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天風 作者:緣分0 (已完成)

 
河東 2014-5-12 12:10: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924753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四章 夜襲(1)


    這一夜,雨前風起,帶著陡峭的春寒。

    虎豹營的帳前,第三衛士兵一個個如標槍般矗立,頂上虎豹營的大旗隨風勁吹。

    淺水清全身帶甲,身後跟著方虎和沐血,眼神中炸出驚電寒茫,揮眾兵。

    他的話語聲不大,卻充滿蒼勁的悲涼。

    “兄弟們,今天晚上再次打擾大家的休息,淺水清深感歉意,但是事關緊急,我不得不從權處理。”

    看看場上的眾兄弟,他們神情肅穆,一個個都是鐵血漢子,淺水清滿意的點點頭︰

    “我知道大家也猜到了些什麼。沒錯,沙河屯一戰,我殺死衡長順一事,已經暴了。估計天亮之前,軍部派來處理此事的人就會到達營地。到時候不光是我,你們所有人都得跟著倒霉。”

    沒有人說話,對于此事,大家早已有了心中準備。

    “說我淺水清拖累了大家,這話可能有些矯情,但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相信那天我還是會殺了衡長順,為戚大哥報仇!咱們當兵的,別的東西沒有,就是有這一腔熱血,和一份兄弟情誼。因此,對大家給我的這份情,我淺水清領了,也謝了!”

    說著,淺水清深深的鞠躬。

    “淺校,你什麼也別說了。這件事,自打大家打算幫你隱瞞下來時,就已經有了準備了。當初你在駐馬店以一個新兵的身份救了大家的時候,大家就已經欠了你一條命,這一次,也不過是把命還給你而已。戚少是咱們衛里最受人尊重的戰士,你幫他報仇,只會讓大家更敬重你。至于什麼後果。哼哼,不是我小狗子在這里放屁,大戰將至,到時候還不知道會死多少人呢。就算我們什麼都不做,到時能不能活過戰事結束,也是一個問題。既然這樣,還不如活得轟轟烈烈,做點自己想做的事,哪怕一死,至少也死個痛快!”

    一名戰士此刻回答道,引起了一片附和聲。

    “沒錯!既然做了,就沒什麼好怕的!”

    “是哪個狗娘養的為了前程出賣了咱們,媽的,老子非宰了他不可!”

    “淺校到底是什麼意思?這麼半夜喊大家起來通知我們這事,難道是要我們逃命去不成?”

    此刻第三衛議論紛紛,淺水清微舉了舉手,議論聲立刻便又停止了。

    大家一起看淺水清,看他還有什麼話要說。

    淺水清的嘴角,流出一絲冷笑︰“逃命?不,我不會那樣做,也不會勸大家那樣做。我知道在這里的,大都是有家有小的人,逃?我們能逃到哪里去?難道就此不顧家人了嗎?”

    大家一起低頭嘆息,都知道做逃兵根本是一種不可能的奢望。

    看了看在場的眾人,他笑道︰“我淺水清當兵不過兩個多月,打得仗也不過寥寥數場,今天能坐在這衛校的位置上,一半是因為我有這個運氣,一半也是因為大家的抬舉。不過我淺水清自問生平行事,就如這作戰打仗一般,從不喜歡將主動交于對手。即便是在今天這種情況下,我也沒打算就這樣讓軍部來人把我的腦袋砍了,更沒打算讓大家跟著我一起受罰送死。我喊大家來,就是因為我有辦法讓大家活下去,而且活得更加開心,更加美好。”

    “就知道淺校厲害,淺校有什麼辦法解決此事?”士兵們立刻興奮起來。

    淺水清環顧全場,慢慢踱了幾步,直到眾人的激動心情逐漸平復之後,他才大喊道︰

    “一百年前,大梁帝國威震觀瀾,乃為大陸第一強國。可是止水奸徒羽滄,借民變生事,分裂國家,使得大梁三分,天下不統。天風帝國國主本屬大梁正統,趁勢而起,建立天風。一百年來,帝國無時無刻不想著重新統一三國,恢復昔日大梁盛況。可是北有麥加國在河外吹風點火,一再阻撓我天風統一大業,西有聖潔走廊聯合公國一再釁邊鬧事,逼使我們重兵屯積,惟恐丟失唯一的通商大道。而止水人和驚虹人更是勾勾搭搭狼狽為奸,試圖阻撓我統一大業。在這種情況下,我天風人只能以一鎮之力封鎖三重天,遲遲無法重兵攻打。即使偶而調集重兵,也只能做短時間的吃。時機一過,周邊諸國蠢蠢欲動,就只能再次回撤。數次勞師遠征,卻是數次勞而無功。這也逼使大家不得不一再在戰爭的路上走下去,直到戰死。”

    大家不知道淺水清為什麼突然說起天風的戰史,但既然他此刻要說,自然有要說的用意。

    “這一百年來,我天風帝國國力昌盛,軍力蓋世無雙,暴風軍團所到之處,敵人聞風喪膽,戰力之強,可謂觀瀾之冠!一個虎豹營的千騎衛,甚至可以正面硬撼他三軍總領抱飛雪千挑萬選出來的飛雪衛,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們強大!可是就是有著這樣強大戰力的一個國家,卻屢屢無法打開局面,為國家打下大片的領土,創奇功偉業,這是為什麼?無非是因為諸國畏我強大,聯合用兵,同時依仗天險地利,龜縮于一隅而已!”

    “可是我淺水清相信!一個被打的上百年都無法邁出國門一步的國家,沒有繼續生存下去的理由!一個只能依靠盟友的幫助躲在厚城高壘後苟延殘喘的國家,沒有不被滅亡的理由!止水國,注定了是要被我們天風人打下來的!三重天,也永遠不可能是阻擋我們前進腳步的三重天!而只能是成為我們踏進敵人的土地上最後的一塊絆腳石!只要踢掉了它,那麼止水國就將再無余力阻擋天風大軍的前進步伐!而只要拿下了止水國,我們從此就有了一個穩固的大後方,可以向四方拓展,揚我天風戰旗!”

    在說到最後幾句話時,淺水清的聲音慷慨激昂,最終化成九天蒼雷般狂猛的巨吼,將他話中的沒一個字都如重錘敲打鋼釘般敲進每一名戰士的腦中。

    揮這群剛猛戰士,淺水清一字一頓地說︰“那麼,有沒有人敢跟我去把三重天拿下來,做為我們最好的護身符?!”

    這句話,真正如一道閃電驚雷,炸現于第三衛的士兵之中……

    這個夜晚,注定了是一個不能平靜的夜晚。

    當天晚上,李規面寒如水的听完了德山的匯報。

    老臉上一片猙獰血色,在昏黃的油燈下越發顯得恐怖而殺氣蒙蒙。

    “好一個淺水清!好一個淺水清!!!好一個淺水清啊!!!!!!”

    他連續說了三聲“好一個淺水清”,卻是一聲比一聲凌厲,怒睜的雙目噴薄出的血腥殺氣幾乎令德山要昏了過去。

    看著癱軟在地上的德山,李規飛起一腳將他踢飛出去,然後大喊︰“給他一千賞金,然後讓這個沒骨頭沒義氣的家伙去火字營!他是做旅尉也好,衛校也罷,我要他在下一場戰斗中沖在第一個,老子再也不想看見他了!”

    一名年輕將領揮揮手,立刻有士兵將德山拖了出去。

    他拼命的大喊︰“大人!大人!你不能這樣對我啊!”

    那年輕將領嘿嘿笑道︰“我們大人最痛恨吃里扒外的小子。不過大人一向信守承諾,大人既然應允封賞你,自然就會封賞你。只是……除非你做到營主之位,否則這沖鋒陷陣的事嘛,總還是少不了的。祈禱吧,祈禱在下一次戰事來臨前,你能把那一千賞金全部用完。那或者是你最後可以享受到的快樂了。”

    年輕將領回到帳中時,李規已經起身。“阿風。”

    “屬下在。”年輕將領抱拳應道。

    “為我備馬,準備去軍部。”

    叫阿風的將領微微一怔︰“大人,鴻軍帥剛剛入睡,現在去打擾他,恐怕不太合適吧?”

    李規的眉頭微微一揚︰“德山的出賣,虎豹營那邊未必就不會得到消息。事緊從權,否則若讓淺水清得了消息逃了,只怕就再沒機會抓到他了。”

    越想越有這種可能,李規吩咐道︰“傳我的命令,風字營和火字營立刻派兵圍困虎豹營,不得放一個人出營門……但是無論如何不要動手,等我回來再說。這件事……只怕是小不了了。”

    全衛士兵共同為淺水清承擔殺人大罪,這件事,只怕就連鴻北冥都會覺得頭痛莫名。

    走出營帳的那一刻,李規也嘆息︰淺水清是條漢子,敢做敢當。可惜,衡長順縱有千錯萬錯,也終歸是他的妻弟,這個仇,他是不能不報。

    他嘆息,嘆俠事蒼茫,命運弄人,然後,他跨上戰馬,飛速向軍部營地奔去。

    孤星城中,鐵蹄聲踏,擊碎了那薄薄的一層迷霧夕藹。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五章 夜襲(2)


     當一聲脆響,打破了長夜的寂靜。

    破碎的杯子在地上濺起漫天的碎片和水花,與鴻北冥的怒氣一起升騰于這中軍大帳之中。

    “你再說一遍!”虎目中激蕩起漫天的冰霜,鴻北冥低沉的吼聲如虎哮盤旋。

    “虎豹營衛校淺水清,私命亂法,以下犯上,先斬殺衡長順于陣前,後伙同衛中軍士,隱瞞戰情,欺騙上官,如今人證具在,還請軍帥為我做主!”李規抱拳請命。

    “混帳!”盛怒之下,一掌擊出,紅木長案經不住這剛猛一拍,竟化成漫天的齏粉。

    “來人,立刻給我包圍虎豹營,將第三衛全體將士全部拿下!有敢違抗者,格殺勿論。”

    頒布下命令之後,鴻北冥的血氣稍微平復了一些。望著營外那無盡的星空,他微微長嘆了一口氣。

    “李規,你立刻通知南無傷,這件事,就交給他處理審訊了。如果罪證屬實,立斬不饒!至于洪天啟……他治下不嚴,查事不明,先官降半級,罰俸三月,以觀後效。至于那一千士兵……全部發配沖鋒營!”

    輕輕一句話,虎豹營一千名士兵的命運就此決定,李規的心中也是一寒。

    如果可以,他其實只想殺淺水清。

    天風軍之所以能成為觀瀾大陸第一強旅,就是因為其軍紀森嚴,軍法如山。鴻北冥身為一軍總領,大戰在即,部隊竟然出現了這樣的亂子,他若再不以雷霆手腕解決此事,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暴風王烈狂焰性情暴躁如火,就算是鴻北冥,也沒那個膽子受他一喝之威。

    片刻之後,遠處急速的馬蹄聲傳來。一名傳令兵急急跳下馬,奔到鴻北冥的身邊跪拜下去︰

    “報大將軍,虎威將軍!虎豹營第三衛全體士兵已經于半個時辰前離開營地,出城而去。”

    “混蛋!”鴻北冥一腳將那士兵踢飛︰“守城的士兵是干什麼吃的?”

    傳令兵大叫︰“他們說他們是奉上峰急令,有緊急軍務需要出城。听守城的士兵說,這些日子,淺水清每天夜里都有出城,他不知從哪弄來的調令,因此守城的士兵也從不阻他。這次他只是帶齊了自己的衛集體出城,守城的士兵也就沒什麼懷疑,放他們通行了。”

    “他們往哪里去的?”李規忙問。

    “南門關!”那士兵大叫。

    兩位將軍同時怔住……

    南門關。

    落鷹崖。

    矗立于崖壁之下,凝望于崖壁之上。

    士兵們的眼中,是對奇跡的贊嘆與景仰。

    整整五條粗厚的大繩從高不可見的雲端蕩了下來,一直垂直到崖壁的最底部。每隔十米,就有一個鐵環被敲進山壁間的縫隙之中,環中套繩,以做固定之用。

    “這……這怎麼可能?”難以置信的神情瘟疫般在所有戰士的臉上蔓延,惟有淺水清,眼神中暴發出熾熱的烈芒。

    “我說過,我們能爬上落鷹崖,天降南門關,我說到,就一定能做到!”

    “這是什麼時候開始做的?”沐血問。這樣浩大的工程,絕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完成。

    “從我殺死衡長順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事情總有被揭的一天。不想坐以待斃的話,就該早做打算。而當我做出了決定之後,我就再不猶豫。這些天來,我每天都會來這里攀爬落鷹崖,每爬上一點,就把鐵環敲進山壁,將繩子固定。雖然進度緩慢,可是只要每天在做,就早晚能成。這第一條,是最難的,沒有任何外力可借,只能從下往上爬。其他的,就方便了許多,可以直接從上往下放了。”

    淺水清悠悠的回答,他看著沐血的眼楮,眼神中充滿了笑意︰“沐少,上面的風景,可是很壯觀哦。”

    激動的心情如滿溢的沸水,充斥于胸腔之間,沐血的聲音微微帶著顫抖︰“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們?你一個人做這些,一定很辛苦吧?”

    辛苦?

    何止是辛苦。

    為了不讓南門關的守兵發現有人在崖壁間做手腳,他每天只能在晚上來攀爬這座險峻陡峭的山崖。

    落鷹崖,鷹難駐足猴難爬,豈是說說而已?

    整座山崖高達三百余米,崖面光滑平整如一個鏡面,幾乎找不到任何可以攀爬的借力點。

    它就象是被人斧子生生砍出來的一般,放倒了就可以做一個巨大的溜冰場。

    要想在這樣的崖面上攀爬登頂,又豈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倘若只是險峻到也罷了,即使在光滑的崖面,也總能找到需要的借力點。對一個徒手攀登的專家來說,只要有指甲蓋那麼大的一點突起,就可以成為他們最完美的借力點。

    問題是……他只能在晚上攀爬。

    與白天攀登不同;夜間的攀附,他看不清上方可能存在的借力點,最多只是得到一個模糊的輪廓,然後用自己的手感去證實。

    這意味著他的單手附壁時間要比以往長得多,意味著他的體力損耗將會比以往更加巨大,意味著他失敗的風險成幾何倍數的增加。

    勉強找到的借力點,通常大小通常都不超過一個指甲蓋,能有半只手大小的借力處,淺水清便可謝天謝地了。

    每一處凸起,都如珍珠般珍貴。

    最糟糕的是,他無法通過觀察尋找可能存在的最佳路線,也就是說,每爬上一段路,都有可能被證實是一條死路,最終只能再重新尋找別的攀登路線。

    于是,每天夜里,他便象一只壁虎,在山壁間上上下下,尋找著每一分可能存在的希望之路。然後將鐵環狠狠地敲進崖縫之中,穿上繩索,以固定這一段路程。

    他必須小心翼翼,不但要不讓敵人發現,同樣也不能讓自己人發現。

    “為什麼?因為任何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被完成之前,都只是一個荒謬的傳說。沐少,假如在我完成登頂落鷹崖之前告訴你,我們可以從這里爬上去,然後奇襲南門關,你會相信嗎?”

