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連載中)

 
巴爾帕金 2014-5-16 16:37: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83 77504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5 12:08
第七十章 至尊紅顏,紅妝武裝
        
    關貝勒一臉猥褻的笑容,說道:“這些衣飾,該如何穿戴,玉兒是不曉得的。召了她進來,臣也得在一旁伺候。不然,穿戴錯了可怎麼好?這個,咳咳,似乎更加……臣以為,倒不如臣一個人……伺候太后更衣,呃,更妥當些。”

    聖母皇太后的耳根子都紅透了,嘴唇囁嚅了幾下,卻什麼話也沒有出來——這一番歪論,竟是駁他不倒!

    過了好一會兒,御姐才用帶著哀求的聲音說道:“那,總要……把簾子先放下來……”

    關卓凡繼續腆著臉笑道:“太后放心,咱們這兒是樓上,周邊再沒有比這兒更高的去處了,斷無……光景外洩之虞的。”

    頓了一頓,繼續笑吟吟地說道:“再者說了,放下簾子就得點燈,麻煩得很。這也罷了,最緊要的是,太后閱兵勞軍,都在白晝。太后燈下戎裝,固然一般得英姿颯爽,可跟天光白日的風采,畢竟有所不同。臣以為,為免御容失真,還是不要把簾子放下的好。”

    總之,就是要聖母皇太后在“光天化日”之下,脫衣,穿衣。

    可憐御姐垂下了頭,內心反覆天人交戰,又過了好一會兒,終於抬起頭來,鳳眼微合,隱約兩泓秋水,霧氣氤氳。然後,用低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道:“好吧……”

    關卓凡大喜,伸出手來解聖母皇太后領口的紐子。他的手微微顫抖,解了兩下,居然沒有解開。

    慈禧輕輕打了一下他的手。低聲說道:“笨手笨腳的。我自個兒來吧。”

    好。好!

    御姐偏轉身去,半個脊背朝向關卓凡,窸窸窣窣地動作起來。

    咳咳,咱們都介麼熟了,您還……

    袍襟敞了開來,聖母皇太后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關卓凡曉得是什麼意思,上前將御姐輕輕地攙起身來,除下了這件嫩黃雪青撒花的袍子。

    裡邊是月白軟緞的中衣中褲。這個脫起來就容易多了。關卓凡自己動手,很快,聖母皇太后身上,只剩下褻衣褻褲了。

    慈禧一直閉著眼睛,全身上下微微發抖,感覺到關卓凡的手伸向系在背後的肚兜帶子,一震之下,睜開眼睛,顫聲說道:“這個也要……脫嗎?”

    關卓凡柔聲說道:“回太后,要的。不然外面套上內衣內褲,就不大平順了。”

    關某人的聲音也有一點發顫。但他在心裡鼓勵自己:“堅持住!先辦正事!先辦正事!”

    不過,這其實是一句假話。事實上,不脫褻衣褻褲,一樣可以穿內衣內褲的。

    不過,聖母皇太后也只好再一次閉上了眼睛了。

    終於,聖母皇太后裸埕無遺了。

    陽光透過闊大的落地玻璃窗,灑滿室內。美好的酮體,在初冬的暖陽中,光華燦爛,炫麗耀目。

    關卓凡不由看得呆了。

    慈禧不敢睜開眼睛,“見”他沒有了動靜,顫聲說道:“你做什麼呢?我……冷……”

    身子是在發抖,但並非真覺的冷。

    關卓凡醒過神來,從紙盒子裡邊,取了那件白色的襯衣出來,給慈禧穿上了,一粒粒扣上了扣子。

    呼吸可及之處,春色無邊,關卓凡努力抑制住自己的衝動,手上規規矩矩,心裡不斷重複著那句話:“先辦正事!先辦正事!”

    襯衣穿好了。

    陽光穿透了薄薄的絲綢布料,光影浮凸,曲線玲瓏。

    關卓凡又一次看得呆了。

    慈禧“見”他又一次沒有了動靜,忍不住,偷偷睜開了眼睛。

    對面牆上七尺高的立身大鏡中,白衣裸身的自己,倏然映入眼簾。

    慈禧腦子裡輕輕“嗡”的一聲,感覺有團小小火焰,爆裂了開來,熱浪迅速流遍了全身。

    隱約覺得,好像有另一個“自己”,就在眼前,煥然而生。

    聖母皇太后不由輕輕地呻吟了一聲。

    御姐異樣的聲音,提醒了關卓凡:他犯了一個“程序”上的錯誤——忘記先給聖母皇太后穿內衣褲了。

    咳咳,太趕著看“制服誘惑”啦。

    只好給聖母皇太后脫了襯衣,從頭再來折騰過——當然,對於關卓凡,這是一個很快樂的過程。

    這一次,慈禧沒有閉上眼睛。雖然面紅如火,但一雙妙目,卻是愈來愈亮,不知不覺間,還挺高了胸脯。

    終於,內衣、襯衣、毛衣、軍裝,一件一件地上了聖母皇太后的身子。然後御姐坐了下來,關卓凡單膝跪地,替御姐的玉足著上長筒毛襪,再套上長筒軟皮馬靴。

    最後披上大氅,扣好了搭扣。

    軍裝的上衣,是一件短大衣,胸前兩排銅扣,在陽光中閃閃發亮;聖母皇太后的眼神,卻要比這兩排銅扣,更加的明亮。

    鏡子裡,這位英姿颯爽、氣度高華的女軍人,真的是我嗎?

    鏡子裡,關貝勒目光灼灼,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歆慕讚歎之意。

    這個表情,不是做作出來的。

    軍人的英氣、女人的嫵媚、皇家的高貴,幾種不同的氣質,奇妙而和諧地混合在御姐的身上,散發出奇異的魅力,竟不是“制服誘惑”四字可以侷限了!

    至尊紅顏,紅妝武裝,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關卓凡,亦不能不為之心神蕩漾。

    良久良久,慈禧長長地、緩緩地舒了一口氣。

    二人的目光在鏡中交匯,都是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啊。

    不過,聖母皇太后還是有說道的:“腰上的這條帶子扎得這麼緊,這個,前邊胸脯這塊兒……挺得這麼高……嗯,這樣真的好嗎?”

    關貝勒似乎答非所問:“山川日月之精奇,集於太后一身!這個,天地有鐘靈毓秀之德,唉,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啊。”

    慈禧愣了一愣,才聽懂了他的風話,不由大羞,抬起手,輕輕打了他一下,嗔道:“人家問你正經話呢!”

    關卓凡假模假樣地“哎呦”了一聲,才說道:“回太后,西洋諸國的女軍人,都是這般穿戴,萬國通例如此,全然沒有關礙的。”

    十九世紀中葉的時候,雖然戰爭和軍隊中也能夠看到婦女的身影,但她們基本是從事後勤、醫護工作的,並非正式的在役軍人。“女軍人”三字,其實並不準確。不過,關卓凡這麼說,拿來哄哄聖母皇太后,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果然,慈禧聽到如此譬解,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又向鏡中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慈禧說道:“好是好,不過,好像還缺了點什麼……”

    關卓凡心領神會,笑著說道:“太后說的是,規矩還要在腰帶上掛上刀槍的——左邊一支左輪手槍,右邊一支短劍或者馬刀。太后戎裝筆挺,再配上一刀一槍,那是更加的英武了!不過,不奉旨,臣是不能給太后進兵器的。”

    鏡子裡邊的御姐嫣然一笑,說道:“那好,明兒你過來的時候,就把這兩件物事帶過來吧。”

    “臣遵旨。”

    頓了一頓,關卓凡又說道:“還缺一頂鳳冠。請太后的示,要不要傳玉兒叫小李子將鳳冠取了來?”

    路上的時候,鳳冠是裝箱的。搬進行宮,行李箱子暫時放在一樓的一個房間,不知道是不是都拾掇清爽了?如果沒有,取鳳冠來,還要小小折騰一輪,不是能叱咤立辦的。

    慈禧沉吟片刻,輕聲說道:“這個,明兒再說吧。今兒,我知道你……也等得急了……”

    這句話輕輕柔柔,最後“等得急了”四個字,已幾不可聞。但關卓凡只覺得“轟”的一聲,一團慾火猛然竄起,瞬間把整個人裹了起來。

    “太后聖明!”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已是紅日西斜,四柱大床上種種異樣的聲息,終於停歇了下來。

    ……

    這次是男人先出聲:“太后,你可是流汗了。”

    “我……討厭!你這麼……沒完沒了的……屋子裡又這麼暖和……”

    “既如此……臣伺候太后沐浴。”

    “你……嗯……好吧……”

    ……

    事後,玉兒和胡氏兩個,進“浴室”清理打掃,不由愕然:不曉得聖母皇太后的這個澡,是怎麼洗的?偌大一個“浴缸”,周圍的地上,都濺上了水?

    這也罷了,怎麼連“盥洗池”的檯子上邊,檯子上面的大鏡子上邊,也都濺滿了水?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5 12:08
第七十一章 西洋大餐
        
    晚膳傳的是“洋餐”。

    二樓的餐室,天花和牆壁是白色,但地毯、窗簾、桌椅,通通都是藍色,並飾以金色花邊,顯得一派富麗堂皇。

    這間房子,關卓凡對聖母皇太后報告,“是照著法蘭西皇宮的樣子裝修的”。這話大致不差,確實是同時代法國皇家風格。但模板卻不是什麼“法蘭西皇宮”,而是美國白宮“國家樓層”的“藍廳”。

    關卓凡初抵華盛頓,赴白宮拜會總統,林大鬍子就是在“藍廳”接見他的,因此對之有深刻的印象。拿這間屋子裝修成“藍廳”的樣子,算是他的惡趣味。

    聖母皇太后特旨,關貝勒“陪筵”。太后的桌子居中,打側再擺一張桌子,關貝勒入席相陪。這個格局,和白氏入宮、在兩宮皇太后那兒陪著傳膳,倒是彷彿,也是上邊的御膳有什麼,旁邊便有什麼,一式兩份,毫無差別。

    關卓凡陪著慈禧吃這頓晚飯,倒不是為了藉機卿卿我我,而是御姐這輩子第一次進“洋餐”,菜式酒水有什麼講究,又該如何舞刀弄叉,他得在一邊不錯眼地“伺候”著。

    在宮裡邊傳膳,一日三餐都是菜品繁多,所以每樣菜都不會吃得太多,慈禧尤其如此,有的菜,不過是動個一兩筷子就撤下去了。西餐是一道一道地上菜,很怕御姐這個習慣改不過來,一不小心竟然沒有吃飽,因此,關卓凡擬的餐單,除了湯只有一味外。其餘頭盤、主菜、沙拉、甜點通通都是兩味。

