。

    戚天佑看著方虎遠去的身影,心中卻不免想道︰這,真得只是巧合嗎?……

    淺水清不在軍營中。

    孤星城的中央有個小酒館,長期以來都是下級軍官們去喝酒打屁的好地方。

    淺水清此刻就坐在酒館里自斟自飲。

    當戚天佑和方虎方豹兄弟還有雷火來到這個酒館的時候,淺水清剛喝完第三杯酒。

    “自從草原回來之後,這小子沒事就到這里來喝酒。”方虎說。

    “他有心事。”方豹說。

    “從我認識的那天起,他就一直有心事。”輕易不開口的雷火竟然也冒出了一句︰“不過這次,他的心事好象比以前更大了。”

    戚天佑道︰“他要是不想說,我們就別逼他。來,大家一起坐下來喝一杯吧,不管怎麼說,這個家伙每次喝酒都沒有把自己灌醉。”

    他們是站在淺水清的旁邊說這話的,淺水清呵呵一笑︰“背後說人閑話,你們好歹也離我遠些再說啊。我沒什麼心事,只是無聊就到這里來坐坐而已。來,大家一起喝一杯。”

    淺水清的神情從容,眼神中出淡定的笑意,心中的思緒卻翩飛向那高可觸天的摘月樓上。雲霓,你可知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我喝酒,卻不敢喝醉,睡覺,也不敢睡死。我怕我不夠堅強,在神態中出馬腳,更怕我不知不覺,在睡夢中吐真情。我每天承受煎熬,卻必須笑面大家。每日想你,卻必須想辦法將你遺忘,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我愛你,可是,我卻必須忘記你。

    心中的酸楚隨著眼神中的那點蒼茫一閃而逝,淺水清的臉上依舊是笑意盎然︰“戚大哥,來,這次我淺水清大難不死,還要多謝你和沐校的仗義直言呢。”

    戚天佑臉色一暗︰“沐校已不再是沐校,而是沐尉了。”

    “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不過那又有什麼關系呢?在大家的心中,難道沐校成了沐尉,大家就會不再尊重他了嗎?難道你戚大哥以後也不會再聽他的了嗎?”淺水清反問。

    戚天佑一楞,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沒錯沒錯,沐校,永遠都是我們的沐校。還是你小子說得對啊。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沐校的事的?”

    淺水清的眼中閃出一絲譏誚︰“有人升了官,自然要到我這里來耀武揚威一番。”

    幾個人都是一楞,同時叫了出來︰“衡長順?”

    “是啊。他剛來過。”淺水清呵呵笑道。

    “他沒把你怎麼樣吧?”方虎忙問。

    “我還活著。”淺水清嘿嘿一笑。

    這一笑陽光燦爛,卻沖不散大家心頭中陰霾。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一部 戰火兄弟情 第二十四章 話當年 千人斬


    一口辛辣的酒入肚,火燒火燎一般,沸騰出心中滔天的豪氣。

    雷火一拍桌子,大吼道︰“哥幾個都是從死亡沙場里拼出來的,早該看淡生死了。干什麼現在還都一個個哭喪著臉就好象沒見過死人一樣?他衡長順算老幾?惹急了老子,先把他揪過來揍一頓再說!”

    方虎方豹兄弟倆對看了一眼,同時嘆息︰無知是福啊。

    還是淺水清拍拍雷火的肩膀笑道︰“照理呢,我是該贊成你說的話,然後拍著胸脯說衡長順算個屁?給兄弟你舔靴子都不配。不過呢,我還是覺得有些事該提醒你一下比較好。我是說……你要想揍他,恐怕比較困難。被他揍一頓,到是相對簡單很多。”

    “怎麼?”雷火不明白。

    “你大概還不知道,衡長順的旅尉是怎麼得來的吧?”淺水清問他。

    雷火搖頭。

    方虎嘆氣︰“他是百人斬,和別人不同的。”

    百人斬?雷火一呆︰“什麼叫百人斬?”

    旁邊的幾個人差點沒噴出來。想不到這個直楞種竟然連百人斬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所謂百人斬,就是殺過一百個以上的敵人,才能叫百人斬。”淺水清無奈地拍著雷火的肩頭道。

    雷火腦袋一晃,很是不服氣地喊︰“很難嗎?風車陵一戰,駐馬店三戰,俺前後已經殺了十多個敵人了。象這樣的仗再打幾次,俺也是百人斬。”

    方虎隨手給了他腦袋一下︰“你個傻子,你當百人斬真那麼好做啊?象那樣的戰斗再來上一次,你小子能活著都是運氣。當時要不是淺哥兒救了大家,咱們又正好踫上南督的部隊,還不是全部都得死在那里。沙場凶險,你能活下來的每一天都有運氣的成分。殺一百個人……你以為你是戰神啊?還是敵人都是木頭,伸著腦袋讓你砍?”

    方豹哈哈一笑︰“你小子也不想想,要是百人斬那麼好做,那還不人人都成了百人斬?三重天一共才七萬人的守軍。咱們鐵血鎮一萬八千官兵,每人殺十個,三重天的人全加起來都不夠咱們殺的。為什麼到現在我們都打不下三重天?對大部分的士兵來說,一個戰士這輩子能殺一個敵人,就屬于撈回來了!值了,懂嗎?”

    雷火晃著腦袋,很是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戰場上永遠沒有一相情願的戰斗。

    一個基本道理就是︰當你面臨一個敵人的時候,無論武功高低,你和對手的死亡概率永遠是一半對一半。

    另一個基本道理則是︰戰場之上,永遠都是勇者的天下。有些人,一輩子可能殺敵無數,有些人,卻可能訓練無數日之後,連刀都未來得及舉起來,就倒在了敵人的飛雨箭矢之下。

    死去的人,未必不是好漢,能活下來的,卻個頂個的是勇士。

    真正的百戰勇士,從來都不是一個普通小兵的力量所能抗衡的,哪怕他的功夫再強,斗志再盛。

    天風帝國對百人斬的稱號有著很嚴格的要求︰必須是在正面戰場上以近身肉搏方式殺死的敵人才能算數。其他方式殺死敵人,計軍功,但不入百人斬之數。至于擊潰流寇逃兵再多,也不算進百人斬之數,更別說殺平民以冒功了。

    每一個百人斬的稱號,都是必須得到士兵們的衷心擁戴後才能賜予的。

    凡百人斬者,必賜金質勛章,授軍餃。所管轄的士兵更是絕不會低于其殺敵數。

    衡長順征戰沙場多年,殺敵一百三十余人,因此才獲封的旅尉。他的這個官,完全是靠著自己手里的一把刀殺出來的,而不是靠指揮作戰贏來的。理論上來說,你要是能一個人砍死一萬八千零一名敵人,你甚至可以超越鎮督做軍帥了。當然,這實際上是個士兵們連做夢都不會出現的數字。

    帝國勛章中,金質勛章本屬普通。只要稍有寸功即可獲得。在帝國戰史上,獲金質勛章者,遠比百人斬多得多。因此凡因殺敵百人而獲金質勛章的戰士,通常都會在自己的勛章上刻上一道深深的刀痕,涂上鮮血,以示區別。

    衡長順的胸前,就有這樣一枚刀紋金章。這也是為什麼當初淺水清一看到衡長順的那枚勛章,就知道這個人厲害到可怕的原因。

    凡百人斬者,皆強悍勇猛,死戰之士!

    這些事,在當兵之初,大家幾乎就都知道。大概也只有雷火這樣的莽漢,才會不關心這些了。

    “雷火,你可知道咱們鐵血鎮一共有多少個百人斬嗎?”淺水清問他。

    雷火搖搖頭。

    淺水清伸出兩根手指頭做了一個交叉︰“不會超出十個。”

    一萬八千正規士兵,再加兩千衛隊的鐵血鎮,最終只有不超過十個百人斬,由此可見衡長順到底有多厲害了。雷火終于啞火,再說不出半句話來。

    好半天,雷火才小心地問道︰“那……咱整個暴風軍團里,有幾個千人斬啊?”

