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586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23
第兩百一十章 :初戰正名,直搗黃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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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風寨的賊寇借助複雜地形,各種襲擊,一下子把譚高精心排列出來的隊形給攪得七零八散,亂成一鍋粥。

    咻!

    亂戰當中,一支弩箭激飛而來,看樣子,竟是往陳三郎奔去的。

    蟹和等個正著,亮出雙股叉,眼疾手快,一叉將這根流矢給擋飛,嘴裡罵咧咧道:「都瞎了嗎?往哪裡射!」

    然而一片混戰,有誰聽得進去?

    呼!

    勁風大作,一株樹冠掠出一道黑影,異常敏捷,一手把持一根丈八蛇矛槍,一手抓著根繩子,盪鞦韆般呼嘯而至。他看出陳三郎被眾人保護,定然是官,便要撲來斬首。

    丈八蛇矛槍,氣勢凌人,紅纓撒開,舞成一團殷紅,瞧得人心驚膽顫。矛尖上的鋒芒冷冽,能碎人肝膽。

    「找死!」

    許珺嬌叱一聲,嬌軀揉身而上,袖間刀鋒亮出。只一瞬間,便將長槍撩開,腳尖往槍桿子上一點,借力彈起,鋒寒逼人。

    下一刻,一抹鮮血飛濺,那名襲擊的賊寇砸落在地,一命嗚呼。

    許珺輕盈飄落,繼續護在陳三郎身邊。在她心目中,三郎安全第一,絕不會輕易離開半步。

    「好!」

    「縣尉威武!」

    衙役們士氣大振,感覺也沒那麼害怕了。本來在他們看來,陳三郎選拔個女子當縣尉,簡直亂彈琴。不甚服氣,只覺得定然是陳三郎公私不分。拍腦袋定下的任命。

    如今第一次看到許珺出手,功夫了得。紛紛折服。

    遭遇亂戰,陳三郎眼神淡然,四下觀察戰況,微一皺眉:官兵雖然不至於潰敗,但顧此失彼,分明慌了手腳。

    這就是演練與實戰的最大區別呀。

    演練之際,進退一致,煞是好看。可一當遭遇血淋淋的真正戰役,內心最深層次的各種負面情緒便掩蓋不住地爆發出來。從而影響戰力。

    「蟹和!」

    「在!」

    陳三郎一字字道:「到你表現的時候了。」

    「得令!」

    蟹和嘴角露出猙獰的笑意,身形快速地衝向最近的戰圈。

    那兒一名潛伏在草叢的黑衣人突然蹦出來,手拿長劍,一照面便砍殺了一名官兵。並乘著襲擊的氣勢,將另兩名官兵逼得步步後退,險象環生。

    這時蟹和殺到,黑旋風般,兇猛無比。

    那黑衣人吃一驚,反手一劍斬他肩膀。噗,如斬鐵木,根本砍不進去。

    「不好……」

    還來不及反應,一把叉子已經洞穿了他的喉嚨。

    蟹和桀桀怪笑。繼續找下一個目標。他這人身頗為堅硬,便如同練了「鐵布衫」「金鐘罩」那般橫練功夫般,加上裡面罩著一件軟甲。因而不怕尋常兵器攻擊。

    抗打便是任性,橫衝直撞。不講道理。

    隨著不斷有賊寇被擊殺,官兵們慢慢穩住陣腳。人數本來就佔據絕對優勢。開始只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只要不潰逃,便不會失敗,於是漸漸佔據上風,把局勢扳了回來。

    林中深處,響起了一陣唿哨聲。

    這是賊寇定下的暗號,很快,襲擊的黑衣人開始撤退,逃進密林內,隱匿起來。

    一些官兵下意識地追擊過去,不料正觸犯了「逢林莫入」的禁忌,落了單,轉眼間便被斬殺。

    「不准追!」

    譚高趕緊下達命令,選出一隊人來專門負責警戒,又點名人員,清點戰況。

    「稟告統領,我方陣亡十八人,傷三十二人,其中重傷無法繼續戰鬥的,有十一人。」

    聽到這個數據,譚高臉頰的肌肉不由得一抖:這樣的結果真是難以接受。要知道,根據情報,綜合得知,黑風寨的賊寇總數最多不超過三十人。彼此十倍的人數差距,然而一陣子,己方便減員近三十。

    「賊寇被擊殺幾人?」

    「五個。」

    聽到這個數字,譚高臉上神色不動:「抬過來。」

    五具屍首一字排開,蒙面的臉巾被解開,露出面容。不過這些面容並無多大意義,反正沒人認識,都是生面孔。

    譚高閉上眼睛,深深吸口氣:這五名賊寇,其中許珺殺一個,蟹和殺兩個。也就是說,死於官兵手中的,區區兩人而已。

    莫大諷刺。

    這趟剿匪,讓陳三郎帶人隨行,乃是官場慣例。畢竟他是涇縣縣令,應當在場。不過對於這一決策,譚高並不買賬。在他看來,陳三郎雖然貴為新科狀元郎,但讀書人就是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軍中帶著這樣的人,那不是累贅嗎?至於衙役那些,平時嚇唬老百姓還行,一旦見血,不是腿軟,便是尿褲子。

    反正譚高心裡就不痛快,覺得陳三郎一行只會妨礙,不會有任何幫助。不料想到頭來,斬殺賊寇,首功卻讓他們給奪了。

    這不是打臉嘛。

    想著,譚統領便覺得臉頰有些發燙,等看見陳三郎與許珺走過來,這臉就更燙了。

    陳三郎來,自然不是為了打臉,而是俯身下去,仔細翻看屍首。

    這一幕,倒讓譚高覺得很驚奇。讀書人自命清高,對於血污之類更是躲之不及。眼下陳三郎居然敢直面屍體,實在讓人覺得意外。

    看過後,陳三郎面色凝重,緩緩道:「這些人身上有著許多傷疤。」

    下面不用繼續說,譚高等也能明白:身上多傷,自然久經戰鬥,並且悍不畏死。

    果然是亡命之徒!

    譚高暗嘆一聲,環顧左右,看到一眾部下的神色早失去了上山前的銳氣和興奮,而蒙上一層神傷之情。早上的時候還活生生的同伴,此刻已化作冷冰冰的染滿鮮血的屍體,這等衝擊力如洪流,不斷動搖著他們的心志。有狐死兔悲的感傷,更有對於命運叵測的恐懼誰能保證,當下一波交鋒時,倒下的會不會是自己?

    「都打醒精神來!」

    譚高忍不住來氣:「馬革裹尸,乃我輩最好的歸宿。一死而已,有甚可怕的?瞧你們那般慫樣,說出去丟本將軍的臉。」

    邊上陳三郎一聽,就覺得他這番訓話實在不合時宜。倒是慷慨激昂,表現得視死如歸了。然而場合不同,對象不同,效果自然適得其反。這三百官兵來剿匪,多半是抱著刷軍功拿獎勵的目的,可不是來趕死的。

    不過譚高平時素有威望,官兵們雖然心中不滿,但也不敢輕易流露出來。

    「好了,傷員且先送下山。其他的人稍作整頓,繼續進山。」

    說到這,咬牙徹齒:「我就不信這黑風寨能翻得了天!」

    俗話說吃一虧長一智,遭遇過一次偷襲,下次賊寇再敢來,故技重施,就不那麼好使了。

    轉過面來,難得露出笑意,一抱拳:「陳大人,受驚了。」

    許珺差點要「噗嗤」笑出聲,剛才自家三郎不知多淡定,負手而立,哪裡有半分受驚的樣子。這譚統領,軍伍遭受衝擊,折損不小,臉面抹不開,是以要自找台階下。

    陳三郎不以為意,道:「譚將軍客氣了……對了,此處距離賊窩已不遠,前行之際,更要多加小心。」

    譚高臉色一緊,再不是先前那副怠慢的樣子:「陳大人所言極是。」

    回到那邊,陳三郎坐下來,眉頭皺起,忽道:「珺兒,剛才你也看了,賊寇屍首有甚古怪之處?」

    許珺一愣:「這個我倒沒有太注意,哪裡古怪了……」

    陳三郎慢慢道:「屍體上的老傷。」

    許珺摸摸頭:「傷疤怎麼古怪了?江湖上舔刀子的人,哪個身上不是一身傷疤,我父親身上的傷也不少呢。」

    想到失蹤的父親,內心又不禁一陣難過。這麼多年來,若非父親如同一棵大樹般呵護著她的成長,只怕身上也會傷痕纍纍。

    陳三郎晃一晃腦袋:「也許我想多了吧。」

    此時,隊伍休整完畢,開始繼續前進。目的地:黑風寨老巢!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23
第兩百一十一章:大火燒山,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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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兵們打醒精神,握緊手中兵器,再度排列成隊伍,快步進山:人數上的絕對優勢,讓他們心中重新樹立起自信。而陳三郎那邊,許珺和蟹和表現出來的武力,也仿若一注強心針,給眾人帶來信心。