    上菜之前,關卓凡親手替慈禧繫上了餐巾。慈禧微微側首,嫣然一笑,坦然受之。房間裡,還有玉兒在伺候。但君臣二人,顯然都把她當成了透明人;而玉兒自己,也笑盈盈的,一切都似乎理所當然。

    頭盤,第一道,龍蝦慕斯配魚子醬;第二道。鵝肝醬配甜酒凍,佐白葡萄酒。

    “啟稟太后,這味‘龍蝦慕斯’用料不多,不過,這‘龍蝦’的體型。其實是極大的,足有一尺多長;這‘魚子醬’,乃用鱘鰉魚卵釀製——這鱘鰉魚,是從俄羅斯極北的河流中捕撈的。”

    御姐微微訝異:“哦,這麼大的蝦?有機會,倒要見識一下。”

    鱘鰉魚倒不陌生,黑龍江每年都要進貢的,只是極其珍稀。每次不過一條兩條,算是魚中之王了。

    “是。龍蝦也可以整隻紅燒的。有一味菜,叫做‘白雪尋龍’。過幾日,請太后一試。不過,若是要極肉質之鮮嫩,這龍蝦最好還是切片生吃。只是,臣擔心太后腸胃不和,不敢進這道菜。”

    “切片生吃?嗯。我體氣壯,偶一為之。應該沒有什麼干係。回到北京,御膳房可不會這麼做菜了。”

    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是,臣遵旨。”

    鵝肝醬配甜酒凍端了上來。

    “這個‘鵝肝’所用之鵝,出自法蘭西近海之地,尤其肥碩,和咱們中國養的鵝,頗有不同。鵝肝富油,甜酒凍甜中帶酸,可以去膩——這個甜酒,和佐餐的白葡萄酒,都是出於同一個酒莊的。”

    頭盤之後,是一道清湯,用一個又大又淺的盤子盛著。

    這道湯,有個名目,叫做“法式教皇清湯”。名字聽起來著實氣派,慈禧小小抿了一口,倒也確實是既清且鮮。

    接下來就是主菜了。第一道,阿根廷腓力牛排,配羊肚菌、酥皮奶酪土豆;第二道,鵪鶉燜松露。

    關卓凡說道:“這個‘阿根廷腓力牛排’,是用牛裡脊末端最嫩的一塊肉燒製的。本來,規矩是只好燒到三五分熟,不過,太后第一次享用此物,臣做主,教廚下燒到‘十熟’。太后若覺得‘過了火’,下一次可以試一試生一點的。”

    “阿根廷”是什麼,慈禧不曉得,一時間也顧不上問,御姐的注意力暫且在這兒:“牛肉還可以生吃?”

    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便開始動手“解牛”。可是牛排不比龍蝦慕斯、鵝肝醬之軟滑,御姐第一次使餐刀,未免不大得勁的樣子。

    關卓凡站起身來,走到慈禧身旁,拿住她持刀的右手,柔夷在握,輕輕用力,牛扒“迎刃而解”。

    這個驚人的大膽舉動,叫聖母皇太后渾身微微顫抖了一下,面色倏然變得緋紅。但她終究未發一言,由得他溫柔施為。

    玉兒垂下眼簾,臉兒也是紅了。

    慈禧定了定神,叉起一小塊牛肉,放到嘴裡,慢慢地咀嚼著。

    藉著這個動作,聖母皇太后的心神平靜了下來。

    “嗯,味道不錯啊。”

    牛排撤下,鵪鶉燜松露上來了。

    “啟稟太后,進松露一定要飲紅葡萄酒。因為松露香氣馥郁,紅葡萄酒可以將其中妙處儘量帶出。這支法蘭西‘波爾多’紅葡萄酒,年份很好,和這道菜倒是相得益彰,請太后一試。”

    果然,醇綿悠長,香甜回味,慈禧不由微笑著點了點頭。

    主菜之後,是一道什錦香蕈沙拉,接著再上一道醬汁蘆薈。

    龍蝦、魚子、鵝肝、牛排、鵪鶉、松露,這些油膩膩的食物之後,來兩道清清爽爽的蔬果類菜餚,裡面還有不少黃瓜、萵苣等“非時之物”,慈禧用過了,只覺得胃納舒適,心神愉悅。

    最後是兩道甜點,一道是糖漬莓子;一道是巧克力慕斯,加脆榛子配榛子醬。

    甜食素為慈禧喜愛,這兩道甜點也是別有風味。只是此時的御姐,已不知不覺吃到了八、九分飽,只能勉強各嘗了一塊。

    一切菜品、刀叉、碗碟撤下之後,又上來了一支酒。酒色晶瑩透明,呈淡黃色。

    慈禧奇道:“還要喝酒嗎?”

    關卓凡笑道:“回太后,洋人吃飯的規矩,飯後總要喝一點酒,以為消食的。”

    頓了一頓,抬頭看了玉兒一眼,微笑說道:“這支酒,就是‘香檳酒’,酒性十分溫和,膳後小酌,最合適不過。”

    玉兒的臉又紅了。

    “不過,這個‘香檳酒’,裡面是有氣泡的,開瓶的時候,會大響一聲,乃至湧出泡沫。規矩如此,請太后不必驚慌。就是因為“香檳酒’有這個熱鬧勁兒,所以洋人的節慶,都要飲‘香檳’助興。”

    慈禧點了點頭,說道:‘怪不得西洋各國,大艦船命名、下水的時候,都要拿‘香檳酒’來打碎呢!”

    關卓凡微微一愣,隨即說道:“太后聖明!”

    慈禧轉頭向玉兒說道:“這個‘香檳酒’,你從貝勒府回來就一直念叨。等一會兒,也賞你一杯吧!”

    玉兒大喜,請了個安:“謝主子!”

    開瓶的時候,果然“砰”的一聲大響,雖然早有準備,慈禧和玉兒還是嚇了一小跳。

    輕啜一口,只覺清冽甘甜之中,夾雜著一點點酸意,還有小小細密的氣泡,不斷的破裂,感覺異常奇妙。

    慈禧和玉兒,對這個“香檳酒”,都非常滿意。

    她們不知道的是,這個“香檳酒”、以及相關人等的命運,比原時空可好得太多了。

    原時空,大約是德宗差不多要親政的時候了,有人給宮裡面進了幾支“香檳酒”。但這人沒像關卓凡那樣子,把香檳開瓶時候的異狀說清楚。一次傳膳的時候,慈禧心血來潮,叫太監開一支來“嘗一嘗”。結果一聲大響,眾人都大唬一跳。德宗膽氣素弱,最怕驚雷金鑼之聲,臉都嚇得白了。

    這還沒算完,瓶口不斷湧出泡沫,就像噴泉一般。開瓶的太監急了,拿手去捂,結果愈捂愈糟,白沫亂噴,濺了旁邊的榮壽公主一身,連慈禧的袍角也沾上了。

    慈禧氣壞了,開瓶的那個太監,挨了一頓板子,被打了個半死。

    怎麼辦呢?太監們冥思苦想,終於得了個奇葩主意:以後“上頭”要喝這個酒,就先在瓶口的木塞上鑽一個洞,將裡邊的氣放光了,再來開瓶。

    閒話少說,言歸正傳。

    總之,這頓晚膳,慈禧進得心滿意足,都覺得自個兒“吃撐了”。

    其實,若論飲饌之精,近代以來,洋鬼子雖然奮起直追,但他們那點玩意兒,又怎麼比得上我天朝大吃國?只不過,這一來,御姐第一次進“洋餐“,吃了個新鮮勁兒;二來,御膳房的“溫火膳”,滋味不足,沒法和一離開廚房就上桌的飯菜相提並論;三來,關卓凡在一邊絮絮譬解,添油加醋,添磚加碼,五分顏色也說成了十分容貌。須知這飲食一道,心理暗示在其中的作用,是早已為二十一世紀的科學所證明了滴。

    撤膳的時候,已是戌初二刻,這頓晚膳,足足進了大半個時辰。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大宅裡邊,到處燈火通明;宅子外邊,園子裡的燈火也次第而亮——都是煤氣燈。

    光華大盛,聖母皇太后心境大好,於是換上了大毛的衣服,由李蓮英和玉兒跟著,在園子裡面,慢慢兒遛彎兒消食。

    不過,關卓凡不能再陪御姐校園漫步了,他得趕回小站軍營,有兩個從上海趕來的客人人正在那兒等著他。

    這兩位客人,一位是利賓;另外一位,是個英國人,叫做拉克魯斯。

    關卓凡擬計,花旗洋行在南非設立“花旗礦業公司”,這個拉克魯斯,將出任礦業公司的總經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5 12:08
第七十二章 鑽石和黃金
        
    拉克魯斯三十出頭,但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大一些。濃密的褐色鬚髮,臉上頗有風霜之色。他身材高大而削瘦,不過筋骨強健,目光炯炯,腰板兒挺得筆直。

    英國人摘下帽子,對關卓凡深深一躬,直起身來,朗聲說道:“親王殿下,久仰您的大名,能夠為您效勞,是我莫大的榮幸。”

    這位老兄,其實是海外和關卓凡方面最早有“業務往來”的洋人之一。在上海的時候,利賓為軒軍訂購後膛槍,英國那邊,就是這個拉克魯斯在經手辦理,雙方算是“合作愉快”。利賓對他的評價是“可靠、實在”。

    花旗洋行歐洲司的盧卡斯,為中、英海軍合作奔走的時候,拉克魯斯也與有力焉。盧卡斯對他的評價是“堅韌、誠實”。

    關卓凡決定在南非設立“花旗礦業公司”,之所以選擇拉克魯斯出任總經理,他的上述風評是重要原因。同樣重要的原因還有兩個:一,拉克魯斯是英國人;二,他和出任中國海軍“助理總教習”的狄克多很像,都是“朝中有人”——拉克魯斯的舅舅,是英國新任殖民地大臣。

    英國的殖民地部,管轄女王陛下政府除印度和保護國之外的所有海外領地。負責經營南非的開普殖民地,正歸殖民地部管轄。

    還有一個原因也很重要:拉克魯斯為做羊毛生意,到過南非幾次,對南非的情況非常熟悉。算是人地兩宜。

    彼此寒暄之後,三人分別落座。

    拉克魯斯開門見山:“親王殿下,我非常感謝你對我的信任。可是。實話實說,我也非擔心自己力有不逮,辜負了你的信任。”

    關卓凡含笑說道:“拉克魯斯先生,你太謙虛了。嗯,你為什麼會有這種顧慮呢?”