    這次他聰明了,把範圍擴大到整個暴風軍團去問。

    眾人皆是一呆,互相看了看,然後同時放聲大笑起來。方虎簡直樂得合不攏嘴,拍著雷火的肩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說雷兄弟啊,我算是服了你了。你知不知道殺一百個人是百人斬,殺九百九十九個也是百人斬?千人斬……那得打多少仗才能做到啊。”

    “假如你的功夫足夠高,每場殺敵十人,歷經百戰,也就正好夠了。前提是無論戰爭輸贏,你都得活下來。死去的千人斬,等于沒有。可惜啊,戰爭不是做算術,不是數一個數,就能倒一個敵人的。哈哈。最近十年來,鐵血鎮和止水人所有的交鋒加起來大概也不過百次,所以你還得祈求每次戰斗,都得有你上場的份。”淺水清也搖著頭笑,因為雷火這個活寶,自己的心情到是好了許多。

    “真要能做到,那可就是真正的百戰勇士啊。”方豹也嘆息。

    “那……那到底有沒有啊?”雷火也急了。他知道自己這個問題有點蠢,不過還是很渴望能有某個英雄創造出這樣的奇跡出來。

    “當然是沒有啦!”方虎大笑︰“別說暴風軍團了,就是整個觀瀾大陸都不會有一個的。幸好你沒問萬人斬,不然我真得要笑死了。哈哈哈哈!”

    就是那個時候,一個聲音突然悠悠響起︰“不,這個世上,有千人斬。”

    什麼?眾人愕然抬首,卻看見說話的,正是戚天佑。他手中拿著酒杯,眼神中帶著無盡的迷惘,象是陷入了遙遠而深沉的回憶之中。聲音仿佛從天際,飄飄忽忽,捉摸不定。

    戚天佑很肯定地說說︰“這個世上,有千人斬。”……

    衡長順帶來的危機感突然被千人斬的話題沖淡了。

    這刻,就連淺水清都很想知道,這世上到底有哪個戰士,能強悍凶猛到在戰場上先後殺死一千名敵人的地步。

    奇怪的是,為什麼自己從來沒听說過他的名字。

    “戚少,快說說,到底是什麼人這麼厲害?難道他都是和女人在打仗嗎?”方虎半開玩笑的說。

    “不!”戚天佑立刻說︰“他殺的都是真正的強敵。而且這個戰士,就是我們暴風軍團的戰士。”

    暴風軍團的戰士?興奮如煮沸的水,溢滿了小小的酒館。一個個紛紛問戚天佑那人到底是誰。

    他們的興奮狂熱的崇拜之情,就連淺水清都清晰地感受到。

    英雄的魅力,的確是所向無敵的。

    戚天佑悠悠嘆了口氣,問道︰“你們真得就那麼想知道?”

    “戚少你就快說吧,別折騰我們大家了。”方虎急了。

    戚天佑微微一笑,點點頭道︰“好,那我就說。”

    “三十五年前,有一名戰士,武功豪強蓋世,氣力天下無雙。他從軍入伍,一路身經百戰,浴血沙場,殺敵近千。在當時,號稱狂龍武士。狂龍武士所到之處,敵皆喪膽。其人形象猙獰,武藝高強,下手狠辣。不過這個人除了功夫了得之外,當時一無是處。因此他雖然殺敵近千,卻始終象衡長順一樣,僅做到衛校一職。不過這個人到也真正死心眼。他想做將軍,掌一營之兵,領一地之威,所以十年來他拼力殺敵。按所轄兵不輸于所殺兵的慣例,只要他能破殺敵千人的記錄,一個游擊將軍的位置就怎麼也少不了他的。那之後,但凡有戰事,他必沖鋒在前,勇猛殺敵。結果,在第十個年頭,竟然真讓他完成了殺敵一千零一人的宏願。成為天風立國以來,觀瀾大陸上第一個真正的千人斬!”

    “哇靠,那麼厲害。那後來呢,他又殺了多少敵人?”方豹也急急問道。

    戚天佑又喝了杯酒,然後淡淡回答︰“他殺第一千零一個人時,由于沖得太猛,援兵不繼,氣力不支,最終被敵人一槍刺中胸口……死掉了。”

    “不會吧?!”方家兄弟同時大叫起來︰“眼看著都成千人斬,就要入營拜將了,怎麼就死了呢?這也太離譜了吧!”

    戚天佑嘿嘿一笑︰“世事蒼茫,誰人能曉。這世上離譜的樞了,你們又何必為這一樁而叫冤呢?”

    “那……這以後就再沒出過千人斬了?”雷火問。

    戚天佑淡然回答︰“我想……應該是沒了吧。”

    大家一起泄氣。

    原來,這世界上終究沒有活著的千人斬啊。

    到是淺水清,笑看戚天佑問道︰“那這個狂龍武士,為什麼關于他的故事,從來就沒有傳下來過呢?”

    “死人的故事,有什麼好傳的。”戚天佑喝了口酒隨意回答。

    “那戚少又是怎麼知道這個故事的?”淺水清又問。

    戚天佑啪的站了起來︰“你小子,問題真多。衡長順現在成了咱們的衛校,隨時都可能找你的麻煩,你還有心思問東問西,我看你還是先關心一下自己的小命吧。我先走一步,找棺材鋪的老板讓他給你打造一副上好的棺材去。”

    淺水清嘿嘿笑著,看戚天佑離去的背影。他知道,戚天佑的這個故事,一定還沒有講完。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一部 戰火兄弟情 第二十五章 夜話


    夜深人靜的時候,淺水清躺在床上睡覺。

    有人敲了敲了他的床,然後低聲說了句︰“出來。”

    是戚天佑。

    “什麼事?”

    “去聊天。”戚天佑回答。

    “……你還真是好興致。”淺水清懶洋洋的爬起來。不管怎麼說,自己的頂頭上司喊自己一起去數星星,他就只能奉命行事。

    夜空下繁星點點,滿天星光。

    戚天佑抱刀而坐,就在營外的一處小山坡上。

    由這里,遙遙可望斷龍山。

    那里,正是三重天所在。

    “五年了。”戚天佑悠悠長嘆一聲︰“我從軍到現在,已經有五年了。有時候我自己都驚訝我還能活到現在。”

    “我到覺得,你從軍五年,到現在才剛坐到旅尉這個職位,爬升的速度,實在是慢得有些驚人了。”淺水清一屁股坐在戚天佑的身旁,接他的話茬笑道。

    在軍中,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三日可為校,千日難為將。”

    意思就是,作為一個士兵,如果你作戰勇敢,殺敵無數,也許三天就可以坐到衛校的位置上。但是無論你怎樣表現,就算花上三年時間,都很難掌一營之兵,成為游擊將軍。

    之所以有這種說法,完全是因為就算你身為衛校,同樣要沙場參戰,幾乎每戰必沖鋒在前,死亡幾率極大。而對衛校的評選,通常直接由上級軍官從下級中選拔。有時候由于戰事打得太慘烈,死人太多,根本就無需選拔,直接就由當時官餃最高的士官自動接任,事後再進行承認即可。身為衛校者,不需要懂排兵布陣,只需要作戰勇敢,懂得如何貫徹實施上面下達的命令就可以了,因此升官極易。除非是小型戰役,衛校一般很少有單獨指揮戰斗的局面出現。象駐馬店發生的戰事,對沐血來說,簡直是一生也難得有一次的機會。也因此,他輸給碧空晴那是半點都不冤枉。畢竟後者可是名副其實的沙場大將。

    身為營主,就完全不同了。

    在天風軍制中,關于營主的解釋是這樣的︰掌一營之兵者,拜游擊將軍。為將者非必要時刻不得親自出戰,擁有獨立之生殺大權,可自立營號,自建衛隊。(軍例,非戰時期,衛隊人數不得超過屬下兵員百分之五,戰時可翻倍,鎮以下將軍衛隊,屬軍中編制。鎮以上衛隊屬軍外編制。)功高位顯者甚至可以自領軍制,自掌一地。俸祿優厚,可得府宅賜第,自屬領地。轄三衛,領3000正規兵。