    這一趟,竟出奇順利。

    「看,那便是黑風寨的老巢!」

    翻過一道山坳,前鋒隊伍停住,指著前面的山腹說道,後面的人紛紛上前來看。

    說是山寨,實在簡陋得很,就是開闢一塊地方,四周圍起欄柵,裡面則坐落著十來間屋子。有茅屋,也有石頭堆砌起來的屋子,但不多,只得兩間。

    山寨附近,看不見什麼關隘,只地面上很隨意地撒上一些鐵蒺藜,尖銳的鋒端處散發出冷冽的光芒。

    只不過黑風寨光憑這些玩意,便想攔截住軍伍的攻擊,無異~頂~點~小~說~痴人說夢。

    譚高冷笑道:「定然是賊子到此不久,無法建造成完善的寨子。」

    這倒是事實,根據情報上的信息,這伙強人的確新崛起的,在缺乏時間和人力的情況下,只能建設出這樣的地方。至於那些厲害的山寨,基本都是好幾年的經營才造得出來。

    一位隊正疑問道:「統領,這些賊寇會不會逃跑了?」

    聞言,譚高握了握拳頭。賊寇不是傻子。明知不敵,自然不會留在原地等著被圍殺。縱然帶著家眷。但逃跑還是不成問題的。畢竟現實環境擺在這,山高林密。往裡面一鑽,,便如同水滴入大海,很容易藏身。

    不過這個可能性他來之前也想過了,自古官兵剿匪,就像火燒野草,總是無法燒得乾淨。一把火燒過,等過了時日,那野草又冒出來了。

    故而譚高也不認為這一次能把對方一網打盡。那不現實。只要毀掉賊窩,殺了些賊寇,帶著首級回去,便是凱旋而歸。

    「咦,那些屋子裡的煙囪還冒著炊煙……」

    果然,就見青煙裊裊,很是悠閒地飄蕩出來。

    官兵們面面相覷,覺得不可思議:

    敢情這些賊寇們不但沒有逃跑,反而優哉游哉地做起飯來。什麼狀況?

    譚高也是有些茫然,不禁把目光投向陳三郎:「陳大人,你看?」

    態度赫然有了變化,開始放下身段。主動詢問陳三郎的意見了。

    陳三郎摸了摸鼻子,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事有反常必有妖。

    此地此事,處處透著詭秘。總覺得哪兒不大對勁。目光不斷巡視著,忽而一頓。鼻子嗅了嗅。

    譚高疑問:「怎麼啦?」

    陳三郎面色突然大變:「不好!」

    譚高被嚇了一跳:「發生了什麼事?」

    「火,賊寇放火燒山了!」

    話說剛才陳三郎分明聞到了一股火油味。味道還不小。

    「怎麼可能?」

    譚高這下真得跳起來了,簡直不可置信。

    放火燒山,這都是官兵以往圍剿山賊,久攻不下的情況下所慣用的招數。現在倒好,整個顛倒,官兵竟讓賊寇放了火。

    天氣燥熱,山上林木眾多,枯枝落葉,遍地都是,一旦被點燃,那就是綿延千里的場面,更何況,還被澆上了火油?

    官兵們為之嘩然,霍然回頭,就見到後面林子內,嗶哩啪啦,一條火龍迅速形成,冒起數丈高的火焰來。

    譚高大急:「快,快去撲火,尋條出路!」

    這時候,已經管不上剿匪了,逃得性命要緊。

    一隊官兵砍下茂盛的樹枝,做成掃把,要去撲火。然而靠近去揮打了幾下,被灼熱的氣浪燎得頭髮眉毛都焦了,只得趕緊跑回來:

    「將軍,火勢已成,撲不滅了……」

    譚高仰天長嘆:「難道今日真要葬身火海……不甘,真不甘心呀!」

    陳三郎當機立斷:「譚將軍,當今之計,只能進去黑風寨避一避了。」

    譚高有點反應不過來,現在漫山著火,進黑風寨有甚用?

    陳三郎一頓腳:「珺兒,我們走。」

    帶領衙役衝向黑風寨。

    譚高見狀,一咬牙,也顧不得了,立刻下令所有官兵跟著陳三郎他們走。

    入到寨子,見裡面一間間屋子都是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所謂炊煙,也是早就放著炭火形成的。

    這是演空城計的節奏呀。

    陳三郎暗罵一聲,時間緊迫,趕緊叫譚高,讓他派一隊官兵到外面,清空出一圈地方;再派一隊人把所有能找到的水弄出來,準備好。

    清理地帶,是為了防禦火勢蔓延;至於水的作用,不用多說。

    譚高一拍大腿:「對對。」

    立刻下達命令,看往陳三郎的眼神,分明已不同:如此急智的表現,豈是書呆子能做得到的?

    由於賊寇開闢地方,建立寨子,因而四邊太靠近的樹木都被砍伐掉了,如此一來,倒省了許多功夫。唯一礙手礙腳的,就是滿灑地面的鐵蒺藜,而或一些鹿角。負責清理的官兵一不小心,踩上去便中招,鮮血直流。

    然而四下火勢兇猛,濃煙滾滾,眼看便要燒過來了,眾官兵手忙腳亂,拼盡全力挖坑翻土。

    寨子裡面,尋找水的過程卻並不順利,幾乎找完所有地方,才找到不多的水。看來賊寇也有所防備,屋子留著,是為了麻痺官兵,但水卻欠奉。

    譚高與陳三郎率領眾人緊張地看著火勢,山風颳起濃煙,撲騰而至,非常嗆人。

    陳三郎趕緊撕下布條,打濕了水,矇住口鼻。

    這是抵禦濃煙的有效做法,其他人見狀,趕緊照葫蘆畫瓢,用濕布保護口鼻。但口鼻沒事了,眼睛被熏也是受不了,淚水流淌。

    這時候,外面的防火地帶已經基本清理好了,所有人都撤了回來。

    陳三郎道:「大家全部進入屋子裡,把門窗關閉好。」

    譚高口乾舌燥,問:「要是大火燒到了寨子呢?」

    陳三郎瞥他一眼:「那就聽天由命。」

    好在寨子裡的房屋不少,空間也算寬闊,能容納不少人。其中石料結構的房子最是被人眼熱,但僅得兩間,譚高當仁不讓佔據了一間,能進去的,都是貼身的親衛親兵;另一間由陳三郎率領衙役進去。

    蟹和有些焦慮不安:完了完了,這下要被紅燒了呀!咱要是能呼風喚雨便好了……

    這個卻是奢想,呼風喚雨這等術法神通,許多大妖都未必掌握。

    噼裡啪啦,風助火勢,席捲的速度極快,不用多久,便燒到了寨子附近,燒到了防火地帶邊緣處。

    從高空鳥瞰,好端端一座青山,已成火海。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24
第兩百一十二章 :天降甘霖,神仙搭救

     這一把火,放得狠辣,熊熊烈烈,漫山遍野,都是祝融肆虐。火光籠罩之下,溫度急劇上升,屋子裡恍若蒸籠般。只是譚高與陳三郎下了死命令,不准脫衣甲。他們有理由相信,等這把火燒過之後,賊寇們還會來檢查,看究竟有沒有把官兵們燒死。

    到時候,又將是一場慘烈的遭遇戰。赤膊上陣,如何夠殺?

    在石屋之中,譚高坐著,臉頰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彰顯著他此刻的心情是多少不平靜。每逢大事有靜氣,作為軍人,本該更加淡定才對。然而一連番遭遇,使得這位自信滿滿的衛將心中充滿了挫敗感。

    他率眾興沖沖地來剿匪,是為了斬殺賊寇搶軍功的,孰料連連吃癟,一不留神,說不定就全軍覆滅,葬送於此。

    目光環視,滿屋子的親兵,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沮喪悲觀,一個個垂頭喪氣,神色黯然。

    軍心已敗。

    譚高忍不住長長一嘆,即使這一趟能僥倖活命,然而敗軍之將回到南陽,這一生的仕途也就戈然而止。

    在另一間的石屋子內,陳三郎也是滿臉凝重,身處當下險境,也是他始料不及的事:

    這黑風寨的賊寇果然非比尋常,武藝高強不說,還善於計謀,步步為營,早挖好了這麼個大坑,就等著眾人來跳。

    皺著眉毛,仔細梳理思路,卻不顯慌張。先前命令官兵清理防火帶。距離甚為寬闊,大火應該燒不過來。賊寇留著寨子做誘餌,卻也留下一線生機。那麼。只要大火燒不到寨子,他們就能保住性命。

    但這只是暫時的,誰知道賊寇們會不會埋伏在外面?

    轟隆!

    突然一聲雷響,正在高空上炸開,鼓蕩耳膜。

    陳三郎霍然站起,喜不自禁。

    對於雷聲,其實他向無好感。長安的那一頓雷。差點沒把他雷死。每一次雷響,似乎都不是好事。

    但現在。這一聲雷,卻如同報喜的鑼鼓,振奮人心。

    「打雷了!」

    譚高幾乎蹦跳而起,要歡呼雀躍。打雷了,就要下雨了呀。天降甘霖,滅火可期,簡直是救命。

    剎那間,他差點熱淚盈眶: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這是看不過眼,所以要下雨澆滅賊寇的囂張火焰……

    其實從季節的角度上看,正是多雨之季,適逢其會。也不奇怪。

    不過譚高他們顯然不是這麼看,古人多信鬼神,如此關鍵的時刻。下起雨來,顯然是老天爺的功勞,是有神仙搭救。

    果不其然,雷聲滾滾,烏雲席捲,不多久便下起大雨來。

    好一場雨!