    拉克魯斯微微皺眉,說道:“南非是一片非常貧瘠的土地,在女王陛下數量眾多的海外領地中。開普殖民地是最落後和最貧窮的,基本上沒有什麼像樣的生發。唯一有點競爭力的出口產品就是羊毛了。”

    “可是,不論數量、還是品質。南非的羊毛,都不能跟澳大利亞、新西蘭這種地方相提並論,甚至也比不上英國本土。”

    頓了一頓,聳了聳肩。繼續說道:“因為利潤太過微薄。我已經放棄了到南非收購羊毛的生意。親王殿下,除了羊毛之外,我從來不曾聽說過南非有什麼儲量可觀的礦藏,銅也好,鐵也好,煤也好。”

    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拉克魯斯先生,我要你找的。不是銅鐵,也不是煤炭。而是鑽石和黃金。”

    鑽石和黃金?!

    拉克魯斯的嘴巴微微地張著,一時間合不攏了。

    關卓凡說道:“拉克魯斯先生,你帶了南非的地圖過來是吧?”

    拉克魯斯回過神來,說道:“是。”站起身來,將隨身攜帶的南非地圖放在桌子上,攤了開來。

    三個人圍攏到地圖前。

    關卓凡說道:“有兩個地方,我請你分外留意。”

    “一個是這兒,”關卓凡用一支鉛筆,輕輕地點在地圖上,“法爾河以南,布隆方丹以西,南緯28°44′31″,東經24°46′19″。我認為,我們很可能在這兒找到鑽石。”

    拉克魯斯的嘴巴,又一次微微張大了:這位親王殿下,怎麼會知道這兒能夠“找到鑽石”?甚至還標出了精確的經緯度?太不可思議了!他……不是在開玩笑吧?

    或者,他已經在那兒找到了鑽石?!

    關卓凡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鄭重說道:“我不是在開玩笑,拉克魯斯先生,我確實已經在那兒找到了鑽石。而且,有足夠的證據顯示,除了地表,地底還埋藏著更大規模的鑽石礦脈——找到這個礦脈,可就要靠你了。嗯,這個地方,你瞭解嗎?”

    拉克魯斯定了定神,又仔細看了看地圖,說道:“親王殿下,這個地方我沒有去過,不過,布隆方丹我是去過的。呃,殿下,這個地方恐怕非常荒涼,周圍沒有什麼像樣的市鎮,而且,應該還沒有明確的權屬,既不屬於開普殖民地,也不屬於奧蘭治自由邦共和國——你看,地圖上還沒有任何的標記。”

    關卓凡微笑道:“這裡很快就會熱鬧起來的——只要你找到鑽石礦脈。嗯,我給這個地方起了個名字,叫做‘kimberley’,這是中文‘金百利’的音譯。在中國話裡面,‘金’是黃金和金錢的意思,‘百利’意味著大量的利潤。”

    拉克魯斯說道:“真是一個好名字,殿下。希望上帝保佑,一切順遂,‘金百利’可以名副其實。”

    關卓凡點了點頭,說道:“‘名副其實’,你說的很好。嗯,這第二個地方,在這兒,在比勒陀利亞南邊一點的地方,南緯26°08′,東經27°54′。”

    居然也有詳細的經緯度?!

    拉克魯斯盯著地圖,說道:“這個地方,我去比勒陀利亞的時候,應該是經過的。不過,此地雖然距離比勒陀利亞很近,但還是很荒涼,附近也沒有什麼市鎮。事實上,殿下,比勒陀利亞本身就非常落後,作為德蘭士瓦共和國的首都,竟然既沒有學校,也沒有銀行,甚至沒有一條像樣的道路。”

    “南非這個地方,愈往北愈窮,奧蘭治自由邦共和國比開普殖民地窮,德蘭士瓦共和國又比奧蘭治自由邦共和國窮——布爾人建立的這個國家,簡直不好說是一個文明國家。”

    關卓凡用讚賞的口氣說道:“拉克魯斯先生,你果然對南非十分瞭解,利先生和盧卡斯先生的推薦沒有錯,你確實是花旗礦業公司總經理的最合適的人選。”

    拉克魯斯先對利賓點頭致意,然後轉過頭來,對關卓凡說道:“殿下,感謝你的稱讚和信任。嗯,這個地方,我們也有找到鑽石的希望嗎?”

    “不,在這裡,我們要找的是黃金。”

    拉克魯斯先生再一次微微張大了嘴巴。

    “和‘金百利’地區一樣,有證據——足夠的證據,顯示在這個地方的地底下,埋藏著規模可觀的金礦。規模到底有多大,我不好說,但似乎大到了足以改變整個南非地區的經濟和政治格局的程度。”

    拉克魯斯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評價親王殿下夢囈一般的說話。想了又想,最後憋出這麼句話來:“殿下,您打算給這個地方取個什麼名字呢?”

    “啊,拉克魯斯先生,謝謝你提醒了我。我有兩位朋友,為我提供了該地和金礦有關的重要信息,他們的名字,一個叫約翰,一個叫內斯特。嗯,這個地方,如果真的發現了金礦,為了紀念我的這兩位朋友,就叫做‘約翰內斯堡’,你看好不好?”

    “非常好。不過,殿下,我冒昧地問一句,您為什麼不安排約翰或者內斯特……先生,出任‘花旗礦業公司’的總經理?而是……選擇了我?”

    “這是一個好問題,拉克魯斯先生。第一,不論是個人品德還是經營管理的經驗,你都是一位值得信賴的合作夥伴;第二,我的這兩位朋友,都是純粹的技術人員,似乎沒有做複雜的管理工作的才能;第三,他們都不是英國人。”

    拉克魯斯沉默片刻,然後面色凝重地站直了身子,對著關卓凡,微微鞠躬,說道:“我明白了。親王殿下,我將盡我的全力,完成你的託付。”

    “我完全相信你所說的,拉克魯斯先生。現在,讓我們來研究一下這兩個地方的某些具體的情形。”

    “首先是‘金百利’。拉克魯斯先生,剛才你說過,這個地方,既不屬於布爾人的奧蘭治自由邦共和國,也不屬於女王陛下的開普殖民地,那麼,如果‘金百利’真的‘名副其實’,布爾人和英國人——你的同胞,開普殖民地政府,倫敦殖民地部,當然,還包括你的舅舅,亞特伍德大臣閣下,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5 12:09
第七十三章 金手指
      
    拉克魯斯猶豫了一下,還是坦然說道:“如果‘金百利’地區真的發現了大的鑽石礦,我相信,布爾人和……英國人,都會要求擁有該地區的主權的。”

    關卓凡微笑說道:“是啊!到時候,請你轉告亞特伍德大臣閣下,‘花旗礦業公司’支持女王陛下政府對‘金百利’地區的主權要求。”

    拉克魯斯的眼睛亮了起來,說道:“親王殿下,這是一個英明的決定!不論是稅收政策還是貿易政策,女王陛下政府都遠比布爾人的政府來得開明、合理!”

    “哦,我這麼說,不是因為我是一個英國人——我在奧蘭治自由邦共和國收購羊毛的時候,領教過他們離譜的高稅率——不論是所得稅還是關稅!這是我放棄南非的羊毛生意的一個重要的原因。布爾人的性格,和他們歐洲的荷蘭同鄉一樣,極端的保守、吝嗇!”

    關卓凡點了點頭,說道:“你對布爾人的觀察非常準確,拉克魯斯先生,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事實上,我認為,這個判斷,應該成為我們制定‘花旗礦業公司’在南非的經營政策的重要依據。”

    “好,現在讓我們再來看看‘約翰內斯堡’。”

    “和‘金百利’不同,德蘭士瓦共和國對‘約翰內斯堡’的主權是明晰的,雖然我們都不喜歡布爾人,但也只能夠暫時先和他們打交道了。”

    “據我所知,兩個布爾人國家中,德蘭士瓦共和國政府比奧蘭治自由邦共和國政府。更加保守、苛刻、**。所以。在‘約翰內斯堡’做生意。給予比勒陀利亞有關人員一定數量的禮物——或者金錢,或者以其他的形式——大約是必要的。”

    拉克魯斯心領神會,說道:“是,這是和布爾人打交道的必要的‘潤滑劑’。”

    關卓凡一笑,說道:“‘潤滑劑’這個詞有意思。嗯,不過,我判斷,不論我們送出多少禮物。大約都不能真正改變布爾人的重稅政策和貿易保護政策——特別是德蘭士瓦共和國的財政如此拮据,不把我們當成綿羊來剪毛是不可能的。”

    拉克魯斯臉上露出微微擔憂的神情,說道:“‘把我們當成綿羊來剪毛’——殿下,這真是一個生動而貼切的比喻。可是,令人不安。”

    關卓凡說道:“確實令人不安。所以,我希望在適當的時候,你能夠向亞特伍德大臣閣下傳達這麼一個信息:‘花旗礦業公司’認為,女王陛下政府,應該以合適的方式,介入德蘭士瓦共和國的相關事務。保護包括英國商人在內的外國商人的合法權益,維持神聖的自由貿易原則。”

    拉克魯斯沉默片刻。然後緩緩地、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親王殿下。我想,殖民地部會同意你的看法——這麼做,既符合大英帝國的利益,也符合開普殖民地北向發展的既定政策。”

    關卓凡微笑說道:“這個話題略略沉重了一點,嗯,換個輕鬆點的吧。讓我們來設想一下:金百利發現了鑽石,約翰內斯堡發現了黃金,這兩個消息傳了出去,世界各地的人們會有什麼反應呢?”

    拉克魯斯想也不想便說道:“淘金者會從世界各地蜂擁而至——親王殿下,這對於‘花旗礦業公司’來說,似乎……不算一個輕鬆的景象啊。呃,殿下的意思,是要想法子獲得礦業開發的專屬權嗎?這個恐怕……”

    關卓凡哈哈一笑,說道:“拉克魯斯先生,這怎麼可能呢?金百利是無主之地,沒有什麼專屬權可言;至於約翰內斯堡,莫說布爾人不大可能把偌大礦脈只交給一家公司開發,就算他們願意,南非是一片荒涼廣袤的大地,以德蘭士瓦共和國政府的行政水準,怎麼有能力約束眾多淘金者的行為呢?”

    “確實如此——那麼,親王殿下的意思是……”

    “因為淘金者太多了,淺露在地表的礦藏很快就會枯竭。但我獲得的信息是,真正的富礦是在地表以下,有的礦脈深達數百米,甚至上千米——這才是我們真正的目標。”

    拉克魯斯的眼睛亮起來了:“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殿下。開採深層礦脈,需要大規模爆破和大型現代化機械,這個,普通的淘金者和小型採礦公司都是無能為力的。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要麼離開,要麼破產——這是我們全面壟斷市場的最好的時機!”