    正因為營將不是陣前將,所以升衛校易,升營將難。營將不死,只要不犯大錯,手下衛校,旅尉就算立功再多再大,頂多賞賜些金銀財寶,總不能把自己的位置讓出去吧?戰時還可臨時擴編,加封幾個將軍,可戰後就需重新撤編,安養生息。到時候多出來的將軍們怎麼辦?軍隊的編制該多少人還是多少人,大家都那麼容易升官,誰還當兵去。反到是佔城奪池之後,到是有空缺給功臣分發了。但那也是絕對的僧多粥少。所以倘若誰以為立了些功勞就可以一步登天,身居高位,那才叫滑天下之大稽呢。

    因此,衛校與游擊將軍雖然只是一步之差,卻有著天地之遙。

    天風帝國這些年來雖屢戰屢勝,攻城掠地卻是有限,封將便更難了。

    戚天佑不同于衡長順,他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有勇有謀,要不然沐血也不能這麼重視他。私下里,沐血常說,如果戚天佑想當官,只怕現在就成了虎豹營的營主了。問題是,他好象對升官一點興趣都沒有。五年里到有四年,始終徘徊在哨官的位置上,掌一哨兵,縱橫于沙場之上。

    此刻,淺水清這樣一說,戚天佑笑了起來︰“如果我告訴你,我來參軍,從來都不是為了升官,你信不信?”

    “我信。”淺水清點頭︰“但是你也絕不是為了保家衛國,做個英雄那麼簡單。不然你的箱子里,那三枚刀紋金章也不會布滿一層灰了。照理你早該做旅尉了,算一算,帝國可少給了你不少軍餉。”

    戚天佑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這事你怎麼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雷火那個傻小子例外。很多事,其實只是你自以為大家不知道而已。但事實卻是,你戚少在整個鐵血鎮,也是相當有名氣的一個人物呢。至少比他衡長順要得人心多了。”淺水清嘿嘿笑。

    戚天佑呆了一呆,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自以為低調,卻不明世人已皆知。弄了半天,敢情我和雷火那個傻小子一樣,竟然也成了個什麼都不明白的傻子。”

    這種感覺很新鮮,戚天佑笑得肚皮都要痛了。

    突然他停止了笑聲,聲音逐漸變得低啞嘶沉起來︰“其實……我當兵,只是為了見一個人。”

    “女人?”

    “不,是一個男人。”戚天佑笑道︰“但卻是為了一個女人而去見他……那個女人是我的母親。”

    “見到了嗎?”

    “見到了……他活得還算不錯,位高權重,天下景仰,只是,他從來也不曾開心過……”戚天佑的眼中閃現出一片悵然。

    “那見過之後,為什麼不離開軍營?”

    “那是因為一個誓言。我在母親的墳前,曾經立誓再不讓身邊任何一個親人受到傷害。母親死後,我舉目無親,惟有和軍中的幾個兄弟,算是有了些感情。我把他們當親人看,舍不得他們,所以便沒再離開。”

    淺水清微微一滯,猶疑著說道︰“我也是其中一個?”

    戚天佑笑了起來︰“沒錯,現在你也是其中之一,屬于我想保護的人。你既然喊我大哥,又是我親自挑來的,我就怎麼也不能讓你被人欺負了。”

    淺水清的心中,一股暖流涌上心頭。

    “我找你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你也好早做心理準備。”

    “什麼事?”

    “衡長順明日就到營中任職,洪營主白天叫了我去他大營,告訴我上邊最近要有大動作,因此打算讓虎豹營派人去虎頭嶺一帶進行偵察。南督指明要衡長順去。所以,明天你我可能都要上戰場。一上戰場,衡長順害你的機會就多了。他這個人心胸狹礙,最記人仇。駐馬店護糧戰,人人誇你淺水清智勇雙全,看到衡長順,卻取笑他無能護衛小姐,被你一個小兵給下手挾持。所以他心中之怒,可想而知。明天出去後,你做事最好小心在意,別犯了什麼錯誤讓他逮到,後果不堪設想。”

    淺水清淡淡一笑︰“這我到不怕。他要殺我,總得找個理由才行。否則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在背後給我一刀不成?我淺水清論武功不如他,論心眼嘛……可不怕他。放心吧戚大哥,這些日子我會小心,不給他抓著任何治我的機會的。”

    戚天佑悠悠長嘆︰“怕只怕,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啊。再說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衡長順不是南督,他做事,是不需要那麼多顧慮的。”

    此話一出,淺水清再次沉默了。

    好久,他才說︰“你也覺得……這是南督的蓄意安排嗎?”

    戚天佑森然回答︰“我只希望不是。”

    淺水清苦笑︰“只可惜這世界,並不總是隨著我們的理想而行。所謂的世之名將,總也少不得會有那陰暗骯髒的一面。”

    戚天佑的臉一沉︰“沒有證據的話不要亂說。”

    淺水清搖了搖頭︰“我沒有亂說。戚大哥,你只是懷疑他,我卻敢肯定他。”

    “為什麼?”戚天佑一呆。

    “因為倘若我連在我背後捅刀子的是什麼人都不知道,那不用別人來動手,我自己就老實的站在戰場上等著敵人來砍掉我的腦袋好了。對我來說,懷疑是最要不得的情緒,它會讓我迷失方向,從而不知所措。男兒漢大丈夫,行走世間,當情仇恩怨處理分明。當斷不斷者,是為大忌!我淺水清,無論此生已經有,又或將會有多少敵人,我都將勇敢面對。他們是身居高位也好,伺服于身後也罷,只要他敢來,我便敢向他拔刀!好男兒不畏生死,但求死得其所!所以,從南督把衡長順調到我頭上的那一刻,我和他之間,就已被命運安排好了注定的結局。”淺水清站了起來,遙望遠方道。

    他說這話的口氣淡定而從容,戚天佑卻莫名地感到了一種霸氣的存在。

    這讓戚天佑的心中不由一寒。

    戚天佑看著淺水清那堅決的眼神,心中突然一陣迷茫。曾幾何時,淺水清一個新兵,竟然可以豪氣干雲的站在這里以一副指點江山的口氣評論上位者的是非對錯,將其進行敵友劃分。不論其是否有鹵莽之嫌,只這份勇氣已屬難得。

    戚天佑從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那個令他一生都難以忘懷無法原諒卻又無法不崇拜的影子。

    戚天佑的臉色上出了一絲澀澀笑意,然後,他說出了一句令自己都吃驚不已的話︰“淺哥兒,我教你刀法好不好?我把血影千重浪的全套刀法,都教給你。”

    淺水清聞聲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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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戰火兄弟情 第二十六章 暗箭


    北門關下,秋風蕭瑟。

    不知多少壯士曾經倒在這里,唱響慷慨悲歌。

    如今,它已經成為天風軍的眼中釘,喉中刺。

    北門關北邊是高可戳天的斷龍山脈,南邊則是虎頭嶺。

    斷龍山脈山勢崎嶇,叢林密布,道路難行。

    虎頭嶺天生險地,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天風軍中常有這樣一個說法:“欲破三重天,先破北門關。欲破北門關,先破虎頭嶺。”由此可見虎頭嶺在這一帶的重要性。止水人在嶺上另布了四千人馬進行協助防守,加上三重天的六萬六千名關內守軍,總計七萬人鎮守盤山--斷龍山一線。

    今天,一支騎隊從孤星城旋風般沖出,昂揚出如風鐵蹄,擊碎晨藹,以踏破乾坤之勢奔向虎頭嶺腳下。

    他們揮舞戰旗,從北門關下呼嘯而過,呼喝連連,意氣風發。視邊關守軍如無物。一馬當先的,正是戚天佑,淺水清,方家兄弟等人。

    “咱們有必要每次出來,都這麼囂張嗎?”雷火忍不住道。

    方虎哈哈大笑︰“沒辦法啊。咱們打不進去,他們也攻不出來。不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張牙舞爪一番,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淺水清點了點頭︰“我算是明白止水軍為何如此軟弱無能了。依仗地勢天險,苟得一安,氣勢上就先弱給咱們了。就象草原上熊族戰士的奔放無忌依賴于大草原天地雄渾的力量一般,止水戰士長期守城,卻只能忍氣吞聲看著咱們耀武揚威,這等于是在每天向他們灌輸他們打不過我們的思想。缺乏斗志的士兵,永遠無法成為優秀的士兵。”

    “說得好!”戚天佑大喝︰“所以咱們天風健兒寧可不要堅城,也不可以輸了這股軍人的氣勢。仗,是由人打出來的,不是由城打出來的。再堅的城,也終究會有被打下來的一天。惟有軍人的意志,永不磨滅!”