    沐血的神情有些錯愕,他想了好久,終于還是搖了搖頭。

    是的,他不會相信。

    無論是他,還是方虎,或者李規,鴻北冥,甚至已經死去的戚天佑,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有人能爬上落鷹崖,將這座天塹變成通途,成為踏平三重天的最重要的道路。

    傳說中,落鷹崖是死神居住的地方,爬得越高,離死神也便越近。在山的中腹帶,甚至有一片凹下去的山壁,這意味著當你攀登那塊凹進去的山壁上方時,你的背部與地表的平行線,僅有六十度角。

    它是向下的。

    你必須背朝地面往上爬……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淺水清已經記不清自己在那塊山壁上摔下來多少次了。

    倘若不是自己系了保險繩,或許早已成為落鷹崖下的一塊肉泥。可即便如此,從崖面上墜落,在保險繩的牽引下重重撞擊著那堅實的崖面,依然有著刻骨的痛。有一次,他的骨頭幾乎都被撞斷了。

    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害怕,害怕固定在崖面上的鐵環不夠牢,或者繩子不結實,讓自己徹底摔下來,摔個粉身碎骨。

    可是他沒有選擇的余地,惟有勇往直前。

    人們面對奇跡,通常只會發出驚訝的嘆呼,卻沒幾個人能真正體會到創造奇跡的背後,所需要付出的巨大代價。

    “你是個瘋子,淺哥兒!你絕對是個瘋子!”方虎仰望天際,漆黑的夜色下,甚至看不到山崖的頂端。這片傳說中飛鳥難躍,從未有人奢想能爬上去的山崖,現在竟被一名普通戰士當成了自家的後花園,攀爬了無數次,並放下了整整五根粗如手臂的巨繩。

    通過它,近千名戰士可以再不費力地直接登頂落鷹崖,由上而下,悄悄進入南門關,對南門關守軍發出致命的一擊。

    “沒錯,我就是個瘋子。”淺水清傲然回答︰“因為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一個瘋狂的世界。要想活得比別人好,你就必須學會比任何人都要瘋狂!可惜時不我待,我本打算等至少完成二十條繩子之後再上報鴻帥,再派出三千名最好的步兵跟著我一起爬上這落鷹崖。可現在,我們只有一千人,而南門關的守軍,卻至少有六千。”

    “那我到不擔心。我們是奇襲,攻其不備,大有可乘之機。可你為什麼不把這個消息直接告訴鴻帥?光憑你現在立的功勞,就已經足夠免死了!”

    “因為我需要的不僅僅是免死!這是一個立大功的機會!野王嘗言,有可拿下三重天者,拜將入冊,名彪青史,官升三級!這個機會,我不想放過。”淺水清回喝道。

    眼前,是雲霓的曼妙身姿在翩翩起舞,還有戚天佑臨去時那壯烈不屈的眼神在叮嚀著自己。

    是的,如果以前只是想要單純的活下去的話,那麼現在,就不僅僅是讓自己活下去那麼簡單了。

    他要立功,他必須立功,惟有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才能睥睨眾生,俯瞰天下。惟有站在這世界之巔,他才能完成他的誓言,迎娶雲霓,保護戰友。

    他再不想將自己的命運放在別人的手上任人揉捏。

    還記得早年初學攀登,他第一次爬上那一片陡峭的山崖的時候,登頂其上,俯視腳下那一片蒼茫大地,那種頓生豪氣的感覺,他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那個時候,淺水清就已經明白,他這輩子終究不能如父親所期盼的那樣淡泊名利,安老終生。他喜愛徒手攀登,因為他渴望那種站在山頂睥睨一切的感覺;來到這個世界後,他毅然從軍,發自內心深處的渴望也正是他對那種指揮千軍萬馬縱橫大陸的極度感受的一種追求。

    人這一生,總要有所追求,而居家幸福的田園生活,注定了與自己喜歡冒險,喜歡刺激的性格是格格不入的。

    所以,無論是為了別人,還是為了自己,他都要那樣去做。

    他對自己的選擇……無悔!

    做到人所做不到的,完成人所不能完成的,建奇功,立偉業,成就鴻鵠大志,完成統一夢想。

    如今,這就是淺水清全部想要做到的事,一如他對雲霓的承諾,一如他對戚天佑的誓言!!!

    “你想升官?為了升官你不惜拿咱們這一千個弟兄去冒險?”沐血冷冷地問。

    “沒錯!沐少,不過我要告訴你我不是為了自己而想升官!我他媽的不是為了發財!……每次的午夜夢回,我一閉上眼楮,眼前就回出現戚大哥的影子。他是我進入軍營以來第一個全心全意尊重的漢子!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為了他曾經的承諾,誓死保護著我們。可是你看看那些將軍們……他們在做什麼!一個衡長順死了,李規就象條瘋狗一樣到處咬人。堂堂的鐵血鎮督沽名釣譽,竟然玩出了借刀殺人的勾當。我們是人!不是可以隨人擺弄任意犧牲的棋子!”

    淺水清的聲音激動高亢,仰天大吼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個強大的帝國會將自己的戰士置于這樣的地位!我也不服!不服那些身居高位卻尸位素餐的家伙拿我們的性命當兒戲,想殺就殺,想剮就剮!我相信這世間若是沒有公理存在,那麼至少我還有權利自己去爭取公理!”

    看著沐血,他一字一頓道︰“我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所有的兄弟們去這樣干!倘若我現在把這條路指給鴻帥。結果只有一個,我或可免死,其他的兄弟們卻依然無法脫罪。而那些上官們為了保險起見,只怕還是會讓咱們虎豹營的人打頭陣爬上這落鷹崖!甚至是我自己,也逃不掉這樣的命運。一旦輸了,咱們這批人是該死。一但贏了,功勞卻全是他們的……我們甚至還要祈天保佑,謝上官們的不殺之恩。”

    “即使是這樣!”淺水清的聲音高亢起來︰“李規是血風旗的掌旗,高高在上的虎威將軍!他想要捏死咱們,就象捏死一只螞蟻一樣輕而易舉。我們永遠也不可能斗得過他……除非我們有自己的將軍……”

    自己的將軍?

    那一刻,所有人都震撼了。

    天際的上空,一顆流星劃過,耀出火焰般的光芒。

    沐血的眼里,再看不清淺水清是什麼樣的人。

    他只听明白了一句話,一個意思︰自己的命運,由自己掌握。

    “沐少,和我一起干吧!我們一起拿下南門關,打通三重天,兵進大梁城!我們的命運,由己不由天!”淺水清瘋狂的吶喊,奔騰出無數戰士心底最狂烈的喧囂戰意。

    仰望上方那片嗜人的黑暗,險峻的山峰,沐血長嘆︰“此戰之後,不知又會有多少兄弟能幸存下來。單是要爬上這落鷹崖,只怕就要付出許多生命的代價吧?”

    “不錯!但那至少是我們自己的選擇。縱死……亦無悔!”淺水清的眼中,閃爍出昂揚的斗志。

    “縱死,亦無悔!”所有的士兵突然共同高呼起來。

    眼中流出滿意的神采,淺水清環視四方︰

    “好男兒,志在四方!為成千秋霸業,就敢舍死求功!有不怕死的兄弟……就跟我上!!!就讓這千古難登的落鷹崖,成為我們功成名就的踏腳石!”這一刻,淺水清如是這般的吶喊,升騰出漫卷的殺氣,彌漫于空谷四方。

    ........................

    在這里,對一直支持緣分的朋友們鄭重地說一聲感謝.

    感謝蚊子,感謝不說話,感謝落木,感謝每一個給我投票和貴賓推薦的朋友.

    你們的支持,是我寫下去的動力.

    天風是我本人最喜歡的一部小說,也是我最構思最完整的一部小說.它或許不夠YY,不夠爽,但絕對夠大氣,夠鐵血.一直以來,我本人都很喜歡看軍文,但從沒有一部古戰爭軍文在對戰爭的描寫上能真正讓我滿意.我一直渴望能從書中看到真正的戰爭,了解真正的古戰爭,可是我幾乎找不到一本對戰爭場面描寫成功的小說。

    一本真正的軍事小說,在我心中,應該是以戰為主線的.因此在我的書里,我試圖用軍人的眼光去看這個世界,用軍人的方式,去思索這個世界.

    如果沒有一本軍文在軍事描寫上能讓我喜歡,那麼我就自己寫一本,看看那到底有多難,差距有多大.我試圖做好,試圖讓大家接受和喜歡.這就是我寫天風的主要原因。

    但是再喜歡的小說,也需要讀者的支持.

    鮮花和推薦,緣分還是需要的.同樣的,收藏也很重要.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讀者似乎都不太喜歡收藏.其實,喜歡一本書,直接收藏下來,對自己對作者,都是一件很好的事.

    作者可以知道到底有多少讀者喜歡自己的書,同時增加成績.而讀者呢?也可以在最快的時間得到更新的消息.

    天風這本書,到現在才剛剛進入**期,或者說,好看的內容,其實才剛剛開始.

    所以,喜歡本書的朋友,請收藏吧.已經收藏的朋友,請繼續支持.

    最後說一句︰目前這本書,存稿充足,構思完整,緣分的精力也很集中.

    所以,支持越多,緣分寫得就會越快越好.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六章 夜襲(3)


    夜色濃黑如墨,烏雲遮擋住了如練月光,也遮擋住了那一道道從天而降的身影。

    黑衣下的身影與這片墨色天空完美的融合成一幅和諧的畫面,若幽魂般飄蕩向沉睡中的城關要隘,。

    沒有悲壯高亢的吶喊,也沒有血腥紛舞的拼殺,唯一存在的,是埋于內心深處中那被激發的陰暗和冷酷而凌厲的刺殺。

    一道快得只留下殘影的光亮閃過,一名止水戰士的頸脖立刻噴薄出大量的血泉。淺水清麻利地捂住對方的嘴,輕輕將其放倒在地。

    身後立刻有大批的戰士跟上,找準有利地形進行把守。

    帶著死神的獰笑,第三衛的戰士在這暗夜中展開了瘋狂的屠戮。

    在損失了四十一名兄弟之後,第三衛終于成功登頂落鷹崖,從南門關的內部直接天降而來。

    那些在登崖中不慎跌下去的士兵,每一個都是好樣的。

    為了不驚動敵人,他們在登頂前,就在自己的嘴里塞滿了布片。

    他們在空中跌宕,如風箏般飄落,卻沒人喊叫……

    而如今,在付出了四十一條人命之後,他們終于成功進入了南門關內。

    淺水清倒提鋼刀,走在空曠的街道上,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看一看南門關內部的情景。

    整座南門關,就是一個巨大的石堡,士兵就是居民。

    這座戰堡自建立以來就始終發揮著駐守止水,抵御天風人的巨大作用。

    在北門關多次遭受天風人重兵攻打的時候,它起到屯兵,藏糧,救援以及奇兵突襲的作用。

    它就象是一只包裹著重重厚甲的鐵拳,總在需要的時候對著敵人來上一記凶狠的擺拳。

    多少年來,它陰魂不散的纏著天風人,成為他們心頭的噩夢。

    它是三重天中唯一擁有進攻力量的城關,因為天風人自十年前十萬人攻打南門關慘敗之後,就再未吃過攻打這里。

    而今天,淺水清要把它變成一片血洗之地。

    走在南門關中的陰暗小徑上,仿佛一個嗜血的魔神,淺水清帶著他的士兵奔忽來去,襲擊每一個尚未察覺的駐守士兵。

    夜色下,血花燦爛綻放。

    “左邊塔樓四名哨兵清除完畢。”無雙收回長弓,冷酷的聲音凜冽如寒風。

    “西側兩名士兵已經干掉,沒有引起驚動。”雷火甕聲甕氣的出現在淺水清的身邊。

    “方豹,我需要幾個活的,這事就交給你了。”在清理出一片空白區域之後,淺水清冷靜地頒下命令。

    下一刻,方豹將四名俘虜送到了淺水清的面前。

    冷浚的目光帶著凜冽的殺氣掃視著身前的四名戰士,淺水清突然笑了起來。

    他低聲淺笑,聲音若幽魂般飄蕩。

    “我的時間不多,所以,我這麼說吧。我問問題,你們回答。回答讓我滿意,那麼你們就可以活。不滿意,就得死。好嗎?”

    喉間發出憤怒的低囂,那是四名止水戰士在不甘的發出絕望的怒吼。

    淺水清長嘆一聲,刀光掠出一片血紅的燦爛,一名高大魁梧的士兵喉間血線炸現,無力地倒在了地面上。

    淺水清繼續笑,仿佛那死神的猙獰,他柔聲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好漢子,是止水國最杰出的戰士。不過我相信,六千士兵里,總有那為了生存而放棄理想的人。這個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別人。唯一的區別就是︰你說,你就可以活。讓別人來說,那你就死。”

    又是一刀破空劃出。

    轉眼間,兩名士兵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沒有粗暴狂厲的怒罵,沒有猙獰凶惡的表情,惟有那簡單的微笑,和微笑面具下冰冷如鐵的心腸。

    對死亡的恐懼逐漸籠罩了兩個俘虜的心頭。

    一名戰士點頭,表示自己願意屈服。

    淺水清示意無雙拿開他口中的布片。

    布片取出的一刻,那士兵突然仰天大吼,卻發現聲音只是在喉間徘徊著,總也繞不出去。

    汩汩的血泉從他咽喉處冒出,他這才意識自己的氣管竟在布片取出的同時已被割斷。

    淺水清抽回長刀,看著這第三具尸體嘆息︰“我知道你在撒謊,而我並不是那麼好騙的人。”

    看著最後一名士兵,略帶些書生的文弱氣,那是淺水清特別留下的。

    他微笑︰“我不希望再去找幾個俘虜,想活就回答我的問題,而且聲音要小。我要提醒你的是,我的刀很快,快到可以在你真正發出喊聲之前就阻止你。”

    死神面前,最後的止水戰士終于低下了頭顱。

    淺水清揮揮手︰“讓他說話。”……

    自從參軍之後,這是趙二寶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天風士兵。

    一樣是一個腦袋,兩只手臂,為什麼他們就能創造這許多戰場上的輝煌,打得止水多年無法出關一步呢?

    眼前的年輕人樣子溫和,卻已在舉手投足間殺了三個自己的戰友。恐懼感在這刻籠罩全身,直到面前的軍官坐在他的身邊,收起戰刀,用溫和的眼神看著他。

    聲音仿佛是從天外傳來︰“你叫什麼名字?”

    “趙……趙二寶。”他顫抖著回答。

    “今年多大了?”

    “18歲。”

    18歲……還很是年輕啊。淺水清深深的嘆了口氣︰“喜歡戰爭嗎?”

    趙二寶連連搖頭︰“戰爭不好,戰爭會死人。”

    淺水清呵呵笑了起來,神態溫和仿佛一個居家的大哥哥︰“看來你沒殺過人。”

    趙二寶便點點頭︰“我是被臨時征召來的。”

    “原來如此。奇怪,止水的兵源已經緊張到這樣的地步了嗎?南門關重地竟然也敢用新兵來看守?”

    趙二寶無奈的垂下頭︰“連年征戰,國勢凋零。水上海盜猖獗,貿易不暢,人口凋敝不盛,國家只能一再強征新兵入伍。前段時間,飛雪衛奉命出擊,無功而返,虎頭嶺接連數仗,又失去多處要點關隘,兵源處處吃緊,只能將我們這些新兵也派上戰場。南門關多年來未遭攻擊,天風軍又屯重兵在北門關外,所以新兵幾乎都派到了這里來。沒想到你們會突然在這里出現。”听他的說話,顯然也是讀過書,識過字的。

    說到這,趙二寶奇道︰“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南門關天險可是號稱飛鳥難渡的。”

    淺水清哈哈笑了起來︰“你是俘虜還是我是俘虜?該我問你問題才是。”

    趙二寶不好意思地笑笑,喃喃道︰“早知道你問這麼簡單的問題,他們幾個也不會死了。”

    竟還是個天真的家伙。

    淺水清嘆息。

    “趙二寶,我告訴你吧,我們來,就是為了奪關的。其實我抓不抓你,問不問你,都不那麼重要。因為我們已經在這里,在南門關之內了。我天風軍的戰力,你也應該听說過,正面對抗,你們止水士兵從沒贏過。所以,我下面要問你的問題,你回不回答,都無法改變南門關注定了的命運。唯一的區別就是……可以少死一些人。”

    趙二寶連連點頭。

    他不知道,這少死一些人,指的卻是天風戰士自己,而不是止水人。

    淺水清貌似善良的形象,言語誠懇的態度,逐漸讓他放下了戒心,甚至忘了就是這個人,剛剛才殺死三名他的同伴。

    “能告訴我南門關兵力分布狀況大致情況嗎?”