    酣暢淋漓。雨水所澆之處,火勢頓時得到有效控制。慢慢便一點點熄滅掉。

    嘩啦!

    眾人忍不住衝出屋子,在雨水中歡呼蹦跳,盡情發洩劫後餘生的激動興奮。

    陳三郎等人也出來了,許珺從行囊中拿出一柄油紙傘撐開,遮住自己和陳三郎。

    至於其他人,則如官兵一般撲進雨幕中,喜不自禁。蟹和都要在泥濘中打滾了,陳三郎看著,沒好氣地搖了搖頭,卻也不去喝止:螃蟹本性,實屬正常。

    他若有所感,猛地抬頭,從傘下的邊緣空間瞥去,就看見天上雲層縫隙,迅速地掠過一道龐大的影子,影子上光芒閃爍,猶如鱗片。

    這一幕對於陳三郎,似曾相識,腦海靈光一閃,記起來了:當日在岳陽樓,南柯一夢,受龍君邀請赴宴。由蛟大量撐船,在途中偶遇龍女,天空氣象,不差不多如此嗎?

    難道說,這一場雨,另有蹊蹺?

    這樣的話,可真是「神仙」搭救了……

    只是天空上的一鱗半爪,迅速消失不見,再不可尋覓。

    許珺問:「三郎,你老盯著天看什麼?」

    「呵呵,天降甘霖,救了我們一命,我就想著,是不是天意。」

    許珺抿嘴一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甚奇怪的。」

    在她看來,這個季節多雨,眾人是趕上好運氣了。

    嗖嗖嗖!

    雨幕中黑影綽綽,鋒寒逼人。

    賊寇!

    賊寇果然沒有遠離,來得要比預想中快得多。他們見一場大火被突如其來的暴雨給破壞,登時按耐不住,撲騰上來獵殺。

    這般狀況,哪裡還像是兵匪之間的交鋒,簡直如同兩軍交戰,不把另一邊滅掉,誓不罷休。

    譚高又驚又怒,高聲叱喝,要官兵們迎戰。但很快,他就驚恐地發現,湧上山來的黑衣賊寇潮水一般,源源不斷,哪裡如情報中描寫的那樣,只得二三十人;這一眼看過去,起碼上百人。

    這是怎麼回事?

    這些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人數上的優勢瞬間被蠶食,加上被殺個措手不及,局面立刻不受控制地潰敗下來。

    剛從大火脫難的官兵又遭遇無情的殺戮,兵心崩潰,根本組織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只顧著各自逃命。然而賊寇如網,見一個殺一個,不用多久,三百官兵就剩下寥寥幾十人了。

    就連陳三郎這邊的衙役,也有好幾個想偷偷溜走的。不想這一溜,都溜到了死神的懷抱中去了。

    見四下退路都被堵死,剩下的人只得再退回寨子,做最後的困獸之戰。

    一通大雨後,來得急,去得也不慢,漸漸雲消風散,雨點停歇。天色清明,這時候,譚高終於能正面看清楚賊寇的身影了。

    正前方足有四五十人,個個黑衣,黑巾蒙面。領首者,面上罩著的卻是一張臉譜面具。

    其他方向,人影飄忽,都在候機而動。反正計算起來,對方絕對有百人左右。這可是非常可觀的人數了,加上人人身手矯健敏捷,武藝高強,凝聚起來,這股力量足以攻陷一座縣城。

    譚高滿臉苦澀:這番剿匪可真是碰到了鐵板上,按照當下情況,要想逃出生天,除非神仙搭救才行。

    「公子,一會打起來,我背著你跑!」

    蟹和舔了舔嘴唇,他倒沒有多少驚慌:打不過就跑,不信對方攔得住。

    許珺指尖刀鋒繚繞,也是做好了突圍的準備。有她和蟹和保護,就能將陳三郎帶出重圍。至於隨行的衙役們,只能各安天命了。

    陳三郎一聲苦笑:「沒有那麼容易。」

    「怎麼?」

    陳三郎嘆道:「如果猜得不錯,他們的目的只是我而已。這樣的話,他們會輕易讓我們逃走嗎?」

    「什麼?」

    此言一出,不僅許珺他們驚詫,譚高都是摸不著頭腦:賊寇搞這麼大陣仗,費盡心思,竟是為了殺陳三郎?

    不對,沒道理呀,明明是他們來剿匪的。怎麼事到臨頭,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陳三郎看著譚高,想了想,緩緩道:「這樣的事,當然得把譚統領,以及這三百官兵蒙在鼓裡。否則只要隨意漏出馬腳,就可能導致計畫功虧一簣。」

    譚高仍是茫然:「陳大人,你究竟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陳三郎沒有正面回答,喃喃道:「為了讓我上鉤,不惜用三百官兵陪葬,嘖嘖,這般代價,可真捨得。」

    在這個世界,人口並不算密稠,甚至能說是稀少,典型的地廣人稀。人少了,人口便是一種資源。尤其是青壯官兵,更是很重要的資源,折損的話,就是莫大損失。

    譚高不是笨人,他想到了刺史大人的野心,想到了陳三郎為什麼會當這個涇縣縣令,想到了兩者之間的某些不可調和的矛盾傳聞……其實這些東西,他來之前不是沒有想過,但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整件事情就是一個局。

    「可怕,太可怕了……」

    他仍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為了除掉一個陳三郎,元刺史竟如此不顧一切,不擇手段。

    至於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24
第兩百一十三章:困獸之鬥,方便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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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嗎?

    腦海大大的疑問,在譚高看來,在揚州郡,元文昌一手遮天,想要除掉陳三郎,起碼有好幾種法子:格殺、刺殺、毒殺……

    隨便亮出一招,就夠陳三郎吃不了兜著走了。

    那麼,為何偏偏兜了偌大的圈子,犧牲這麼多官兵來做成此事?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譚高實在想不明白。

    陳三郎彷彿瞧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淡然道:「我要是在路上死了,在床上死了,而或在縣衙死了。你覺得,皇帝會怎麼看?」

    譚高一怔,作為一員武將,他的政治覺悟實在不怎麼樣。

    陳三郎又道:「可我若是在剿匪過程中,被賊匪所殺,那就合情合理了。」

    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很多時候,死的真相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死的形式。

    只要形式能夠交代{頂}點{小}說 ,那麼揚州方面便能推諉掉嫌疑,而朝廷也覺得得了面子,不會窮追猛打。

    歸根到底,陳三郎也就是個新科狀元郎,七品縣令罷了。又不是國之肱骨之臣,份量還不足以令得朝廷大發雷霆。

    前面陳三郎拋出《岳陽樓記》,在士林文壇造成頗大影響,然而這始終屬於文人的「立言」範疇。實際的影響力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廣泛深遠,這道理就像烈士上刑場,慷慨激昂吟斷頭詩。縱然詩作能流傳千古。卻也無法改變他們橫死的結果。

    譚高依然聽得迷糊,看不透其中的彎彎道道。但明白也好。糊塗也罷,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幾十名賊寇一言不發,已在逐步逼近。

    戴面具的匪首突然喝道:「我們要殺的只是陳道遠,不想死的速速退開。」

    聞言,一些官兵互相看一眼,似乎看到了逃生的希望,發喊一聲,立刻脫離陣型,朝著外面逃奔。

    「蠢貨,快回來!」

    譚高狠狠一跺腳。

    但那些官兵此刻哪裡還聽得進去。只管逃。

    唰唰唰!

    慘叫聲此起彼伏,隨即沉寂。

    「又死了十多人!」

    譚高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對方實在狡詐,若放言企圖煽動己方內訌,那官兵們不會輕舉妄動,可換了說法,說放他們生路,一些人就忍不住了,紛紛自動送死。

    「蠢貨,事到如今。對方怎可能還會留下活口?」

    譚高緊握兵器,高喊道:「各位兄弟,你們也看到了,逃是送死。唯有奮力一搏,才能夠活下去。上弩箭!」

    官兵們反應過來,依令行事。把弩箭拿到手上:咻咻咻!

    箭矢拚命激發,也不用太瞄準。反正就是朝著賊寇人群裡射即可。

    正是顧忌弩箭,故而賊寇也沒有太過靠近。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傷亡——那三百官兵只是普通兵員,犧牲掉可接受。然而他們來參加這次計畫的,可都是精銳死士,有錢都難培養出來,死一個,都是不小損失。

    如今官兵手中,只剩下二十餘具弩箭,難成規模殺傷,距離又遠,威力打了折扣,射到跟前,就被對方用武器拍落。

    只是這麼一來,也能產生一定的威懾,使得眾賊寇不敢輕易殺上來。

    賊首也不在意,在他看來,譚高等人不過負隅頑抗,乃困獸之鬥,遲早堅持不住。不過先前放火燒山,動靜甚大,為防夜長夢多,還是盡快解決的好。

    一連舉手做了幾個指揮動作。

    圍在寨子左右兩側的賊寇得令,開始破入。

    這黑風寨,本來就構造得簡陋,缺乏防禦工事,當敵人從四面八方襲擊,顧此失彼,沒有任何防線可言。至於躲進屋子裡,那不是等於給予人家甕中捉鱉的機會嗎?