    “沒錯,天風--浩氣長存!”方豹揮臂大呼。

    “浩氣長存!”五百將士同聲發出震雷般的吶喊,漫卷蒼茫,震得北門關上,無數軍士臉色發白

    虎頭嶺,山如其名,整體便如一個碩大的虎頭盤踞其上。

    戰爭的早期,虎頭嶺作為止水人重要的防御段,曾經將小型山堡與階梯狀防御工事修建至漫山遍野。原本茂密的樹林被砍伐迨盡,滿眼望去,虎頭嶺就象是一個滿臉長滿了疙瘩的丑陋禿臉,看上去猙獰恐怖之極。

    天風軍多年來歷次攻打虎頭嶺,對這一帶的防御工事造成了極大的破壞。如今,虎頭嶺的上半部分,屬于止水的地盤,下半部分,卻大部成了天風人的管轄範圍,只有少數的村落,依然在止水軍的控制之中。

    在這樣的一個大格局中,也有少數未曾受到破壞的角落存在,例如︰方家村。

    村後竟然難得的還有一片小樹林的存在。

    淺水清帶著他的那一哨人馬來到這里時,村口坐著幾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毫無生氣的臉只是抬頭看了一眼那些官兵,表情麻木而呆滯。他們似乎已經喪失了恐懼的機能,莫說只是來了一幫凶神惡煞般的官兵,就算是刀劍加身,也未必會有所感覺。

    淺水清的眉頭微微一皺︰“狗子。”

    “屬下在!”一個年輕的戰士挺身而出。

    “知道村子里現在還有多少住戶嗎?”

    “上次來的時候,還有一百八十七人,大都是孤寡老人和女人孩子。壯年人不是逃了,就是被止水人拉去當壯丁,充戰士了。”

    “怎麼止水國經常拉壯丁嗎?”

    “他們有相當一部分軍力就是用這種方式補充的。這一點,他們和我們不一樣。”狗子回答。

    或許,這正是為什麼止水戰力不佳的又一個原因吧。

    淺水清看了下這破敗的村落,到處都是殘垣敗瓦。有幾處茅草棚子已經放倒,有不少村民竟然是天而睡。

    “估計現在連一百八十七個人都不會有了。”淺水清自語了一句。

    來到虎頭嶺後,戚天佑還有方虎等人就和淺水清分開了。淺水清的任務,就是把方家村一帶的地形摸清楚,查看有無敵人行動的蹤跡。

    “狗子,你帶兩個人去村後看看……安海,布置偵察哨,派出斥候小心敵人突襲……第二曲全隊進入村後的小樹林中,注意有無馬蹄印記。德山,你帶其他人進村子問一下當地百姓,看看最近有沒有發現大量的部隊經過。注意不要太過分散,小心安全。這里的百姓,沒人能說得清他們是敵人,還是朋友。”

    有個士兵高叫道︰“淺少,你太過小心了吧?那都是些沒用的老家伙和女人孩子而已!”

    淺水清冷然哼道︰“盤山一線,做為戰場已經有了數十年的歷史。誰也不知道這些老家伙們以前是不是當過兵,摸過刀。倘若他們給你偷偷的來上一下,你未必就躲得過去。萬事小心在意。”

    “是!”眾人一起應諾,分頭行動。

    此時此刻,淺水清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種怪異的感覺--半個月前,他在駐馬店,還只是一個任人呵斥,呼來喊去的小卒子。可今天,他已經可以統率百名精兵,擁有了威懾一村的力量。

    來日自己努力作戰,倘若老天有眼,不知到底會讓自己統率多少士兵呢?……

    方家村的村民被迅速地集中到村子的中央,團團圍坐。

    他們大多都是老人,也有少數的婦女和孩子。一雙雙渾濁的眼珠里,閃爍著恐懼。

    叫德山的士兵舉著馬鞭大聲吆喝,厲聲喝問有誰發現過止水軍活動的跡象,換來的卻只是死一般的沉默。

    “一幫頑固不化的混帳東西,再有不說者,殺無赦!”士兵狂怒的大吼。身後是數十名騎兵手持長矛利刃,默不作言,發出了冰冷的死亡威脅。

    一位蒼老的老人,用無言的搖頭,代表了所有的含義。

    士兵憤怒了,舉起馬鞭,開始狠狠的抽打。老人發出痛苦的呻吟,看著自己身上的血肉剝離,隨著鞭起鞭落,濺揚在血腥漫舞的塵空之中。

    淺水清的眉頭微皺,不過終究還是沒有阻止士兵的粗暴行為。

    盤山一線,戰禍連連,受創最重的是百姓。無論是天風人還是止水人,百姓對其都已不再信任。溫言軟語式的哄騙做法,不會為自己帶來任何有價值的情報,反而是暴力成為最有效的工具--他們是軍人,最擅長暴力,也只會暴力。

    從某種意義上說,百姓們……也只接受暴力。

    挨不住鞭打痛苦的老人終于叫了出來︰“三天前,有一支止水軍從這里經過。他們人很多,好象是去西邊的樣子。他們不是從本村走的,我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其他的就實在不知道了啊。”

    德山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死不開竅的老東西,不打就不知道說。”

    “有多少人?”淺水清沉聲問。

    “不知道啊,數不過來。不過隊伍看上去好長,從那頭到那頭。”老人無力地用手指比劃了一下。

    淺水清心中暗暗盤算︰“差不多是三百人。”

    西邊?淺水清蹙緊眉頭思考。去西邊做什麼?

    “淺少,很可能是派去沙河屯的。”一個士兵小聲說。

    淺水清忙問︰“全部都是騎兵?”

    老頭連連點頭。

    得到了消息,士兵終于停止了鞭打。

    看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人,淺水清發出了悠悠的嘆息。他最終還是提醒自己︰

    軍人,是殺人的機器。同情與憐憫,對一個軍人來說,從來都不是一種優秀的品質。

    想要在這亂世中活下去,活得更好,爬得更高,就必須拋棄這些可能會防礙自己一生的情感。

    那個時候,淺水清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一件事。

    人類決定戰爭,戰爭,卻抹殺人性……

    天邊的那一道亮光閃過,血花飛舞蕩漾出死亡的微波。

    “啊!”

    德山捧著胸口發出厲聲的慘呼,叫聲如破天之箭,傳徹小村。

    一箭驚魂。

    “有埋伏!”士兵高聲狂嘶。

    下一刻,叫聲如動員令,所有士兵同時刀出鞘,箭上弦,小村之中轉瞬間升騰起一片肅殺之氣。

    身經百戰的士兵們並不急于尋找隱藏在暗處的敵人,而是立刻聚攏在一起,高舉盾牌,將自己的身體牢牢遮擋在盾牌之後。淺水清大吼道︰“不要慌亂,全部就地防御。狗子,帶你的人出村,觀察後路,小心敵人從後面突襲!”