    趙二寶連忙道︰“城門守衛120人,分成三班輪流值夜。絕大多數人現在都在軍營里睡覺。”

    “怎麼守衛這麼少?……有幾名暗哨?都分布在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趙二寶一呆︰“暗哨?南門關沒有暗哨啊。”

    沒有暗哨?

    刀尖閃爍著鋒利的寒芒,逼出懾人的殺氣,方虎陰狠的聲音冷酷若冰山︰“小子,想糊弄爺們麼?”

    士兵嚇得兩腿發軟︰“我沒撒謊,南門關多年未逢戰事,雖然上頭到是有命令要設置暗哨,可是底下的兄弟早就沒了那個心思。做暗哨太辛苦,趴在一個地方動都不能動,一守就是多個時辰,連說個話都沒人听。南門關十年來未逢戰事,所以已經好長時間沒人設暗哨了。再說這南門關飛鳥難渡,正門前只有一條羊腸小道,只要布置人看好那條道,就不會有事。小道狹窄難行,就算是有十萬人過來,能站在關下的也不過寥寥數人,所以我們根本不怕.可誰能想到你們會突然從里面出現呢。”

    沒有暗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淺水清幾乎想要仰天大笑。

    “兄弟們?你們听見了嗎?南門關的城頭上現在還醒著的士兵竟然只有四十個!甚至連暗哨都未放一個!”

    方虎方豹嘿嘿笑了起來,就連沐血的眼中,也暴射出烈日的光耀。

    這一把,賭對了!

    沐血慨然說道:“近十年來,天風人多次攻打北門關,卻從未有過一次對南門關用兵。這便致使南門關的守軍自以為天險是可依賴的。卻不知,象這樣的地方,若找不到突破口到也罷了,一旦找到進入的門徑,則自此門戶大開,城池失守。多年來未聞戰事的南門關守軍,雖然軍紀依然嚴明,但是內心的松懈卻不是軍紀可以維持的。他們守在城頭,看上去盡忠職守,其實心神早已魂飛天外。因為沒有人會相信,會有一支部隊從天而降,從他們的後方殺過來……他們的失敗,是注定的。”

    在又問了趙二寶幾個問題之後,重新住他的嘴,沐血開始蹲在地上畫地圖︰“整個南門關,就是一座方城堡壘。共分三層。我們現在是在最里層的空心部位,身後,是南門關守軍的宿營地,前方,就是城門。三道城門的警戒哨總計七十名士兵,要想不動聲息干掉他們有些難度。”

    方虎立刻道︰“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城外丁字嶺上,我們只要換上他們的軍裝,未必就不能貼近身去。問題是關內有三座警報鐘,共計十二人看護。如果不能同時干掉他們,警鐘一響,宿營地的士兵立刻就會有反應。他們從起床到拿起武器參加戰斗,至少需要一刻鐘的時間。可如果我們不能在這段時間內佔領城門,就別想把戰馬帶進城。”

    雷火也點頭道︰“有了戰馬,以一千騎兵對六千步卒弱旅不是什麼難事,何況他們驟然受襲,士氣必降,就算是以一對六,我們也大有勝算。問題是怎麼才能把馬帶進來。”

    方豹皺起了眉頭︰“實在不行就不用馬。兵法有雲,凡于夜間襲城者,以擒其敵首,斷其歸路,阻敵通訊,虜其士兵,打破城門,引援入城為六大要務。咱們現在沒有援軍,所以不如放棄城門,直搗黃龍擒其敵首,使敵人不戰自亂。”

    淺水清沉吟了一會︰“無雙,你的連珠箭有把握同時解決三座鐘樓上的十二名守衛嗎?”

    無雙搖了搖頭︰“天色太黑,視線不佳,而且南門關位于兩峰之間,山風多變,準頭不好把握。連珠箭講的是出箭快捷,適宜在混戰中使用,在勁風之夜同時干掉十二個守衛,我沒那麼大本事。”

    淺水清用樹枝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大***,將整個宿營地包圍起來:“既然這樣……我看不如就干脆放棄城門改用火攻。方虎,你帶兩個哨的弟兄準備引火,時間不多了,必須在天亮之前把所有營地用柴堆包住。到時候,我們一把火將整個營地全部焚掉。這樣,就可以用最小的的代價來換取最大的戰果。”左手用力下斬,他做了一個凶狠無比的凌厲手勢。

    “淺哥兒,谷內風向多變,一旦燃起,我們又不能及時佔領城門,只怕到時候引火燒身啊。”沐血皺眉提醒。

    淺水清微微一笑︰“西城門,是防御我軍的主門,要搶下來,自然是不太容易。可是東門卻是面向止水境內的。那里只有一道矮牆,沒有任何防御措施。只要我們佔領了那里,到時候火勢一起,不管風往哪個方向吹,我們都可從容離城,同時也可以阻斷敵人的歸路,令他們再不能逃逸!”

    “可是今夜風大,縱火不易。”

    淺水清隨手從腰中拿出一個小小的鐵筒︰“這是我抽空自己做的,里面裝了一種東西,叫磷。這種磷遇到空氣就會燃燒。因此只要拔掉筒塞,我們就擁有了一個比火石更方便快捷的引火工具了。有了它,引火不成問題。”

    “那感情好!沐少,就這麼干吧!”方豹興奮地低吼。

    沐血默默的點了點頭,如今隊伍是淺水清在指揮,他雖口氣上是在和自己商量,其實已熄了決心.此戰雖然凶險,但是卻大有可乘之機,素來穩重如沐血者,也禁不住開始憧憬起即將出現的一場偉大勝利.

    看了一眼仍在驚慌中的趙二寶,沐血問:“這個人怎麼辦?”

    眼眸中的冰霜凜冽升起,淺水清的聲音清幽冷寒︰“留下此人有害無益,殺!”……

    驚恐的眼神流出生命的不甘,趙二寶怎麼也沒有想到剛才還和他和顏悅色閑話家常的人竟然冷冰冰的吐出了那一句“殺!”的字眼。

    耳畔是一聲低沉的怒吼,那是一個少年在不甘的叫囂︰“不可以!淺校,你說過你會饒他不死的!”

    抬眼望去,少年無雙悲憤的神情滿溢成九天的寒風,護在趙二寶的身前,他說︰“淺校,我輩丈夫,當重諾守信。你既然當時答應他不死,就不該再毀諾背信!他雖是敵人,卻也是人啊。”

    淺水清抬眼向天,雙目中一片幽深陰暗︰“誠信者,君子之道。我輩沙場兒郎,殺人盈城,流血涂河,哪里算得上是君子了?而臨敵之將軍,以勝利為本,以詐為先,以敵為食,更是萬萬講不得誠信的。這誠信二字嘛……能拿來利用自然是好的,關鍵時候,就不要也罷。”

    無雙的心中一寒,他又何嘗不知道自己當了兵,入了伍,就再容不得那許多俠行義氣存在胸間。

    “淺校,我知道你是為大家好,可是這個人殺不殺真得是沒什麼關系啊。你若是怕他叫喊,大可以派兩名士兵看守他,待到戰事結束再放他。”

    “笑話,我軍以少敵眾,竟然還要派出士兵去看守俘虜?你吃錯藥了嗎?”說這話的是方虎。

    “那……那就把他綁起來,扔在一個角落里。”無雙也急了。

    沐血嘆息︰“無雙,不要小孩子氣,萬一他自行解開束縛怎麼辦?萬一他被人發現了怎麼辦?剛才我們討論進攻計劃的時候,他就在旁邊。一旦逃離,則所有計劃立刻泄,只怕就大事難成了。”

    雷火也道:“茲事體大,一旦提前暴,我軍必陷入苦戰之中。為了衛里兄弟的性命,此人非殺不可。”

    眼看著所有的人都反對自己的意見,無雙一陣手足冰冷。淺水清冷絕的聲音隨風飄來︰“無雙,戰爭是不講感情的。倘若是在別的地方我捉到了他,必定會饒他不死,但現在這個時候,我們不能手軟。你的箭術很好,心卻太弱……這件事,就由你來做吧,權當是一次磨練。”

    揮一揮手,眾人向著即定的目標出發。此地,只留了無雙和趙二寶兩人。

    烏黑色的小箭對準了趙二寶的額頭,對方的眼神里傳達出強烈的對死亡的恐懼和對敵人的憤怒。

    他奮力的扭曲著身體,試圖將自己從層層束縛中解放出來,卻總也做不到。口中含著破布,咽喉間發出嘶啞的低吼。

    他在怒罵嗎?或是在求饒?

    無雙有些迷惑,拿弓的手第一次出現微微的顫抖。

    他可以在戰場上射出死神的獠牙,卻終做不到殺死一名手無寸鐵毫無反抗之力的人。

    心在動搖,一時間,有幾分迷惘充斥心頭。

    “對不起。”他說︰“上峰有命,身為下屬者,我不得不從。”無雙吐出哀傷的話語︰“你……一路走好。”

    弓已拉緊,正待射出,趙二寶全身都劇烈的顫抖起來,他試圖說些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無雙的心中一動,緩緩道︰“好,你若有遺言,就講給我听,我若能為你做到,就一定為你做到。”

    布片從口中取出的一刻,趙二寶看著無雙突然嘿嘿笑了一下︰“你是個好人。我是有一份遺言想說,感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

    “你說吧。”

    凶厲詭譎的眼神一晃而過,無雙下意識地知道要糟,只見趙二寶吐氣開聲,突然仰天狂吼,發出他生命中最後的絕響︰“敵襲!有強敵來襲!!!……”

    警報的鐘聲在下一個瞬間響徹全關。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七章 曙光


    警鐘的尖嘯若蒼龍狂吟,打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帶來的不僅僅是止水戰士的驚慌失措,同時也有自己人的震驚。

    “混蛋!怎麼會這樣!”方虎暴怒大吼。

    淺水清的聲音卻依然鎮定︰“肯定是無雙把事辦砸了。”

    “這個不成器的笨蛋!”

    淺水清沉聲道︰“現在不是埋怨的時候,止水軍已被驚動,火攻之計再不可行。”

    沐血憤憤的一跺腳︰“偷襲時機已失,沒有戰馬,我們一千之眾不可能對抗對方六千人,現在立刻從城門退走還來得及。”

    退走?淺水清哈哈大笑起來。

    掃視了身周一圈,看著大家望著自己的詢問眼神,淺水清雙臂一揮,大吼道︰“兄弟們,大家聽我說!”

    此時此刻,再沒有遮掩行藏,小心說話的必要了。

    “十年來,咱們天風軍從未能踏入過三重天一步。十年征戰,天風上下無人不想踏破斷龍山缺,進軍止水,卻從沒有人能做到。但是今天,我們!我們虎豹營的戰士已經站在了南門關之內了。只要我們再向前一步,我們就能打敗敵人,打開成就天風帝國王朝霸業的大門!”

    “如今夜襲不利,為敵人發覺,偷襲一事已成夢幻泡影,但是正面決戰,我天風軍人何時怕過他們止水弱旅?!”

    “沒錯,敵人是有六千之眾,可是我很懷疑一群整天只知道困守城關,據險自保的士兵是否還有作戰的勇氣!他們又是否還有那種為了勝利和榮耀不匣切的血性!”

    “現在,我們有兩個選擇。一︰立刻回頭殺向城門,從丁字嶺突圍,回到孤星城。這或許可以讓我們大家都活下來,但是等待我們的,必將是嚴厲的軍法懲處。第二個選擇就是︰我們絕不退縮。眼前,就是敵人的營地,警報初起,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從床上爬起來。大家一起殺過去,殺他們一個尸橫遍野,徹底佔領此關!你們說,你們選擇哪條路?!”

    近千戰士同聲高呼︰“我們絕不退縮!淺校,干吧,跟那幫兔崽子拼了!”

    雷火大喊道︰“我們奇兵天降,敵人士氣必喪,趁此時機,干掉他們。蓋世奇功唾手可得!”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錯過這次機會,大家再想進入南門關只怕比登天還難。干吧,沐少,不能再猶豫了!”方虎方豹也同聲大叫。

    沐血長嘆一聲,只能無言點頭。

    眼看士氣已被調動,淺水清大吼︰“那我們就跟他們拼了。今天,我們就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兩軍相逢勇者勝!我天風男兒從沒有畏生怕死之輩!”

    方虎高舉戰刀︰“大家跟我上!目標前方營地,所有敵人,一個不留,全部殺光!”

    “殺!”

    千名鐵衛呼嘯如奔騰的洪流,沿著城關一路漫卷狂涌……

    迷惘著從睡夢中驚醒的士兵,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披上盔甲,拿起武器,夜色蒼茫中,大批凶狠的天風戰士已經揮舞著閃亮的鋼刀凶狠的殺了過來。

    “殺!”方虎一刀看下一名止水戰士的腦袋,抬起一腳將他踢飛,長刀指天,凶厲地呼囂出士兵心中張狂的血性。

    尾隨其後的戰士同時狂嘯怒吼起來,舞出一片鐵甲狂潮,若滔滔洪流般卷向敵人。

    突如其來的攻擊,令止水士兵方寸大亂。

    天風人的攻擊凶猛凌厲,戰士們悍不畏死,而止水兵此刻才剛剛從睡夢中醒來。

    從沒想過竟然有人能進入南門關,多年未逢戰事,又多新兵的守軍立刻一片大亂。

    沉浸在睡夢之中的止水軍,無論在訓練,戰斗意志還有兵員素質上都差了天風人太多太多。

    當天風人的鋼刀揮向他們的頭顱時,大部分人甚至才剛剛從床上爬起來。

    有人甚至憤怒的大叫︰“這里是南門關!哪里來的敵襲?!”

    下一刻,他被沖入營帳的天風戰士一刀砍掉了腦袋。

    天風戰士們老于沙場,經驗豐富。他們沖進營地,並不急于尋找和砍殺對方的士兵,而是由兩側迅速向營地包抄過去。

    他們不僅要包圍敵人,同時還要搶佔後方城門,不讓一個敵人逃出南門關。

    在完成包圍的同時,他們用手中的套索將敵人的營帳拉倒,伺機殺死每一個落單的戰士。

    包圍圈如一條綿延的巨蟒,將整個宿營地向內施加壓力,擠壓,不斷的擠壓。

    無數明晃晃的戰刀成為這條蟒蛇身上鋒利的鋼片,將一切試圖重出包卷的士兵碾死,碾碎。

    黑夜,為天風人帶來最好的掩護。

    他們成功的突襲使止水人根本分不清敵人有多少,遭受襲擊的一刻,慌亂的情緒瞬間彌漫了全營。

    少數有作戰經驗的士兵在第一時間起身,拿起一切可以作戰的武器,迅速組織陣型展開抵抗。

    這種抵抗並不強烈,並且分散于營地各處各自為戰。

    但是淺水清知道,一旦任由這種局面壯大蔓延,那麼來自對方的抵抗將會越來越激烈。

    營地里,畢竟有近六千的守軍存在。

    此戰必須速戰速決,遲則生變!

    必須立刻把瓦解對方的軍心,消除掉一切可能存在的抵抗。

    長刀勁揮,斑斕的刀光在長夜中眩出一片摧殘的刀芒,血影千重浪的威力在這刻發揮到及至,大開大閡之間,血光澎湃出一片淒迷慘霧。

    淺水清在將戰倒捅進一名對手的胸膛之後,抽刀狂囂︰“天風大軍已到,南門關城破在即,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沐血立刻領悟了淺水清的意思,同是大呼。

    “降者不殺!!!”

