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589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51
第兩百三十章:生死對決,針鋒相對

     (人在旅途,各位見諒!)

    白頭翁和小松一前一後,邁著井然有致的步伐,不緊不慢地走著,慢慢走上坡來。

    白頭翁目光一掃,在陳三郎與許珺兩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許念娘的身上,慢慢道:「你應該一個人來。」

    許念娘道:「我能帶他們來,自然也能帶他們回去。」

    白頭翁嘴角勾勒出冷然的笑意:「這麼多年不見,你狂傲依然。」

    「彼此彼此。」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針鋒相對。

    陳三郎在後面看得津津有味,他聽說高手干仗,當實力伯仲相當,就看誰的心理素質更強,更能找到對方破綻,這樣的人,就將是戰局的勝者。當到了這等層面,影響戰局勝負的因素就非常講究了。有時候,甚至一片葉子,一點塵埃,一次呼吸,都會產生無法評估的作用。

    現在許念娘和白頭翁兩個就互相用言語來試探刺激,其中白頭翁主攻,用陳三郎與許珺的性命問題,來動搖許念娘的心志。然而許念娘雲淡風輕,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白頭翁眼珠子一轉,忽道:「老六,你的女婿並非一個七品芝麻官那麼簡單。」

    許念娘傲然道:「那是當然。」

    白頭翁的目光宛如實質般落在陳三郎身上——江湖武者,自然無法修煉出《望氣術》來,但通過某些玄奧,卻也能察覺出端倪,比如說氣息之類。

    武者練氣。對於氣息十分敏感 。而不同的人,都會有著不同的氣息。窮人 、富貴人、當官的權貴……他們由於所處的生活環境、人生閱歷。那身上自然流露的氣息也就各有特點。

    眼下瞧著陳三郎,白頭翁覺得有些古怪:

    首先覺得是靜。倒不是道釋的那種空靈之靜,而是每逢大事有靜氣的淡定,不慌不張。

    其實不畏懼,亦非常態。俗話有說:無知者無畏。有些人在事態演變之前,確實表現得很冷靜淡定,可一旦發現事態的變化完全超越了想像,脫離了掌握,那之前保持的風度就會如雞蛋般輕而易舉被擊破打爛,滿地狼藉。

    這一類人。以書生居多。他們飽讀詩書,激揚文字,指點江山,可謂意氣風發;可一旦境遇淪陷,受到痛苦折磨,內心的支撐點登時冰消瓦解,從而導致整個人崩潰。

    還有一些人的脾性,天生愣的,不怕死。問題在於。不怕死,可不代表你很厲害,完全兩回事。

    看得深一層,白頭翁就體會到那種為官者獨有的堂皇之氣。而或更體貼地形容為:「官氣」。

    這氣息讓白頭翁感到骨子裡的厭惡,十分反感:夏禹乃是反賊起家,何德何能。竟能竊取江山社稷數百年?而自以為正統?

    暴戾之心如同一團火,熊熊焚燒。

    許念娘突然感受到了他的殺意。於是往前踏一步,有意無意地遮擋在他與陳三郎之間。

    白頭翁咧嘴一笑:「老六。你覺得我會朝著一個小輩下手嗎?」

    「人總是會變的,不是嗎?」

    白頭翁冷哼一聲:「你倒是變得有情無義,為了山寨,我請不回你的人,但起碼也要帶回你的人頭。唯如此,才能交差。」

    頓一頓,手指著許珺和陳三郎 :「至於他們,小輩之間的事,自然由小輩們解決。」

    聞言,那小松咧嘴一笑:「請伯父放心,我會辦得妥妥噹噹。」

    許念娘莫名心一緊,他是看著小松長大的,對方年紀輕輕便表現出了過人的武道天賦,加上極為刻苦,又得伯父毫不藏私的嚴格指導訓練,那修為堪稱一日千里,進步極快。如今看他,身形昂揚,眼眸光華內斂,分明已是躋身後天高手行列。要是出來闖蕩江湖,不用幾天功夫,定然能闖蕩出一番響亮名頭。

    這樣的人,許珺無論如何都不是對手。

    相比之下,對於女兒的培養,雖然也傳授了諸多絕學,但更多時候,都是溺愛,任由許珺自由成長,不進行多少約縛。

    這般的成長過程,和小松比較的話,相差不少。反映到實力上,也就出現巨大的差距。

    武者勝負生死,只在一髮之間,當差距如此大,便恍若成年人打小孩,毫無懸念。

    白頭翁看見許念娘的手因為緊張而凸起的微微青筋,不禁覺得內心大快,竟有一種暢快之意,如同憋悶於心的一股惡氣,終於有了傾瀉而出的機會。

    想當年,在山上,許念娘橫空出世,驚才絕豔,被公認為不世出的武道天才。在他的光環映照之下,其他人多多少少都顯得黯然失色。

    出家人講與世無爭,但這個對武者而言,截然相反。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名頭之爭,絕不肯退讓。

    這一份「爭」,白頭翁以為早隨著許念娘反下山寨而告終。但此刻那埋藏內心已久的情緒爆發,他才發現不僅沒有減弱,反而因為多年的積壓,早到了一個瀕臨爆發的臨界點。

    那就酣暢淋漓地爆發出來。

    今日,決戰,時機恰好!

    「老六,我早說過,你不該帶他們來。」

    大喝道,手一彈,將拎著的長條木箱打開,伸手進去,慢慢握起一柄奇形兵器,長約四尺,圓形有節。看上去像一支鞭,但又不同常見的那些鞭形,頗為奇特。

    那邊小鬆解開布條包束著的武器,也是相仿的一根骨節鞭,只是顏色不同。白頭翁的是青黑色,他這根是黃銅色,泛出金色的光華。

    銅鞭在手,他臉露獰笑,唰,身影如同一隻瞄準獵物的虎豹,猛撲過去。第一鞭,便朝著陳三郎當頭打下。

    鞭影呼嘯,抽捲得空氣發出「咻」的一聲,震得人耳膜生疼。

    「納命來,狗官!」

    女婿命在旦夕,許念娘沒有動,剎那間,他已經感受到了對面白頭翁積儲全身的殺機。只要他稍不留神,露出一點兒的破綻,那殺機便會潮水般呼嘯而至,把他淹沒。

    動的是許珺,袖間薄刃翻飛,要死命格擋住這要命的一擊。

    小松怪笑道:「現在本爺可還捨不得殺你……」

    手腕扭轉,鞭頭驀然產生折變,「噹」的一聲,將許珺重重地拍飛出去。

    真是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小松哈哈大笑,想到許珺那曼妙的身軀,一會之後便將成為自己的玩物,那般滋味,不知何等**。