    幾名騎兵飛身上馬,沿著弧行路線向村外奔去。

    又是一箭飛來,如雷神擊鼓,電神勁射,挾著破天驚虹,穿越層層阻礙,破開盾牌刺破皮甲,再次扎在了一名戰士的胸口上。

    “箭是從林中射出來的!”有戰士高叫。

    所有士兵同時動作,將戰馬推前,皮盾遮身,將身型完全隱藏起來。

    “淺少,對方人好象不是很多!”又有士兵高叫。

    淺水清一言不發,迅速跑到受傷士兵的身邊。

    那仿佛天邊飛來的一箭,又狠又準,正插在那戰士的胸膛上,雕翎羽箭的箭尾兀自在做著激烈的顫動。

    探了一下戰士的呼吸,他大喊道︰“他還有救!來幾個人,把他們抬起來,立刻送回孤星城。”

    “淺少,敵人就在那邊林中,尚不知有多少。我們人數不多,此時不宜派人離開!”一個什長叫道。

    “閉嘴!救人要緊,有什麼事我擔著!”淺水清怒吼。

    幾名士兵立刻上來,將兩個負傷的戰士抬了下去,小心地安放馬上,快馬加鞭朝孤星城趕去。

    淺水清的眼望小林,眼神一陣劇烈的收縮。

    是什麼人,竟能發出如此威猛的一箭,可破盾穿甲,視百人如無物?

    止水軍中,何時竟有了這樣的箭術高手?

    “淺少,敵人只放了兩箭就沒再有動靜了,會不會人數並不多呢?”叫安海的士兵問道。

    “有這個可能。不過敵暗我明,凡事小心在意。讓第二曲的人後撤,暫時不要搜林了,免得中了敵人的埋伏。”淺水清沉聲道。

    “如果這樣的話,萬一對方人很少,被他們跑掉怎麼辦?”

    淺水清神情中現出一絲冷然︰“他們跑不掉的。通知兄弟們,準備放火燒林!”

    幾名士兵大吃一驚。其中一人忙道:“淺少,一旦焚林,只怕會秧及方家村的村民,傷及無辜!”

    淺水清微微一笑︰“謝謝你的提醒,既然這樣……那就由你來準備點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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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戰火兄弟情 第二十七章 無雙


    淒清荒冷的小村後,幽暗詭譎的叢林中。

    陰冷的暗箭仿佛擇人而噬的毒蛇,窺伺著每一個可能的目標。

    順著箭頭那一點冰冷的鐵光,一線延伸,一張年輕而充滿憤怒的臉赫然在現,緊抿下唇翹出一道彎月,寫滿了殺機無限。

    指間微動,弓弦發出輕微的顫響,帶出尖利的呼嘯,又是一支寒光鐵箭破空而出。

    冷光激撞向火光,一支火把翻騰出詭異的紅弧,跌閃著掉在地上。

    厚厚的枯枝敗葉,在下一刻迸發出強烈的劈啪聲,燃燒起炙烈的蒼茫。

    挑釁式的暗箭激怒了對手,數十支飛蝗流箭同時破空而出,劃過天際,撲向理想中的目標。

    有幾只箭來得又急又猛,以穿透蒼穹之勢,狠狠地扎中了擋身的大樹。

    隱約的喊聲傳來︰“小心防御,敵人的箭法很好!準備燒林!”

    他們竟然敢放火焚林?

    淒厲的眼神透出一股燃遍全身的怒火。

    “啊!!!”他厲聲狂呼。

    又是一箭,破穹而出。

    他要將手中的憤怒之箭,化成屠戮天下的力量,盡數全部射出去,哪怕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里面的人聽著,只要你放下武器,出來投降,我天風軍既往不咎,饒你們一命。否則就火燒此林。”那是一個年輕士兵在長官的命令下正躲在盾牌的後面進行大聲的喊話。

    好新鮮的說法,竟然試圖讓自己放下武器出來投降?

    少年放出一個輕蔑的冷笑。

    然而任他箭術高超,終不能以一人之力抵抗百名戰士。

    眼看著火把組成的長龍已蔓延成一條漫舞狂卷的火蛇,即將為這片叢林帶來永遠的傷害,將它化成一片彌漫著天風戰氣的永恆焦土。少年執弓的手終于開始顫抖了……

    淺水清很有耐心地站在林外。

    “狗子,咱們打個賭怎麼樣?”他突然說。

    “什麼賭?”

    “你猜林子里有幾個人?”

    “三個。至少三個。”

    “為什麼?就因為有四支箭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射來,並且射中咱們三個兄弟加一支火把?”淺水清笑問。

    “是啊。”狗子老實的點頭。

    淺水清哈哈笑了起來︰“那我說只有一個人你信不信?”

    狗子的表情很精彩︰“如果是這樣,那這個人一定是個高手。”

    “至少是個箭術上的絕對高手,一個精通狙擊之道的大師級高手。”淺水清說。

    狙擊?狗子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迷茫的臉出奇怪的表情。

    淺水清拍拍自己的腦袋,顯然是在責怪自己說錯了話︰“和你說你也不明白。總之,剛才的三箭都是同一個人射出來的,這一點我敢肯定。這個人箭法超群,腕力極強,而且應該是不屬于天風和止水任何一方的軍人。”

    說著,淺水清拿起一支還染著血的箭︰“因為他的箭是特制的。”

    狗子這才恍悟過來,然後一臉你賴皮的表情。淺水清啞然失笑。

    叢林中出現一個略帶稚嫩的聲音︰“身為戰士,竟然只敢以焚林做為威脅,而不敢進來決一死戰,你們不覺得丟人嗎?”

    淺水清的眉頭微微一揚。

    聽聲音,適才那剛猛絕倫的一箭竟是個半大孩子射出來的不成?既然是個孩子,莫非……他正是這村子里的人?淺水清不由想到。

    下一刻,他長笑道︰“戰士是用來作戰的,不是用來送死的。既知你箭術厲害,還要進去送死的話,那可不叫勇士,而叫傻瓜了。出來吧,否則……就算我不燒林,你以為這方家村一百多名老老少少就跑得了嗎?”

    少年的心,徹底墜入深淵之中……

    隱藏在林中的人,終于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皮膚微黑,濃眉大眼,看上去樸實無華的少年。

    淺水清估計他年紀不超過十七歲。

    他背上的弓奇大無比,左腰邊是箭筒,腹間還別了一把小刀,木制手柄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的棉布,看上去笨拙丑陋,刃口卻極為鋒利。

    淺水清的眼神亮了起來,若兩點可看透人心的星光。揮揮手,幾名圍上來的士兵撤了下去,他走上前道︰“看你的樣子不象是止水兵,為什麼要傷害我的人?”

    少年怒視淺水清︰“當然是為了保護村子,還能是為了什麼!”

    “果然如此。”淺水清微一點頭。“數百人的小村子,竟淪落到靠一個孩子來拯救的地步了嗎?真是可憐可悲復又可嘆啊。”

    淺水清仔細地審視了一下眼前的少年︰“你的箭法不錯,就是心氣太盛,缺了點定力。對了,我們到這里來,也不是為了屠村,只是需要找到一些關于止水軍活動的消息而已。”

    “那又有什麼區別?!你們這些當兵的到了這里,哪一次不是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沒糧的時候要征糧,征完了糧食還不滿足,看見女人要帶走,看見錢財要搶空。一次不夠再來一次,哪里當我們是人看待了?方家村原本近千人丁,被你們這些年打仗打得,十不存一。有些村落,甚至根本就被你們血洗,殺得雞犬不留!”

    少年的罵聲高亢,用手一指遠處的那些老人,大喊道︰“你看看他們!早就已經麻木了生死。你們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想怎麼殺就怎麼殺,他們甚至都已經不懂得反抗了。他們現在要吃沒吃,要穿沒穿,你們還要一次次的來剝削,這里早就空了!沒有東西可以給你們了!”

    順著少年的手指,再看那些老人的麻木呆滯的臉,每一張臉上,似乎都已寫盡了苦難二字。

    淺水清深深蹙起了眉頭。

    一個當兵比淺水清早兩年的老兵低聲說道︰“去年大戰時,各方吃緊,鴻帥曾下令就地征集糧草用度。那時打得太慘烈,止水的騎兵從各個方向向我們發動突襲。當時後繼援兵未至,我們人數上佔太大劣勢。偏偏還有一些村子在暗地里幫他們通消息,泄我們的行蹤。于是,有幾位將軍一怒之下,下了血洗令,把那幾個村子都給夷平了,連帶的也讓附近的一些村落倒了大霉。不過止水人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們到處拉壯丁,幾乎把盤山一線所有的年輕壯力都給拉走了。這小子的年紀,照理也是跑不了,沒被抓去當兵,算他運氣好了。”

    鴻帥,就是龍牙軍軍帥鴻北冥。

    原來是這樣……

    淺水清看少年的眼神開始變得莫測起來。

    他輕笑道︰“那麼,你應該同樣不喜歡止水國了?”