    很快,短兵相接,到處陷入一片混戰。

    譚高敵住兩名賊寇,知道今日已難以倖免,激起血性:「陳大人,元文昌不擇手段屠戮朝廷命官,犯下滔天大罪。你一定要逃出去,將此罪行公佈於眾……」

    此刻他終於明白,這次剿匪的機會並不是自己爭取來的,而是知府故意為之。因為他以及統領下的許多官兵,心中還向著朝廷。在揚州,這便是異己。今日之局,一方面能斬殺陳三郎,一方面又清除了異己,一舉兩得。

    局勢岌岌可危,許珺嬌叱道:「蟹和,背上公子走。」

    「好!」

    蟹和不管三七二十一,背起陳三郎就跑。許珺奪了一根長槍緊隨,護住左右。倖存的衙役也是拚命跟上,他們都知道,要是落單,必死無疑。只有跟在大人身邊,才能有生機。

    「跑得了嗎?」

    那賊首大步流星,手中一桿長槍如同毒蟒吐信,狠辣凶歷,但凡擋在他前面的官兵,都是被一槍擊殺。

    這等武藝,不同於江湖功夫,但更加簡練,沒有絲毫花架子成分,招招都極其實用,最適合在軍伍中施展。

    譚高見狀,奮力撲將來,要把他拖住。

    賊首卻看也不看,紅纓抖開,槍尖一挑,從一個意料不到的角度穿出,一下子洞穿了譚高的胸脯。

    譚高原先跟賊寇惡鬥,便已負傷多處,力有不濟。這會兒一個照面,就被對方擊殺,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雙眸失去光彩。

    賊首隻在於陳三郎,飛快追趕而去。

    浴血突圍,跟隨的衙役盡皆傷亡殆盡,許珺嬌喘細細,衣衫上沾著血,好在都是敵人的。

    蟹和手臂和腿部,都結結實實挨了好幾記狠招,不過他皮糙肉硬,沒有大礙,依然跑得飛快,朝著山下狂奔。

    只要跑到山腳,轉上路徑,擺脫敵人的成功率就越高。

    「咦!」

    正跑得歡的蟹和突地發現前面轉出一人來,本以為是埋伏此地的賊寇,暗吃一驚。等看仔細了,卻更感奇怪。

    卻是個老和尚,一身普普通通的灰色僧袍,形容枯槁乾瘦,彷彿許多天沒有吃過一粒米般,病怏怏的有氣無力,似乎刮一陣風,便能把他吹倒。他右手掛一圈淡黃色佛珠,共有一百零八粒;左手托一口銅缽。

    老和尚站定,笑吟吟看著,忽然開口道:「狀元郎今日走投無路,我佛慈悲 ,特地開設方便之門,請君皈依!」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24
第兩百一十四章 :色即是空,飢腸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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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和尚身形如鬼魅,一手掛佛珠,一手托銅缽,忽然在這遍地灰燼的山上出現,微微一笑,張口要陳三郎皈依,說不出的古怪。

    陳三郎卻一點不覺得奇怪,記得在揚州,在山色塔相遇,這淨空和尚便陰魂不散地跟著,不斷使著法子要讓他遁入空門。甚至不惜使出了佛門神通,不過那時候陳三郎夢中無佛,不放屠刀,致使老和尚失敗而歸。

    再後來,陳三郎離開了揚州。不曾想如今在涇縣,淨空竟然冒了出來。

    陳三郎知道這和尚法力高深,看著貌不驚人,實則有著非同一般的本領,極為難纏。

    許珺嬌叱道:「你這老和尚,說甚瘋癲話?」

    真是不能忍,居然敢叫自家男人去出家,陳三郎要真是剃掉三千煩惱絲,那她不得「守活寡」?

    老和尚看著許珺,不禁讚道:「名器內藏,百媚自生,好一副顛倒眾生的色相!」

    許珺面皮有點臊紅:「胡說八道!」

    揉身上去,鋒芒掠閃。

    淨空灰袍飄飄,許珺根本挨不著身。

    此時蟹和已將陳三郎放下,只是心中打鼓,他看著老和尚,便如同看著天敵,骨子裡發憷。

    相比道家,釋家更喜歡「降妖除魔」,把些妖魔降服了去,收為護法,而或童子之類,甚至為坐騎。說白了,其實和奴隸差不多。一些命運悲慘的。還會被閹掉,簡直痛不欲生。

    蟹和是明眼人。自然知道老和尚法力不可測,絕非好惹的主。

    這時候。後面帶著面具的賊首快步趕到,見到老和尚也是怔住。

    老和尚忽而呵呵一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無相無我,一切皆空。」寬大僧袖揮舞,鼓蕩起一股大風,身影端是快疾如閃電,下一刻,掠到陳三郎身邊。枯瘦五指一伸,便將陳三郎拿住。

    見他抓公子,蟹和什麼都顧不上了,雙股叉拼了命地叉去。

    「小小妖物,也敢逞兇!」

    老和尚猛地衝他一喝,口綻春雷。

    蟹和眼中,就見著一尊怒目金剛的法相,威猛無儔,金光燦爛。他心膽俱喪。趕緊幾個驢打滾逃開了去。

    淨空並未下殺手,也不知道是慈悲為懷呢,還是擔心殺了他們,會讓陳三郎心中種下怨恨的種子。其一把提著陳三郎。邁開大步,輕飄飄地便往山下掠去。

    「三郎!」

    「公子!」

    許珺和蟹和兩個趕緊追趕,只是哪裡追得上?

    「留下人來!」

    賊首手中長槍呼嘯擲去。猶若貫日長虹。然而這去勢洶洶的長槍,堪堪抵達老和尚後背。就被一層無形的力量阻擋,很不甘心地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最後軟綿綿掉落在地。

    「可惡!」

    賊首狠狠一跺腳,他們的任務是來殺陳三郎,可陳三郎被老和尚擄去,便等於任務失敗了。

    這樣的話,如何回揚州覆命?

    另一邊,許珺與蟹和還在飛快追著,但追出數里地後,前面空蕩蕩,已失去目標。

    蟹和喃喃道:「不得了不得了,得立刻回去稟告小公主才行。」

    許珺卻依然不放棄,但眼淚已經不爭氣地嘩啦啦流淌下來:父親失蹤了,現在連三郎又丟了……

    ……

    耳邊風聲呼呼,也不知道老和尚施展出了什麼遁法,速度極快,真如騰雲駕霧一般。陳三郎被他抓住,渾身難以動彈,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只能閉眼等待。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對方並無殺心,故而沒有性命之憂。只不過要乖乖跟著去出家,也是萬萬不能。

    陳三郎好靜,不代表就願意常伴青燈古卷,完全是兩碼事。

    他此刻想著,不知淨空要把自己帶到什麼地方去,難不成是返回揚州?

    倒是有可能,畢竟淨空就是從揚州出來的。

    不知過了多久,淨空忽然停住,落地。

    陳三郎腦袋昏呼呼的,大力搖了搖,微微清醒過來,打量四周,發現竟是在一座山中。

    也不知道是什麼山,林木頗茂,野草橫生,間或野獸嘶吼,山鳥鳴啼。

    老和尚帶著他,開始上山,過不多久,前面現出一座寺院。不過都是敗壞荒廢了的,院牆崩塌,地板生草,甚是荒涼。

    夏禹王朝重釋道,多年以來,僧侶眾多。不少和尚發下宏願,到野外開闢寺院,傳達佛祖之光,故而許多山川都有著寺院。然而野外生活並不是那麼好過,虎豹蛇蟲,山魈鬼魅,層出不窮,不知多少僧侶壯志未酬,死於非命。也因此留下許多荒廢的寺院來,成為殘跡。

    現在這一座,大概如是。

    淨空老和尚應該也是無意發現的,故而停頓下來休息。他雖然法力高深,乃得道高僧,但畢竟還是人,也得需要調息休養。

    兩人進去後,穿過破舊的前院。陳三郎打量著周圍環境,見這座寺院當初規劃建立得很有氣勢,青磚碧瓦,簷下掛一排溜鐵鈴鐺。估計是鏽住了,再怎麼搖晃,也響不起來。

    邁步入殿,撲騰騰一片亂響,卻是驚動了一群蝙蝠,振翅飛舞出來。

    偌大一座寺院,赫然已經成為蛇蟻鼠蟲的樂園。不過還好的是,主體結構還算完整,牢固,能夠住人。

    「陳公子,今晚我們就借宿此處吧。」

    說著,僧袍一拂,把空地的塵埃拂去,盤膝坐下,閉目養神,也不怕陳三郎會逃跑。

    陳三郎倒不是不想逃,而是如今《浩然帛書》被龍氣鎮壓住,施展不得術法,端是一名文弱書生,這時候往那邊跑?別一不留神,跑到外面被虎狼給吃了,就搞笑得很。

    這座寺院破落已久,陰氣森森的,不像善地,跟在老和尚身邊,反而最是安全。

    也罷,事到如今,只能隨機應變。

    他環顧四周,見到大殿兩邊各有側殿,過去瞄一眼,一片狼藉,蛛網密佈,都不知多久沒人住過的了。

    這般寺院,位於荒郊野嶺,怎可能有人來往。

    看了看,陳三郎沒了興致,就把老和尚邊上一塊地方弄乾淨了,坐了上去。

    經這麼一折騰,外面天色一點點暗落,漸晚,大殿內慢慢晦暗下來,更顯陰森。

    陳三郎好不容易使得情緒平靜,猛地發現,飢腸轆轆,如同有一團火在肚子內焚燒著。

    只是這環境這時候,哪裡找吃的?