    關卓凡放聲大笑:“拉克魯斯先生,我就說過,你是‘花旗礦業公司’總經理的最佳人選!”

    最早來到南非的西方殖民者是荷蘭人,他們建立了南部非洲的第一個殖民地——開普敦。

    大約半個世紀之後,英國人來了。

    英、荷幾經折衝,荷蘭人在開普敦終於立不住腳,只好舉族北遷。這些荷蘭人的後裔稱作布爾人,他們在南非中部建立了奧蘭治自由邦共和國,在南非北部建立了德蘭士瓦共和國,和佔據南非南部、東部的英國開普殖民地鼎足而立。

    此外,還有無數大大小小黑人土著部落雜處其中,最強悍的要數位於南非東部的祖魯王國。

    幾方你來我往,時不時大打出手。

    總的來說,英國人實力最強、花樣最多,敷衍當地土著的手腕也漂亮一些。而布爾人在向北播遷的過程中,不能不硬搶土著的土地;而且,他們又是對黑人實行奴隸制的,所以和當地人的關係極其緊張。德蘭士瓦和祖魯王國相鄰,彼此攻伐,強大的黑人部落,始終對新生的布爾共和國構成著生存上的壓力。

    如拉克魯斯所言,奧蘭治自由邦共和國和德蘭士瓦共和國,都十分貧窮。奧蘭治自由邦共和國一年的財政收入不過幾萬英鎊。還不如一個有點實力的商人;德蘭士瓦共和國更糟糕。政府金庫始終處於接近清零的狀態。一言蔽之。這兩個所謂“共和國”,都是在溫飽線上掙扎的狀態,什麼基礎設施、文教衛生,自然是顧不上的。

    南非聞名天下的黃金和鑽石,此時還躺在地底下呼呼大睡,不論是英國人還是布爾人,都還對他們一無所知。

    這就是十九世紀六十年代中期,南非的一個基本的政治、經濟格局。

    對於關卓凡來說。在這個點兒上,跑到南非去開金手指,是最合適的時機。

    首先,不能再拖了。

    如果歷史不因為“蝴蝶效應”神馬的發生太大的變化,再過一年多點,也就是1867年,南非的第一顆鑽石就將被發現。到時候再往裡扎堆,可就有點晚了。

    南非的大規模的金礦的發現和開採,按照歷史的走向,還沒那麼快。不過。俺幹嘛要等?現在正是俺用錢的時候啊!

    第一,約翰內斯堡出產的黃金。將為中國的工業化,提供源源不絕的資金;為中國在不久的將來實施的金融改革,提供充足的儲備貨幣。

    第二,過不了多久,世界將進入金本位貨幣時代,黃金將迎來自己的“黃金時代”。南非作為世界黃金供應地,在滿足中國改革建設的需求之外,“花旗礦業公司”自身還將獲得難以估算的滾滾利潤。

    第三,這些黃金和鑽石,將進一步為軒軍的財政獨立提供堅實的保障。

    關卓凡計算過,美國、歐洲和國內,他個人控制的財源,再加上已有的“存量”——主要是在美國變現的“特殊軍需”,還有從捻軍手中繳獲的金銀珠寶,等等,他已經有能力長時間獨自供養五到六萬左右的軍隊——而且,是按照一個相當高的標準。

    現在加上南非,則軒軍的規模進一步擴大之後,也有足夠的財政獨立的把握了。

    當然,現在的軒軍,吃的還是“皇糧”,用不著他關貝勒自個兒掏腰包。可萬一“天下有變”,擁有完全自主的財源,才能真正立於不敗之地。

    第四,這個時候,主要的鑽石和黃金產區,要麼還是無主之地,要麼政府的行政能力尚弱。此時動手,暫時還不會太過受制於人,可以抓緊時間,割據一方,最大程度擴展和固化自己的利益。這個,“廣闊天地,大有可為”呀。

    “金百利”,就是原時空的“金伯利”。原時空開發此地的時候,以當時的英國殖民地大臣“kimberley”的名字名之,中文譯作“金伯利”。關卓凡改“伯”為“百”,另找了套說辭,然後倒推了回去。

    這個地方,原時空,乃是世界最大鑽石生產商德比爾斯的老巢。不過,塞西爾.羅德斯先生,在本時空,挖鑽石神馬的,可就沒有你啥事了。“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會是“花旗鑽石”的宣傳口號,你呢,好好唸書吧——今年你才十二歲吧?

    “金百利”暫處無主之地,英國人想擊敗奧蘭治自由邦,拿到這塊地方的主權,就不能不對當地最大的勢力——“花旗礦業公司”假以辭色。在這個過程中,關卓凡大可上下其手,為自己獲取最大的利益,包括從英國人那兒拿到最理想的稅務待遇。

    “約翰內斯堡”也是原時空的名字。當然,那兩個朋友——“約翰”和“內斯特”,是他杜撰出來的。

    “維持原議”,是關卓凡對原時空的紀念;同時,也免得改的太多,自個兒把自個兒給繞糊塗了。

    約翰內斯堡在德蘭士瓦共和國首都比勒陀利亞之側榻,英國人的手暫時是伸不過來的,只能先跟討厭的布爾人打交道。不過,德蘭士瓦窮得叮噹響,開發本國的礦產資源,一定要仰仗俺們這種大資本家的。重稅雖不可免,但像原時空某些國家那樣,動不動來個“國有化”,是不可能的。

    等到布爾人吃肥了,可能興起什麼異樣的心思的時候,英國人的手也該伸進來了。

    綜上所述,在這個點兒上,開這個金手指,是必須滴。

    這個金手指能夠開成,和關卓凡讀中學的時候,興起過好一陣子“強化記憶力”、“速記”的熱潮是有關的。當時,很流行拿世界各地著名城市的經緯度來做記憶訓練。關卓凡的“訓練成果”相當不壞,記住了上百個城市的經緯度,其中就包括金伯利和約翰內斯堡。

    當然,時過境遷,不少城市的經緯度。關卓凡現在已經忘掉了。幸好,其中不包括金伯利和約翰內斯堡。

    不過,關卓凡之所以要開這個金手指,最重大之目的,還不是為了賺錢發財,而是為了提前引爆布爾戰爭。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5 12:09
第七十四章 南非攻略
        
    原時空,英國人和布爾人之間,發生過兩次戰爭。

    第一次戰爭發生在1880年底,本時空當下是1865年底,即距今還有十五年左右的光景。布爾人那邊是德蘭士瓦共和國,奧蘭治自由邦共和國沒有參與。

    戰爭的起因大致是這麼回事:

    德蘭士瓦入不敷出,窮得實在是過不下去了,這個時候,英國人看出便宜,趁機遊說:投入女王陛下的懷抱吧,有奶喝!布爾人瞅瞅自個兒,吃了上頓沒下頓,已經快揭不開鍋了,思前想後,還是覺得裡子比面子重要,於是就從了英國人。

    總統辭職,到開普敦領起了英國的養老金;軍事統帥們則解甲歸田,回到自己的農場裡田園牧歌;德蘭士瓦正式成為英國的殖民地,德蘭士瓦共和國暫時從南非的政治地圖上消失了。

    可沒過多久,一填飽了肚子,渡過了難關,布爾人就後悔了:英國人的飯也就是那麼回事,還是自己開伙好!這個時候,英國人剛剛幹掉了祖魯王國,德蘭士瓦最大的外患消失,更加覺得沒必要再抱英國人的大腿了,於是說翻臉就翻臉,宣佈復國。

    英國當然不干,起兵討伐。可被布爾人痛扁了一輪之後,內閣下台,新政府只好和布爾人簽訂和約,允許德蘭士瓦“完全自治”,英國只保留名義上的宗主權。德蘭士瓦成功復國了。

    第一次布爾戰爭,持續時間很短,前後也就三個月的光景。英國人只以開普殖民地的軍隊應付布爾人的叛亂。並未從本土和其他海外領地調兵。小挫之後。迅速認慫,大英帝國如此“軟弱”,實在是因為當時的德蘭士瓦太窮了,不值得為之大動干戈。

    那個時候,還沒有人知道,約翰內斯堡的地底下,埋藏著無窮無盡的財富。

    第二次戰爭發生在1899年。雙方的矛盾,主要還是集中在德蘭士瓦共和國和英國人之間。但是。這一次,整個南非的布爾人都捲了進來,包括奧蘭治自由邦共和國,也包括生活在開普殖民地的布爾人。

    引發戰爭的原因,看起來很多很複雜:

    什麼德蘭士瓦政府對以英國資本為主的金礦業收重稅,各種橫徵暴斂;什麼以英國商人為主體的外僑深受歧視,全額納稅,卻沒有選舉權,不但不能出任政府公職,連子女都不能上政府資助的學校;什麼德蘭士瓦共和國向東擴張。想弄個出海口,英國人總是從中作梗……等等。

    其實。真正的原因只有一個:英、布雙方,都想做南非的老大。英國人固然想將南非一統在女王陛下的治下;因為黃金而暴富的布爾人,腰既粗,膽兒就肥,也在夢想建立“從好望角到贊比西河”的“大南非布爾聯邦”。

    矛盾遂不可調和。

    說一千道一萬,這個矛盾的根子,還是那兩個字:黃金。

    如果沒有黃金,英國人一統南非的興趣會很有限;同樣的道理,如果沒有黃金增肥、撐腰,布爾人根本就不可能冒出挑戰英國老大哥的念頭。

    戰爭不可避免了。

    開戰前,雙方都對自己信心滿滿。

    英國人認為,這是一場“動用幾千殖民地軍隊就可以解決的戰爭”;布爾人則對第一次布爾戰爭時,英國人愚蠢拙劣的表現留有深刻印象,以為這次還會是1880年底爆發的那場戰爭的翻版。

    布爾人固然兵強馬壯,早已非吳下阿蒙;但英國人對待這次戰爭的態度,亦迥異於第一次布爾戰爭。

    戰爭的進程和結果,都遠遠超出了雙方的意料。

    布爾人沒有想到:自己最終輸掉了這場戰爭,德蘭士瓦共和國和奧蘭治自由邦共和國,一起從南非地圖上消失,境內所有布爾人都被迫成為了女王陛下的臣民。

    英國人沒有想到:這場戰爭,居然足足打了兩年半;戰前以為“動用幾千殖民地軍隊就可以解決”,實際上從本土、澳大利亞、新西蘭、加拿大先後動員了四十五萬軍隊,而德蘭士瓦和奧蘭治兩個布爾人國家加在一起,總人口不過四十四萬!