    少年為之一呆︰“是又如何?”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一部 戰火兄弟情 第二十八章 說英雄 論英雄 誰是英雄


    淺水清坐在村子的中央,手中把玩著虎牙軍刀,面帶微笑地看著被捆成一只粽子的少年。此刻少年的眼中仍噴薄著憤怒的烈焰和不屈的神采。

    “你叫什麼名字?”淺水清問。

    “無雙。”少年昂首回答。

    “無雙?沒有姓?”淺水清皺了下眉頭。

    “賤民本當無姓!”

    這個回答,令淺水清的心中微微一顫。

    “難道你不是方家村的村民?”他問。

    “我若是,早被止水人抓去當了兵了。”少年大聲回答。“兩個月前,我流浪到此地,因饑寒交迫,昏倒在方家村村口。是這里的老人救了我。他們自己都沒有東西吃,卻把僅有的能吃的東西都拿來救了我!我感恩圖報,自然應當保護他們不受別人的欺凌。今天你若不是用詭計逼我出來,就憑你們這些騎兵,想在林中和我作戰抓到我?哼,難比登天!”

    一個士兵走了過來,小聲匯報自己探听到的消息︰“問過那幾個老家伙了。這小子的確是被他們救活的路人。不過這小子到也硬氣,救活了之後,干脆就不走了,免費幫方家村的人看家護院。前幾天有七個止水兵過來搶東西,結果全被他一個人給干掉。咱們這次一來是人多,二來是用了焚林的方法逼他出來。不然要抓到這小子恐怕真得很困難。听說他是山里長大的,最擅長的就是玩叢林捉迷藏了。進了山林,就沒人能捉到他。”

    哦?竟是個很有意思的存在。淺水清眉頭一揚。

    他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這倔強的少年,他此刻依然悍不畏死,一口一個不服。

    “你不怕死?”他問。

    “天下英雄,為義取舍,死有何懼!”

    淺水清再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笑意,哈哈狂笑起來。

    感情這竟是一個看英雄小說看多了的單純少年。

    無雙看他笑得這樣猖狂肆意,又羞又怒︰“有什麼好笑的?”

    淺水清笑得合不攏嘴︰“當然好笑。我問你,你知道什麼叫英雄嗎?”

    “英雄者,拯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戈。只要俠義在心,就敢舍生取義,這有什麼不懂的?”

    淺水清看著那張充滿稚氣的年輕的臉龐,終究嘆了口氣道︰“你錯了!真正的英雄,不該是,也不能是這樣的。”

    少年一呆。

    淺水清已站了起來,迎風而立,遙望遠山,低聲私語︰“你根本就不懂什麼叫英雄。”

    仿佛是在吟詩一般,淺水清緩緩吟道︰

    “一個真正的英雄,應當懷抱天下,受萬民擁戴,被四野咸服,享八方膜拜,承天地靈光!”

    “一個真正的英雄,應當不受世俗所限,傲視蒼生,兵鋒所至,無往不利,所到之處天下拜服!”

    “一個真正的英雄,應當是笑傲眾生,逍遙灑脫,不為任何情懷所牽絆的~!”

    淺水清繼續說︰“一個真正的英雄,固然應當仁義天下,卻也當知輕重取舍。有舍生取義之德,同樣也該有壯士斷腕之勇。遇事自有見地,絕不拖泥帶水,婆婆媽媽。你既為了救方家村的百姓而主動攻擊我們,就該堅決奮戰到底,怎能因為一時的威脅就放棄立場挺身而出?你以為你是舍自己而救大家,在我看來卻是蠢無可蠢。我問你,你可知道你剛才的攻擊令我的三名戰士受了重傷?你可知道他們都是戰場上殺過無數敵人的好漢子?倘若我心疼我的士兵,那麼在抓了你後,便會立刻將你一刀砍了,然後下令屠村!那時……請問你可還有任何能力阻止?”

    少年無雙怒視淺水清︰“你!”

    淺水清無視他的怒目而視繼續道︰“倘若你想做一個英雄,就該知取舍懂進退。你箭法超群,又擅長潛蹤匿跡,林中不利騎兵作戰,你本可大打游擊。但凡有敢傷害村中百姓者,你就射箭殺之,令大家心中忌憚,不敢隨意動手。你奔忽林中,來去自如,令我們不知道敵人有多少,更不敢隨意進犯村中百姓,這樣,你或許不能保住全村百姓,至少也可以保住部分百姓。就算你踫上的敵人是個瘋子,不顧對手威脅,果真燒林,你也應當迅速離開。哪怕今天救不了大家,來日也要為大家報仇雪恨。可是你看看你。我隨便說要放把火,就把你逼了出來。用村子里幾個百姓的生命,就讓你自動投降。就你這樣的人,不知取舍,不懂進退,心甘情願地想要保護所有的村民,又怎麼可能?我若是殺戮成性之人,此刻你和你這一村百姓的性命早就沒了,你又拿什麼去做英雄,逞英雄?!”

    一番話說得少年無傷大汗凜然,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卻仍是大聲地喊道︰“我不服!是漢子的就站出來和我比一比!”

    淺水清嘿然冷笑︰“你不覺得你的要求很可笑嗎?你是不是以為你箭法厲害就能贏得過我?還是以為贏過了我,你就是個英雄了?你甚至連最基本的生存之道都不明白!”

    淺水清的聲音越來越大,響徹四方︰“要想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那你就得首先看清楚你所處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而現在這個世界本就是個強者適存的世界。你要做英雄人物,便該睥睨天下,俯視眾生,無視一切苦難!你若是自問做不到,就好好回家種地去,不要在這里丟人現眼!”

    狠狠地看著少年,淺水清湊在他的耳邊一字一頓小聲道︰“凡成大事,立大業者,無為螻蟻而活之輩!”

    這句話,已近乎于大逆不道,所以淺水清只說給了那少年一人听。在淺水清的眼中,那些懷抱天下的英雄豪杰其實都是私心輩出的野心家冒險家而已。縱觀古今歷史,那些位居人尊者,又有幾人能不變成自私自利的小人?那些所謂匡扶正義心懷百姓而登至尊之位者,又有幾人到頭來不是為一己私利而爭勢奪權?那些所謂的英明的君主又有哪個主動放棄過皇帝這個職位?主動放棄過家天下的構想?主動放棄過終身制和世襲制。他們的英明,無非是為了永世皇朝所做出的努力構建罷了。

    淺水清不相信英雄,或者說他相信,凡英雄者,皆血染紅櫻。

    唯一的問題是,他現在必須努力讓自己也成為一個英雄。他不認為自己能和別人有所不同,或許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絕不欺騙自己。

    他永遠不會說自己仁義天下,懷抱蒼生,也不會說自己忠君愛國,俠骨柔腸,倘若可以,他更願意在自己做了一分惡之後將其說成是十分惡,以一個十足的大惡人的面目出現在世人面前。

    他願作真小人,也永不做偽君子。

    君者,偽君子也……

    無雙驚訝地看著淺水清,淺水清則微笑著看他。

    淺水清說︰“雖然你不喜歡天風軍,不過你同樣也不喜歡止水軍。既然你兩者都不喜歡,不如就跟我當兵吧。你不是想做英雄,史書流名,千古流芳的嗎?跟了我,一路殺敵,或許你還有這個機會。”

    無雙把頭一搖︰“你殺了我吧。我看你肯和我說這些話,應該是不會傷害村里的百姓了。我謝謝你。你的想法,我不敢苟同,萬一他朝泄露,只怕還會害了你。你還是殺了我比較安全一些。”