    「嗤!」

    他猛地從浮想聯翩的快意中醒覺,就看見一點鋒芒在自己的視線中出現,無限逼近……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51
第兩百三十一章:急轉而下,自尋死路

     鋒芒如電,疾掠而至,實體未達,小松心頭便萌生警兆,彷彿被死神所籠罩住,毛骨悚然。

    第一反應,他不是躲,而是全力後退,有多遠退多遠,一直退出鋒芒所能殺傷的距離。

    只是那點光華出現得突然,速度極快,剎那間,小松便感到喉嚨處一涼,似乎有什麼東西穿透了過去。

    他雙眼睜大,充滿了不可置信,下意識地五指鬆開,手中黃銅鞭掉落在地,雙手捂向喉嚨,卻再無法堵塞住那裡鮮血的噴流。

    「你!」

    小松大吼一聲,所有生機隨著這一聲飛快流逝,離開了他的身軀。於是身體頓時變得軟綿綿,撲通一響,倒落在地。

    「什麼?」

    這一幕被白頭翁看得明明白白,心頭巨震,失聲驚呼出來。對於自家侄子的實力,他一清二楚,深得真傳,已經屬於江湖一流高手。雖然還遠比不上那些老傢伙級別的人物,可作為新秀,赫然出眾拔萃。

    然而就在剛才一瞬間,小松竟然被殺,死得毫無脾氣。

    白頭翁洞若觀火,看到那點鋒芒出自陳三郎之手,被其駕馭得十分熟練。鋒芒殺人後飛回來,在陳三郎掌上懸浮,正是一口飛劍。

    「修士?」

    事到如今,白頭翁要是還沒有洞悉陳三郎的身份,可真是白活在狗身上了:原來許念娘找的女婿,不僅是一員朝廷命官,更是修士……怪不得呀!

    怪不得會被許念娘看重。

    在夏禹王朝。有天賦成為修士的萬中無一,屬於極為稀罕的人才。一些大宗門山頭。幾代弟子匯聚在一起,最多也就是百來人。數量相當少。而一些得道高人,出入紅塵,遊戲人間,除了淬煉個人心性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尋找衣缽傳人。

    苗子不好尋覓,培養起來更難。

    白頭翁感到詫異的是,陳三郎既為修士,為何還混跡官場?

    要知道修士的追求。無論道釋,以及別的雜家,都是一心渴望力量上的純粹,以及人身上的自由。

    這一點,其實和武者殊途同歸。反正快意恩仇,無牽無掛,方為本心。

    而官場之上,恰是規矩最多,框框條條最為繁瑣的地方。渾濁不堪。修士置身其中,無疑對修為不利。

    白頭翁很是迷惑,以及驚心:陳三郎說掌握駕馭的飛劍,觀其品質。熠熠煌煌,頗為純正,已經達到了一定火候。關於飛劍。他首先想到蜀山。難不成陳三郎的傳承,竟源自蜀山劍仙?

    修士界有著不少宗門派系。但千百年來,蜀山都是屹立不倒的一脈。影響深遠,舉足輕重。

    這一刻,白頭翁竟感到了膽寒。

    更讓他膽寒的是,許念娘手中刀光閃現,出刀了。

    前面所說,高手對決,戰局勝負,只在電光火石間,任何一絲一縷的細微破綻漏洞,都可能造成無法彌補的影響。

    因此一開始,白頭翁便想通過小松面對陳三郎許珺兩人的壓倒性優勢,用局面來動搖許念娘心志;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個照面,局面來了個大顛倒:小松被殺,心志受到打擊動搖的卻是自己。

    就這麼一個瞬間,在最恰當的時候,許念娘便已出刀:他不可能白白浪費掉這麼一個大好機會。

    刀光席捲,凝練掠空。

    白頭翁乃是老江湖,心志上的破綻一閃即沒,然而已經失去先機。第一時間,他的選擇和小松如出一轍,便是退。

    以退為進,退是一種策略。

    白頭翁退卻的方向赫然是陳三郎那邊。

    許念娘知道他的企圖,卻無法及時阻止。武道先天,出神入化,在等級上幾乎能與高品階的修士平起平坐。彼此之間,差別只在於攻擊的方式和手段不同。高級修士,要是被武者近身,脆弱得和常人差別不大。

    當然,要是修士襲擊武者,只要尋著一絲破綻,擊殺起來,也如殺雞般簡單。

    陳三郎是修士不假,但修為遠未夠火候,而白頭翁已經是站在武道高峰上的人物,兩者對比,高下立判。只要被白頭翁近身三丈,陳三郎立刻便會喪失抵抗的能力。

    「退!」

    許念娘喝道,是要陳三郎退,藉此爭取到寶貴的喘息時間。有了這個緩衝時間,他自信能趕上來,將白頭翁攔住。

    但下一刻,陳三郎不退反進,掌中鋒芒徒然變得長大,從方寸之鋒,變成了數尺青鋒。

    手持變長的斬邪劍,陳三郎踏前一步。這一步,他踩得甚為微妙,恰好錯過白頭翁籠罩而至的勢頭,從而使得自己置身於一個相對安全的空白位置。

    長劍揮舞,直直地刺向白頭翁胸口。

    他不但不退,反而主動發起了攻擊。

    如此反應變化,出乎意料。

    許念娘沒想到,白頭翁也沒有想到。在白頭翁的預判中,存在數十種的情況變化,唯獨沒有這一種。倒不是他自大,而是基於對修士弱點,對陳三郎整個人的審視之上。

    這是一種戰鬥經驗的體現。

    白頭翁一生身經百戰,苦戰無數,所養出來的經驗豈是等閒?總能在最短的時間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找死……」

    下意識便認為這是陳三郎鋌而走險的選擇,也許此子覺得退的話無法擺脫自己的攻擊範圍,乾脆孤注一搏,豁出來拚命。

    白頭翁不驚反喜,陳三郎擊殺了他的侄子,殺了他的徒弟,此仇不可不報,現在正好,順手收拾掉。

    於是手中青黑色的鞭子「嗡」的一響,一節節都發出一陣古怪的脆鳴,令人聽著,好像聽到響尾蛇的抖動,毛骨悚然。

    呼!