    更加難以想像的是戰損比:大英帝國陣亡二萬二千人,而布爾人只戰死了三千七百人!

    戰爭期間,非正常死亡的布爾人當然遠遠不止這個數字,但大部分是死在集中營中,而不是在軍事行動中。

    英國人沒有想到的是,南非的布爾人,同其脾氣溫和的歐洲荷蘭老鄉已經大不相同。艱苦的生存環境,百餘年無休止的播遷流離,和黑人土著的無數血腥衝突,使布爾人變得強悍、刻苦、堅韌,甚至嗜血;長期的畜牧、狩獵生活,使布爾人騎術高超,射術精湛。可以說,一個成年布爾男人,就是一個優秀的戰士。

    英國人同樣不知道的是,大英帝國的海軍固然還是獨步天下,但陸軍的技戰術已經大大地落後於時代了。都已經十九世紀末了,英軍衝鋒,居然還是排成類似美國南北戰爭時期的密集隊形。對於布爾人來說,這簡直就是為他們的精準射擊,送上一排排的人形活靶子。

    這種戰術,1880年第一次布爾戰爭時,已經叫英國人吃了大苦頭。

    比如布隆霍斯特河之戰,英軍247人中,77人陣亡,157人受傷,布爾人僅僅2人陣亡,4人受傷。

    之後的朱巴馬山之戰,英軍650人中,93人陣亡,153人受傷,54人被俘,指揮官也掛掉了;布爾人僅僅1人陣亡,5人受傷。

    這種戰損比,讓人有“文明國家”和“野蠻部落”對戰的錯覺。全世界最強大的大英帝國,不幸就是那個“野蠻部落”。

    差不多二十年過去了,1899年第二次布爾戰爭爆發的時候,在陸軍技戰術方面,英國幾乎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改觀。

    大英帝國真的老了。

    英國能夠取得這場戰爭的最後勝利,關卓凡認為,完全是因為當時英國國力強大,可以用絕對的數量優勢,強補質量的不足。如果雙方軍隊數量接近,英國再怎麼“工業能力強大”,再怎麼“武器裝備先進”——比如擁有布爾人缺乏的重炮,再怎麼玩“碉堡戰術”、焦土政策”和“死亡集中營”,通通沒有用。

    英國如願以償地獲得了整個南非,但史家公認:大英帝國從此開始衰落。

    至於英國衰落的原因,並沒有一個統一的說法。多有人認為,英國在第二次布爾戰爭中元氣大傷,不得不進行戰略收縮;關卓凡以為,第二次布爾戰爭,確實令英國頗耗神元,但似乎還沒有到動搖國本的地步,英國在布爾戰爭之後,各種改弦更張,另有緣故。

    關鍵是一場布爾戰爭,讓英國人看清楚了:殖民地已經“成長起來”,經營成本愈來愈高,低成本佔領和維護殖民地、獲取超額利潤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以原有方式維持數量龐大的海外領地,經濟和軍事上,都不再可行了。

    一句話,大英帝國不能再“包打天下”了。

    可英國人並不想放棄女王陛下的海外領地,咋辦呢?

    辦法有兩個。

    第一個,澳大利亞、新西蘭、加拿大這種盎格魯—撒克遜同胞當家的海外領地,給予更多的自主權,防止美國故事重演。

    第二個,既然不能再“包打天下”了,就只好對列強假以辭色,包括對原先的競爭對手們。

    英國曾經認真考慮英、德結盟的可能,但德皇威廉二世的野心,不是小小的英德同盟能夠容得下滴,英國人只好轉向靠攏老冤家法國和俄羅斯。

    某種意義上,第一次世界大戰,就種因於此。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5 12:09
第七十五章 步步為營
        
    關卓凡的眼中,中國復興和崛起的道路上,擋路的,有四塊石頭:日本、法國、俄國、英國。

    第一塊石頭——日本,已經搬開了;接下來,關卓凡設定“處理”的先後順序是:法國,俄國,英國。

    之所以把法國放在第一位,是因為再過五年,即1870年前後,關卓凡的第一個“五年計畫”完成,第一輪改革開放和近代化建設成功實施,中國將初步擁有在本土及陸路周邊挑戰列強的能力。而那個時候,按照歷史的走向,普法戰爭爆發,“趁你病,要你命”,正正是對付法國的天賜良機。

    接下來是俄國。

    第二個“五年計畫”完成的時候,也即1875年前後,關卓凡規劃的中國鐵路“一期工程”,即“兩縱兩橫”的鐵路網,應該已初具規模。其中的“兩橫”,都應該有所延展——“京奉線”北延至阿勒錦,即後世之哈爾濱;“石太線”則西延至蘭州。

    如此,若用兵東北、西北兩個方向,就有了足夠的底氣。俄國的西伯利亞大鐵路,得在1891年,即十五、六年之後才會動工——再怎麼“蝴蝶效應”,1875年的時候,這條鐵路也必然還在圖紙上呆著。而沒有西伯利亞大鐵路,俄國就無法大規模用兵遙遠的東方,對彼時已經長出肌肉的中國,就只能虛張聲勢。

    到時候,《璦琿條約》和《北京條約》丟掉的場子。我就可以把它找回來了。

    再過五年,第三個“五年計畫”完成的時候,即1880年前後。就該輪到英國了。

    把英國放在最後,當然是因為英國最為強大、最不好對付,但還有三個原因,也很重要。

    第一,必須等到中國新生的海軍完完全全出了師,才可以和老師翻臉。海軍不同陸軍,不是三兩年就可以草草成軍的。要“完完全全出了師”,十五年,不長不短。算是一個相對合理的時間段。

    第二,法國、俄國和英國,是老冤家了,先打擊法國、俄國。會為英國所樂見。甚至會得到英國的明裡暗裡的支持。

    第三,就是要等提前引爆布爾戰爭了。

    提前引爆布爾戰爭,等於提前引發英國的戰略收縮。

    如前所述,布爾戰爭,一來牽扯英國的大量精力,使其無暇東顧,中國彼時若有什麼要求和動作,甚至“趁火打劫”。英國人也只能隱忍;二來,布爾戰爭後。英國開始戰略收縮,對遙遠的東方,更加力不從心,在中國通過不平等條約獲得的不正當利益,固然不容約翰牛不吐出來;亞洲的勢力的重新劃分,英國亦不能不尊重中國的意願。

    原時空有個“英日同盟”;本時空,弄一個“英中同盟”來玩玩,作為中國完全復興和崛起之前的過渡,關卓凡以為,亦無不可。

    來看看“提前引爆布爾戰爭”的時間點。

    原時空,1884年,約翰內斯堡發現全世界規模最大的蘭德金礦;1899年,第二次布爾戰爭爆發。從發現黃金到大打出手,剛剛好也是十五年。

    就是說,如果按照原時空的歷史進程,本時空1880年前後,英國人和布爾人開打。

    時間剛剛好啊。

    英國人和布爾人,為了黃澄澄的金子,終究是要如歷史上那般翻臉的,這一點沒有任何疑問——這是人性和歷史的宿命。而且,不會再有第一次布爾戰爭,必定是直奔第二次布爾戰爭而去的。

    問題是起點既然不同,終點就未必一樣,沒有人可以保證,英、布雙方必定如期在1880年開片。

    不過,兩個國家間的矛盾,累積、激化、爆發,自有其固定的軌跡,在這個問題上,原時空、本時空,並沒有實質性的區別。關卓凡相信,1880年這個時間點,雖不中,亦不遠。

    提前些沒有關係,不大幅度後延就好。

    何況,我可以在其中上下其手,做適當的“調控”呢。

    變量還是存在的,主要有以下兩個。

    第一個變量是德蘭士瓦東邊的情形。

    原時空發現黃金的時候,德蘭士瓦東邊最強大的外患——祖魯王國,已經被英國人滅掉了;本時空,眼下這個點兒上,不論佩迪王國,還是祖魯王國,都在德蘭士瓦東邊好端端地呆著,虎視眈眈地盯著布爾人。

    德蘭士瓦共和國暴富之後,一定要向東邊擴張的——布爾人念茲在茲的出海口在東邊。如此,德蘭士瓦必定要和黑人王國大起衝突,而英國人,必定要明裡暗裡地支持黑人王國,對抗德蘭士瓦——關鍵是要掐死布爾人獲得出海口的念想。

    黑人王國並非易與之輩。原時空,窮**絲時代的德蘭士瓦,曾在佩迪王國手底吃過大虧;而英國人滅祖魯王國,也花了好大的氣力。兩個黑人王國雖然終究不是暴發後的布爾人的對手,可這仗到底能打成什麼樣子,對英、布之間的關係,又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殊屬難言。

    當然,這種影響,大約總是關卓凡喜聞樂見的那種。為了這個,布爾人提前和英國人開片,也說不定。

    第二個變量是布爾人的外援。

    原時空,第二次布爾戰爭,布爾人得到了“文明世界”的普遍同情——對陣雙方都是白種人,布爾人以弱對強,自然容易獲得同情。何況,大傢伙兒本來就瞧高高在上的英老大不順眼呢。

    頗有一撥同文同種的志願者,從世界各地跑到南非,加入布爾人民“抵抗侵略的正義事業”中去。不過,這班人熱鬧歸熱鬧,畢竟只是杯水車薪,布爾人真正的外援,是德國——準確點來說,是德皇威廉二世。

    按理來說,從國家層面給予布爾人支持的,應該是他們的祖國荷蘭。可惜,“海上馬車伕”早已無復當年之勇,更不敢和英國人真正翻臉,只好由民間給南非同胞籌點款,捐贈點醫療設備什麼的;政府只能給予布爾人以“道義上的支持”。

    真正給布爾人送槍送炮的,是德皇威廉二世。

    威廉二世是真正有心和英國人掰手腕子的,瞅出能夠在南非給英國佬添堵,於是和布爾人眉來眼去,勾勾搭搭,十分起勁。

    英國人非常頭疼。最後,雖然英國首相張伯倫終於通過政治交易,引誘威廉二世放棄了對布爾人的支持,但布爾人的實力,已經因德國之前的援助而頗有增長。

    不過,關卓凡認為,即便威廉二世不改弦更張,英、布開打之後,德國也很難持續對布爾人提供支持。原因是布爾人那個最致命的弱點——沒有出海口。英國強大的海軍可以輕鬆地封鎖南非東海岸,外來的武器和戰略物資,很難順利運抵布爾人手中。

    所以,要對布爾人提供支持——主要是武器彈藥,必須戰前就做,而且,愈早愈好。

    對布爾人提供支持是完全必要的。布爾人實力愈強,英國人的麻煩就愈大;戰後,英國人對中國的“態度”,就愈好。

    那麼,本時空,這個活兒,還能由德國人來幹嗎?