    “我既敢說,便不怕你傳。我說的話,出自我口,入得你耳,再沒第三個人听見。你就是想傳,我也大可否認,說是你污蔑于我。所以這個問題絲毫都不必擔心。不過你要想活,就難了一些。”淺水清冷然說道。

    手中不住把玩的虎牙軍刀突然駕到了無雙的脖子上,淺水清森然道︰“你傷我士卒,是為大罪。我若不殺你,上無法對上官交代,下無法請士卒原諒。若是就此放你,那麼我也就有了罪名。我知你只是為了保護村中百姓而無奈所為,但為了我自己,便只能犧牲你。可我念你一身功夫來之不易,殺之可惜,所以再給你最後的機會。你若跟我,則前怨盡去,我對各方面也好有所交代。否則,你既想做英雄,便只能舍己而成全我。”

    無雙死死地盯著他,最終只是說了一句︰“你縱殺我,我也不跟你走。”

    淺水清哈哈一笑,虎牙劃出一道森寒的光圈︰“那我若殺他們呢?”他指的,正是那些表情麻木呆滯的村中老人。

    “你!”無雙大怒。

    淺水清湊到無雙的耳邊,輕聲說︰“你瞧,人生總有很多艱難的選擇。我選擇了要你活著,而你呢?是選擇大家一起活?還是大家一起死?”

    “你就不怕我跟了你還殺你?”

    “以你的為人,肯跟我,就不會叛我。”淺水清淡然回答︰“你雖是箭手,擅射冷箭,但真正的暗箭傷人,你甚至連見都沒見到過,想都沒想過,聽都沒聽說過!跟了我,至少可以讓你以後做人不再那麼幼稚一些。”

    無雙虎目死死地盯住淺水清,對方卻不為所動。他一咬牙,喝道︰“好!我跟你走!”

    淺水清出了一個愜意的微笑。

    回來的路上,有名士兵忍不住悄悄問淺水清︰“淺少,如果那小子還是不肯跟你,你真會殺了所有人嗎?或者他不肯出來,你就真得縱火燒林?”

    淺水清冷然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

    那士兵只覺得仿佛一桶冰水迎面澆下,渾身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那一眼,令他毛骨悚然,竟產生了一種無力的恐懼感。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一部 戰火兄弟情 第二十九章 責罰


    手指在沙盤上緩緩移動著,終于落在了一片小凹地上。

    這里,就是沙河屯了。

    洪天啟微微嘆了口氣,頭也不回的說:“吩咐下去,令衡長順做好準備。沙河屯新增300騎兵,看來是要死守了。前日南督已熄決心,要由虎頭嶺一線打開缺口。那一帶大大小小數十個村落,現在還有不少都被止水人佔著,不清理干淨,就別想順利地讓大軍通過虎頭嶺。沙河屯地勢險要,是保護我軍側翼的一個重要據點,打下這里的任務,就交給他衡長順來完成了。”自有傳令兵立刻替他將命令傳下。

    十年僵持的局面,終將一朝打破,這一切的原因卻都是因為一個女子。

    如今軍中已是謠言遍布,說雲霓小姐提出下嫁南無傷的要求是鐵血鎮在一年內攻破三重天,打入大梁城。但也有傳言說︰第一個進入大梁城者,將成為雲霓小姐的夫婿。因此,雲霓小姐未必就嫁給南督。

    後一種謠言在某種程度上極大地激勵了三軍將士,傳言雲霓小姐姿色絕倫,美若天仙,又兼是雪風軍團雲風舞的女兒,誰要是能娶了她,此生必定平步青雲,永享仙福。

    不過鐵血鎮督南無傷對這類傳言卻相當惱火,在誓師大會上當眾宣稱︰“止水無德,喪行辱國。彼既不義,吾當取之。十年征戰,只為一朝破敵,今三重天守軍積弱無能,正是一鼓作氣將其拿下的大好時機。好男兒當浴血沙場奮勇殺敵,為國爭功。那些兒女情長的謠言再不可傳,違者軍法從事!”

    洪天啟身為一營之主,得到的消息卻是︰謠言,並非盡是謠言。于是,戎馬多年的洪營主,這刻,竟也被這個並非謠言的謠言弄得心動神搖起來……

    听說龍牙軍赤血鎮和龍威軍大風鎮的兵都已經往前線開來,另外還有兩個縱隊也在往盤山一帶集結兵力,大軍不日既到。這樣一來,暴風軍團幾乎是把一半以上的兵力都拉了過來,要說不準備來上一次大戰,怕是說不過去。在這種時候擺出這樣的架勢,軍團總帥烈狂焰大元帥不知道腦袋里轉的是什麼想法,難道他老人家也對這位雲霓大小姐的通告起了心思不成?

    想到這,洪天啟搖頭笑了起來,這應當是不可能的。烈狂焰是個戰爭瘋子,對他來說戰爭就意味著生命的全部意義。要說是借這個機會鼓動大軍的士氣一鼓左氣拿下三重天到更有可能一些。他老人家雖說是豪勇蓋世,畢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這床第間的事嘛,還是少想為妙。

    只要拿下三重天,止水國便亡了一半了。

    他正想著,傳令兵在帳外急急高叫︰“報,洪將軍。”

    “什麼事?”

    “千騎第三衛出現騷亂。衛校衡長順與手下部將發生爭執,好象是打起來了。”

    “什麼?”洪天啟大怒。大戰將至,屬下眾官竟然自己先干起來了,這算怎麼回事?

    “帶我去看看。這狗日的衡長順,有勇無謀的蠢貨!剛上任就想搞事!”洪天啟破口大罵……

    千騎第三衛,此刻正是群情激奮的時刻。

    衡長順虎著臉站在人群中,與他對峙的正是淺水清。

    淺水清面對衡長順的橫眉怒目,竟然還笑得出來。他說︰

    “衡校,無雙是我新收的兵。他雖傷我士卒多員,但說起來,在其位謀其事,份屬自衛,應當諒解。如今我已將他收歸轄下,還請衡校網開一面,饒他一命。”

    衡長順嘿嘿一笑,這個小子,竟然還有心思替別人求情?

    “淺水清,你的膽子也太大了點吧?這樣來歷不明的小子你也敢收?他傷我軍卒,是為大罪。你不立刻將他宰了,竟然還敢帶回營中。這一次,只怕沐血和戚天佑也保不了你了。”

    淺水清眉頭一揚︰“軍規有令︰舉凡戰事,臨陣從軍者,除叛國,殺將等重罪外,無論過錯大小,既往不咎。淺水清照章辦事,不知道哪里錯了?”

    衡長順的口中冒出絲絲冷氣︰“軍規中是有這一條,不過軍中亦有規定。非營將以上職餃者,不得擅招兵員,且征兵需得報備鎮督。你一個小小哨官,竟然也敢私募兵丁,膽子也太大了吧?”

    淺水清笑得更暢快了︰“這個簡單,我這不正是要帶他去見洪將軍嗎?再說征募百人以上方需報備,我如今只招一人,不屬私募,只能算舉薦。這報備一事,就有些小題大作了吧?還請衡校讓讓,等我帶他見過洪將軍之後,再對屬下的行為做定奪,如何?”

    “好啊,那就交給我帶去見將軍好了。”衡長順一撇嘴道。

    “不敢有勞衡校,這種小事還是我自己來吧。”淺水清竟是寸步不讓。笑話,要是讓衡長順帶無雙去見洪天啟,到時候他淺水清只怕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無雙只怕更是小命難保。

    衡長順臉上紅光一現,怒氣勃發︰“事大事小,哪容你說了算的?讓開!”他說著,虎爪前伸,竟是一爪就向淺水清推去。

    這一掌看似平平無奇,隱含風雷卻是挾勢萬鈞。

    淺水清鞠躬一敬,雙手合著刀鞘正正迎了上去,那一掌擊在刀鞘,轟出一片凜然之威,淺水清借勢後退,竟不能傷他分毫。衡長順目中精光閃過,緩緩說了一句︰“好小子,功夫又見長進啊?”