    鞭子揮舞出一道弧線橫掃。

    「仗劍術!」

    陳三郎神色堅毅,掌中寶劍拿得穩。

    當!

    劍鋒和鞭子硬撼,發出令人牙酸的鏗然之聲。

    然而白頭翁沒有看到陳三郎被抽飛出去的情景,卻發現自己揮舞鞭子的宏渾力道如同被捲進一個漩渦,幾個旋轉,便被化解得七七八八,完全落不到實處。

    他的一顆心也彷彿被捲進了漩渦,因為其立刻明白,沒有一照面將陳三郎打死,就等於陳三郎堵住了他的去路——

    準確來說,應該是一條生路。

    幾乎同時,背後有肆虐的勁風降臨,白頭翁不用回頭便知道勁風當中,定然裹挾著一道兇猛的刀光。

    許念娘的刀光。

    「原來退隱這麼多年,他的刀不但沒有收斂,沒有生鏽,反而更加的鋒寒逼人了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51
第兩百三十二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剛參加完魯院的社會實踐,從廣東返回北京,折騰得很夠嗆。這些天沒更新,都是我得錯,如今回來了,儘量調整,更新補回,再度致歉!)

    風聲掠起,裹挾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隨即慢慢消散在空中。

    許念娘的刀光已然隱匿,一步步走過來,看往陳三郎的眼神頗為複雜:話說剛才那會兒,他都沒有想到陳三郎竟真得擋住了白頭翁的那一刀!

    正是這一下,才能創造出那麼好的一個機會。看起來,彷彿是兩人事先商量好的一次精心配合。但許念娘一清二楚,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昨晚才傳刀訣而已,對於陳三郎能領悟幾分,實在沒譜。

    不過現在看來,這份領悟力確實妖孽。

    許珺跑來,驚喜地問:「三郎,你修為恢復了?」

    陳三郎點點頭,面露笑容,非常開心:自從被龍氣壓身,困住《浩然帛書》,修為無法施展,總感覺悶悶,似乎缺失了極為重要的東西。如今好了,得許念娘傳授,洞悉刀譜,在領悟的一剎那,腦海刀光石破天驚,一舉斬開金色龍氣。然後古書趁機開張,字符重現光華……

    昨晚一夜不寐,便為此事。

    得到外力相助,古書獲得自由,佔據上風,並且將大部分金色龍氣吸納,化為養分,藉此壯大——

    這才有了躍然騰飛的仗劍術!

    這才能先將小松刺殺,再抵擋住白頭翁的一擊。

    「很好。」

    許念娘讚揚道,這個女婿的成長速度相當不俗。記得一年多前。對方還只是個渾渾噩噩的書呆子罷了。

    「太棒了!」

    許珺真情流露,直接摟了上來。

    見狀。許念娘沒好氣地轉過頭去,假裝看遠方的風景。不看這兩口子卿卿我我。

    ……

    返回縣城,陳三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蒙頭大睡。

    華叔在宅子裡等著心焦,見到少爺安全歸來,這才放心,等陳三郎睡下了,連忙吩咐渾家下廚殺雞,熬湯,讓少爺醒來後能喝上熱湯。

    陳三郎便是在濃郁的雞湯香味中醒來的,一番簡單的梳洗。坐到飯桌邊,看到豐盛的晚宴,食慾大開。

    「華叔,你們也一起坐著吃。」

    華叔忙道:「少爺,今時不同往日……」

    陳三郎一擺手:「沒有什麼不同,我依然是我。」

    「少爺……」

    華叔有些哽咽。

    陳三郎微笑道:「所謂規矩,不外乎人情。沒有了人,沒有了情,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是。」

    於是坐到了飯桌邊上。

    飯後上茶。陳三郎開始詢問關於生活上的事宜。村塢建設方面,由周何之統領全局,楊老先生輔助之,並側重族學。而華叔也沒有閒著。主管田產經貿等事務。

    這些事情,都是他以前在陳家裡習慣做的。所不同的是,當下家宅框架大了許多倍。事務也增加了許多倍,擔子重了。不過他雖然年過花甲。但自從娶妻後,老樹逢春。精力依然旺盛得很,能夠勝任。

    陳三郎慢慢聽著,覺得滿意:華叔是身邊極為可靠的「老人」,用人用「老」,乃是道理。其固然開拓不足,但守成穩重,應付目前的情況,最是適宜。

    這時候,天空忽然響起了雷鳴。華叔跑出去一看,觀望天色,很快回來稟告:「少爺,今晚恐怕有大雨。」

    這個季節,下雨倒也稀鬆平常。

    陳三郎道:「嗯,你們收拾收拾,忙活一天了,早點睡。我要去縣衙一趟,處理事情。」

    「好……少爺,阿和他們呢,怎麼老不見人影,太不像話。」

    對外宣稱,蟹和雄平都是陳三郎的親隨伴當,屬於心腹。然而自從剿匪出事,蟹和便失蹤了似的,令人奇怪。

    華叔是覺得生氣,少爺如今身份截然不同,有官職在身,身邊一日不可無人。忙前忙後,都得有人侍候照料,否則的話,忒不方便。

    陳三郎含糊回答:「我派他們去做事了……衙門裡有周分曹他們在,沒事。」

    拿了一柄油紙傘,邁步前往縣衙。

    縣衙的燈亮著,周分曹在審閱文書,眉頭皺起,快要凝結成一團:小小縣衙,原本事務頗為簡單,案件也少得很。然而自從陳三郎擔當縣令一職,各種大事一件接著一件,都堆壓上來了,這讓周分曹感到壓力甚大,局面維艱。