    這是個大問題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24
第兩百一十五章 :古寺之夜,升棺發材

     感覺「桐葉藕花」的萬幣厚賜!感謝「s迷lev狐狸」「alvin4933」「賞花品玉」「書友141001202919483」的新年打賞!特別得感謝凡樂的飄紅上盟,南朝好好準備一下,明天儘可能三更獻上!謝謝大家!

    飢餓如一團火,又彷彿一條蟲子,肚子汩汩的,只覺得渾身不自在,手腳發軟:不行,得去弄點吃的,活人總不能餓死。{

    趁著天還沒有完全黑,陳三郎起身來,走了出去。本以為淨空和尚會開口,孰料靜悄悄的,回頭去看,見他老僧入定,入睡般一動不動。

    陳三郎就不管他,邁步出寺院,順手撿拾起一根手臂粗細的樹枝,權宜當武器。見山高林密,他也不敢走太遠,就在寺院附近轉悠,希望能覓著些兔子之類的。

    不過他可沒有蟹和那般本能嗅覺,所能依靠的,只有這些日子跟隨許珺所學的武功了。

    陳三郎有練武天賦,無奈習武時間太短。別的人,大都幼年就開始練習基本功,一年年打磨,練得多年,這才有所成;而他練武才多久?雖然得明師指點,但目前的水平,還侷限於改善體質方面,戰力只能說一般。

    轉了一刻多鐘,並無發現,倒是聽到山林中傳出「嗷嗚」的叫聲。

    這是狼。

    狼可不是好惹的傢伙,有時候,它們比虎豹更可怕。

    陳三郎心有些急,要是被狼嗅到了生人氣息,跑將來。可是一場災難。

    「咦,那是什麼?」

    此時見到前面彷彿有個園子。走過去一看,果然是一個種植的園子。應該是以前寺院僧侶開闢出來種菜什麼的。然而寺院荒廢,僧侶不知所蹤,那園子自然也是無人打理了。

    「山藥?」

    陳三郎心中大喜,發現園子中生長著一片山藥,很是茂盛的樣子。這東西生命力強,沒人打理,野生得倒好。

    他趕緊揮動手中樹枝挖掘,泥土頗為堅硬,挖了好一會。才挖出兩大截來。每一截都有小臂粗細,夠吃的了。

    陳三郎不敢在外面耽誤太久,拿了山藥便往回走。

    嗷嗚!

    狼叫聲彷彿近了,聽在耳中,讓人覺得渾身毛骨悚然,心慌慌。

    陳三郎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便見到林中亮出一點點藍瑩瑩的光芒,可不是狼的眼睛嗎?看起來,數量還不少。

    「晦氣!」

    陳三郎趕緊撒腿跑起來。

    嗷嗚嗷嗚!

    狼群發現了他的存在。此起彼伏地叫喚,不斷迫近。

    好在陳三郎沒有離開寺院太遠,不多久就回到,飛快地閃入寺院大殿。見老和尚仍盤膝坐在那兒,不禁一鬆氣。

    外面群狼還在叫著,卻沒有進入寺院來。叫了一會。慢慢安靜了下去。也不知什麼緣故,竟不敢闖進來。

    陳三郎餓得慌。趕緊撿拾來一堆枯草朽木,弄成一堆。隨身帶著火摺子。拿出來,把火點燃起,然後烤山藥。

    火光獵獵,帶來了溫暖和安定。等山藥烤得差不多了,一股濃郁的香氣蓬髮而出。

    陳三郎忍耐不住,趕緊扒出來一塊,剝了皮,見著白嫩嫩的肉,大口就咬了上去:

    哎呦,燙!

    他嘴都有點被燙歪了,但神情卻是幸福的,將山藥肉囫圇地吞進肚子了,臉上露出了享受之意。

    先前淨空和尚玄之又玄地念叨什麼空,陳三郎嗤之以鼻,覺得肚子不空,才是道理。

    將半截山藥吃掉,肚子漸漸踏實了,精神抖擻起來,口中嘖嘖有聲:「香,好吃,真好吃!」

    那邊老和尚忽然睜開眼睛,似笑非笑:「陳公子莫非是想引誘貧僧?」

    陳三郎心情也慢慢放開了,搖頭晃腦:「非也非也,我要是想引誘你,怎麼能用山藥?最起碼也得殺一條蛇,或者燉一鍋肉才行。」

    這個想法倒不錯,雖然很可能無功而返,但總算撒口氣。

    老和尚笑道:「老僧坐禪,已經辟榖,不食煙火久矣。」

    「怪不得就瘦下皮包骨了……」

    陳三郎沒好氣地道。

    老和尚並不與他鬥嘴,又要閉眼養神。

    陳三郎發覺與他做口舌之爭,自己這條三寸不爛之舌恐怕碰到了對手,難以建功了,要知道釋家的「舌識通」,施展開來,能說得天花亂墜,頑石點頭,如何能幹得過?

    乾脆開門見山:「我說大師,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遁入空門的了。你再怎麼逼迫也是無用,何苦為難?」

    老和尚不以為然:「老僧早就看出,你與我佛有緣。現在只不過被紅塵矇蔽,不曾勘破罷了。終有一天,你會明白老僧的良苦用心,心甘情願皈依的。」

    「你把我抓來,這也叫心甘情願?」

    「時日未到。」

    「既然沒到,那你就放了我吧。」

    陳三郎趕緊提條件,反正能講道理,總比不講的強。雖然這所謂道理,很是模糊,難以扯得明白。

    「放你之前,你要隨我去一趟揚州。」

    淨空和尚也不含糊。

    陳三郎頭搖得像撥浪鼓:「揚州去不得,刺史大人視如眼中釘,我要是在揚州出現,那不得自投羅網?」

    「老僧保你安全。」

    陳三郎摸了摸下巴:「但我不信你。」

    「我會讓你相信的。」

    陳三郎見他不肯退讓,話題一轉:「去揚州也行,但得容我跟家人告別一聲,免得他們著急。」

    「呵呵,出家之人,何者為家?」

    「呸,我不是還沒出嗎?」

    淨空和尚目光注視著他,面色突然變得有些奇怪:「你喜歡那個女子?」

    陳三郎知道他說的便是許珺,毫不猶豫點頭:「我們已經定下盟約,將結成秦晉之好。」

    老和尚嘆息一聲:「阿彌陀佛,回頭是岸。此事萬萬不可,你會死的。」

    陳三郎再也忍不住,跳起來,再也忍不住,啐道:「胡說八道。」

    「出家人不打逛言,此女身藏名器,非常人所能得。否則的話,定有禍端。」

    這話說得玄乎,陳三郎莫名想起許念娘的告誡,讓許珺不能輕易跟自己圓房,兩者隱隱有些聯繫。

    「不對,胡思亂想什麼?許念娘的話,也許是對於世俗禮教方面的一個約束,畢竟當下只是定親,還未正式成親……而和尚現在說的,完全便是玄乎之言了。再說了,自己也不算是個尋常的人了呀。」

    龍氣壓身,把《浩然帛書》鎮壓住,外人卻難看出端倪,以為是功名籠罩的緣故。

    「我不與你爭執這個,還是那句話,想要我出家,再等個幾十年吧。也許等我白發蒼蒼,或會看破紅塵。」

    說著,舉起一根燒著的枯枝往後面走去。他是不願意跟老和尚呆一塊了,煩躁得很,不如換個地方去過夜。

    殿後是個門,通往一座後院,邁步進去,火光晃照之下,不禁吃一驚:原來後院之上,居然陳列著一排棺材,大概數了數,足有十七八具之多。

    呼!

    也不知哪個破窗口吹來的風,一下子將枯枝上的火吹熄,頓時變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然後,他便聽到了些古怪的聲音。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24
第兩百一十六章:裝神弄鬼,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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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吹熄火,隨即響起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響,聽著,彷彿是木板在挪移摩擦,咿呀呀的。

    陳三郎也算是膽大的人,此刻卻禁不住心裡發毛,趕緊退出去。

    「嘻嘻……」

    漆黑中突然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誰?」

    陳三郎下意識地叫嚷道。

    唰!