    方虎,方豹,雷火,還有其他一眾戰士紛紛高聲喊叫起來,匯聚出一股巨大的聲浪,沖擊著營地每一個止水戰士的心。

    士氣,永遠是戰場上不可忽略的一個決定性因素。

    它可以讓一支弱旅變成一支強師悍兵,也可以讓一支大軍頃刻間土崩瓦解。

    假如把一支軍隊比成是一個人,那麼領袖是大腦,士氣就是傳達命令與作戰意志的神經線。

    這條神經線一旦崩潰,面臨的就是指揮失靈,協調不利等一連串的復雜局面,最糟糕者,甚至會出現大場面的混亂和自相殘殺。

    淺水清他們的呼喊,最大限度的將恐懼植入敵人的心中。

    每一個止水軍人都以為天風大軍已經殺進城中,心中惶惶再無戰意。

    士氣,這一刻出現了徹底的崩潰。

    夜色下,狂亂的士兵奔走呼喊,造就一片血腥彌漫的天空。南門關的守軍被天風人撕裂成破帛碎片,甚至連有效的陣型也無法組織起來。

    也有少數止水戰士試圖組織反抗,挽狂瀾于既倒,面臨的卻是淺水清親自率領的二百戰士的突擊。

    他們象一支鋼刀,對著敵人的心髒狠狠插去。

    外層,是天風軍的重壓盤卷,內里,則有淺水清的勁突強攻,整個宿營地一片人仰馬翻,哀號聲布滿了這片黎明前的天空……

    警報響起的時候,荊忠守還在酣睡之中。

    在被止水高層派到南門關之後,他曾一度以為自己此生都將在這里安養終老。

    沒有戰爭,沒有死亡的威脅,也沒有升遷的可能。

    前線戰事連綿,南門關,卻永遠是平靜之地。

    今天,久違的警報聲嚴重地刺激了他的神經。

    听到警報沖出營帳的一刻,心中還以為是哪個混蛋不小心觸發了警報,正氣咻咻的打算好好教訓一下守衛士兵。

    然而走出大帳,他看到的是一個血腥瘋舞的狂亂之夜。

    到處都是奔跑走呼號的士兵。

    沒有武器,沒有盔甲,在莫名而來的敵人嚴謹而有效的進攻組織下,被殺得血流成河。

    鋼刀鋒利的寒光在一個瞬間便寒透了他的心。

    所有尚在抵抗的士兵,都會在第一時間內遭到敵人的慘烈攻擊,血色狂潮里,士氣盡喪,人們奔號呼救。

    天風人,竟然真得已經進入了南門關!

    眼前的一切就象是一個噩夢,而南門關已化成為一片人間煉獄。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大叫。

    沒人理他……

    “敵襲!全體迎戰,向我靠攏,向我靠攏!!!”他聲嘶力竭的狂喊。那幾乎是出自他本能的反應。

    然而,這位年近五十的老將軍近乎絕望的發現,他的身邊,幾乎只聚攏了數十名還算反應迅速的戰士。

    面對突如其來的攻擊,士兵們沒有武器,沒有組織,沒有陣型,最重要的是沒有士氣,根本就無法組織起象樣的抵抗。空有六倍于對手的人數優勢,可是蒼夜茫茫,誰也無法看清軍力對比。相反,天風軍的奇襲給止水人帶來了巨大的壓力,鮮血在夜空中飛濺,流溢出血腥的迷彩狂潮,仿佛畫家筆下的大寫意油畫,畫出一片的血色的天空。

    荊忠守的呼喊,無法令他的戰士奮起抵抗,天風軍的悍勇卻幾乎殺破了止水人的肝膽。

    長刀指天,淺水清狂呼︰“殺!”

    所有天風戰士同聲怒喝︰“殺!!!”

    殺氣漫卷四方。

    止水軍士氣盡喪,再無任何戰斗的意志……

    戰事在經歷了最初的挫折之後,後期進行得卻是出乎意料的順利。

    在那聲降者不殺之後,止水人的抵抗比大家想象得要孱弱得多,以至于瘋狂的天風士兵象沖進了一座不設防的城市一般,凶猛的揮起手中的屠刀,肆意開懷的屠戮著敵人的生命。而在那不遠處的盡頭,一名老將仍自奮力呼喊,收攏殘兵,試圖做最後的抵抗。

    荊忠守已經徹底絕望了。

    士兵無心作戰,敵人凶狡如虎,敗勢一起,便是神仙也難救。南門關天下凶險,眼看著將在一夜間易主。

    通往止水境內的三道大門,已被緩緩開啟了那最重要的一扇……

    “不!!!”荊忠守揮劍狂吼。

    作為一個軍人,就是死,也要死得有尊嚴。

    “我是南門鎮守荊忠守,有誰敢與我一戰!!!”他不再呼喊士兵抵抗,反而仰天狂囂。

    被叫聲吸引,越來越多的戰士開始向荊忠守包抄而來,鋼刀密集如林,層層盤絞,將老將軍和緊隨他的數十名南門關最後的戰士堵在了一片狹小的空地之上。

    “我是南門鎮守荊忠守,有誰敢與我一戰!!!”

    老將軍奮力舞劍,繼續狂喊。

    無人理會,看向他的,只是一雙雙冰冷如雪,凶狠如狼的狂暴眼神。

    “我是南門鎮守荊忠守,有誰敢與我一戰!!!”

    老將軍拼命地呼喊,在最後的一刻,以自己的血性,喚起戰士們心中最後的血性。

    戰事結束之前,天風軍竟然遭遇了最後的也是最頑強的抵抗。

    數十名止水軍人奮力撕殺,沒有武器,就用牙咬,用頭去撞,甚至抱住對手的身體只為了能狠狠打上幾拳。縱使被連捅數刀,也絕不放棄最後的抵抗。

    然而,對所有人來說,這樣的抵抗,就象遭遇強奸的婦女在最後時刻的撲打,軟弱無力,難以回天……

    天色微亮,曙光下,斷壁殘垣處處,六千止水守軍或俘或降,尚在戰斗的,已經寥寥無幾,此時,老將軍才發現原來攻擊他們的敵人,竟只有大約一千還不到。

    六千官兵啊!

    整整六千士兵,竟然就這樣毫無抵抗的任憑對手殺戮。

    而對手,其實才不到一千人。

    恥辱,莫大的恥辱感油上心頭。

    “你們……是天風軍哪一營的士兵?”老將軍顫抖著問。

    “虎豹營第三衛,衛校大人淺水清。”一名戰士高聲回答。

    “原來是虎豹營的人……”荊忠守慨然長笑,淚眼漸花︰“今夜一戰,虎豹營奇兵天降,以一千士兵滅我南門關守軍六千之眾,雖是虛張聲勢,卻嚇得我軍膽寒,不戰自潰。虎豹營戰功彪炳,天下將無人不知。而我荊忠守則從此成為止水罪人,天下之恥。”

    從人群中走出來,淺水清道︰“大人過謙了,止水軍長期避戰,士氣不振,積弱已久,我軍施以奇襲,輔以詭道,勝利也是份屬應當。荊大人盡忠職守,死戰不退,甚至能在最後時刻給我們造成一些麻煩,下官深感佩服。我看將軍也是一員將才,不如投降我軍,也好免得一死。”

    荊忠守冷笑︰“你是誰?”

    “虎豹營淺水清,見過將軍。”

    荊忠守傖然點頭︰“你就是淺水清?這支隊伍的首領?果然是年輕有為啊。”

    環顧四周,戰場已經一片狼籍。昔日的手下弟兄,不是已成俘虜,就是成了對手的刀下亡魂,荊忠守心中難受,搖頭道︰“我身為將軍,無力為國守關,已是該死。再要投降敵人,那麼此生只偶會活在恥辱之中。如今南門關已然易主,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今天,就讓你知道一下,止水雖弱,卻還有軍人敢舍生求死,抱軀一戰!”

    狠狠地看了淺水清一眼,他記住了這張臉,記住了這個名字,然後怒喝狂吼︰“我是南門鎮守荊忠守,誰人敢與我一戰!!!”

    那是南門關最後的絕唱,飄揚回蕩在這片絕嶺之上,綿延不絕。

    淺水清長嘆一聲,後退了幾步,沉聲道︰“是條漢子,雷火,成全他。”

    雷霆戰斧眩出斑斕的光影,在晨光薄藹下傾瀉出如山的霸氣,劈天裂地,在這一刻揮舞出最燦爛的鋒芒。

    天空中升騰出血色的粉塵星霧,彌漫蒼桑。

    那個偉岸身軀倒下的一刻,淺水清仰首蒼茫,知道這天,終于亮了。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八章 南門關大捷


    曾幾何時,雄踞斷龍山脈的南門關,一度成為強大的天風軍人心中一道永不可逾越的天塹。

    然而今天,卻有人將這個天風人十年來不敢攻其一次的神話一舉打破。

    殺戮場就是名利場。

    南門關淪陷,淺水清一戰功成!

    此刻站在南門關的城頭向外眺望,遠處,是連綿一線的盤山。

    在那山腳之下,就是與止水人對壘了十年之久的孤星城。

    此時此刻,鴻北冥若是聽了李規的匯報,只怕還在跳著腳的大發脾氣吧?

    不知道當他聽到南門關已落入天風軍手中的表情又會是如何呢?

    當李規聽到這個消媳,臉上又會是怎樣的神情?

    想到這,淺水清有些開心地笑了。

    兩手放在南門關厚重的石牆上,輕輕撫摩這些巨大的石塊,感受其中的那份粗礪,心中的豪情壯志也油然升起。

    三重天!

    這才僅僅拿下其中一重而已。

    身後是方虎厚重的聲音響起︰“淺校,無雙來了。”

    出于對淺水清的敬重,方虎沒再喊他淺哥兒。

    身後,無雙單薄的身影在山風中蕭瑟凋零,他的臉色蒼白,沒有絲毫的血色。

    淺水清向他招了招手︰“過來。”

    無雙輕尾步。

    淺水清的眉頭皺了起來︰“走快點,怎麼了?象個娘們一樣。”

    方虎嘿嘿一笑︰“這小子知道對不起你,沒臉見你。他說他要自殺謝罪呢。”

    “撲”,淺水清的口中跳出歡快的聲調︰“自殺謝罪?那你怎麼沒死?”

    無雙的臉一紅︰“事情沒做完,不能死。”

    “哦?”淺水清的眉頭揚起︰“什麼事情?”

    無雙這才說了出來。

    趙二寶發出警告的那一刻,無雙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他錯在忽視了一個瀕死的人所能擁有的巨大能量。

    盡管他在第一時間里殺了趙二寶,卻依然無法阻止警鐘的響起。

    不過在那個時候,無雙的腦中反而是一片清明。

    當營地那邊殺聲震天響起時,他立刻意識到淺水清已經帶著人殺了過去,自己也該做點什麼來彌補過失。

    南門關的警鐘,是用來提醒南門關守城士兵的,但在三座警鐘之外,還有一座烽火台,是用來向外界傳訊的。無雙意識到,警鐘一響,很有可能會有士兵去點燃烽火,所以立刻向烽火台奔去。在接連射殺了三名士兵之後,終于成功的阻止了對方的求救。

    此外南門關城頭守軍大約有三百多人,在喊殺聲響起的一刻,也派出上百人回撤救援。

    他們不敢全部撤離城頭,擔心有敵人從城外掩殺而至。

    但就算如此,天風軍若是被一百多名敵人從後面再來個掩殺,也會面臨極大的被動局面。

    因此無雙竟然一人一弓,擋住了城頭守軍的回救步伐。

    他躲在暗處不斷的向敵人射冷箭,一百多名救援士兵竟然被他一個人硬生生的拖住了前進的腳步,待終于殺到營地時,所剩竟已不多,被對手輕易解決。

    淺水清聽得一呆,忍不住大笑起來︰“怪不得我派方豹在身後做狙擊,竟然沒等到幾個回援的敵人,而且來得還這麼慢,原來是你干的好事。不過烽火台的事嘛,我到的確沒想到。唔,還是有遺漏啊。如今距離南門關最近的是北門關,兩地大約相距二十里地,快馬半日可到。烽火台沒有傳訊……看來他們還不知道南門關已經失陷。”

    他想了一會,眉間凝結成一條直線,看到無雙還在自己面前站著,笑道︰“將功折罪嗎?干得不錯。”

    無雙立刻跪了下去︰“功不抵罪,還請淺校責罰。”

    “如果我說你的功甚至大過你的罪呢?”

    無雙一楞︰“這不可能。若是我早點殺了趙二寶,咱們衛里根本就不用死那麼多人,幾乎可以無損奪關了。”

    “這一點是沒錯,不過我要說的是,我突然有了一個新的想法。而這個新的想法,恰恰就是建立在不能使用火攻的基礎上的。所以,如果這個想法成立,那麼你的功就可以抵罪了。”

    挽住無雙的胳膊,淺水清微一用力︰“起來吧,小子。”

    無雙被這一攙,挺身立起。

    拉著他走上城頭,眺望遠處山巒,淺水清劍指河山,豪氣干雲道︰“身為一名戰士,為國家建功立業,開闢疆土為我輩最大理想。戰場殺敵,用敵人的生命換取我們肩上的勛章,是我們的本分。然而過多的殺戮,會導致人心淪喪,性格扭曲,最終可能會成為一個變態的瘋子。我很高興能看到我手下的士兵,還能保持一點基本的人性道德,雖然有些婆婆媽媽,卻總比充滿獸性要好得多。”

    拍拍無雙的肩膀,淺水清語重心長說︰“趙二寶的事,我不想責怪你。不過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就千萬不要再犯那樣的錯誤了。人可以跌倒,但永遠不要跌倒在同一個地方。”

    無雙心中一陣感動。

    趙二寶的事,令他幾乎在衛里抬不起頭來。

    如果不是他的失誤,大家也不用打得那麼辛苦,並死去這許多兄弟。

    然而淺水清卻告訴他,他很高興能看到自己的士兵還能保持一點清明的理智,很高興看到自己的士兵在瘋狂的殺戮中依然沒有失去人的理性。

    這令他實在感動莫名。

    下一刻,他再次跪倒在淺水清的身前。

    “淺校,無雙犯了大錯,責罰勢在必行。倘若今天無雙有錯不罰,那麼必定會降低淺校在士兵心目中的威信。這等于鼓勵他們有令不遵,萬不可行。不管無雙立了多大的功,功就是功,過就是過,不可混為一談。所以……請淺校責罰于我,以平軍心。”

    沒有豪情壯志的效忠宣言,惟有一腔熱血的考量思慮,淺水清微微一個怔神,突然意識到,這個原本桀驁不馴的少年,這一刻卻是真正為自己所折服了。

    他點了點頭,嘆息一聲,終于還是向著方虎說道︰“無雙違抗軍令,致使我軍奇襲之計敗,付出巨大傷亡代價。按抗命論處,本應取其人頭,以懲效尤,但念其狙敵有功,暫饒其不死。改施五十軍鞭,以觀後效!”

    方虎抱拳而立︰“遵命!”

    走到方虎的身邊,淺水清輕道︰“吊起來打,讓大家都能看見。但是出手別太重。”

    方虎點點頭,表示明白,這便押著無雙離去。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淺水清苦笑出聲︰“臭小子,也該成長了。”

    一名士兵急急跑了過來︰“淺校,傷亡人數已經清點出來。”

    “報。”

    “由于昨夜我軍趁夜突襲,淺校指揮得力,敵人驚慌失措,根本沒有組織起象樣的反抗,所以僅戰死一百三十二人,另有三十六人受傷,不過大都傷得不重。敵人被殺二千余眾,被俘三千余人,我軍以少敵多,大獲全勝!淺校英明,領我們打了一場好仗!”

    巨大的勝利面前,士兵的喜悅掩蓋不住,連匯報時的話也多了起來。

    淺水清看看那個士兵,突然走過去,狠狠地盯著他看。

    那士兵被他看得心里發毛,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只听淺水清緩緩道︰“我的兵,個個都是好樣的。死一個我都心疼。下次你再匯報我方傷亡時,如果還敢用那個‘僅’字,我就打斷你的腿。你听明白了嗎?”