    「周先生。」

    陳三郎邁步進來,輕聲叫道。

    周分曹看見他,愁容微展,連忙起身相迎:「陳大人,你終於來了。」

    雖然陳三郎將縣衙大小事宜全部交付給他處理,但許多棘手的事,沒了陳三郎做主,便如同沒了主心骨,難以決斷。

    坐下後,自有下人奉茶。

    周分曹倒苦水般將心中疑難問題盡數倒出來,主要為兩方面:首先是前面已經提過的加稅。

    稅賦標準不一,隨便加稅,倒非元文昌刻意針對陳三郎,而是各大州府都存在的規則,主要是各大刺史們藉此收刮錢財,充當小金庫,積攢起事。

    另一個方面,是關於陳三郎剿匪失敗。南陽府已經派人傳達文書。文書中陳詞頗為嚴厲,大有問責之意。

    周分曹是個明白人,自然知曉其中貓膩,不外乎揚州方面要搞掉陳三郎。前面賊寇作亂,是暗棋;暗棋不成,便換個套路。

    揚州方面的壓力,周分曹能做的便是利用本身在士林文壇上的影響力,進行奔走呼籲,從而讓元文昌有所顧忌。但具體效果如何,實在沒有多少把握。至於稅賦,更是頭疼。

    俗話有說:羊毛出自羊身上。上頭下令加稅,下面官吏只能問百姓們要。自古以來,都是這麼個做法,幾無別的路子可走。但這麼一來,百姓生活艱困,沒了活路,便容易滋生民變。

    陳三郎斬殺盧縣令上任,實施一系列政策,可以說是「仁政」,甚得民心。但如果現在進行加稅,民心嘩然,便等於之前所有得努力付之東流,全部化為泡影。

    除此之外,他在文壇上獲得的清譽也將毀於一旦:你不是在《岳陽樓記》裡信誓旦旦「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嘛,現在怎麼說一套做一套,大肆加稅,刮地三尺了?

    聽完周分曹的講述和分析,陳三郎也皺起眉頭:這個局面仿若死結,難以解決,怪不得周分曹這些日子愁容滿面,找自己找得急。這可不單純是個人能力高低的問題,大局當前,力不從心。

    此際雨點降臨,打得屋瓦噼裡啪啦作響,如同敲打在人心上,更增煩悶。

    「咿呀」一響,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女飄然而至,笑容盈盈:「陳三郎,你果然在這裡。」

    陳三郎抬頭一看,見是敖青,不禁面露苦笑: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51
第兩百三十三章:男女之事,顛倒衣裳

     見著敖青款步而至,仿若走在自家後花園中,周分曹不禁有些忿怒。他對於敖青並無瞭解,但根據觀察,其與陳三郎的關係應該不是和許珺那般的。再說了,許珺出入縣衙,她可是有著縣尉的官方身份,而敖青無名無分,在這個時候進入,便屬於擅闖,完全沒有把縣衙威嚴放在眼裡。

    陳三郎朝著周分曹打個眼色,示意不可輕舉妄動,自己大踏步走上前去:「敖小姐,你怎地又來了?」

    敖青笑吟吟,忽而一手抓來。

    陳三郎修為恢復,不願束手就擒,幾乎毫不猶豫,唰的,法訣驅動,一道黃影飛掠,極具靈性地就往敖青身上纏繞過去。

    《縛妖訣》,黃麻繩!

    此術對於妖族有著天生的克製作用,正好在這個時候施展出來。

    敖青是個識貨的主,明眸亮起:「果然如此,我家那小妹連如此秘術都傳授給你了……」

    陳三郎一聽,暗叫糟糕:一時把忍不住,立刻露了餡,再想撇清與小龍女之間的關係已是不可能。

    敖青身影輕盈,舉手投足間,縣衙內狂風大作,燈火全滅。

    周分曹心驚膽顫,他一輩子讀聖賢書,子曰:不語亂力鬼神;又道「敬鬼神而遠之」。對於這些超自然的事情,著實沒有遭遇過,更多的存在於想像當中。不過他畢竟養氣功夫十足,很快從手足無措中恢復過來,口中大呼:「來人,來人。保護大人!」

    只是外面風雨交加,哪裡叫得人來?又或者。守候在外面的衙役早已被闖入的敖青給放倒了。

    過了片刻,噗的一響。狂風終於停止住。

    周分曹跌跌撞撞,趕緊掌起燈火,就見到縣衙內空蕩蕩,敖青與陳三郎不見影蹤,不由跺腳叫苦。

    卻說陳三郎,他一動手,發現自己的修為實力與敖青相差甚遠,根本不是對手,只兩三回合。便被她制服,一手拿著,騰雲駕霧般衝了出去。

    敖青這般遁法,比起那淨空和尚還要快速許多,裹挾著風雨,眨眼功夫,便不知去到多遠的雲空當中。

    陳三郎但覺耳邊呼嘯,刮得生疼,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

    約莫半刻鐘。敖青停了下來。

    陳三郎睜眼一看,見所處的位置並不算太高,往下方看去,隱隱約約見到一道江河奔騰咆哮。極為恢宏狂放。

    這個,應該就是涇江了。

    對於涇江,陳三郎並不陌生。他來往此中不知多少次。但以往時候都是坐船,卻不曾置身於江河之上。居高臨下,別有一番新奇感受。

    說實話。他現在並無多少驚慌之意。

    敖青拿著他,突然開口叫道:「小妹,你可看清楚了,你的情郎現在我手中。」

    陳三郎一聽,哭笑不得:「敖小姐,你亂說什麼?」

    敖青冷哼一聲:「那小妮子連《縛妖訣》都傳給你了,還想抵賴不成?你就覺得我是那麼傻,那麼好欺騙的嗎?」

    說著,揚了揚手中的黃麻繩。這根法器到她手中,宛如死蛇,半點脾氣都沒有。《縛妖訣》專門克制妖族不假,但也得分高低強弱。區區中階法器,就想伏龍,未免兒戲了些。

    「天地良心,我連她的人都沒見過。」

    敖青根本不信,微笑道:「一會之後,你肯定能見著。」

    不再理會他,又朝著下方喊:「小妹,你要是還不出來,我就把你情郎給奸了!」

    聞言,陳三郎目瞪口呆,幾乎懷疑自己聽錯:「敖小姐,你是不是說錯話了呀?」

    「休得插嘴!」

    「可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陳三郎覺得非常有必要搞清楚,那可不是玩笑話。

    敖青瞥他一眼,嘴一努:「我說,我要把你給奸了。」

    神情認真,而且嚴肅。

    陳三郎作聲不得,理解不能,摸了摸下巴,心想:難道妖族興這一口?他倒是有所耳聞,說妖族女子性情豪爽奔放來著,可現在是兩碼事,自己可是人質來著,要是女兒身還能拿身子清白作為要挾,可咱是男子漢呀。

    呼!