    眼前猛然一花,像是飄拂過一條美麗的裙子,空氣隱隱有香味瀰漫開來,煞是好聞。

    只是此時此景,就算逮見個美女,陳三郎也是視作女鬼了。趕緊將手中枯樹枝一扔,轉身向外面跑。

    「公子,慌張作甚,陪陪奴家嘛,我害怕……」

    耳邊甜甜的聲音繚繞不去,聽得人心都酥了,骨頭都要麻掉。這聲音,彷彿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魔力,甜甜膩膩的,腳步不聽話便要停滯住。

    「你害怕?我才害怕好不好……」

    {頂}點{小}說陳三郎可不是那等傻乎乎的書呆子。

    市坊間多有傳聞,雜記上也記載著不少類似的故事。大概之意,都是說一個書生,要麼是家貧,要麼是趕考什麼的,反正就在荒山野嶺的地方過夜,然後大半夜的,狐仙美女什麼的就過來了……

    美人一笑,勾人心魄,書生怎抵擋得住,當即眉來眼去,乾柴烈火,然後就顛倒衣裳,成就佳話。

    這些故事成分,多半為美化,是人們夢想的一場邂逅。

    夢總是好的。

    昔日陳三郎奔赴趕考。也曾幻想過來著,然而事到臨頭。不是黑車,便是黑店。諸多經歷下來。使其深刻認識到,做夢得睡覺的時候做,清醒時,便該做清醒的事。

    現在的他,就很清醒。

    荒廢多年的古剎,突地跑出個美人兒來,其中貓膩,不言而喻。他趕緊摀住耳朵,快步奔出大殿。

    炭火未熄。映照出老和尚瘦巴巴的身影。

    陳三郎跑過去,氣喘吁吁:「大師,寺院裡有鬼。」

    老和尚眼皮不抬,淡然道:「陳公子,是你心中有鬼。」

    「得,我不跟你打禪機。」

    陳三郎坐下來,托著下巴,怔怔出神。

    外面夜幕完全降落,今晚星月黯淡。風頗大,吹得樹枝搖曳,沙沙作響,很是滲人。

    猛地刮一陣風。嗚嗚聲。

    鈴鈴鈴!

    陳三郎面色一變,他聽出這是屋簷下的風鈴發出的聲音。來之前,其曾觀察過。那些風鈴基本都鏽住了,成為一個鐵疙瘩。如何還能搖動出聲?

    事有反常必有妖!

    老和尚驀然睜眼,眼眸有一縷金光一閃而過。

    這等異景讓陳三郎瞧得暗自心驚:這和尚好精深的修為法力……

    對於釋家的修煉法門。他有所瞭解,分為九等:一轉凡身、二轉皮身、三轉肉身、四轉骨身、五轉心身、六轉精身、七轉法身、八轉真身、九轉金身。

    到了九轉金身,便是傳說中的「金剛不壞之體」,不腐不朽。

    淨空和尚眼眸有金光,最起碼,都是六轉精身。其開眼後,枯瘦的右手一把探出,在空中撈了一把,然後放在鼻子聞一聞。

    「洞庭哪一位來了,請現身一見。」

    旁邊陳三郎不禁咋舌,聞一把風,便能聞出對方來路,這番本領可真是莫測。但想深一層,頓覺瞭然:修士界各門各派,各有傳承,各有特點。其中洞庭妖族,最善於鼓弄風和水。那麼在風中漏了行蹤,也就不足為奇。

    「來自洞庭?難不成是敖卿眉來救自己了?」

    想到這,陳三郎心中一喜。

    自己被老和尚抓走,蟹和肯定會回涇縣搬救兵。能當救兵的,逍遙富道可不夠格,排除開來,只有小龍女了。養好傷的她,真實本領不會差到哪兒去。其實當初她被後母重傷,逃出洞庭,追兵並不止蟹和一個,另外還有十多路呢。算起來,螃蟹只是個小角色罷了,恰好追到了涇縣,本打著貪功的念頭,不想當了階下囚。

    當然,這些都是陳三郎後來才慢慢瞭解到的。

    只是不對,若是敖卿眉,後院那裝神弄鬼的女人是哪位?

    心頭疑惑難以消除。

    殿外風聲愈發大了,吹得嘩啦啦作響,風鈴大作,鼓蕩成一片。一些風從破落的門窗刮進來,席捲起塵土,很容易讓人迷糊了眼睛。

    風聲中,淅淅瀝瀝,便是雨水降臨。

    風雨交集,果然是洞庭作風,慣有的排場。

    噼啪!

    居然還閃電打起雷來。

    只是這等境況,在淨空和尚看來,如同虛無,合十唸一聲「阿彌陀佛」,手一抖,一口銅缽飛旋而出,懸空而起,定在頭頂。剎那間,所有吹進來的風雨都被銅缽吸納進去,半點不漏。

    好東西!

    陳三郎瞧著眼熱,他見這口銅缽貌不驚人,可被施展出來後,這等威力,簡直便像是法寶品階的東西了。

    人都是有一個習慣依賴的毛病,比如說陳三郎,他自從練習術法,手上有了黃麻繩與斬邪劍,屢屢靠著兩件事物斬妖除魔,用得好不趁手。可突然間沒辦法用了,這手便癢得很,一顆心空落落的,沒了安全感。

    老和尚祭出銅缽,也不出手攻擊,只防禦著。

    幸好有銅缽定住,地上的炭火不至於被風颳散,刮滅。

    嘎嘎嘎!

    怪聲連連,陳三郎回頭一瞧,見殿後轉出一排列的身影來。瞧得真切了,卻是一具具行尸走肉,身上披掛著破破爛爛的僧袍,然而皮膚肌肉,漆黑髮亮,都被練成了殭屍。

    見到這番陣仗,陳三郎當即明白,這不應該是敖卿眉的手腳,來者另有其人。

    殭屍撲騰來的速度倒不慢,頗有章法地衝來,目標全在老和尚身上。

    「裝神弄鬼!」

    淨空和尚叱喝一聲,圓睜雙目,其背後便一圈圈閃現出光彩,這是釋家神通:攝身光。

    光華一出,旁邊陳三郎看著倒沒有多少感覺。可對於攻擊而來的眾多殭屍而言,便如同雪團受到了陽光照耀,發出痛苦的無意義的嘶吼,原本堅實的身軀竟然一點點消融。

    嘭!

    大殿在動搖,一些磚石簌簌鬆動,很快就要崩塌下來,這是外面有人動了手腳,要迫使人出去。

    淨空和尚一把抓起陳三郎,疾身掠出。

    蓬!

    剛出到外面,便響起尖銳的破空聲,一條水桶般粗大的黑影凶狠地橫掃而至,宛如活物,彷彿是一條巨蟒。

    然而看真些,黑影形體上枝葉蔓蔓,卻是一根不知甚品種的籐條,巨大如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24
第兩百一十七章:調虎離山,豔福不淺

     (稍晚應該還有一更,我在奮鬥!!求一點點鼓勵支持!)

    籐條如蟒,狂掃而至,拍打得風雨翻飛,打到臉上生疼。

    外面一片漆黑,陳三郎難以視物,只感到撲面掃來的勁風颳得眼睛都睜不開。

    淨空和尚灰色僧袍鼓蕩,整個人如同一隻大鳥,腳尖往籐條上一點,整個人借勢飛騰,似乎要破空而去。

    天上的烏雲前所未有的低,好像要壓到人的頭頂之上。

    噼啪!

    一道閃電掠過,烏雲散開,一物從中探出,張嘴噴出一股水來。

    這水浩浩蕩蕩,真似銀河從天掛落,遠看如畫,近看則感受到其中磅礴洶湧的霸道威力,令人不寒而慄。

    老和尚冷然喝道:「原來只是一條蟒而已,也敢學飛龍吐水,給我趴下!」

    一手拿住陳三郎,一手捏個法訣,法力澎湃,輕飄飄一拍——

    吼!

    手印合成,金光如幻,卻是一記 釋家神通《大擒龍手》。金光變幻成的巨大手掌,結結實實落在那小山般的巨大蟒頭之上。

    巨蟒吃痛,嗖的,急速退縮,一個掉頭,往地面竄去。

    老和尚得勢不相饒,俯衝追去,手腕一抖,腕間佛珠化成一個大圈,唰的,頃刻間把一截蟒尾巴給圈住。

    這佛珠乃是他耗費無數心力和時間淬煉而成,盤纏腕間不知幾許歲月,乃是一件佛門寶物,心意相通。極為了得。

    被佛珠套住,猶若鐵箍。巨蟒痛入骨髓,更難以忍受的是。腦海裡立刻有金光佛像生成,正在張口唸經。經文無孔不入,直往腦子裡鑽,這般痛苦,簡直難以形容。

    這是釋家傳經的一大法門,其中經文,在信徒聽來,宛如天籟,可在別的人聽來。卻是蒼蠅嗡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巨蟒滿地打滾,尾巴亂掃,把許多樹木都給拍斷,到處飛濺。

    「阿彌陀佛!」

    淨空和尚將陳三郎放下,邁步過去,要將巨蟒降服。

    呼!