    士兵嚇了一跳,立正大喊︰“是!!!”

    “還有,以後匯報就是匯報,那些馬屁都給我收起來,老子沒興趣聽。”

    “遵命!”士兵興奮大叫。

    此時,淺水清已經在軍中建立起了無上權威,再沒有人敢置疑他所說過的每一句話。

    又有士兵跑過來向淺水清匯報︰“報,已清點戰俘人數,總計三千八百九十六人,余者皆已陣亡。由于南門關牢獄不足,因此已全部囚禁于操場之上。一些軍官級人犯則關于牢中。不過我們在牢里還發現了一名奇怪的囚犯,看他的衣著,應該是原止水士兵。令人不解的是,那名士兵竟然是重兵押解,他身邊足有二十名死士。我們沖進去的時候頗費了些功夫,結果戰事結束前,有名死士想殺死那個囚犯,幸好被我們及時干掉。”

    “哦?那名囚犯是誰?”

    “名冊上的名字叫易星寒。”

    淺水清挑起了眉梢,竟然是他?……

    雖然牢獄里已經關滿了人,但是淺水清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名囚犯。

    易星寒,那個草原上最後的戰士。

    他終于還是從那片茫茫草原中走了出來嗎?

    唯一不同的是,當初那個追擊他和雲霓,意氣風發,武功高強的少年,如今已是渾身的傷痕。嚴刑拷打的痕跡在他的身上如密布的蛛網,猙獰恐怖,令人望而生畏。

    這樣的傷,換了任何一個人,恐怕早就已死去,而易星寒,卻依然活著。

    他甚至能在看見淺水清的時候出一線笑容,牽動嘴角的烙痕,顯得分外的詭異。

    快步走到易星寒的身邊,淺水清皺眉問︰“你犯了什麼事?竟然被人這樣折磨?”

    “謗言君心,動搖國本。”

    這八個字,就這樣從易星寒的口中冰冷地跳出。

    詫異在那刻浮滿淺水清的心頭︰這可是滅九族的重罪啊。

    “我還以為你是最忠心于止水的軍人。”

    易星寒傲然回答︰“我始終都是。”

    “那麼,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落到今天這步?”

    易星寒的眼中傾瀉出如潮般的憤怒︰“你休想知道。”

    淺水清微微笑了起來。回首看向身後,那里,還有著數十名被關押的將官。淺水清揚聲說道︰“有誰能告訴我這名囚犯的情況,我就把他從牢里提出來,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這一招,他到是跟李規學的。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九章 北門關


    草原一戰,易星寒受制于淺水清,他歷盡艱辛才得以回到止水,一路所受辛苦難為外人所道。

    這其中幾多滋味,因那份拳拳愛國之心,到也忍受得下,惟有一個問題徘徊心頭,始終卻之不去。

    那就是淺水清在離開時對他說過的話。

    他說︰大梁三分,皆因止水開國君主羽滄為一己之私,害天下以謀私利。最終導致曾經強橫一時的帝國四分五裂,至今還戰亂不休。

    對他這樣一輩子受忠君愛國教育的人來說,這樣的侮辱比殺了他還要令他難受。

    回到京遠城後,易星寒越想越覺得有問題。他出身書儒之家,對止水歷史也頗多了解,每次痛恨淺水清之余,就忍不住想,如果事情真得象淺水清所分析的那樣,又會如何?

    這個念頭在心中徘徊繞去,竟始終散不掉,最終他克制不住心中的狂想,開始調查所有的歷史書冊,以期從中找到答案。

    對他來說,他一直想找的,或許是自己的國主並沒有這樣做的證據,可最終的發現卻令他大吃一驚。

    從大梁旱災,賑災糧被劫,到羽滄鍪海起兵,其間可查的時間,地點,發生的各種事件,結合當地的生產狀況和生活情況,幾乎都可以分析出這樣一個結果,當年所發生的一切,其實正是羽滄的陰謀。

    他借大梁國內草原王蒼黎與陽泉公爭權,內爭不休之際,悍然起兵,明為靖難,實為謀反,最終使得大梁帝國崩潰。

    大梁內亂後,各地爭戰不休,其中最強的勢力就是草原王蒼黎。

    最終,蒼黎幾乎拿下了原大梁帝國的一半國土,建天風帝國,而羽滄和陽泉公則各得了止水領土與驚虹領土,各自依仗地勢天險,據天風人于重關之外。

    易星寒是個聰明人,但顯然太年輕不懂時事政治。

    在他發現了這些問題之後,他竟然沒有將其埋藏在肚子里,而是借著酒之機,說給了自己在軍中的幾個好朋友聽。

    結果消息竟傳到了三重天總領軍抱飛雪的耳中。

    抱飛雪驚得差點成了抱飛魂。這件事後果實在非同小可,嚴重起來甚至可以毀滅掉整個國家。

    作為一個國家的開國君主,其形象通常總是被神化的。一旦這種形象被打破,碾碎,被人踩到了污泥之中,那麼對一個國家帶來的傷害無疑是巨大的。整個國家的國民意志,戰士們的戰斗精神,被灌輸過的忠君愛國的思想,都會受到極大的威脅和動搖。

    而如今,一個可以用史書上的分析來打破其形象,並被證實不是謠言的故事,就在這個戰火紛飛,受到敵國重兵威脅的時候,出現了從內部散開的萌芽,並最終可能徹底地顛覆這個國家。

    多年來,天風帝國多次攻打止水,都聲稱此為大梁內戰,要求三國重新一統,所謂侵略止水一說,從不存在。口號永遠都是︰收復止水,或大梁五省——盡管他們自己都不再以大梁自居。

    如果不是周邊各國害怕再出現一個強大的帝國,對自己有威脅,屢次出兵干擾天風,不許他們重兵進攻,只怕止水人早被滅了無數次。

    而現在,易星寒等于送給對方一件強有力的武器加以利用。有了這個消息,天風人師出有名,止水人不戰自潰,周邊眾國不得再輕易插手,這一系列的災難性後果,都有可能因此消息接踵而來。

    結果就是︰京遠城全城戒嚴,立刻開始清掃所有知道此事的戰士,消息嚴加封鎖,不許外傳,有造謠生事者,立斬不饒。牽連之廣,可以說是止水史上最大的一件案子。在當時,這起案子就被稱之為梁史案,後世稱為星寒案。

    做為梁史案的第一重犯,易星寒被送往南門關關押起來,嚴刑拷打,定要讓他說出所有當初曾聽他泄密過的人。

    “原來是這樣。”淺水清嘆息搖頭︰“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把他送到南門關來?”

    一名被俘的將官透著諂媚地回答︰“這里城關險隘,易守難攻,天風人十年不敢攻其一次。總統領抱飛雪急著回國都匯報此事,不敢冒著把他放在京遠城動搖軍心的危險,只能將他送來南門關。只是沒有想到,他剛到此地,你們就殺了過來。南門關天下奇險之地,連號稱天下第一雄關的寒風關都未必比它更難打,想不到大人你只用一千將士就將它打了下來。”

    “既然這件事上面嚴防泄,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回大人,其實這件事,三重天知道的人已經太多太多了。總領雖然嚴加管制,但是謠言一起,神仙難救。只是大家口上不說,總領也不可能將所有將士都殺光殺絕。由于謠言傳播的速度太快,總領懷疑有人在暗中興風作浪,傳遞謠言,所以才留了這小子不死,一心想找出幕後主使。不過在我看來,這次到是總領大錯特錯了。很顯然,以這小子的脾氣和骨頭之硬,顯然是不會有什麼幕後主使的。”

    淺水清呵呵一笑︰“你在止水軍中擔任什麼職務?”

    “小人只是區區一個曲長。”

    淺水清點了點頭︰“連一個曲長都能看出來的東西,抱飛雪會看不出來?那才真正叫可笑了。怕是他想借這個機會清除些什麼人吧?”

    那軍官心中一驚,這才意識到原來抱飛雪竟是借著梁史案在排除軍中異己。他心中汗顏,對淺水清敏銳的政治頭腦到是大感佩服。

    尤其是易星寒震驚而欽佩的眼神,更是充分說明了淺水清的猜測是正確的。

    低頭想了一會,突然意識到什麼,淺水清說︰

    “你剛才說,抱飛雪去了止水國都大梁城?那麼他現今不在京遠城了?”

    那曲長恭敬回答︰“正是。”

    易星寒心中一驚,猜到了淺水清的想法,立刻冷笑︰“你要是以為抱飛雪不在京遠城,你就可以將其趁機拿下,那就大錯特錯了。三重天一半的守衛兵力在那里,進可支援南北兩關,退可駐守要塞,令敵人寸步難進。京遠城副領商有龍,其軍事謀略的才華不在抱飛雪之下,在軍中也甚得人心。就算你今天拿下了南門關,也不代表你就能進入止水。而且南門關之險,只是針對天風人而言。京遠城只要得到南門關失陷的消息,必會派重兵來搶回,到時候這里無險可據,只怕你在南門關的風光也只是走走過場而已!”

    淺水清卻神秘笑道︰“到還真是個死忠的家伙呢。不過……誰說我要去打京遠城的?”

    眼神中閃爍出一片狡黠之色,淺水清幽幽說道︰“我不會去攻打京遠城,但是,我對另一座城關很感興趣。抱飛雪的不在,僅僅是堅定了我計劃中的信心而已。”

    赫然回首,淺水清大喝道︰“立刻召集所有全官,有緊急軍務!~”……

    在戰爭中,有這樣一句話︰

    奇跡,永遠都是狂人制造出來的。

    而狂人們的狂想,永遠都是那樣的令人匪夷所思,那樣的令人難以置信。

    他們無視一切規則,眼光獨特,思想詭異,總是能跳出現有的框框架架,展開想象的翅膀。

    剩下的,就是行動。

    成功的人,成為世之名將。

    失敗的人,則成為蠢蛋。

    當淺水清召集所有軍官召開緊急會議,提出了他剛剛萌生的那個想法的時候,所有人都被嚇蒙了。

    “淺……淺水清,你說什麼?”沐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淺水清的眼神鎮定如山︰“我說我要去攻打北門關。”

    所有人都覺得腦袋里嗡嗡的直響。

    “淺校,你不是瘋了吧?我們拿下南門關,功勞已經夠大得了。這一次,大家怎麼都死不了,軍部還得給咱們加官晉爵。你現在不立刻通知鴻帥,要他們派兵來進駐南門關,反而要我們去攻打北門關?那你還不如讓大家集體上吊抹脖子來得輕松些呢。”一名哨官大叫道。

    “怎麼?都怕了?不敢了?”

    “不是我們不敢,而是此事絕無可能。北門關可不是南門關,那里有三萬守軍,咱們這八百人過去,被人包了下餃子吃都不夠。淺哥兒,你清醒些,能拿下南門關已經是僥天之大幸,再去打北門關,大家都得死無葬身之地!”方虎連忙說道。

    “我既然敢叫大家去打,自然就有成功的把握。”

    淺水清將地圖攤開在桌上︰“你們看,南門關,北門關,還有京遠城,呈倒品字形分布。三座城關之間,各有運兵道相連,方便相互接應。為了防止三重天任意一個關卡失陷,三大要塞的主門都是重兵布防,後面卻只設矮牆,不設任何險阻障礙,可通行自如。這樣,一旦城關失守,止水軍也有極大的把握將其奪回來。由于昨夜無雙的錯誤,致使火攻之計無法實行,但卻給大家帶來一個好處,那就是北門關和京遠城至今尚不知道南門關所發生的一切。只要我們穿上止水軍服,沿著關後的運兵道一路向北,快馬小半日就可到北門關東門下。那里防御薄弱,我們完全有希望趁其不備,殺進城去。”

    眾人被這番分析听得意動神搖,不過沐血還是立刻搖頭︰“你說得沒錯,要進北門關,只怕比我們攀登落鷹崖還要容易得多。可是北門關有三萬守軍,我們就算進了城又如何?那里可不是南門關,我軍曾多此攻打那里。那里的士兵,無論士氣,經驗,指揮水準,戰斗意志都遠比南門關守軍強上太多。別說他們的素質不差,就是三萬頭豬,咱們八百人想要干掉他們,只怕沒殺完,也都先累死了。而且現在是白天,北門關也不缺水源,我們就是想匿跡潛伏,縱火焚城,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淺水清嘿嘿一笑︰“光憑咱們這八百人,當然是不夠的。不過,要是孤星城三鎮大兵齊進,從虎頭嶺和北門關兩面同時對北門關發起猛烈攻擊,你們覺得,這個時候再有一把鋼刀突然插進敵人的心髒部位,擒其敵首,斷其指揮,咱們拿下北門關的希望大不大呢?”

    大家的心中同時駭然。

    這句話,意味著一件事︰進攻三重天的戰役,將在今天,因為淺水清的狂想而提前發動。

    意味著淺水清將以一個衛校的身份,調動六萬大軍受其指揮。

    意味著一旦成功,則天下戰史將出現新的輝煌一頁——一日夜間,以一千人馬徹底攻陷阻擋天風人百年之久的三重天中兩座重要的城防要塞!

    意味著打通止水國的道路,將只剩下薄如片紙的難度……

    死一般的靜寂。

    沐血長長地吸了一口涼氣︰“按你的計劃,一旦我們從後方殺入北門關,而正面三鎮大軍又不能及時趕到,只怕大家都得死無葬身之地。”

    “又或者北門關鎮守不顧正兵威脅,先除內憂,到時候城或許打下了,大家卻個個都得戰死。”

    “再有可能,就是軍部根本不理會我們的意見,到時候咱們大家過去了,軍部卻根本不發一兵,不僅大家全得完蛋,連好不容易得來的南門關,只怕也要重新淪回敵手。”

    “淺哥兒,這個計劃太冒險了,需要慎重考慮。”

    “大家一夜未睡,苦戰方休,體力不支,也不宜再打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各自闡述自己的想法,對進攻北門關一事,卻是均不看好。

    成果越大,風險也越大。

    第三衛諸官,同時起了小富即安的心思,實在不願再冒這樣巨大的風險。

    淺水清道︰“首先,我希望大家明白一件事,雖然我們已經拿下南門關,但是不代表三重天要隘就不存在了。北門關和京遠城,深溝高壘,城高牆厚,又兼重兵把守,要想突破,依然是困難重重。但是現在,我們有一個機會,就是抱飛雪不在京遠城,兩大要塞至今仍未知南門關失陷之事。若不抓緊時機,趁隙進攻,先奪北門關,再強攻京遠城,只怕機會錯過就再不復返!所以,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絕對不想就這樣輕輕放過。”

    淡漠的笑容,在淺水清臉上升起︰“至于我們所要面臨的問題。我已經有所考慮。軍部的事,大家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叫他們一定會出兵。至于說北門鎮守不顧正兵威脅先除內憂,這也不是問題。咱們可以等待大軍進攻之後再行動。在等待的這段時間內,可以令所有人立刻休息,休息時間估計至少兩個時辰,因為這差不多是孤星城調兵到攻打所需要的最短時間。只要前線打響戰事,我們大家立刻就想辦法以援軍的身份混進去。能夠擒住敵首,自然是最好不過。混不進去,我們也可以先殺進城去,然後分散出擊,四處襲擾,制造混亂,散播謠言,動搖士氣軍心。”

    這一番算計,終于說得大家有些心動了。必須承認,淺水清基本上已經把各個方面的問題都考慮清楚,雖有危險,但也確有可乘之機。

    看了看周圍的眾人,淺水清的目光如熊熊燃燒的火焰︰“如今,這為帝國建立千古基業的大好時機就在眼前,成,則從此大富大貴,人人可得重封厚賞。敗,也不過一死而已。大家都是沙場征戰多年過來的人,要說死,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就是今天不死,將來也可能會死!可是這次,只要活下來,不但可以在其他各衛的面前,從此揚威吐氣,最重要的是,我們虎豹營第三衛也將從此一舉成為天風第一鐵衛。再不用看任何人的顏色行事!假如說攻打南門關是為了豁免罪行,那麼攻打北門關,就是為了爭取我們應有的榮耀和封賞!”