    一團黑風捲來,風消雲散,現出身形,正是那蟒大統領。他的手上,一左一右都拿著俘虜,可不是蟹和與雄平嘛。只是當下,兩個傢伙一個像只死螃蟹,一隻像條死鹹魚,病怏怏的,看來沒少受折磨。

    陳三郎心一緊,他不清楚其中發生了什麼事,看來不甚樂觀,連他們兩個都被抓了。

    蟹和瞥見陳三郎,神色悲切:「公子,你也被抓了……」

    啪!

    蟒大統領左右手一合,蟹和便與雄平非常「親密」地撞在一起,發出令人心疼的聲響:「閉嘴,你這個叛徒!」

    以前在龍城,蟹和雖然是個小角色,但曾與蟒大統領有過些照面,因而識得。蟹和本來是受命來抓捕小龍女的,到頭來反而成為小龍女的屬下,便成為叛徒。

    敖青冷笑一聲:「他們還是不肯招?」

    蟒大統領很是光火:「不肯,乾脆一刀殺了得了。」

    敖青搖了搖頭:「小妹在他們身上下了禁制,殺了反而是種解脫,先留著。」

    蟒大統領問:「那接下來該怎麼做?」

    敖青咯咯一笑:「本公主自有法子。」

    頓一頓,再度喊道:「看來妹妹你是鐵了心不要這情郎了,如此正好,那姐姐便代你收了。瞧他眉清目秀,身嬌肉嫩,正合姐姐胃口,養起來做個面首,倒是不錯。」

    說罷,目光盈盈,不斷打量著陳三郎,還間或伸出香舌,在唇邊舔了舔:「更難得的是,居然還保持童子之身。嘖嘖,姐姐看得都有點動心。」

    旁邊蟒大統領一聽,頓時急了:「公主,萬萬不可,這小子一介俗物,怎能配得上你?」

    「閉嘴!」

    敖青柳眉豎起,叱喝道:「你留在此處,注意動靜,不能讓別人擾了本公主的興致,聽清楚了嗎?」

    「是……」

    蟒大統領心有不甘,惡狠狠地盯著陳三郎,心中只希望自己取而代之。他手上擒拿住的蟹和雄平兩個,聽說敖青要養陳三郎做面首,也是露出豔羨之色:那可是龍女呢,一夕之歡,終生難忘。

    只是……

    蟹和突然間想到某些關鍵處,以自家公子的身子骨,真能承受得住敖青的無度索取?做完一場,不得虛脫不成人形了……

    這是個問題。

    卻說敖青拿住陳三郎,一個騰躍,到了高空,手一揮,也不知施展了什麼術法,便生出一片雲彩,將兩人給裹住,看上去,宛如一張寬敞柔軟的雲朵大床,被單蚊帳,一應俱全,被塑造得唯妙唯俏,很是生動。

    陳三郎莫名有些慌,喝道:「你想幹什麼?你不要亂來呀!」

    敖青哪裡聽他的,伸手將他推倒,跨身上去,笑眯眯地道:「陳郎,今晚風雨如注,正好成事。**苦短,莫辜負這大好光陰。」

    唰!

    一把將他的衣襟給撕扯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51
第兩百三十四章:淨空攪局,柳暗花明

     「陳郎,你就從了我……」

    敖青笑容盈盈,芊指撥弄間,已把陳三郎外袍剝了開來。

    陳三郎見她笑容如花,一對眸子卻甚是冰冷,哪裡像是動情的模樣?立刻便知她故意演戲,就是要將敖卿眉逼出來。心中忍不住大罵:好一個妖女!

    其實當初觀望丹青入夢,龍宮赴宴,在途中聽聞敖青之名,當即有所警醒。因為在此之前,陳三郎已經聽小龍女提及她這位姐姐的作為,與後母一脈,心計手段頗為陰險。

    是以那時候起,便敬而遠之。但沒想到,如今還是落在她的手中。

    敖青下手解衣,指甲尖尖,順帶劃過陳三郎的皮膚,劃出道道傷痕。陳三郎只忍住,一聲不吭。

    「哼,且看你硬氣到幾時?」

    敖青冷笑著,也不知用了甚手法,截脈弄經,捻動抹挑間,陳三郎便覺得血脈賁張,某處不受控制地高高翹起,脹得難受。

    雖然雲氣成床,隔絕開來,但很多事情一想便知。外面蟹和與雄平兩個眼勾勾盯著不斷顫抖的雲床,不禁替他難受:乘龍快婿,人皆嚮往,然而真得當上了,也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得住的。一夕之歡,倒可能至死。

    不過想著陳三郎的修士身份,倒不至於那麼不濟。

    「你們兩個夯貨!」

    蟒大統領妒火中燒,他不敢沖敖青發洩,只能遷怒於人。

    啪啪啪!

    蟹和與雄平以高頻率的速度不斷相撞,只撞得天旋地轉。眼冒金星。自身難保之下,也無暇再去替陳三郎擔憂了。

    「阿彌陀佛!」

    蟒大統領聽到這一聲。吃一驚,抬頭就見到淨空和尚踏空而至:「又是你這個陰魂不散的老禿驢!」

    他甩手便將撞得七暈八素的兩妖掄起來。扔擲過去。

    淨空和尚袖子一拂,輕描淡寫把迎面砸來的兩妖席捲起,飛向下面的涇江。

    撲通撲通!

    風雨間,江面激盪起兩股浪花。

    然而身子入水,兩妖登時恢復活力,相繼原形畢露,化成一蟹一魚,轉眼消失在波濤之間,逃得無影無蹤。

    對於它們兩個小角色。不管是老和尚還是蟒大統領,根本不放在心上。蟒大統領大吼一聲,變出原形,乃是一條長達十來丈的黑色巨蟒。它修煉年久,遍體修出了大塊的橢圓形鱗片,泛出冷冷的寒光。頭顱頂上,兩團隆起,隱隱成頭角。一旦頭角崢嶸,那便是突破進化。

    巨蟒凝聚風雲。巨大的尾巴橫掃過來。

    「孽畜,今日老衲收了你!」

    淨空和尚鬚髮張揚,在他腦後,一圈圈光華如同波紋蕩漾;片刻之間。這些光華便凝實,神采奕奕——

    攝身光!