    或者是軍人的天性使然。無論是衡長順,還是淺水清,誰也沒打算將彼此間的矛盾壓至無人知曉的地步。相比陰謀手段,衡長順更願意用手中利刃劈開淺水清的身體,而淺水清則要借助大家的眼楮,幫自己打下一片良好的群眾基礎,讓大家看清楚他的所做所為以備來日。

    衡長順掌風霍霍,攜帶著風雷之威,凶狠無比地一掌又一掌接連向淺水清擊去,看上去是在招呼他把那個新收的小兵無雙交給他,暗地卻里狠勁迭發,勁浪層層,殺機迷卷。他的掌勢雄渾剛烈,每一掌擊出都帶著凜冽風雷,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來兩個人在拼命,這兩個人卻依然談笑風聲,仿佛所有的軍士都是瞎子,看不出他們在打架一般。

    一邊出手,衡長順還一邊長笑道︰“還不下跪認錯,我念你曾護糧有功,或許可以饒你一次。”

    淺水清腳步連閃,抱刀或格擋或退避,同時也哈哈笑道︰“下跪認錯不難,只是要大人不計前嫌只怕就有些難了。他人吃米,還會念我護糧有功,衡大人只怕想的卻是恰恰相反吧?既然求饒無用,這下跪一事,還是免了吧。”

    淺水清雖然生性高傲,卻也不是不懂委屈求全的人。只是他既知道委屈求全對衡長順來說沒用,那這委屈就不受也罷。衡長順派他出任務,用意不過是挑他毛病。只要有了錯,就可以借機收拾他。如今他沒有犯錯,衡長順都要給他挑毛病,淺水清更不會輕易低頭了。淺水清熟悉軍規,怎麼說也不能讓他借了軍規來整治自己。

    他衡長順,還沒有解釋軍規的權利。

    此刻衡長順又是接連三掌凶猛劈來,淺水清擋得吃力,微一咬牙,刀鞘在手中劃出一片燦爛光暈,仿佛天際間掀起了一片雪浪重重,竟然反手向著衡長順劈了過去。這一招,竟是威力無比,衡長順臉色一變,硬是用鐵掌擋了這一鞘,失聲叫了出來︰“血影千重浪?戚天佑把他的看家本始教給你了?”

    淺水清收鞘凝立,鞠躬回答︰“還請衡校多多指點。”

    這功夫他新學乍用,一時間還發揮不出它的全部威力,即便如此,也還是將衡長順劈退,心中對戚天佑的感激到是又多了幾分。

    那個時候,衡長順臉色一片鮮紅,他是怒極了。

    “好,既然這樣,我就好好指點指點你吧。”說著,他把手放在了腰邊的戰刀上。

    下一刻,衡長順已經撕破了所有臉面,長刀出鞘,揮舞出一片天地間至烈的殺氣,遙指向淺水清。

    “殺!”,衡長順大吼,長刀漫卷殘雲般破開風浪,直撲向淺水清。他竟然已經打算借著這個機會直接將淺水清一刀兩斷,了卻一切是非恩怨。他生性暴烈,終是不慣玩陰謀耍手段的。

    人群中乍起一線電芒,迅雷般奔至,挾著風雪千重卷開那威力絕猛的一刀。衡長順微微一滯,卻听見冰雪般的刀光之後,是那一聲郎然長笑︰

    “衡大人武功蓋世,豪勇無雙,淺水清一個小小新兵,怎麼能是您的對手呢?大人,我看這事還是交給屬下來處理吧,您說可好?”

    出刀的,正是戚天佑……

    衡長順死死地盯住戚天佑,口中帶出一片陰寒︰“你也想和我作對嗎?”

    戚天佑笑著搖頭︰“屬下怎敢。大人的開碑手威力絕倫,風雷刀更是天下無雙。和大人過手,我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太長了。不過大家同在軍中效命,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的呢?何必非要動刀動槍的,讓下屬們看了笑話不是。”

    衡長順嘿嘿冷笑︰“淺水清目無法紀,以下犯上。這樣的人若不教訓,以後我在軍中如何立足?軍無令不行,將無威不立。淺水清縱橫跋扈,仗的不過是護糧之戰。護糧之戰,是千騎衛和血風旗共同奮戰之功,他淺水清才殺了幾個敵人,竟然也敢貪天功為己有,甚至還驕橫若此。今天我若收拾不了他,以後還有人會聽我的話嗎?戚天佑,你再不讓開,難道也想以下犯上嗎?”人嘴兩張皮,他輕輕一句話,就把淺水清立的功都給揭了過去。他衡長順是因著護糧一戰升的官,這貪天之功的,也不知是淺水清還是他自己。眾軍卒心中好笑,卻是敢怒不敢言。

    戚天佑抱拳而立,站在淺水清的身前。身後是淺水清輕聲道︰“戚大哥,這事你沒必要出來摻合,還是退回去吧。”

    戚天佑悶哼一聲︰“你小子給我閉嘴。別看你現在成了哨官,在我眼里,你還是個新兵蛋子,狗屁不懂。別以為懂點軍規他就奈何不了你,就憑你剛才敢跟他遞刀,他就能用以下犯上的罪名能宰了你!”

    “我用的是刀鞘。”淺水清嘿嘿一笑。

    戚天佑回身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他冷眼掃了一下那個叫無雙的少年,剛才兩個人為了他打生打死,這少年竟然連眼角都不動一下,定力竟是出奇得好。聽說他的箭術高超,不但奇準無比,而且勁力雄渾,剛勁猛烈,看來也是個人才,難怪淺水清想盡辦法也要收他過來。

    此刻他沒時間考慮這些問題,轉身對著衡長順又笑道︰“衡校說得有理。不過我是淺哥兒的直屬上司,既然是要懲戒他,還是交由下官親手懲戒的比較好。事有專責,就不勞衡校費心了吧。”

    “哼,淺水清頂撞的是我,又不是你。要教訓他,也該由我親自來教訓才對,怎麼就輪到你來處理了呢?”衡長順知道戚天佑的血影千重浪厲害,真論功夫,自己未必是他對手。軍中常傳戚天佑刀法凶猛剛烈,每一刀劈出都似斬盡天下般,氣勢蒼茫。淺水清新學乍練,就能一刀把自己逼退,放在戚天佑的手上,只怕更加厲害。他眼見戚天佑出面力保淺水清和無雙,知道自己今天只怕是沒什麼機會了,想要作罷,卻又有些不甘,所以只能這樣說,只看戚天佑怎麼答復自己。

    令他大出意外的是,戚天佑竟然高聲回答道︰“淺水清頂撞上官,沖撞將威,無論其情如何,已屬犯錯。戚天佑無能,帶不好自己的兵,有縱兵之嫌。為救部下,竟對上官拔刀相向,更屬大不敬的罪。衡大人戰前受辱,折損的威信應當挽回。衡大人說得對,軍無令不行,將無威不立,因此,戚天佑懇請大人責罰于我,戚天佑願領一切罪過!”

    說著,戚天佑竟然單膝跪了下去,任憑衡長順處置了。

    “戚大哥!”淺水清大急。

    “閉嘴!”戚天佑怒哼道︰“你是我的屬下,你犯了錯,就是我犯了錯,沒什麼好說的。別忘了,你也在為你的兄弟出頭呢!這正是咱們共同在做的事!”他一揮手,把淺水清推到了身後去。淺水清愕然,看向身旁的無雙,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也開始學會了保護自己的兄弟。

    如果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至少自己對戚天佑是感激的,而少年無雙卻沒有這份自覺。

    然後,戚天佑對著衡長順叫道︰“請衡大人責罰!”

    衡長順目凶光︰“好,戚天佑,我敬你是條漢子,今天就饒他一次,許你代罪受過。來人!”

    長刀一指戚天佑,衡長順大叫道︰“以下犯上者,施四十軍棍。身為軍官,縱下有過,罪加一等。給我打他八十軍棍。明日進攻沙河屯,戚天佑轄其旅部做為頭一陣沖鋒。有敢抗命者,斬!”

    全衛愕然。


本帖最後由 河東 於 2014-4-29 20:5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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