    “我不想強逼大家,但是在這樣的情勢下,難道大家還都怕死了不成?有願意跟我去的,就報個名!”淺水清大喝道。

    一番話語,終于鼓動了大家的斗志。

    “怕他個鳥!”方虎大吼起來︰“為丈夫者,當不畏生死。富貴險中求,只要能拿下北門關,這里的人,個個都得升官發財。既然淺少你這麼有把握,老子就跟你拼一回!”

    雷火嗡聲嗡氣的道︰“咱們能活到今天,也都虧了淺哥兒。淺哥兒到哪,我也跟到哪。”

    方豹沉聲道︰“沒錯,今天這功,也是淺哥兒給大家立下的。既然他想發瘋,那我也跟著一起發瘋好了。”

    無雙低頭看了看一身的鞭傷,喃喃道︰“我欠大家的,就一定還大家。”

    淺水清看看沐血,沐血無奈的苦笑。

    突然間他明白了為什麼自己越混越倒退,反到是淺水清在上官們的虎伺之下一路狂飆猛升。

    因為他比自己狠,比自己膽子大,比自己要瘋狂得多。

    在那看上去溫柔秀氣的身軀里,蘊藏著的,是一顆火熱而瘋狂的心。

    這樣的人,只要還活著,不成大業,必成大患!

    長嘆一聲,他說︰“你們都去,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

    再不多言,所有人都開始發動士兵,做好進攻北門關的準備。

    淺水清留下無雙︰“無雙,你身上有傷,這次就不必去了。”

    無雙急了︰“為什麼不讓我去?我還能打!虎子的鞭子很輕,這些都是表面傷。淺校,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了?!”

    “不,是我另有重要任務交給你去做。”

    將一封信放在無雙的手里,淺水清鄭重其事道︰“你要立刻去孤星城,把南門關落入我手的消息通知軍部。讓他們立刻派人過來接管此關。不過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告訴他們,我們必須在其他兩城得到消息之前,發動對北門關的突襲,否則就會錯失戰機。”

    “他們要是不信我呢?”

    “這正是為什麼我要你去的原因。你身上有傷,只要你把事情的經過說出來,他們就會明白了。不過為了萬一起見,在你去軍部之前,我要你先把這封信,交到一個人的手里。”

    “什麼人?”

    “咱們常去喝酒的那個酒館,里面那個長得還算不錯的老板娘。把這封信交給她,然後只說十萬火急,就可以了。”

    “哦。”無雙有些納悶。

    淺水清的臉色一沉︰“此事事關重大,你一定要做到,事後也不可對任何人說起,明白了沒有?!”

    “是!”無雙恭敬地行了一個軍禮,轉身就朝屋外跑。

    望著無雙的背影,淺水清長長嘆息,自語道︰“無雙,你終究還是不適合這個殺戮的世界。你可知道,我之所以叫你去,是因為在我們離開這里之前,還有一件事,必須去做,也不得不做……你若見了,是一定不會同意的。”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十章 爭議


    清晨的曙光尚未散去,一騎快馬已經飛騎來到孤星城大將軍府。

    “我有緊急軍務要見鴻大將軍!快快讓開!”那個怒馬少年狂喝海囂。

    “你是哪個部隊,有什麼軍務?”忠于職守的士兵不為所動,厲聲喝問。

    “虎豹營千騎衛,衛校淺水清帳下士兵,無雙。”少年如是高呼,裸的胸膛上,一道道鞭痕縱橫交錯,猙獰之極。

    阻攔的士兵什長面色大變︰“虎豹營叛逆,還敢回來見大將軍?給我拿下!”

    無雙嘿嘿冷笑︰“我們是叛逆?天下就沒有功臣了。”

    那什長一楞,無雙運足內力高喊︰“南門關已落入我天風軍之手,虎豹營淺水清懇請大將軍派駐部隊,接管此關!……”

    聲若洪鐘巨浪,傳遍方圓數里,一時間,所有的士兵愕然呆立。

    城內的聲音依然響徹,一聲聲高喊震徹全城。

    “虎豹營已拿下南門關,懇請大將軍派駐重兵。另有緊急軍務需要面呈大將軍……”

    我的老天,這是玩笑嗎?所有士兵都目瞪口呆互相對望。

    天空中掠過一道蒼茫的身影,仿佛驚虹現世,人影在將軍府的上方做了一個奇異的盤旋落于地上。下一刻,無雙已經被鴻北冥大手抓住,圓目怒睜︰“你說什麼?!”

    他來得太快,沖得太急,手上用力太重,無雙被他抓在手心里,象抓只小雞般輕松寫意。

    漲紅的臉呼吸困難,無雙勉強吐出幾個字︰“南門關……剛入我手,三重天,已失其一。請大將軍……派兵把守。”

    帶著無盡鋼性的字句一個個跳出鴻北冥的口中︰“你……敢……耍……我?!”

    “小人……不敢……”無雙吐氣艱難,鴻北冥連忙放開手。

    他在府中聽到無雙的喊叫,心中震駭,竟直接就沖了出來,這刻聽到無雙一再重復此話,突然覺得世事離奇,怎麼也不肯相信淺水清有這般能耐拿下南門關。

    說他畏罪投敵,到是更來得可信一些。

    被鴻北冥放開束縛,無雙大叫道:“我軍將士于昨日夜間通過落鷹崖進入南門關內,突襲敵守軍,殲敵兩千余人,余者盡俘,還請大將軍前往點收城關!”

    “落鷹崖?你們怎麼可能爬得上去?”

    “淺校于50天就已開始準備攀爬落鷹崖的事情,落鷹崖下至今仍有五條巨索。我衛將士為了攀登此崖,整整損失了四十一名士兵。大將軍若是不信,只需派兵前往南門關一看便知。”

    震驚的涼氣從鴻北冥的口中吸入,化成一股熱風沸騰燃燒了全身。

    他猛然暴喝︰“來人!立刻通知鐵風旗,讓戰千狂帶兵前往南門關。叫他一路小心觀察,防止有詐。”

    看了無雙一眼,鴻北冥揮一揮長袍大袖︰“你跟我來。”……

    大將軍府。

    龍牙軍帥鴻北冥高坐中間,左首是南無傷和計顯宗以及座下四位掌旗。鐵風旗掌旗戰千狂,已經出發前往南門關,而靈風旗掌旗水中棠,至今仍率兵駐扎虎頭嶺,無法回來。

    鴻北冥的右側,則是廉紹一,和他手下的三位掌旗。

    暴風軍團在盤山一線所有掌旗以上的將軍,此刻幾乎都在這大將軍府中了,唯一例外的,或許就是正中間站著的少年無雙了。

    “大家,都已經听到無雙的說話了吧?你們覺得,此事可信度有幾分。淺水清的計劃,又到底是否可行?”

    抿了口茶,鴻北冥慢條斯理地問。

    在最初的震驚之後,鴻北冥開始思考這一切行動所帶來的得失後果。

    毫無疑問,淺水清打南門關就是為了脫罪。由此可見,李規的控訴並無虛假。問題是他現在立了大功,別說殺他已是不可能的事,只怕功過相抵後,還得重重賞他。對鴻北冥來說,這到不是什麼問題,大不了事後好好撫慰李規一番,現在更大的問題是,這個家伙竟然還想連北門關也一起拿下,胃口之大,可遠遠超乎大家的想象。

    但是不可否認,他的計劃,的確有很大的可行之處。

    三重天之所以難打,就在于其互為犄角,成相輔相成之勢,一方有難,其余兩方會立刻來援。多年來天風軍攻打北門關,其余兩關總是不會袖手莫視。不是派兵來援,就是奇兵突出,迂後折回,突襲敵後。

    這一度令天風軍相當頭痛。

    南門關一失,等于是徹底斷了止水出關的通道,從此之後,再不用擔心象上次劫糧那樣的事情發生。而北門關若能再得手,則京遠城將徹底孤立無援,率大軍攻打,也再不用擔心其他方面的馳援或襲擾了。

    只是……萬一失敗呢?

    鴻北冥看了看李規,他知道,李規一定會反對這個計劃。

    果然,李規顯然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抱拳而立道︰“鴻帥,淺水清奪關一事,還不知道真假,必須等戰千狂回了信息才能確定。現在談是否攻打北門關,還有些言之過早了吧?”

    無雙冷笑︰“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我已經全部向鴻帥稟報過了。李將軍這麼說,是不相信呢?還是不希望呢?”

    李規的虎目迸射出仇恨的雷霆,口氣中隱含著風雷陣陣,卻強自壓下火氣︰“小小新兵,竟然敢口出狂言。如果換了是我領軍,就憑你不听軍令,泄軍機一事,就得將你當場處死!……”

    “多謝將軍費心了,無雙已因此受到處罰。而且若非此錯失,火勢一起,其余兩關必定知道南門關有危。因此淺校已原諒屬下。到是將軍所說的,要等到戰將軍回報信息後再做動員,只怕到時已經太晚。若是讓北門關知道了南門關失陷的消息,再做奇襲,就斷無可能了。希望李將軍不要因私廢公啊。”

    李規聽得大怒,鴻北冥卻冷哼一聲,無雙只覺得耳邊仿佛響起了一聲炸雷,渾身劇烈一顫,知道這位大將軍對自己的無禮已經動怒了。

    不過他天性倔強,對著眾位將軍,竟依然不卑不亢,硬是不肯低頭。

    他臨出關前,淺水清告訴他︰軍部諸將,掌軍中殺伐決斷多年,個個都不是吃素的主。在他們的面前,既不要太軟,為人所不齒,也不要太硬,會惹惱大家。要無雙自行掌握分寸。

    無雙不知道這分寸該如何掌握,便牢記了淺水清教他的那句話︰語言要硬,口氣要和藹。因此這刻,對著李規說話毫不退縮。那句語言要硬,他算是把握住了,這口氣和藹嘛……他就徹底拋到一邊去了。

    鴻北冥看看南無傷︰“無傷,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我看,淺水清拿下南門關一事,八成不是謊言。”南無傷想了好一會才很是不甘願地說︰“據我對這個人的了解,和他在當初運糧戰中的表現來看,此人歷來是膽大妄為的。挾持雲霓,遠遁草原,殺死衡長順,這些事都是他干的。現在再多出這麼一個奇襲南門關的事來,到也不足為奇。令人驚訝的是,他竟然成功了,而且是以一千人馬完成了這個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那你的意思是……”

    “我覺得,南門關被拿下,是件好事,淺水清理當受到重賞。但是他私殺衡長順,功過相抵,饒他不死也就夠了。這攻打北門關一事,他現在只是小小衛校,哪來那麼大本領去拿下如此大的一個關口。最重要的是,我軍準備不足,大部分的攻城器械尚在運輸途中。在這種情況下強行攻城,成功的幾率太小,不值得做冒險吃。”

    無雙的心立刻就寒了。

    南無傷不比李規,他雖然一心想要淺水清死,卻總能做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子,並且說得是如此冠冕堂皇,如此大義凜然,仿佛他現在所做的一切,真得都是在從大局考慮。

    這刻他這樣說,鴻北冥一時間也有些猶豫,拿不準主意到底該不該簾出兵。

    還是大風鎮鎮督廉紹一,頗帶疑惑地看了看南無傷。

    他可是帶兵多年的老油子了,哪里聽不出南無傷的話,其實是要至淺水清于死地。

    他對淺水清並不了解,也不知道淺水清和南無傷之間的那些恩恩怨怨,終于還是忍不住說道︰“我只想提醒大家一件事︰假如淺水清的確拿下了南門關,而且現在正沿著運兵道前往北門關,那就是說,他和他的八百人已經在止水境內了。如果我們不去,而京遠城的守兵得到消息後又出城攻打南門關,到時候,只怕淺水清和他的士兵後路被斷,就成了進退不得的局面,要被止水人來個翁中捉鱉了。”

    南無傷的眼前一亮,隨即又暗了下去。

    廉紹一說的,他豈能不明白,若非如此,自己又何必寧願放棄北門關而阻撓出兵。

    如果說他以前害淺水清,純是為了討雲霓歡心,那麼現在,隨著淺水清奪下南門關,必定會在軍中聲威大振,對他的聲譽可算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李規嘿聲道︰“茲事體大,勞師動眾出擊北門關,一旦不成,損失遠超八百之數。淺水清不聽軍令,私自行動,就算是戰死沙場,也是咎由自取!”

    計顯宗眉毛一跳︰“他若是不私自行動,只怕南門關到現在還在止水人的手里呢。”

    “那是另外一碼事!”李規大叫起來。

    南無傷也附和道︰“沒錯,為了八百騎而犧牲更多的將士,智者所不為。攻打北門關,成功幾率太小,不宜行動。”

    “那麼可不可以加派一支部隊去配合淺水清?”廉紹一說。

    南無傷立刻搖頭︰“不行,一來時間不夠,二來人太多,聲威太大,恐怕敵軍會提前有所發現,畢竟那一帶不適合藏人。淺水清要藏這八百人已是不易,再要加人,只怕弄巧反拙。總之,如此倉促的進攻是不可行的計劃。”

    一時間,各路將軍各抒己見,有的認為此刻攻打,正是大好時機,不可錯過。有人認為風險太大,不宜妄動,最好等烈狂焰來了之後再做打算。

    反正有了南門關,則三重天犄角之勢已缺一角,日後再打,同樣有很大的成功把握。

    眾位將軍各持己見,偏偏還各有各的道理,連鴻北冥都覺得頭痛無比。

    在他心中,其實淺水清的計劃的確是大有可乘的。但是南無傷的反對,卻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南無傷不比計顯宗和廉紹一,他駐守盤山多年,屢立戰功,雖然官職比他小一級,但在盤山一帶,卻享有極大的聲望,對止水軍的情況也了解甚多。他的意見,顯然遠比計顯宗和廉紹一來得重要得多,偏偏南無傷卻反對淺水清的計劃,竟然和李規站在了同一陣線上。

    這讓鴻北冥很是郁悶,想不通淺水清是不是又殺了某個戰士,正是他南無傷的表弟啊?……

    爭執不下中,廉紹一嘆了口氣,深深看了南無傷一眼︰“對于立功之人,我等見死不救的做法,一旦為天下人知,只怕會令人心寒吧?”

    陰狠的詭譎,在李規的眼中一閃即逝,他冷笑道︰“你我不說,天下誰人能知?”

    下一刻,他的眼神已經落在了無雙的身上。

    無雙的心中一跳,一只手已經悄悄地摸在了弓弦上︰“看來李將軍是想殺人滅口了。只要殺了我,則不救淺校一事,從此再無人知道,非但如此,還可以將奪下南門關一事的蓋世奇功攬在自己的身上,當真是打得好算盤啊。”

    李規仰天大笑︰“你身為士兵,見官不拜,是為無禮。兵器不解,還面帶殺氣,更是有謀反作亂的嫌疑。殺你以正軍威,那是理所當然。至于這南門關的功勞嘛,有鴻帥在此,自然是鴻帥胸懷丘壑,運籌帷幄,指揮有度得來的戰果,天下又有誰敢不服!”

    一番話,說得眾皆心驚,就連鴻北冥都意動神搖起來。

    誰也沒想到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了進來

    “我就不服!”

    門外一片彩雲飄搖,幻出千般光彩。翩翩而至若蝶舞輕花的一個女子就這樣施施然走了進來。

    正是雲霓。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十一章 血已冷


    “雲霓?”南無傷驚得幾乎要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南門關失陷一事,如今全城都已知曉,我也是天風子民,自然為天風大勝而歡欣雀躍,怎麼能不來。不過也幸虧我來了,才聽到原來世間還有如此卑鄙無恥之人。”鳳目緊盯李規,雲霓櫻唇輕吐︰“想不到堂堂虎威將軍,竟然也會行苟且之束出堂皇之言.這殺良冒功的行為,我天風帝國還從未有過呢!”