    佛門秘術!

    光華籠罩,有形有質。那橫掃來的尾巴似乎能把巨山攔腰打斷,但被這攝身光沾染上。便如同冰雪遭遇到了火焰,發出滋滋的聲響。甚至冒出了青煙。

    「啊!」

    蟒統領痛徹心扉,大叫起來。

    釋家神通,降妖除魔,極為顯著,猶在道家之上。

    淨空和尚釋放出攝身光,口中唸唸有詞,手腕上的念珠飛舞而起,化成籮筐大小的一圈,直套向巨蟒頸脖。

    蟒大統領發自內心的一陣膽寒,他心中一清二楚,要是被這佛珠套上,那就和一頭野犬被套上了繩索一般,從此以後,就要淪為看門犬,成為佛門的護法靈獸了。

    這還是好聽的說法,說難聽點,其實和奴隸無異,甚至還會被一刀閹掉,生不如死。

    他狂吼一聲,畢生修為施展出來,狂暴的力量炸開,要抵抗住佛珠降臨。

    淨空和尚在虛空中一腳踏出,下一刻,他赫然已來到巨蟒上方,一腳踏下,落在蟒背之上。

    蟒統領哀嚎著,彷彿背上沉甸甸地被一座巨山鎮壓住,動彈不得,只能乾嚎呼叫:「四公主救我!」

    雲床爆開,敖青現身,柳眉豎起:「淨空和尚,你一定要與我龍城為敵?」

    淨空站在蛇背上,雙手合十,低眉垂目:「阿彌陀佛,公主好生沒道理,你先搶人,老僧這才來要人。只要你把人交出,我現在就走。」

    敖青看著陳三郎,冷笑道:「他可是我家妹夫,什麼時候成為你佛家的人了?」

    陳三郎聽得滿腦門黑線:有這麼對待妹夫的?

    論口舌功夫,淨空和尚何曾怕過誰來,悠悠然道:「陳公子與我佛有緣,萬般因果斬不掉。」

    敖青冷笑一聲:「如此說來,你始終不肯罷手了?」

    「該罷手的是你,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淨空順手輕輕一掌拍在蟒統領身上,這頭巨蟒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縮小,最後只變成數尺長短,柔弱無骨般捲縮成一圈,被老和尚掛在另一邊的手腕上,看上去,宛若一圈飾物。

    敖青大怒:「放肆!」

    張口一吐,一道虹光席捲而出,靈活迅猛地疾斬過來。

    這一斬,端是生猛威風,漫天風雨為之一窒。

    淨空和尚面色一凝,攝身光大作,光華繚繞,隱隱凝結成一尊佛陀模樣,這是一尊怒目金剛,眼睛張開,目光似電,與虹光相觸。

    嘭!

    虹光消弭。

    敖青一招之後,後續攻勢源源不斷,攪起漫天風雨。雨點受到妖力鼓蕩,恰如亂箭紛飛,凌厲地攻向淨空。

    淨空和尚不復之前對付蟒統領那般輕鬆,長袖舞動,佛珠飛旋。

    兩者戰成一團,造成偌大動靜。好在正值夜間,風雨交加,這一帶江域又頗為偏僻,因而不曾驚動旁人。

    留在雲床上的陳三郎見戰團激烈,忽而一個縱身,便往下方跳躍而去。

    他所在的位置極高,又不曾修煉過遁術,在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十分危險。不過跳之前,陳三郎早想好了對策。先前敖青雖然把他拿住,但並未種下禁制,因而法力施展毫無阻礙。

    身形急速下墜,耳邊風聲呼呼。

    下面,就是受到風雨天氣影響而水位猛漲後的咆哮的涇江,浪頭一波接著一波,呼嘯怒號。

    「就是這個時候……」

    陳三郎猛地張開眼睛,輕喝一聲:「真龍御水訣!」

    轟!

    足踏碧濤,驚起千層浪,快哉萬里風!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52
第兩百三十五章:逃之夭夭,武林世家

     陳三郎從高空跳落,將近落到涇江江面之際,立刻施展出《真龍御水訣》,借助風浪之力,最後把身形穩住,高速運轉水遁,認準一個方向逃之夭夭。

    那邊敖青與淨空和尚激鬥正酣,竟沒有發現。

    夜黑風高,浪濤滾滾,陳三郎儘量收斂身形,催動浪頭,速度甚快,不過半刻鐘功夫,已經奔出數里開外。

    在各種遁法當中,論速度,當推風遁最快,也是最為普及的,但凡修士,總掌握些竅門。至於水遁,則相對少些,其中以水族最是精通,屬於天賦神通。但不管什麼遁法,都得講究法訣優劣高低。而《真龍御水訣》在水遁法門中屬於翹楚,具有無以倫比的優勢。

    自從得小龍女傳授,一直以來,陳三郎花費了不少心思和苦功在這門水遁之上。前一陣子,在參加圍剿流域各路水神的戰役中,有機會的話,他也會進行實戰練習,因此練得頗熟。

    此刻乃是逃命的關鍵時刻,半點不容馬虎,御水走起,更是超常發揮。

    風聲呼呼,浪濤翻騰,衣衫難免被一些水花沾濕,此刻卻也不去理會了。左顧右盼,發現這一片流域甚是陌生,不知到了什麼地方。

    這一番狂奔,乘風破浪,雖然痛快,但耗費也不小,漸漸覺得有些體力不支,瞅著岸邊一個地方有燈火明亮,應該是個市鎮,當即奔過去,上岸。

    這邊風雨小,像是秋雨綿綿的樣子。吹落在人身上,覺得冰涼。

    陳三郎稍作休息。趕緊邁步走過去。不多久,遠遠便看見一個牌樓。牌樓下掛著三盞大紅燈籠。燈籠皮上寫著「祁家府」三個大字。

    「祁家府?」

    陳三郎眉頭微微皺起,記得不錯的話,此處是一處武林世家的莊園所在。

    夏禹王朝有江湖,江湖源遠流長,千百年的發展,存在著幫會門派世家之類,並且很是發達。不過陳三郎以前渾渾噩噩,往返於私塾與書房兩處,連涇縣都難得走出去一趟。對外面的世界幾無認識;後來開了竅,又專注於科舉,只是在趕考途中有所聽聞,才有一個大概瞭解,但始終沒有什麼機會當面接觸。對於這「祁家府」,還是當上涇縣縣令後才知道的。