    很難了。

    1880年前後,德國皇帝是威廉一世,當政的首相是俾斯麥,威廉一世跟他那位挑起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孫子相比,性格理性、溫和得多;而以俾斯麥的智慧,更加不會認為1880年的德國,就有能力挑戰英國的全球霸權。

    所以,布爾戰爭如果提前爆發,德國人應該不會像原時空那樣,插足英國人和布爾人的糾葛的。

    英國人的老冤家,是法國人和俄國人——這兩位如何呢?

    1880年前後,俄國剛剛在第十次俄土戰爭中慘勝,一是精疲力竭,一是要消化勝利成果,肯定無暇他顧。如果布爾戰爭的時間點再提前一點,俄國正和奧斯曼土耳其開片,更加沒有參和南非的事情的可能。

    其實,就算這個時段俄國人無事可做,北極熊的熊掌,也伸不到遙遠的南半球來。

    所以,俄國人就別指望了。

    就剩下法國人啦。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5 12:10
第七十六章 輕重好歹
        
    法國人……嘿,還真可能有這個興趣;同時,高盧雞也應該有這個力量。

    1880年前後的法國,是第三共和國當政。彼時的法國,已經基本從普法戰爭的失敗中緩過氣來,重新開始對外殖民擴張,非洲、印度支那,是其重點方向。原時空的中法戰爭,就是在這個背景下爆發的。

    本時空,如果關卓凡收拾法國的“1870年計畫”順利完成,到了1880年代,印度支那神馬的,法國就別想了——小樣,除非你還不服氣!如此,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法國人自然要在非洲下更多的功夫。

    加上關卓凡煽風點火、上下其手,高盧雞和約翰牛,在南非你來我往一番,是完全有可能的。

    甚至,中國、法國“捐棄前嫌”,在南非暗地裡合作一把,背地裡擺英國人一道,也是完全可以考慮的。

    雖然不久前我不小心把你揍得鼻青臉腫,可是國與國之間,“利”字當頭,眼見攜起手來,就有好處可撈,為什麼不可以化敵為友?

    說到中法之爭,關卓凡不禁感嘆:爆發於1883年的中法戰爭,其實是1840年後、抗日戰爭前,中國對外戰爭中最體面的一仗。中、法軍力對比,並不如何懸殊;中國先敗後勝,又選擇了一個適當的節點結束了戰爭,整個局面,雖處下風,但勉強可以算是平局。

    失去越南,不能理解成中國的失敗。

    當時的國際大勢和自身實力,都根本不容許中國繼續保有大面積的藩屬。而且。中國的藩屬。比不得列強的殖民地。實在是只有政治和戰略上的價值;經濟上,不但沒有利益可言,還是嚴重的負擔。以大英帝國之強,英屬殖民地利潤之厚,打過一場慘勝的布爾戰爭,都要主動大幅度對外讓渡殖民地利益,何況中國?

    又何況,當時的越南。畢竟不比朝鮮,戰略緩衝價值其實也是有限的。審時度勢,舍虛名,保實利,維持本土核心利益不失,沒有什麼丟臉的。

    這“最體面的一仗”,是在慈禧的一手主持下完成的。這個“一手主持”,包括前期慘敗之後、盡撤消極懦弱的恭王為首的軍機全班這種大手筆——“甲申易樞”,這才有後期的淡水、杭州灣、鎮南關等一系列勝利。

    彼時的御姐,端的是識見卓著。意氣煥發。

    但“最不體面的一仗”,也是在慈禧的“一手主持”下完成的——庚子拳亂、八國犯華。

    彼時的慈禧。裡就不知,看外邊的世界,更加是兩眼一抹黑。

    慈禧親自主持的對外戰爭,一共就這兩場,正正好是兩個極端。

    何以有如此大的反差?

    中法戰爭的時候,慈禧正是年富力強,治國理政的經驗、眼光,都在人生的巔峰期。

    庚子拳亂的時候,國家內外交困,慈禧本人病老神衰,而以戊戌政變後的政治環境,如果她不抓緊手中的權力,是連最基本的人身安全也無法保證的。加上其時的慈禧,確已年老昏聵,於是除了固權,其他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所以啊,在“正確的時候做正確的事情”,無比重要。人生不能錯位,對於女人來說,尤其如此。

    至於甲午敗戰的責任,就不要安到慈禧的頭上了——真心不關她什麼事。

    走題了,言歸正傳。

    南非的事情,最好法國人自個兒起勁,自動自覺地做布爾人的幕後**oss。萬一法國人實在鼓動不起來,關卓凡不排除自己赤膊上陣——當然,不是正面和英國人衝突,我那個……只是做生意而已呀!什麼生意呢?呃,軍火生意。

    開礦本身就是軍火買賣的一個很好的掩護。

    這個時代的大礦主,無不建有自己的護礦隊——這個護礦隊,可不是三五十人拎根棍子的保安,而是少則數百、多則以千計的准軍事化、甚至全軍事化部隊,手槍、步槍、大炮,一應俱全。

    機關槍面世之後,這班大礦主,第一時間予以裝備,動作之快,甚至超過了許多國家的軍隊。

    之所以要如此這般,是因為:一來,這個時代採礦,是要用人命來填的,大礦主必須掌握足夠的暴力,才能鎮壓工人的反抗;二來,這個時代的政府,手伸得還沒那麼長,行政能力還沒那麼強,還不能提供那麼周全的保護,叢林法規依然盛行,而礦場多在荒無人煙之地,為自全計,不能不厲兵秣馬。

    在南非這種地方開礦,就更加不必說了,周邊都是惡意滿滿的“野蠻部落”,不把自己武裝到牙齒,那裡混得下去?

    原時空,第二次布爾戰爭時,布爾人之所以死活打不下金伯利,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德比爾斯的老闆塞西爾.羅德斯,多年來在礦場儲備了大量的軍火,堅守金百利的英軍,怎麼用也用不完。

    所以,“花旗礦業公司”貯備點槍支彈藥,誰也不能說什麼。一時間貨進多了,倉庫沒地兒擺,勻一點給當地政府,算是搞搞公關,也是很可以理解的事情嘛。

    可能的話,乾脆在歐洲辦個軍火公司,除了自個兒方便,這個世界,可以預見的將來,都會沒完沒了地打仗,還怕沒有錢賺?

    嗯,讓俺好好想一想這件事。

    同拉克魯斯談完了事情,自有人將英國人帶去已安排好的住處,屋內剩下關卓凡和利賓兩人。

    關卓凡叫人弄了兩樣簡單的小菜,又開了一支紅酒,親手給利賓和自個都斟上了,笑道:“利先生,咱們哥倆,多久沒像今天這樣,坐在一塊兒,好好喝上一盅了?”

    利賓微微搖頭,說道:“貝勒爺,‘哥倆’兩字,我當不起。今時不比往日,你待我國士,我可不能不知道輕重好歹。”

    關卓凡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注視著利賓,半響,輕輕嘆了口氣。

    利賓就當沒有看見關卓凡的表情的變化,他搬過自個的大皮包,取出一個大大的公文袋,笑嘻嘻地遞了過來,說道:“貝勒爺,這裡面有樣好東西,你看了,保管你不會再唉聲嘆氣了。”

    關卓凡微微一笑,接了過來,打開公文袋,取出了裡面的東西。

    是一張照片。

    兩位如花少婦,微笑並排端坐——卻不是扈晴晴和楊婉兒是誰?

    她們兩人,一人抱著一個嬰兒。

    關卓凡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5 12:10
第七十七章 其容乃大
        
    我的孩子!

    這是關卓凡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孩子。一種從未感受過的情緒,迅速包裹了他的整個身體,微微牽扯著渾身上下每一根神經。一股又酸又熱的氣血直往上衝,似乎他只要一張嘴,便會化為長嘯,奔湧而出。

    扈晴晴其實還沒有出月子。她生的是個女兒,小傢伙呱呱落地之日,多少比預產期早了些天,當時,北京這邊還頗為擔心。但很快上海打來電報,說是母女平安,孩子也健健康康的。關卓凡和白氏、明氏她們,心裡的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

    現在看照片,小傢伙雖然形容未開,但襁褓之中,母親臂彎之內,酣然而眠,小臉上神色恬靜,醒來之後,必是一個活潑健康的孩子無疑。

    楊婉兒的孩子卻是醒著的,睜著黑黑亮亮的大眼睛,手指頭擱在嘴邊,虎頭虎腦,十分可愛。幾個月的孩子,已經很有個小人兒的樣子了。

    關卓凡心裡面大聲說道:真他媽像我!

    像媽媽多點還是像爸爸多點,這麼小的孩子,其實難說的很。不過,在關卓凡的眼中,兒子像他,那是必須滴。

    心神蕩漾之中,關卓凡想:美國那邊,雅克琳、米婭和兩個孩子的照片,也該快到了吧?

    他下死眼盯了照片半響,才小心翼翼地將之放回信封,然後長長地舒了口氣,說道:“利先生,真是謝謝你了。”

    利賓微笑說道:“舉手之勞。不過,貝勒爺,兩位姨太太托我帶話。孩子的大名,你可得快點了。楊姨太太的孩子,都封了騎都尉,還沒起大名,可不大妥當。”

    關卓凡屈起右手食指。用指尖輕輕地敲了下自己的額頭,笑道:“是,我這個當爹的,可是有些糊塗了。這次從天津回到北京,就把孩子的名字定下來!”

    利賓說道:“還有,楠本稻先生已經動身去了歐洲。她的女兒,就按照你的吩咐,安置在府裡面。小姑娘和兩位姨太太處得很好,你一切放心。”

    楠本稻、楠本高子……那對絕色母女花啊。

    關卓凡心中不禁微微一蕩。

    從日本回國的時候,楠本稻、楠本高子母女是和關卓凡同時啟程行的。不過,不是同船。“中美聯合艦隊”半路分成兩撥,一撥到天津,一撥到上海,楠本稻母女在去上海的那一撥裡面。

    到了上海,呆了一小段日子後,關卓凡履行了自己的承諾,安排楠本稻去了歐洲。和她的生父西博爾德相會。楠本高子就安置在他自個兒清雅街的府邸內,由扈晴晴和楊婉兒照應。

    楠本高子是不能夠跟她媽媽一起去德國的,不然。母女倆都走了,一去不復返怎麼辦?嗯,總要在中國留點牽掛嘛。雖然,西博爾德在歐洲另有家庭,老婆還是荷蘭王室,楠本稻留在德國的可能性不大。但總不能不防著點。呃,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對此。楠本稻其實是心知肚明的;對關卓凡的安排,只是一味感激。並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關卓凡收拾綺念,點了點頭,說道:“有勞利先生費心了。”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在心裡斟酌了片刻,決定還是不要閃爍其詞,直接發問就好。於是莊容說道:“你我忝在知己,有一句話,我多嘴問一句,嫂夫人那兒……嗯,現在情形如何?”