    巨蟒自是不甘,扭動著身軀,飛快朝山下滑去。

    「還想走?」

    老和尚念動法咒。一百零八粒佛珠,每一粒都浮現出玄奧的符文。符文連成一串,死死地鎮壓住巨蟒。

    這時候,巨蟒便像背負著一座巨山。沉重無比,爬不動了。

    「咦?」

    淨空和尚驀然有所覺,回過頭去。眼眸金光閃爍,正看到一股黑風把陳三郎籠罩住。

    調虎離山!

    原來真正的目標是陳三郎。

    淨空和尚瞬間明白反應過來。當即心意一動,套住巨蟒的佛珠脫離。回過頭來,要圈住那股黑風。

    唰!

    佛珠到,黑風消,卻套個空,失去了對象。

    「咯咯,多謝大師成全……」

    銀鈴般的笑聲從空中傳來,很是甜美。笑聲仍在,但人影渺渺,不辨西東,早不知去到哪裡了。

    再一看,脫了佛珠的巨蟒也已逃遁得無影無蹤,只留下滿地狼藉,到處都是斷折的枝葉。

    淨空和尚站在那兒,面上神色難看。他一時大意,不料竟中了計謀,讓對方把陳三郎搶走了:

    「前一陣子,據說此子曾受龍君邀請,入龍城赴宴,看來確鑿無疑。哼,龍城也來插一腿,應該也是勘破其中玄機……」

    如此想著,臉色漸漸平靜,僧袍揮舞,唰的憑空不見。

    ……

    陳三郎只覺得自己騰雲駕霧,又是飛在空中。這番飛行,比讓老和尚帶著,還要快速難受許多。

    老和尚的飛,更多意義應該屬於「遁術」,而現在的飛,卻真真被人帶著飛在高空。

    我的乖乖,這要是摔落下去,不得砸成一團爛泥?

    心中有所畏懼,眼睛果然睜不開,但雙手能動,四下抓拿,要抓住對方,掛牢了。

    這一抓,果然抓到了東西。

    「咦,怎地如斯鬆軟,彷彿抓著一個大面包……不對,比面包要大得多,軟得多,十分舒服。」

    柔膩的手感極為上手,不禁搓了一把,只覺得彈性十足。

    「哼?」

    一聲冷哼在耳邊炸開,驚得他心肝兒亂顫。突然覺得自己被對方一把扔開,急速墜落下去。

    這下完了……

    手足不禁一片冰涼,來不及反應,撲通一下,掉在水中,嗆了一大口水。

    這一下居然摔得不重,陳三郎很快反應過來,從水中掙紮著,漂浮起來。抬頭顧盼,見自己所落的位置應該在一個不大的湖泊裡,夜色晦暗,看不遠。

    夜間的湖,湖泊很是靜謐。

    然而下一刻,安靜的湖面驀然掀翻起來,形成浪濤,轟隆隆,一排排滾騰。浪濤之間,一道巨大的黑影游動,極是猙獰。過不多久,一座小山般的頭顱揚起,兩個眼瞳,彷彿被點亮的燈籠,散發出幽幽的光芒。

    陳三郎咕聲吞口口水,發現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頂:剿匪被賊匪設計,落荒而逃;隨即被一個老和尚半路截了,死活要渡自己入空門;然後借宿古寺,又莫名其妙被一股黑風捲走……

    記憶裡頭,記得有一個很著名的人物,叫「唐僧」什麼的,乃是千年一出的香餑餑,去到哪兒都是被搶的份。

    難道自己也是要向唐僧靠攏?

    他現在,倒不是太過於畏懼。因為見著眼前這巨蟒,依稀認了出來,不出意外的,當屬於「故人」。只是這故人善不善,卻不好說。

    片刻之後,一片雲彩徐徐降落,輕飄飄地落在小山般的蟒首之上。看真些,那不是雲彩,而是一個身穿彩裙的妙齡女子。她站在猙獰的蛇頭上,如同一朵花兒,形成強烈反差。

    這一位,也是故人。

    陳三郎立刻認出來了:龍君四女兒,龍女來著。

    龍君究竟有幾位龍子龍女,其實陳三郎並不清楚,想著應該有好幾位。其中敖卿眉應當是最小的,故稱「小龍女」。而現在現身的這一位,大概排行第四,為四龍女,叫「敖青」。

    當初南柯一夢,都是真實。夢中相遇的兩者,如今都真真實實地出現在身前了。

    想到剛才在空中胡亂抓捏的事物,陳三郎不禁露出苦笑:那可絕不是什麼豔福,眼瞅著是要大禍臨頭。

    果不其然,巨蟒驀然張開血盆大嘴,裹挾著浪濤,一口朝他吞噬過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15 18:2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24
第兩百一十八章 :難得糊塗,誰家妹夫

     (為凡樂盟主加更,多謝樂樂這一路來不離不棄的支持和關愛!!真得非常感謝!)

    巨蟒張口,咆哮而至,鼓掀起巨大的波浪,包裹著陳三郎,彷彿一個巨大的水球,朝著岸上落去。

    這一下摔得倒不重,只是渾身被湖水弄得像個落湯雞似的,頗為狼狽。他身上所穿,本是官袍,但經歷這一茬茬的事,衣衫早破爛得不成樣子,看上去,就是一片片爛布條掛在身上,別提多落魄。

    陳三郎算是看出來了,對方並無殺心,只是存心戲耍,心中莫名一股氣騰起,站著,指著便罵:「士可殺不可辱,儘管放馬過來!」

    敖青嗤聲笑道:「陳公子,你想死還不簡單,只要你老實回答本公主一個問題,你要怎麼死,我都成全你。」

    「什麼問題?」

    陳三郎登時警惕起來,他早猜想,對方不可能無緣無故路過,也不大可能是為了救自己,而與淨空和尚爭鬥。

    「我妹妹在哪裡?」

    巨蟒游過來,逼近身前,敖青輕啟朱唇問道。

    陳三郎茫然地道:「你妹妹,你妹妹是誰?」

    敖青看著他:「陳公子,你是狀元郎,可不是那慣於糊弄人的戲子。」

    陳三郎一聳肩:「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敖青冷笑:「原來所謂君子,便是這般,說謊眼睛也不眨一下,實在太讓本公主失望。」

    陳三郎反唇相譏:「君子也不是傻子。」

    「哦,那你的意思便是你怕說實話。會被滅口?」

    「怎麼理解那是你的事,反正我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莫名其妙被個老和尚抓走,又莫名其妙被你抓來。」

    敖青淡然道:「別以為有那些條例依靠。你有恃無恐。實話告訴你,天下大亂在即,秩序紛紛崩潰,一切都將重新制定。」

    到這個份上,陳三郎也豁出去了,一攤手:「請動手!」

    「你!」

    敖青為之氣結,她要是想殺這書生,白天大火燒山之際,也就不會掀起一陣風雨搭救來了。更不會從淨空手中搶人。要知道這老和尚出身西山白馬寺,乃是釋家得道高僧,極為了得。招惹到這般對頭,後患無窮。

    眼珠子一轉,忽而跳下來,步子款款,來到陳三郎跟前,笑靨如花:「妹夫……」

    這一聲妹夫,叫得陳三郎渾身雞皮疙瘩。發冷,連忙跳開一步,目光警惕:「四公主,我想你真得誤會了。」

    敖青笑容不減:「龍女化形。容顏豔絕。我家這小妹尤其,鐘天地靈氣,清麗脫俗。一眸傾城。」

    陳三郎趕緊伸出手去打斷道:「四公主,我真得沒有見過你妹妹的樣子。你說得再好,我也不知道。」

    這倒是大實話。

    雖然與敖卿眉在夢中屢屢相見。但一直不曾見過樣貌來著。

    敖青察言觀色,見他不像是說謊,不禁有些迷惑,但很快就拋卻開來,盈盈一轉身:「好,不說我妹妹了。陳公子,你覺得我如何?」

    她的身段無疑婀娜多姿,萬里挑一,而且並不像看上去的那麼嬌小,有料得很,剛才陳三郎已經親手驗證過的,一點不假;至於五官容顏,也是精緻如畫,無可挑剔。

    但不知道怎地,陳三郎看著她,總覺得有點假。譬如欣賞一幅畫,任憑畫上仕女畫得再美,再無暇,但終歸是一幅畫。

    對,就是缺乏了一縷生氣。

    「很不錯。」

    「哪裡不錯嘛!」

    敖青媚眼輕拋,還故意一挺酥胸。

    陳三郎趕緊退開一步,義正詞嚴:「四公主,請自重,男女授受不親。」

    聞言,敖青差點一觔斗跌倒在地。剛才在空中,是誰抓捏得一臉享受,現在倒好,居然說起「男女授受不親」來,實在可惡至極。

    對於男女之防,敖青當然沒有太嚴格的概念。在妖族中,這方面甚為開放,不受世俗那些三綱五常之類的東西約束。什麼貞烈之類,無從談起。不過作為龍女,身份高貴,自也不會輕易看上一個伴侶。