    陳三郎這個縣令,乃是手持聖旨,執御賜寶劍,斬殺前任才當上的。顯得十分強勢。但上任後,一些地方上的交際必不可少,否則很容易便成為孤家寡人,喪失根基。

    周分曹也羅列出了管轄內的各個名望門第。以及一些厲害勢力的名單出來,讓陳三郎過目,好心裡有個數。

    在其中。祁家府赫然名列。

    所謂「武林世家」,究其本質。其實和大族豪強並無區別,都擁有著許多土地田產。僱傭著大量人力做工,奴僕成群。不過他們的顯著之處,在於有著武學傳承,子弟皆學武,而不像普通地主那般。

    這祁家府位於涇縣邊陲,地理方位已經無限接近南陽府。

    見著祁家府,陳三郎終於確定自己目前的位置,再過去幾里地,便走出了涇縣。

    祁家府地位超然,根基深厚,據說揚州方面都有心拉攏,很給面子。那時候周分曹曾給祁家府送了請柬,不過並無人來。對此,周分曹還在陳三郎面前嘟嚷了幾句,說這些豪族目無朝綱,以武犯禁。

    然而上任伊始,各種事務,各種突發事件,陳三郎又忙著打河神,奪香火,獲資源錢財,是以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沒想到今晚被敖青擄出,幾番折騰,卻到了此地。

    轟隆!

    高空猛地有巨響爆出,驚人心魄。

    陳三郎猛地抬頭看去,見到東南方的高空雲層洶湧,有猙獰的身影閃現,然後迅速朝著涇江方向衝下來。

    他眸子一縮,依稀認出乃是敖青的本體:她與老和尚搏鬥,終於原形畢露。如此看來,定然是打不過對方了。

    「這老和尚,端是法力高深……」

    陳三郎心中暗嘆,同時暗自覺得痛快。俗話有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不敢說自己是漁翁,可敖青和老和尚是鷸蚌卻絲毫不差。他們要不是火拚起來,自己如何能脫身?

    最好拼得兩敗俱傷。

    陳三郎想著,也不敢久留,連忙朝著祁家府走去。當走近了,聽到陣陣鑼鼓喧嘩的聲音,非常熱鬧的樣子。

    「都這般時辰了,為何還如此熙攘,難道正在舉行什麼宴會?」

    陳三郎覺得有點奇怪,不過武林中人,慣於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十分豪爽豁達。

    果不其然,當走到牌樓下,抬頭一看,就見到裡面一條原本甚為寬闊的街道,兩邊都搭起竹棚來,棚內擺開一排溜的長條木桌,桌上碗碟排列,魚肉堆陳,酒水滿斟,桌邊上坐滿了一位位漢子,許多都特意敞開了胸襟,露出結實的胸膛來,以此表示豪邁氣概。

    這些江湖漢子,也不講什麼飲食禮儀規矩,大呼小叫,海碗觸碰,猜著酒令,大口吃喝著。

    牌樓下有人站崗,見到陳三郎,頓時躍身而出,喝道:「什麼人?」

    這是個短小漢子,一頭亂發,留著一叢山羊鬚,一對小眼睛甚是靈活,目光往陳三郎身上一轉,先是有些不以為意,曬然道:「原來是個書生……咦……」

    他湊近來看,眼睛睜大,聲調立刻高起來:「你,你不是陳縣令嗎?」

    陳三郎心一凜,不提防剛冒頭便被人認出來了:「你認識我?」

    那漢子咧嘴一笑:「鄙人姓方,蒙朋友抬舉,在江湖上有個名頭,喚『遛馬方』。方某得祁大爺賞識,養在府中當門客。前一陣子,我到涇縣行走,因而見過大人面目。」

    他言語儘是江湖口吻,聽著有些不慣。

    「陳大人,緣何夜間到祁家府來,還是孤身一人?」

    遛馬方眼神警惕起來。

    此事當真蹊蹺,堂堂縣尊大人,三更半夜跑出這麼遠的地方來,身邊連個隨從都沒見著,如何不讓人驚疑?

    這遛馬方會輕功,慣於打探消息,通曉八卦,所以知道涇縣剿匪失敗的事。然而黑風寨與祁家府天南地北,就算陳三郎流落,也不該淪落到此地才對。

    陳三郎訕然一笑,含糊道:「我只是路過。」

    路過?

    遛馬方忍不住翻個白眼,不過他只是祁家的一個門客,小腳色,當即一抱拳,道:「陳大人稍等,我且去稟告一聲。」

    說著,翻身麻利地進去了。

    這個牌樓,以及兩邊街道,不過是祁家府的外圍地帶罷了。至於坐在這一片地方吃喝的漢子,也只是些江湖游散之輩,沒有資格進入府邸那邊。

    陳三郎微微沉吟,背負雙手等著。片刻後見到個漢子喝得有幾分醉意,搖搖晃晃跑出來,解開褲子,端起活兒在路邊撒尿。

    見他弄完了,陳三郎問:「這位大哥,今日不知祁家府有甚喜事,如此大排筵席?」

    那漢子斜眼瞥他,笑道 :「今日祁家雙喜臨門,既是祁大爺六十大壽,又是祁少爺娶妻。」

    陳三郎哦了聲,不以為意。

    以祁家的地位,雙喜臨門,確實要好生慶賀一番。

    那漢子喃喃道:「祁少爺這老婆雖然是撿的,但生得如花似玉,仙女似的,也不知甚來歷……」

    「撿的?」

    陳三郎一愣神,這倒是個稀奇事,還想問清楚些。就見到街道上一群人踏步出來,那遛馬方走在最前面帶路。

    見狀,陳三郎頓時明白,這是祁家的人出來迎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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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六章:空手客賤,親事離奇

     「哈哈,今晚吹得什麼風,把陳大人吹來了。」

    當先一人,身材不高,面目清癯,留三縷長鬚,但不管看衣裝打扮,還是氣度,都不像是個主人家,更像個管家多些。

    陳三郎一皺眉,問:「閣下是?」

    「在下姓燕,單名『全』,祁家總管。」

    陳三郎一聽,冷哼一聲:這祁家的架子,真不是一般大,門客進去稟告,言道「縣令來到」,最後居然只讓個管家來迎接,哪裡把縣衙放在眼內?