    利賓知道他問的是什麼,面色黯淡了下來,嘆了口氣,說道:“還是那個樣子。”

    小棠春嫁給利賓,已經有好幾年了,但一直沒有懷上。關卓凡知道,利賓嘴上不說,心裡面還是著急的。

    關卓凡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利先生,我再多一句嘴,你別見怪——你們夫妻兩位,看過醫生沒有?”

    關卓凡說的“醫生”,利賓曉得,指的是洋醫生。

    利賓說道:“我在你面前,有什麼可避忌的?我自個兒是去租界的醫院看過的,似乎沒有什麼問題。勸她去——可租界的醫院裡邊,看婦科的洋醫生,都是男醫生,她哪裡肯去?!反過來倒勸我納妾——她還不知道我的心?!”

    說到這兒,胸膛起伏,眼睛已是紅了。

    關卓凡暗叫慚愧。心想跟利賓對小棠春的一往情深一比,自己的形象可是立馬就矮了一大截啦。

    剛想開口,利賓又說道:“其實,她能不能生育,我又有什麼所謂?難道單我和她兩個,就過不得一輩子?唉,只是堂上還有老親……”

    關卓凡正想出言安慰,利賓又搶在前面開口了,這一次的語氣,已經變得有點咬牙切齒了:“這也罷了——最可恨的是,我蘇州老家那邊,有一班小人,背地裡亂嚼舌頭,說她以前在北京的時候,在勾欄裡……壞了身子,所以生不出孩子!”

    說到這兒,利賓眼中似乎要冒出火來,大聲說道:“這班混蛋,哪裡曉得,她在勾欄裡面,賣藝不賣身,嫁給我的時候,還是完璧之身!”

    咳咳,利先生,您中氣這麼足,現在夜深人靜的,外邊可是有可能聽得見的哦。

    關卓凡輕輕拍了拍利賓的手背,說道:“利先生,你是心繫天下的豪傑之士,幾隻蒼蠅嗡嗡幾聲,理它作甚?”

    頓了一頓,說道:“嫂夫人所慮,也不為無因。醫生還是要看的,只是,男醫生看婦科,咱們中國人,一時半會兒,確實還不大容易接受。”

    又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不過,你不必太過擔心,楠本稻在婦科方面的造詣,非常之高,日本的洋醫生,也少有比得上她的。她從歐洲回來了,就請她給嫂夫人好好看一看。嘿嘿,我看你的這個妾,終究是納不成的。”

    利賓“哎呦”了一聲,滿是驚喜之意,也顧不得關卓凡話中取笑的意思,趕忙說道:“楠本先生原來是婦科聖手?這可是太好了!”

    關卓凡點了點頭,說道:“也怪我之前沒跟你交代清楚,不然,她去歐洲之前,就可以給嫂夫人看一看了。”

    利賓滿面歡容,笑道:“你日理萬機,哪裡顧得上這一點小事?楠本先生從歐洲回來,不過幾個月光景,不著急,不著急!”

    說罷,站起身來,對著關卓凡,深深一躬,說道:“逸軒,可是謝謝你啦!”

    “逸軒”二字,許久不見於利賓之口了。這一次,心花怒放之下,自然而然,脫口而出。

    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我份內的事情,有什麼好謝?來,喝酒!”

    利賓心懷大暢,端起杯子,一飲而盡。關卓凡給續上了,他又是一口幹掉。如是者四。幸好,這是度數較低的紅葡萄酒,換一種酒,這麼個喝法,以利賓的酒量、酒品,說不定就已醉倒了。

    關卓凡端著杯子,輕輕地晃動著,說道:“利先生,方才咱們倆聊的這個事兒,叫我愈發覺得,中國現在最缺的,就是人才——包括女子的人才。”

    東主說到“中國現在最缺的,就是人才”的時候,利賓剛想稱“是”,關卓凡後面那一句“包括女子的人才”,便跟著說了出來。利賓聽得微微一愣,過了片刻,面色變得凝重,放下了杯子,說道:“貝勒爺,你這句話,其容乃大!”

    關卓凡點點頭,說道:“咱們辦洋務,單靠洋人,當然是不成的;可單靠自個兒現有的這點兒人手,也是遠遠不夠的。真正明白洋人門道的人,還是太少。洋人的玩意兒,得多多的人去學,從頭到尾地學!”

    “我想,學洋人的東西,固然可以在咱們自個辦的學校裡,跟洋老師學,但總是隔了一層——學洋人的東西,最好還是到洋人的地頭上去學!”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5 12:11
第七十八章 開千百年未有之局面
        
    利賓說了聲“是”,想了一想,又說道:“就像軒軍水師那樣?”

    關卓凡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丁汝昌他們,說到底是半路出家,臨陣磨槍。咱們以前沒有正經海軍,草創之初,不能不急就章——可不能總這麼幹!現在洋人那裡,各種花樣愈來愈多,用洋人自個的話來說,就是‘科技大爆炸’。各行各業,技術發展,更新換代,真正是一日千里!”

    “咱們如果不把底子打好,連一道‘方程式’都不會解,這些花樣翻新,哪裡弄得明白?硬吞下去,不過吃個囫圇吞棗,人家十分好處,咱們不過品得三四分,弄不好還會鬧肚子!這樣過不了過久,就會被人家再次甩得遠遠兒的,更別說要‘爬’人家的頭了!”

    利賓微微地激動起來,說道:“貝勒爺,你說的極是!”

    又想了一想,說道:“那麼,派出去的學生,年紀就要略略小一點了。”

    關卓凡說道:“如果學生已經有了些根底,直接進人家的‘大學’,是最好的——三五年之後,就可以回國大展拳腳了。可惜,這樣的學生,咱們大約找不出多少個。咱們的學生,得分成兩種,一種是去讀‘大學’的;一種先去讀人家的‘中學’,甚至‘小學’,從頭學起——如此一來,學生的年紀自然就不能太大。”

    利賓微微皺眉,抬起手,虛點了點自己的額頭,說道:“咱們中國人。這裡邊還有許許多多的滯礙。讀‘大學’的還好說;讀‘中學’、‘小學’的……這個。把還未成人的孩子送出國去。獨自留在大洋那邊,只怕……”

    關卓凡說道:“你說的不錯。不過,萬事總有一個開頭,江南、廣東一帶,得風氣之先,總有願意這麼做的人。而且,也談不上‘獨自留在大洋那邊’,這班學生。算是公派,也要有人跟隨照料的。”

    利賓說道:“‘萬事總有一個開頭’,貝勒爺,你說的好!這件事,我回到上海,就著手草擬章程!嗯,你心目中,該往哪些國家派出學生呢?又該在那些科目上面下功夫呢?”

    關卓凡沉吟說道:“第一批學生,人數不會太多,就都派到美國去好了。這樣,照應起來。也方便些。至於學什麼,讀‘大學’的,應以機械、冶金、化工、土木為主,嗯,農業、商業、法律,也是緊要的;‘中學’和‘小學’,是打底子的時候,暫時還談不上什麼科不科目——不過,將來他們升讀‘大學’,自然也要以上述科目為主。”

    利賓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總以‘實用’二字為要就是了。”

    關卓凡欣賞地看了利賓一眼,說道:“以‘實用’二字為要——正是這個話!如今中國最缺的,可不是之乎者也、經史子集!”

    頓了一頓,說道:“這些學生,既然留在人家那裡‘進學’,就叫‘留學生’好了。”

    利賓點了點頭,說道:“這個名字好,也有出處。”

    “留學生”不算一個新詞。日本向中國派遣唐使的時候,同時派出“留學生”和“還學生”。和遣唐使一同歸國的,叫“還學生”;繼續留在中國學習的,叫“留學生”。

    關卓凡說道:“利先生,你草擬章程的時候,有一點是要留意的:讀‘大學’的那一班,已經成人,好辦;真正麻煩的,是年幼的那一班。這些小‘留學生’,心智未全,在美國十年八年地呆下來,可不要到了學成的時候,一個不小心,通通都變成了美國人。”

    利賓悚然而驚,說道:“是啊,確實可慮!那麼……”

    關卓凡說道:“我的意思,第一,咱們自個的文字功夫,是不能夠放下的。不然,這班孩子‘大學’結業的時候,滿嘴滴溜溜的英文,中國的字卻不會寫了,中國的書竟讀不通了,怎麼得了?”

    “第二,咱們跟去的人,要切切實實地管教照應住了。這個‘管教照應’,管教得要嚴,照應得要細,但宜疏不宜堵,不能真把學生裝到籠子裡。不然,見識不到真正的世面,萬里漂洋,所為何來?”

    “第三,事先要和美國方面約法三章。比如,不能夠拉咱們的學生去入教。”

    利賓默然半響,說道:“貝勒爺,我實話實說,你要做的這個事情,實在是……吃力不討好。”

    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你說的不錯,確實是吃力不討好。不過,這個事,如果做不成,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失;如果做得成,卻是功在國家,利在千秋!而且,何謂成?何謂不成?我覺得,咱們派一百個小‘留學生’出去,最終能有五十個真正為國家所用,就算成了!”

    “另外五十個人,有的可能出不了師;有的拿了張‘文憑’,卻是繡花枕頭;有的不小心變成了美國人——又如何?就當咱們送給美國了!嗯,咱們就當這一百個人的錢,都花在前面那五十個人身上了——利先生,你替我算算,這筆生意,到底值還是不值?”

    利賓愈聽面色愈是舒展,心悅誠服地說道:“貝勒爺,到底是你高瞻遠矚!好,這件事情,再難,咱們也要做成了它!”

    關卓凡又是一笑,說道:“還沒有‘難’完呢!利先生,我的想法,這批小‘留學生’中,要有女學生。”

    有了前邊“包括女子人才”那句話打底,“女學生”三字,倒沒如何出利賓的意外,但親耳聆之,依然深為震動。他沉默片刻,輕輕舒了口氣,說道:“貝勒爺,這可是開千百年未有之局面!”