    所以敖青並不認為敖卿眉會看上陳三郎,多半是敖卿眉利用了陳三郎而已。利用他出面,攻打流域地盤,大肆收集香火,藉此療傷。

    敖青之所以趕來,正是接到報告。該報告是蟒統領收到烏河伯的消息,然後再傳遞上來的。

    烏河伯見著龍符,回去府邸後左思右想,覺得其中必有蹊蹺,最後還是選擇了上報。

    這個報告自是沒有交到龍君手上,這才有了敖青的到來。其實她已經到涇縣走了一圈,但並未找到敖卿眉的氣息。略一思考,便把突破口放在陳三郎身上,而不是蟹和那些小角色之上。

    在其中,敖青另有些私自想法,這個便不好與旁人多說了。

    「陳公子,赴宴之際,你不是和父君提出要求,要娶龍女嗎?」

    「有嗎?」

    陳三郎只能繼續演下去,撓了撓頭:「抱歉,那一場宴席,我迷迷糊糊的。有些記得清晰,有些就糊塗了。」

    那丹青妙筆,本身乃奧妙之寶,其中設置有諸多禁制,把一些關鍵信息過濾掉。好比在宴席上,無論陳三郎怎麼看,都無法看到龍君的真面目,就是禁制的一部分。

    又比如對龍城的認識瞭解,也是霧裡看花,認識得模糊。想從現實中去找,根本不可能。

    聞言,敖青半信半疑。

    這時候,蟒統領已化身半妖,頭部細長,穿戴鎖子細鱗甲,身後拖著一截詭異的尾巴,一對眼睛狹長,閃爍著陰冷的光芒。

    陳三郎藉著熹微的光注意到蟒統領那根尾巴有些不對勁,好像被砍了一刀似的,有點耷拉。

    這是被淨空和尚佛珠所傷。

    蟒大統領心情正鬱悶著,這一趟跟隨四公主出來,差點被老和尚給降服了去,乃是他這麼多年來吃過最大的一個虧。老和尚法力高深,背後有著白馬寺作靠山,想要尋其報仇,估計沒有指望。

    無法復仇,只得把氣撒到旁人身上。整件事因陳三郎而起,他便是最佳對象。

    「四公主,你把這書生交給我,看他老不老實?」

    說著,兩隻大手搓在一起,骨節發出噼裡啪啦的脆響。

    敖青一抬手,笑吟吟:「不必,我倒想到了個好辦法。」

    「什麼辦法?」

    「把他帶回涇縣,我就不信小妹看著不心疼,不著急,不出來……妹夫,你說對嗎?」

    陳三郎又是一個冷顫,但誠如她所言,這次麻煩真得大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24
第兩百一十九章:人心浮動,公子歸來

     東方破曉,萬物生動,涇縣城門在兵丁的吆喝下,伊呀呀地緩緩打開,進出的人們稀稀拉拉地來往。

    今天,守門的兵丁耷拉著腦袋,氣色頗不好。他們收到了消息,說昨天縣令大人跟隨南陽官兵去黑風寨剿匪,遭遇大敗,幾乎全軍覆滅。

    這個噩耗傳來,使得民心慌亂,議論紛紛。好在那黑風寨距離涇縣甚遠,要是挨近的話,只怕不少大戶都要連夜搬家,逃往南陽了。

    這年頭,天下不甚太平,聽說許多地方都出現了賊患,鬧得厲害。倒不是說一下子就冒出了那麼多的賊寇,其中許多人原本也是出身清白人家,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只是實在受不住各種苛捐雜稅,活不下去了,這才揭竿而起,佔山為王。

    隊伍一去不復返,縣令縣尉等下落不明……

    幸虧縣衙裡還有一個周主薄,平常時候,都是他理事,故而現在也能鎮得住場面。

    縣衙,殘燭,冷卻的茶水。周分曹坐在桌子邊,眉頭深鎖, 臉頰憔悴。昨天聽聞消息,他整個人被震住,半天反應不過來。

    「怎麼可能?」

    腦海裡只迴蕩著這四個字,三百官兵,裝備精良,其中又有許珺等高手,居然被黑風寨的賊寇反殺,實在匪夷所思,令人無法接受。

    然後他想要下令,封鎖消息,然而已是滿城風雨——顯而易見,有人在推波助瀾,散播消息。

    隨後周分曹奔赴陳家莊。面見陳王氏,進行安撫。但這樣的安撫無濟於事。對於陳家莊而言,陳三郎便是主心骨。唯一的。骨折則人毀,全盤解散。周何之、楊老先生、甚至逍遙富道都出面了,這才堪堪安定住局面。

    但這個安定,是建立在陳三郎未被確定死訊的前提之下。

    失蹤,作為官方詞彙,的確有著關鍵性的作用。

    只是人心浮動,躁動不安,他們前所未有地感受到陳三郎的重要性,如天一般。也許在涇縣百姓心目中。縣令沒了就沒了,反正上頭會任命新的過來;可對於陳家莊的人而言,陳三郎沒了,就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填補了。

    這個方興未艾的家族立刻便會分崩離析。

    清晨,以往時候農人們早就出門下田;而山麓的工地上工匠們也已開工幹活。但今天,很是冷清,人們都選擇呆在屋子裡,彷彿失去了所有做事的積極性,變得徬徨無主。

    房屋中。老周也是一夜沒睡。始料不及的噩耗重創了他的心神,就像天塌了一般。一夜時間,他彷彿老了十多歲,兩鬢竟生出了白髮。他很清醒明白地認識到。如果陳三郎真得意外喪生,那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基業,絕對會付之流水。一點渣都不剩。

    「就算公子不在,我也得打醒精神。做好本分。」

    想到更受打擊的陳王氏,周何之下定了決心。站起來,走了出去,前往逍遙觀。

    昨晚逍遙富道已經把陳王氏接到觀裡去了。

    在眾人當中,逍遙富道屬於比較樂觀的一個,他堅信陳三郎不可能就這樣莫名其妙喪生,即使剿匪是個局,陳三郎應該也能脫身。當接到一隻飛鶴傳書後,一顆心徹底定了下來。

    於是,道士對陳王氏信誓旦旦地保證,說陳三郎沒事。

    陳王氏半信半疑,並進行了求籤。她當然求得一支好得不能再好的上上籤,總算略為心安。但為了表示誠心,夫人決定在觀裡住下,抄寫道經。

    周何之來到觀裡,找逍遙富道商量。

    但見這道士呵呵一笑,手指掐法訣,一通眼花繚亂的動作,然後高深莫測地道:「周先生,你儘管放心。本道已算出你家公子吉人天相,絕非夭壽之人,而且很快就會回來的。」

    聞言周何之精神一振:對於這道士,他倒是甚為信服,視如活神仙,便又問:「那真人可曾算出,公子如今身在何處?」

    逍遙富道搖頭晃腦:「天機不可洩露……嗯,反正你下山去等即可。」

    懷著希冀,周何之下山,真得跑到田野外面的路口處,翹首盼望。

    道士哭笑不得,心道:我讓你下山去等,那是在家裡等,可不是到路上等。所謂「很快」,但估計著也得三五天不是……

    搖一搖頭,也不去管他。

    東方日出,慢慢升起來。

    周何之心意虔誠,站得筆直,雙目眺望路的盡頭,似乎下一刻,那裡就會出現陳三郎的身影。

    一刻鐘過去了,又一刻鐘過去了……

    「咦?」

    老周猛地伸手揉了揉發澀的眼睛,看是不是出現幻覺。但很快,他就確定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剎那間,無數情緒翻滾,浪潮般衝擊著他,最後脫口而出,化作一聲嚇死人不償命的嚎叫:

    「公子回來了!」

    公子回來了,這消息立刻插上翅膀,飛向陳家莊每一個角落。隨即數以百計的人們跌跌撞撞地衝出來,瘋狂地到路上迎接。

    很快,他們就看到了一身破爛的陳三郎……嗯?身邊那女的是誰,長得真漂亮,那可不是許珺。

    眾人平日了見著嬌媚的許珺,再看別的女子,也沒有多少驚豔之感,就是覺得奇怪。許珺跟隨陳三郎去剿匪,不該一起回來才對嗎?

    然而不管如何,陳三郎回來了,他一回來,大夥兒便有了魂。

    人群讓開,讓出一條路徑,就見小翠扶著陳王氏走出來。婦人臉上,早已淚水盈盈。

    眾人見著也是感到心酸,這些年來,他們孤兒寡母地生活過來,何其不容易?好不容易望子成龍,光宗耀祖,要是突然遭受禍害,換誰都難以承受得住。

    陳三郎一箭步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恭敬磕頭:「娘,孩兒不孝,讓你受驚了。」

    「不受驚不受驚,回來就好……」

    陳王氏已經有些語無倫次。

    逍遙觀上,道士登高而望,盡收眼底,嘴裡喃喃道:「莫非本道爺的坎離算法已經修成了境界,說很快回來,這人便回到家了……」

    內心頗有點沾沾自喜。

    然而這喜悅很快被沖掉,視線忽有發現:「有妖氣!」

    目光落在陳三郎身邊的女子之上,不禁一呆:「不會,這書生又拐了一個紅顏禍水回來?無量天尊,太過分了。不行,這次本道爺絕不能袖手旁觀!」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15 18: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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