    廳中眾將,一時皆大感尷尬。雲霓繼續冷笑道︰“李將軍,我雲霓不請自到,擅闖高級軍事會議,口出狂言,污蔑將領,是不是也該殺之而後快啊?”

    雲霓不是無雙,她是雪風軍團雲風舞的女兒,是天風皇帝最喜歡的女孩,同時也還是南無傷的未婚妻。借李規一個虎膽,他也不敢這樣說,這樣做。

    南無傷心中大急,忙拉著雲霓到一邊輕聲說︰“雲霓,你不是一直都恨淺水清的嗎?怎麼現在反而幫他說話了?”

    “沒錯,我是恨淺水清,可是兵家大事,豈能容得下私人恩怨。”雲霓冷哼︰“要說恨,我恨止水人遠超淺水清。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除非你在一年之內拿下三重天,兵進大梁城,否則休想娶我。現在有機會可以破城,你卻不要,難不成是另有新歡了?”

    這冤枉大了,南無傷正要解釋,雲霓又道︰“此戰,淺水清若敗,他必死無疑,自然一切休提。可他若勝了,則從此打開我天風軍通往止水的一大門戶。他為國立功,我雲霓自然也願忘記他過去對我的種種行為。”

    對雲霓來說,這或許正是讓南無傷放棄對付淺水清的好時機。有國家大義為借口,任何個人私怨,的確都是可以放下的。畢竟當初南無傷設計害淺水清的計劃,也著實是把她嚇了一跳。

    南無傷听得愣神,怎麼也沒想到雲霓會這樣說,一時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惟有無雙,看著雲霓的眼神,隱隱間略有所思。

    虎目中爆射精光,李規不滿說︰“事關重大,我軍準備不足,各鎮兵馬新到,休整未畢,攻城器械準備也有所不足,倉促攻城傷亡必大,還需謹慎抉擇。我的提議也是為大家著想,還請雲小姐不要誤解人意。”

    雲霓冷笑︰“時機稍縱即逝,豈容你等在這里婆婆媽媽商榷來商榷去的!看來在李將軍的眼里,拿下北門關這樣的重要大事,還遠比不上你一個妻弟的性命。”

    “你!!!”李規大怒,鴻北冥輕咳一聲,瞪了他一眼,他這才乖乖坐下。

    清了清嗓子,鴻北冥無奈說︰“李將軍的話,雲霓你就當是一個玩笑吧,畢竟大家也都沒有同意。”言下之意,自然是讓雲霓不要把剛才說出去的話泄出去。

    雲霓搖了搖頭︰“若是我軍發兵,配合淺水清的後方進攻,無論成敗,我都可以當作是一個玩笑。可要是大家繼續這樣婆婆媽媽的下去,只怕就不是玩笑,而是有心陷害了。我雖是南無傷的未婚妻,可更是天風子民,萬事當以國事為先。天下雲家世受皇恩,高俸厚祿,無以為報,自當將在前線的所見所聞,如實向皇帝稟報!”

    “……”所有人一起狠狠地看向南無傷,共同心想︰你可真是找了一個好未婚妻。

    南無傷大感尷尬︰“雲霓,你是女人,不懂軍事。北門關城高牆厚,我方攻城器械不足,淺水清只有八百戰士,就算是由後方突襲出其不意,要想活捉北門鎮守,打開城門控制全局,依然是困難無比啊。”

    雲霓眉頭一挑︰“我出身軍人世家,每天聽得是父兄談論戰事,看得是士兵操練武藝,你真當我對這些一竅不通麼?沒有攻城器械,難道我們連雲梯都沒有嗎?”

    “蟻附登城,無其他攻城方法配合,士兵損失太重。”

    “打不下北門關,我軍就無法順利進攻京遠城,死傷就永遠不會停!長痛不如短痛,怕死就不要來當軍人!”

    眼看著雲霓竟然和南無傷對著干了起來,爭吵愈演愈烈,鴻北冥氣得一陣頭痛。

    李規按捺不住叫了起來︰“婦道人家,竟然在這里妄談軍事,要不是看在雲風舞的面子上,早就把你哄出去了。”

    秀氣的鳳眼中閃過一絲剛毅的決絕︰“婦道人家也比你們這些男人有骨氣。你們不去,我去!”

    回首廳外,雲霓郎聲道︰“來人,給我備馬!將軍們怕死不敢去,就讓我一個女人去攻打北門關好了!”

    話音落下,雲霓向著廳外奔去。

    外面的婢女早將戰馬準備好,雲霓躍馬而上,姿勢竟是熟練無比。

    南無傷沖了出來,拉住韁繩︰“雲霓,你瘋了?這是戰爭!不是兒戲!”

    雲霓一拉馬頭,高叫︰“不要攔我!南無傷,我告訴你。野王要我來探望你,是對你的恩典。盤山前線,除你之外,再無一個人能在自己的未婚妻面前殺敵立功。你若是一昧兒女情長,不知進取,只會讓我看你不起!這成親之事,你以後都休要再提!”

    一聲輕詫,馬鞭落下,胯下戰馬發出動人心魄的長嘶,踏出條條塵煙,向著城外北門關的方向急奔而去,只留下一幫將軍,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知該如何是好。

    反倒是鴻北冥,仰望遠處的那片遠去急虹,忍不住贊嘆了一句︰“好剛烈的性子,還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啊。雲風舞有個好女兒,無傷啊,你卻未必有個好未婚妻呢。”

    赫然轉身,鴻北冥大聲下令︰“動員大軍,即刻出發,準備攻打北門關!!!”

    走到南無傷的身邊,鴻北冥低聲對南無傷訓斥道︰“去把你的女人給我帶回來。記住,以後別再讓她來搗亂了!”

    南無傷大慚……

    戰爭的命令來得如此突然,時間又如此緊迫。

    孤星城內鼓號吹響,聲音綿延百里;旗幟飄搖,招展出無數暗語急令。

    各級傳令官匆匆奔跑,傳遞訊息,各營,衛以下將官同時得到了一個訊號,就是攻城之戰,將提前打響。

    所有的部隊都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即定的戰場。

    六萬人的大軍調動,在如此匆匆的行為之下,依然有條不紊,充分展示了天風將士的高效率機動作戰能力和指揮能力。

    而鴻北冥則和他的將軍們一起對著地圖進行研究。

    南無傷道︰“此戰以敵後穿插突襲為主,我軍六萬主力為輔,因此正面我軍其實就是一個幌子。既然是幌子,就當以虛張聲勢,震懾敵軍為主要手段。表面上采取強硬的攻城姿態,在實際行動中采用保守做法,以盡量減少不必要的損失。”

    “我反對!”廉紹一立刻道︰“淺水清的八百士兵人數太少,其主要任務是混亂敵軍,而非攻城掠地。如果我們不使出全力來打,一來,北門關壓力太輕,極有可能先全力對付淺水清等人。二來,他們可能根本就不會放出求援烽火,這樣一來,淺水清以南門關援軍的身份混入北門關的可能性就幾趨于無。三來,攻城不力,就算淺水清為我們制造了機會,也很有可能因為我們的原因而造成錯失戰機,最終失去奪城的機會。所以,我們要麼不打,要打就必須全力以赴,給北門關守軍以強大的壓力,迫使他們不得不全力應對,這才能給淺水清以可趁之機。”

    計顯宗也有些擔心︰“可是一旦失敗,我軍損失必重啊!”

    鴻北冥搖了搖頭︰“這個時候,已經不再是考慮損失的時候了。我同意紹一的看法。我們既然來了,就不能空著手回去。這一仗,要麼不打,要打,就得全力以赴!”話音落下,鴻北冥狠狠一拳,重重砸了幾案之上。

    “傳我命令,將所有的投石車都拉上去,先和他們進行一次遠攻對決,交換火力,制造聲勢。半個時辰後,發動全面攻勢。讓將士們不要怕死,有能第一個登上城樓者,賞千金,封校。身為校官者,入營拜將!”

    挺起身,鴻北冥揮眾將軍︰“此戰,我軍若勝,則止水國從此門戶大開。天風帝國百年夢想,將因今天而實現!一切,就拜托諸位了!”

    眾將軍齊聲應是。

    隨著命令的散發,所有將軍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紛紛告辭離去。

    鴻北冥遙看廳外,那里,是無雙如風中的標槍巍然矗立。

    鴻北冥走了出去︰“無雙,能再跟我說說你們攻打南門關的詳細情況嗎?”

    “大將軍想知道什麼?”

    “呵呵,只是想听聽你對淺水清這個人的看法。”

    無雙低著頭想了想︰“我說不好。他是我見過的最讓人看不透的男人。”

    鴻北冥長嘆一聲︰“是啊,的確是個很令人看不透的家伙。每一次聽到這個家伙的名字,總是能給人帶來許多驚訝。”

    無雙有些詫異︰“鴻嗽前聽說過淺水清的名字?”

    鴻北冥仰天大笑︰“蒼天城中,現在還有誰不知道淺水清?‘不要告訴我她是什麼人,哪怕她是野王之女,天風公主,你要是敢不派兵增援,我照樣一刀殺了她!’……嘿嘿嘿嘿,淺水清,你果然好大的膽子。當日在駐馬店口出狂言,竟然連天風公主都說照殺不誤。你可知道這句話早已轟動京城!”

    無雙驚得汗都出來了。

    當初駐馬店護糧之戰時,他還沒入伍,也就沒有參與,但多少也聽說過一些。沒想到淺水清挾持雲霓時,說得竟然是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這小子,語言果然很硬!

    他不知道的是,當時天風皇帝蒼野望在听到這句話後,反應是︰仰天哈哈大笑三聲,然後說了一句︰國之勇士啊!國之勇士。

    然後就再沒說過什麼。

    不過他的這個反應被視為對其行為的一種激賞,因此到沒人敢下令將其捉拿,也成就了南無傷獎勵其功的事情。

    而今日之後,淺水清的大名只怕整個觀瀾大陸都會知曉,世之名將,就算是又多了一個。

    戰爭,果然是英雄與傳說的誕生之地!

    鴻北冥看了看無雙︰“你的鞭傷,是因為那個趙二寶?”

    無雙低頭應是。

    “恩,我明白了,難怪淺水清會派你來通信。照理說,你這樣的弓手,在突襲北門關中本是可以發揮大作用的。可惜啊,你心太軟。到是這個淺水清……果然是夠狠夠辣的心腸。”

    無雙一呆︰“鴻帥這是什麼意思?”

    鴻北冥看著無雙,語氣低緩悠和,微笑道︰“淺水清不是在你離開後立刻就出發去了北門關嗎?既然全軍動員,那麼那些戰俘如何處理?難不成再把千辛萬苦打下來的南門關還給他們?又或者是帶著三千八百多名戰俘一起上路?你啊……畢竟還是幼稚了一些。”

    仿佛一個霹靂,重重地劈在無雙的頭上,他連退幾步,腦海中映出一片可怕猙獰的景象

    他不敢想象,近四千戰俘的命運,在這一刻,竟已注定是一個悲慘的結局。

    “不!!!”他狂喊怒號,囂舞出一片憤怒的聲潮。

    惟有鴻北冥,仰首向天悠悠說道︰“小子,這就是戰爭。凡成大業者,必血洗滄桑,屠戮天下。”……

    與此同時,南門關。

    鐵風旗掌旗戰千狂高坐馬上,眼前,是一片血海尸山。

    地上無數死去的止水士兵們,那一張張驚恐的臉上依然流著憤怒,不甘與無盡的悲憤哀怨。

    整個南門關,因這四千人的性命,已成為一片血色泥沼。

    戰千狂呆呆地子著眼前的一切,良久,才發出命令︰“立刻回報大將軍,南門關已入我手。此關已死……空無一人。”

    “另︰南門關六千士兵,皆為戰死。殺俘一事,不可外傳,有泄軍機者,一律……殺無赦!”

    血紅的眼眸中,流出對世事滄桑的無奈。

    “淺水清,你好歹也算是我鐵風旗的兵。這……或許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

    他嘆息,然後轉身離去。

    那一刻,戰千狂的心中,發出了與鴻北冥同樣的一聲感慨:凡成大業者,必血洗滄桑,屠戮天下!!!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十二章 戰狗


    躺在那片悠悠青草地上,淺水清覺得有些頭暈目眩,他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這感覺如此強烈,血腥味甚至直接刺激到他的胃里,翻江倒海,象個攪拌機一樣攪拌不停。

    三千八百九十六個戰俘。

    三千八百九十六條性命。

    一念之間,就這樣全部殺光死淨。

    沒有同情,沒有憐憫,甚至沒有絲毫的猶豫。

    連下手的士兵都開始顫抖,惟有他,站在那片高牆之上,死死地盯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眨都不眨一眼。

    他知道自己變了,在那天在戚天佑的墓前立下那個誓言之後,他就徹底變了。

    為了自己,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還有自己想保護的兄弟,他可以殺盡天下一切人。

    這個誓言,他做到了。

    但他卻覺得心里空蕩蕩的,似乎少了些什麼。

    靈魂在飄散,注意力難以集中,以至于眼前一片朦朦朧朧,直到那聲憤怒的呼喊,將自己的精神重新又喚了回來。

    “淺水清,你這個殺人凶手!你這個屠夫!我要宰了你!宰了你!!!”

    臉上出了一絲苦澀的笑,他輕聲說︰“他醒了?”

    “恩,很激動……已經打昏他兩次了。我說,要做就做個徹底,干什麼還留這麼一個家伙?”方虎有點想不明白。

    “這個易星寒,以後對我們會有大用的。留著吧。”

    “聽你的。”方虎做了個手勢,一個士兵再次對準易星寒的後腦來了個凶狠的悶棍。

    憤怒的呼喊停止了。

    從草地上坐起來,看看四周的環境。

    這里是個小山坡,前面有一片樹叢,再往前就是運兵道了。他們現在位于北門關的對角,處于京遠城-北門關和南門關-北門關這兩條運兵道的夾角之中。

    有樹林的遮擋,沒人能看見叢林後有一支多達八百人的隊伍隱藏其間。而他們,卻可以同時看到兩個方向的動靜。沐血帶了四百名戰士砍倒樹木,破壞道路,布置陷阱,阻敵交通,斷其歸路。這主要是為了防範京遠城的來軍。

    “咱們的斥候有發現嗎?”

    “屁都沒有,這一帶安靜得象墓地。”方虎回答。

    “那就好,讓大家輪流睡覺,等候前方的消息吧……讓剛干完活的兄弟們先休息。”

    “恩。”方虎點點頭。看著淺水清躺了下去,他也不客氣地躺在淺水清的身邊。

    “淺哥兒。”

    “恩?”

    “聊聊吧。”

    “切。”淺水清撲哧一笑︰“哪來那麼多好聊的?好好休息,沒準下一會就得上馬做戰了。”

    方虎長嘆了口氣︰“睡不著啊。沒準運氣不好,今天這一戰,就是最後一戰了。一睡下去,以後想醒都醒不了嘍。”

    淺水清給了他一下︰“別說晦氣話。”

    “不是晦氣,只是突然感覺,自己早晚有這麼一天。咱們當兵的嘛……不是陣前死,就是馬上亡。早死晚死都一樣,有話憋著不說,死的時候都不甘。”

    淺水清閉著眼道︰“這一仗下來,只要能活著,以後都不用擔心死不死的問題了。”

    “是啊……軍部要是不給個咱哥幾個大點的官做,我他媽第一個不干。這可是三重天啊!咱天風人十年都沒能拿下來的關卡啊!不對,是一百年沒打下來的關卡啊!眼看著就要被咱們幾個在一天一夜的時間里給連下兩關。這事……想想都滋潤。”方虎樂呵呵的笑。

    “恩。”淺水清繼續小寐。

    “等打下了北門關,我他媽就去找個女人樂樂。”

    淺水清沒搭理他。

    “我是說找個相好的……做老婆的那種。”方虎補了一句。

    “這樣好,省得你再去強奸女人。”淺水清淡淡回答。

    “你他媽就忘不了這事了是不?強奸女人也比你個屠夫強,一口氣殺近四千人!”方虎笑罵。

    淺水清的臉色微微一變,方虎立刻知道自己錯了︰“對不起,淺哥兒。我知道你心里也難受。”

    “沒什麼,要麼不做,做了就別後悔。”淺水清長呼一口涼氣︰“老實說,你現在是不是有點怕我了?”