    頓了一頓,臉色凝重地說道:“那班衛道之士,大約又有題目說嘴了。”

    關卓凡卻是淡然一曬,說道:“由得他們說去!若要硬拗,我大約也拗得過他們:歷朝歷代,女人帶兵打仗,都不是絕無僅有的事情,怎麼就不可以‘進學’,甚至是做事情?其實,就在當下,女人拋頭露面出來做事的情形,亦不在少。只不過,做的大多是些灑掃庭除漿洗衣裳端菜送酒之類的事情罷了。”

    他抿了口酒,繼續說道:“這個事情,兩宮皇太后那兒,特別是‘西邊’那位,我有把握,是會支持的;美國有女子學校,咱們把女學生放到這種學校裡邊去,那班腐儒,也找不到多少說嘴的地方。”

    “我在‘留學生’裡邊,放幾個女學生進去,固然是為國家的將來,培育女子人才——但這還不是最急迫、最緊要的。更緊要的,是要借此宣示:天下大勢,浩浩湯湯,咱們中國的女人,不能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利賓微微一震。

    關卓凡將酒杯放下,手指輕輕地點著桌面,說道:“英國人,荷蘭人,都是靠辦毛紡廠起家的,這條路子,咱們也是必然要走的。辦紡織廠,要請許許多多的工人;紡織廠的活計,女人來做,遠比男人適合。如此,若還是把女人關在家裡,無所事事,豈非太……暴殄天物了嗎?”

    這個可是利賓從未想過的。他微皺眉頭,腦子努力地轉動著,沒有馬上接關卓凡的話頭。

    關卓凡繼續說道:“紡織廠不過其中一例——女人能夠做的事情,需要女人做的事情,其實還有很多。世易時移,這男女之別,可要重新地劃分劃分了!”

    利賓終於點了點頭,說道:“女人出來做事,也可以幫補家用。”

    關卓凡興致勃勃地說道:“不僅僅是‘幫補家用’,到時候,女人養家,也不稀奇!”

    利賓心想:女人養家,男人做什麼?在家裡帶孩子嗎?

    不過,這個話,他沒有說出來。

    沉吟片刻,想起了一件事情,遲疑著說道:“貝勒爺,有一處關礙,不知道你想過沒有?裹了腳的女人,怕是做不來這些事情……”

    關卓凡食指中指併攏,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敲,面容已經變得有點猙獰:“你說的不錯——這一千年來,中國人做的最混賬的一件事情,就是逼著自己的女人裹腳!”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5 12:11
第七十九章 該辦就要辦
        
    這番神態,不是關卓凡做作。他確實認為,纏足是中國幾千年歷史上——非但“這一千年來”——第一個大污點。

    不管是為了畸形的審美,還是為了禁錮壓制女人,中國的男人都採取了最卑劣、最懦弱的一種手段。本來,女人依附和順從男人的另外一面,必然應該是男人保衛和愛護女人,中國男人卻反其道行之,真正叫人為自己的先輩,羞慚無地,痛何如之!

    中古時代,世界其他的大文明,一樣男尊女卑,卻沒有整出這種變態的花樣。中國獨承其恥,中國的男人,實在是虧欠了自己的女人!

    中國的國勢,兩宋以降,日漸衰落;而纏足亦正起於趙宋。在關卓凡看來,兩者之間,大有關聯。不肯和不能保護自己的女人的男人,何肯、何能保護自己的國家?!這一點,只要略一深想就明白了:現實生活中,什麼樣的男人才專愛去欺侮女人?

    歷史上留下來的關於纏足的實物和照片,關卓凡根本不忍卒睹,不小心看一眼,都會在心理和生理上引起他強烈的厭惡和反感。偏偏卻還有一班鳥人,對此類物事津津樂道,真是足尺加二地混蛋!很該把這班變態穿越成舊時代的女人,讓“她們”好好享受一番纏足的樂趣!

    利賓對纏足亦不以為然,他自己的夫人小棠春也是“天足”。但他可沒有關卓凡這麼義憤填膺,見東主眉眼皆張,憤懣激越之情。全然不加掩飾。這般情形。著實少見,不禁頗出意外。轉念一想,關卓凡是旗人,有這種看法,倒也不奇怪。

    還沒想好該怎麼接口,關卓凡又說道:“這樁陋習,大干天和——比太監淨身還壞!你想想,整個中國的太監加起來。也不過幾千人,且大多數都是自願淨身的,可中國四萬萬人口,纏足的女人,其數幾何,算得清楚嗎?”

    說到這兒,關卓凡又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恨聲說道:“而且,纏足從四、五歲就得開始了——哪有一個是自願的?!”

    利賓默然。關卓凡這麼說,是把太監這個制度也掃了進去。他是宗室。在人前攻擊皇家制度,卻毫無顧忌——這當然表示關卓凡對利賓有充分的信任。但於利賓,雖然心感,卻不曉得該如何附言。

    關卓凡倒也沒有要他答話的意思,自顧自繼續說道:“你顧慮的有道理,纏了足的女人,其實就是一個廢人,什麼用場也派不上。這樁陋習,不但大傷天和,還悖逆世界大勢,一定要在我手上廢了它!”

    利賓猛地一震,不能不說話了:“貝勒爺,你宅心仁厚,上通於天!可是,辦這件事,不能夠太過倉促!許多人的腦子,一時半會兒的,還轉不過彎兒來,如果硬來的話,我怕……你有多少大事要辦?總要輕重緩急,一件一件地來!”

    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利先生,你說的對,這不是件能夠一蹴而就的事情;你也放心,我不是一味莽撞的人,辦這個事兒,不會不看周圍狀況,閉著眼睛硬來的。”

    他站起身來,一邊緩緩踱步,一邊說道:“不過,該辦還是要辦,不能因為難就不辦!而且,正因為這不是旦夕可成的事情,才更要早辦!”

    “我的想法是,用兩宮皇太后的名義——不是用皇帝的名義,降兩道懿旨。第一道,是頒給旗人的,痛陳纏足之害,嚴禁旗下的女人纏足,違者嚴懲不貸:有官的免官,沒官的出旗,或者發往軍前,或者直接扔回黑龍江去!這道懿旨,口氣要極為嚴厲,表面上訓戒旗人,其實是說給漢人聽的,算是用個‘指桑罵槐’的春秋筆法。”

    “第二道懿旨,對象不分畛域,用委婉勸誡的口吻,勸已纏了足的‘放足’;還未纏足的幼女不要纏足——不過,這些暫時都不算硬規矩。可是,官宦人家,包括捐了功名的、進過學的,這幾等人裡邊,如果有願意‘放足’的,不給未纏足的幼女纏足的,要獎勵!——當然,如果有人拿了好處,轉過頭去,‘放足’的重新纏足,未纏足的纏了足,那就是欺君之罪!”

    利賓把關卓凡的話,通前徹後地想了一遍,長長舒了口氣,說道:“貝勒爺,你是有大慈悲、大智慧的人!利賓能夠追隨於你,真是三生有幸!”

    關卓凡哈哈一笑,說道:“利先生,我的臉,怎麼有點紅了呢?”

    頓了一頓,說道:“兩宮皇太后是女人,出面說這個話,沒有人敢在檯面上非議的。‘上有所好,下必風焉’,你瞧好,必定有人出來頌聖,並願意‘謹遵懿旨’的——這樣的人,剛開始的時候,不會有多少,但總是開了個口子。”

    利賓說道:“是。其實,不纏足,老百姓也未必就不願意。江南女兒,許多都要幫著家裡面養蠶、種田,都是天足;而且,水網密佈,上船下船的,纏了足,也實在是不方便。纏足的,倒是北邊的比南邊的要多些。”

    關卓凡說道:“正是如此。其實,只要出來做事情,就不能纏足——女子進學、做事,和‘放足’、‘天足’,這兩個事情,互為表裡,所以,單單為女子身心康健計,也得把她們拉出家門,讀書,做事!”

    利賓沉吟說道:“這‘女留學生’,總要多少有點智識的根基——旗下的女子都是‘天足’,大約好辦些;漢人這邊,‘天足’的大多是普通人家,要找到已經開了蒙的,怕是不大容易……”

    關卓凡笑道:“何必非得找‘已經開了蒙’的?江南女兒,有多少鐘靈毓秀的?只要資質上佳,咱們不會替她‘開蒙’嗎?花得了多少氣力?”

    利賓一想,果然如此,不由也笑道:“是,貝勒爺,到底是你想的周全!”

    關卓凡說道:“這‘女留學生’一事,咱們倆分個工,旗人這邊,我來找;漢人那邊,你來找——就在上海、江南一帶找好了!”

    “是!”

    關卓凡坐回椅子,說道:“‘留學生’是放到人家的學校裡面學習的;除此之外,我還想再派出一批‘學徒生’,放到人家的工廠裡面,從學徒做起,邊干邊學。”

    利賓眼睛一亮,說道:“好!三五年之後,這班‘學徒生’出了師,回國之後,馬上就可以派上大用場了——貝勒爺,這個主意好!我真是服了你!”

    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在洋人的大工廠裡做工,不同私人師弟教授,既沒有那麼多臭規矩,師傅也不會藏著掖著,叫你十年八年都學不到真本事。”

    “是,那麼,這班‘學徒生’,也是派到美國去嗎?”

    “這倒不一定。工廠裡面的活計,現下還是歐洲做的最漂亮;各種規矩制度,也是歐洲的工廠最為完備——特別是普魯士,頗有後來居上,壓倒英、法的勢頭!我的想法,是把第一批‘學徒工’,放到普魯士去。”

    普魯士“後來居上,壓倒英法”的勢頭,利賓倒沒有看出來。但對於關卓凡的眼光,沒有不信服的道理,於是點了點頭。

    關卓凡說道:“普魯士有一家叫做‘克虜伯’的廠子,你曉不曉得?”

    利賓說道:“曉得的,咱們嘉興炮兵學校用的炮,其中就有‘克虜伯’造的,施密特對其的評價,很是不壞。”

    馮.施密特是軒軍設在嘉興的炮兵學校的“會辦”。炮兵學校的“總辦”,原由丁世傑出任,丁世傑撫粵之後,這個位子就由新任浙江巡撫劉郇膏掛名。施密特這個“會辦”,是事實上的軒軍炮兵學校的校長。

    關卓凡說道:“‘克虜伯’造的炮,是全世界最好的炮!我打算把第一批的‘學徒生’,放一半到這個廠子裡去。”

    利賓微微一怔,說道:‘貝勒爺,你對‘克虜伯’的評價,可比施密特還要高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巴爾帕金

LV:6 爵士

追蹤
  • 63

    主題

  • 3553

    回文

  • 3

    粉絲

他人笑我太瘋癲! 我笑他人看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