    方虎立刻點頭,後腦勺在草地上磕得  響︰“恩,淺哥兒,我不是怕你了,我是服你了。這天底下,還真沒你不敢干的事。殺逃兵,挾持雲家大小姐,殺衡長順,打南門關,殺戰俘,再打北門關。我說你他媽的膽子真夠大的,這天底下怎麼就沒你不敢干的事呢?”

    淺水清呆呆地看著頭頂的那片天空,看著天空那幾片雲彩飄過,悠悠的說道︰“有些人,人有多大個,膽有多大個。我算是這一類吧。”

    “恩,你算。”方虎很肯定的點頭︰“我到現在還忘不了那幫戰俘死時的叫喊。那場面……我好久沒有害怕的感覺了。淺哥兒,以後……我是說如果有以後的話,這殺戰俘的事,能不干就別干了。最起碼別喊我干了。”

    “怕了?”

    “怕了。”

    淺水清心中一陣寂然。

    這個世界上,能讓方虎說害怕的事,終究不是太多。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淺水清突然說︰“我小時候的故事。”

    “你說。”

    “我們家小時候,對門有戶人家,養了條狗。那狗不錯,是條大狼狗,很凶猛的,是個看家護院的好幫手,曾經抓住過小偷……還有隔壁家一只雞。”

    “然後呢?”

    “那一年……我大概七歲吧。有一次去隔壁家玩,結果他家沒人。我閑著沒事,就去逗狗。”

    “那狗那麼凶,估計不會給你面子吧?”

    淺水清揚起一只手臂,上面有道淡淡的痕跡︰“這是那時留下來的。現在看,是沒什麼印子了,當時可疼得厲害。”

    “唔。”

    “被咬了之後,我什麼也沒說,一個人悄悄跑回家里,找點藥給自己涂上,然後把手臂一包就算完事。所以,始終都沒人知道我被狗咬過。”

    “再然後呢?”

    “那天晚上,我拿了包老鼠藥,把那狗毒死了。”

    方虎不說話了。

    淺水清微微一笑︰“虎子,我不是個好人。誰得罪了我,我肯定會加倍報復……從小就是這樣。有時候我想,我這個人就和那條狗一樣,凶猛,殘忍,除了對自己好的人,其他誰都不在乎。”

    方虎一聲不吭。

    淺水清繼續道︰“咱們當兵的,其實也都是狗。戰狗!在戰場上凶猛的咬來咬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沒有明天可以考慮。要想活下去,光是功夫高,那是沒用的。只有不做狗,做了人,才能活得滋潤,活得健康。”

    “所以你現在就拿命去拼?拼個做人的資格?當了營主,就算是人了?”

    “如果是以前,我不會這麼干。但是有些時候,人的命運是不以自己的意志為轉移的。生命里,總有一些你需要為之奮斗的東西。比如愛情,比如兄弟。”

    方虎有些迷惑︰“愛情?”

    淺水清笑了起來︰“是啊,愛情。就算沒有,也可以去追求啊。狗……是沒有資格追求愛情的,他們所追求的,只是交配,繁殖……和溫飽。”

    方虎沉吟了好一會,才說道︰“每只狗都想做人,但永遠不可能每只狗都實現理想。”

    “所以,只有敢拼的狗,才有做人的資格。”

    “這里有八百條狗,可並不是人人都能做人的。”

    “活下來的,就是人。”

    方虎沉默了,看著淺水清。淺水清仰面朝天,再不發一言。

    拍拍淺水清的肩膀,方虎站了起來,默默離去……

    風,送來了戰鼓的擂聲,咚咚咚咚,響徹在人的心底。

    沉睡中的士兵,從草坪上爬了起來,看向淺水清。

    他還依然躺在草地上,雙眼微閉。

    “虎子,這麼著急干什麼?”

    “戰鼓響了。”

    “那就是才剛剛開始。”

    “我們不上?”

    “急什麼,讓兄弟們繼續睡覺。”

    “作戰之前最好做些適當的運動,保持頭腦清醒比較好。”

    “放心吧……時間足夠用,他們還沒睡夠呢。”

    “那好,聽你的就是了。”

    所有人都重新躺了下去,淺水清卻坐了起來。

    站在那片小坡之上,遙望遠方,戰斗的序章,已經打響。

    “今天……將會是最長的一天。”不知為何,淺水清的腦海里,突然響起了那句名言。

    是啊,最長的一天。


河東 發表於 2014-5-12 12:10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十三章 鏖兵(1)


    北門關,作為近十年來天風人攻打過的次數最多,也一直未能拿下的關口,它一度牢牢的將天風人的腳步擋在關外,捍衛著止水國的尊嚴與榮耀。這座龐大的軍事要塞橫亙于斷龍山一線,同時也橫亙于每個天風戰士的心中。

    多少年來,天風人在這座城前積留的尸骨,足以填滿這座城市。

    作為止水人最為倚重的天塹巨城,北門關常駐雄兵三萬。自戰爭伊始,就始終沒有停止過擴建和加固的工程。

    用一米見方的大石塊壘積,用水泥澆築而成的外城牆,高十五米,厚兩米,城牆寬度三千米。其建築巍峨雄渾,高大壯觀。

    為了抵御天風人的進攻,城牆前的樹木被砍伐一空,而左側的虎頭嶺至北門關一帶,更是被削成了一片光禿禿的山壁。

    巨大的城牆之前還特別修築矮牆,灑滿鐵蒺藜,制造種種陷阱用以保護城基,以防備敵人用沖車等攻城器械對城牆發起傷害性的沖擊。

    至于北門關的大門,更是用精鐵打造,重達數十噸,需要十名士兵合力才能將其推開。大門厚近半米,就算是用攻城錘砸,不砸上千下,只偶難以破壞。而在門前更是陷阱密布,荊棘叢生,僅是門頭守衛,就擱置了整整三百名戰士。他們的任務︰就是用生命和戰刀,捍衛住這道通向城內的大門。

    在北門關外城牆之後還建有更高一層的內城牆和甕城,以及用于保護弓箭手的女牆,高大的指揮塔樓和射擊塔樓。

    除了擂石,滾木,弓弩,投石機等守城常備武器,這里還有止水人為守城而發明使用的黑油。

    假如淺水請在這里,他當然知道這種黑油就是後世自己的世界被稱為黑色黃金的石油,但是今天,在止水,黑油被用來做為最有效的防御武器之一。

    用它們潑灑城牆,使城牆濕滑難以攀登,在必要時以火引燃,火焚巨牆,都是止水人用來保護自己的最重要手段。

    在此之外,還有就是那些巨大的重型投石機了。

    作為北門關的地主,止水人幾乎把所有能砍的樹木都砍回了城中,把所有能搬走的石塊也都搬回城內,勢必要讓攻城方找不到一點可以利用的資源。

    面對這種種的一切設施,也就難怪天風人面對北門關,要一籌莫展了。

    然而今天,北門關迎來的將是它有史以來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重大考驗……

    遠端的地平線上,緩緩出現了一條粗而綿長的黑線。

    隨著隆隆的戰鼓聲響,擊破這片寧靜的天空,回蕩在九宵雲外,黑線逐漸顯現在世人的面前,于是,人們看到的是一片宏大到令人震撼的場景。

    五萬余步卒排成的巨大方陣在大地上組成洶涌的狂濤海浪,以一種整齊而有節奏的韻律邁動著前進的腳步。每一步踏下,地面都微微震動,仿佛地震來臨。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人海,鋼鐵盔甲的海洋,黑色浪潮席卷而來,連空氣中都帶著幾分沉重的壓抑。

    最前排的士兵,右手持矛,左手提盾,鐵制護面盔下,惟留一雙雙陰兀冷酷的眼神,揮城頭。

    他們是最強悍的士兵,堅忍,耐苦,悍不畏死。

    沖鋒營!

    三千沖鋒營戰士組成了攻城第一線部隊,長矛指天,在陽光下反射出燦爛的光輝,懾人心魂,動人神智,亂其士氣。

    在沖鋒營之後,是一個個由不同兵種組成的步兵方陣。他們同樣神情肅穆,帶著不屈的戰魂和意志,來到這片沙場之上。

    他們在距離城前的百米之外停下自己的腳步,揮城頭,大口地喘氣,仿佛一只只餓極的狼,空氣開始彌漫出詭異的肅殺氣氛。

    城頭的士兵被這一刻敵人的巨大氣勢震得有些發呆,直到一名反應迅速的士兵終于扯著嗓子狂喊起來︰“敵人進攻了!!!”

    警鐘響起。

    警鐘就是集結號,北門關守軍在第一時間拿起武器,穿上盔甲,按以前演練好的安排,紛紛跑上自己的崗位。

    靜悄悄的城頭之上,轉眼前樹起一片片槍林戢叢,原本空蕩蕩的射擊孔前,也出現了那同樣的一張張陰兀面容和冷酷眼神。

    北門關的守軍是經過大戰燻陶過無數次的老兵,他們和天風軍人一樣冷血,一樣殘忍,一樣嗜殺。或許他們在士氣上,在對國家戰爭的信心上有所不足,但在這種關鍵時刻,他們依然知道挺身而出。

    士氣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假如可以用分值來計算的話,那麼100分的士氣和80分的士氣,其實並無太大差別。只要不跌到及格線以下,那麼士兵一樣會勇敢作戰,一樣會舍死拼搏。

    北門關的城牆上,幾名騎馬的將軍也先後出現。他們策動戰馬在城頭飛奔,大聲呼號,下達著各種命令,鼓舞士氣,同時小心地窺伺著正在前來的天風軍,看看對手到底要搞什麼鬼。

    而在內城的一座高塔之上,北門鎮守範進忠正舉起“千里眼”,仔細地眺望著眼前的敵軍。

    “是龍牙軍的人,另外還有個大風鎮,都是老對手了。奇怪,怎麼這次只用了三個鎮的兵力就來攻打咱們?”範進忠的聲音淡定從容,到是絲毫不見慌亂。

    “看來是求功心切。”一名將軍在側首回答。

    “不太象。我知道鴻北冥,他不是個貪功冒進的人。天風軍雖強,但是強在騎兵而非步卒。以往攻打三重天,都是烈狂焰本人帶著暴風三軍一起來攻,時間半月,無論成敗具皆後退。但是這次,卻連一半的兵力都不到,而且是在雨季之前發起攻擊,這就更不合理,更說不過去了。”

    在觀瀾大陸,每一年的雨季之後,東部地區都會出現一段時間的好天氣。

    在這段時間里,這里溫度適宜,空氣濕潤,水源充足,而再過兩個月,也就是糧食豐收的季節。

    由于雨季剛過,樹木具皆濕潤,不易燃燒,不利火攻,而沙土富含水分,用于對付北門關的黑油效果更佳。

    因此,這也是最有利于進攻方的一個時間段。

    幾乎每年的這個時候,天風軍都會對止水人發起一次大規模的進攻,試圖打通前往止水的道路。

    但是今天,事情開始改變了。

    天風軍在雨季到來之前提前發動了攻擊,而非雨季之後。

    這一點,令範進忠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放下千里眼,範進忠喃喃道︰“沒有天時,沒有地利,同樣也沒有人和。兵家作戰,倉促而攻是為大忌,天風軍又怎會犯下這樣大的錯誤?鴻北冥,是你已經驕傲到可以欺我北門關無人了?還是你另有打算?”

    這一次,沒有人回他的話……

    按照往常的慣例,每一次攻打之前,天風軍都會派出士兵對著城門喊話,建議對方投降,打擊對方士氣,同時鼓舞大家奮勇作戰。

    但是這次顯然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沒有任何的宣告,在士兵們來到城關下的那一刻,進攻便已經開始。

    最先發起攻擊的,是軍中上百輛重型投石車。

    上百塊重逾千斤的大石在同一時間流星般飛向空中,在劃出一道道震撼人心的拋物曲線後,以雷霆之勢狠狠地砸向北門關的城頭。

    那是令人望而生畏,無比震撼的一幅場景,空中石雨漫天,帶著死亡的呼嘯,落向城內。而北門關的守軍也不甘示弱,同樣以投石車進行凶狠的還擊。

    石塊落在人群中,摧毀城牆,奪走生命,鮮血噴灑, 射出死亡怒放的鮮花。

    僅僅是在開戰那刻的第一時間,就已經有成批成批的戰士倒了下去。

    他們中有的人已經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有的卻是剛上戰場的新兵。有些人已經殺敵無數,躊躇滿志,有些人可能卻依然保持著一只雞都沒殺過的記錄,渴望立功建業。

    然而在這一刻,他們共同成為這場壯烈大戰的第一批犧牲品。

    天風軍的投石車,主要目標是城牆,而止水軍的投石車其主要目標則是對方的投石車。

    目的不同,戰術也略顯不同。

    天風軍的投石車幾乎都是朝著一個部位進行狠砸猛攻,因此在短短幾分鐘時間內,幾乎將城頭的某個位置砸出了一個絕對空白區域。而止水軍的投石車則以四面開花之勢在對手軍中蔓延。

    在一輛輛投石車被對方砸得粉碎成為一個個破木架子之後,立刻有大批的弓箭手上前,向著天空發出手中的憤怒之箭。

    利箭如死神的尖嘯,鳴轉著沖向天際,擊破蒼天,焚化萬物,化成死亡的黑潮撲向城頭。

    箭的威力雖小,但是帶來的傷害卻更大。

    成片成片的箭雨落在城頭上,將那片無人的空白帶又擴大了幾分,與此同時,第一批攻城隊終于出動了。

    頂著箭雨出擊的第一批攻城隊,並非攀城的士兵,而是一支奇特的工兵隊伍。

    他們有的手拿鐵鏟,有的則持著用于鑽鑿的鴉嘴,還有人推動足以掘毀城基、洞開城門、摧塌城樓、攻破城防的大型攻城槌,開始冒著死亡的威脅沖到城牆下,利用遠程部隊制造的相對空白地帶,對著那片保護城基的矮牆進行土工作業。

    他們清除陷阱,掃平鐵蒺,刨砸牆基,推倒矮牆,用自己的生命為後面的士兵的前進鋪平道路。

    無論是天風人,還是止水人,在多年的大戰中都早已經總結出一套與之相對應的攻城與守城經驗。

    每一年,大家都會拿出新的戰術,第二年又彼此破解對方的戰術。

    彼此相互惡戰,相互交流,相互學習,各自都已經熟悉得沒法再熟悉了。

    就象鴻北冥知道對手的下一步會如何應對一樣,範進忠對眼前的一切同樣熟悉了解。

    一切如各自預料的方向去發展,範進忠甚至可以看到天風軍最終完成拆除矮牆大軍齊攻,卻又在己狙擊將士的奮戰下傷亡累累的場面。

    一切,都和以前沒什麼區別,唯一令他想不明白的就是,為什麼鴻北冥要如此倉促的進行著這場毫無勝面可言的戰爭。

    然後,他冰冷的語言發出冷酷的語調︰“傳令,左首城頭加派五百刀盾手,準備滾木擂石,敵人將在那個點上發起強攻。”

    隨著一小片矮牆的迅速拆除,一個有利的進攻點出現,全面進攻的號角終于吹響,大批的戰士發出狂潮般的怒吼,以一種搖天悍地,暴雨雷卷之勢轟擊而來,範進忠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不可置信的詫異。

    “全面進攻?竟然是全面進攻?鴻北冥……他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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