    燕全看在眼裡,卻也不在意,打哈哈笑道:「陳大人,外面風大,請進。」半句客套話都欠奉。

    陳三郎點一點頭,跟隨其走。穿過外面的街道,一會之後走到一座府邸門前。

    這座府邸佔地頗大,建造得富麗堂皇,門板上一枚枚銅釘足有茶杯碗口大小,門外擺一對七尺高的白石獅子,雕刻得活靈活現,鬃毛飛揚,神態威武。

    如此規格的擺設佈置,已經超過尋常的鄉紳階層,和府城望族有得一比。根據文書資料顯示,這祁家立足於此已是六代傳承,雖然說是武林世家,但各代弟子中著實湧現出了些傑出人才,文武雙全,武功了得之餘,也能寫就一手好文章。畢竟夏禹王朝百年來重文輕武,武夫被世人所輕,想要出人頭地,還得靠筆墨。

    祁家六代傳承,期間子弟考科舉,也曾出過二甲進士,官至御史大夫。

    然而正所謂時勢造英雄。近些年來,隨著天下大勢的風起雲湧。武力越來越受重視,反觀筆墨。已是開始式微沒落。讀書人倘若考不得功名,就會被人譏笑為「百無一用是書生」。

    反正不管如何,祁家都可以說是左右逢源,發展興盛。又有著祖宗傳承的積累沉澱,因而不把涇縣縣令當個人物看待,倒不算稀奇事。而或對祁家家主來說,派遣個總管來接,已是很給陳三郎面子。

    大門敞開,張燈結綵。兩邊各自站著四名壯漢,個個都敞開衣襟,露出結實的肌肉。

    「有貴客到!」

    燕全總管高聲叫道。

    「歡迎,歡迎!」

    一個婦人滿臉笑容地從大門右側的座椅上欠身坐起,然後非常自然地伸出手來:這是接禮的節奏。

    前面入門的客人所送來的禮物已經擺滿地上,有大紅包,有精美的帛盒,有檀木箱子等等。

    見狀,陳三郎不禁訕訕然。想起自己落難,逃避到此,哪裡有帶著禮物?而兩手空空,登門恭賀。確實面子不好看。

    燕全曬然一笑:「五娘,陳大人微服私訪,事先不知道老爺和少爺辦喜事。這禮,就免了。」

    那婦人哦了聲。扭著屁股坐回椅子上,一副面容掛了下來。

    燕全帶著陳三郎進府。安排到偏殿入席:「陳大人請海涵,正廳坐滿了,委屈你在這邊。」

    陳三郎問道:「今晚府上雙喜臨門,定然有八方貴客來賀。」

    「那是當然。」

    燕全很是自得地板著手指數人名,這些人中,有縱橫江湖的大俠、有名震一方的宿儒名士、還有兩位來自南陽府的官員,論起品階,比陳三郎這個七品縣令要高半品。

    這位祁家總管數名單的意思,不外乎說「陳大人,以你的資格坐在偏殿裡宴飲,一點不委屈……」

    其實陳三郎倒真沒多少芥蒂,他純屬路過而已,適逢其會,想著沒有地方去,登門吃點喝點,打發時間。

    固然坐在偏殿,可宴席已開,桌上擺滿佳餚美酒,香氣誘人。

    鬧騰一番,陳三郎早已飢腸轆轆,於是毫不客氣地開始吃喝。

    坐在身邊的一位同席客人雄糾糾,腰間插著一柄黑黝黝的板斧,一看便知是江湖豪傑,舉起一碗酒來問陳三郎來歷。

    陳三郎毫不隱瞞地自報家門。

    那豪傑一聽,覺得詫異,上下打量,似乎不信:好歹一縣之尊不是?很難跟現在這副吃喝形象掛鉤起來。

    其實這一桌大部分客人都是舞刀弄槍的江湖人士,可能是那燕全故意這般安排,讓陳三郎置身其中,成為不受待見的「異類」——自古朝廷與江湖有別,江湖的意思,說白了,就是作姦犯科者的自命名,與朝廷不說針鋒相對,起碼也是涇渭分明,帶著仇視的。

    陳三郎表露身份後,果然受到了一道道鄙夷的目光。他視而不見,繼續埋頭填飽肚子。

    江湖漢子們把他的表現視為退避,覺得暢快,於是毫不避忌地大聲談起刀口上舔血的勾當來,其中甚至涉及兩宗懸疑血案。

    說著說著,話題一轉,就轉到今晚的主角之上。

    今晚祁家雙喜臨門,祁家老爺大壽,祁家少爺成親,不過在話題熱度上,成親自是比大壽要搶風頭得多。於是在眾賓客眼中,祁家少爺當仁不讓,乃是第一主角。

    祁家老爺膝下有六個女兒,兒子卻只得一個,又是老幺,端是如珠如玉,萬般寵愛。更難得的是此子天賦超群,文武雙全,年紀輕輕,便闖蕩出了不小的名頭。只是祁少爺飽讀詩書,卻甚為排斥科舉,因而沒有去考功名。

    祁少爺有俠名,年少多金,從十三歲開始,身邊就沒缺過美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沒辦法,人家長得好,家境好,風流多情,尋常時候,根本不用去勾搭,便有許多鶯鶯燕燕投懷送抱,成為趕都趕不走的花痴女。

    久而久之,多情才子祁少爺的名頭便成為一塊響噹噹的粉色招牌。

    誰都沒有想到,這祁少爺突然宣佈婚訊,要與人成親。據說該消息傳揚出去後,足足有二十多位妙齡俠女為之心碎,肛腸寸斷;甚至還有傷心得要遁入空門的……

    更讓人覺得驚奇的是,祁少爺要迎娶的女子乃是他泛舟涇江時,打撈起來的。時至今日,此女依然沉睡不醒,所以今晚成親,注定女方不能出來拜堂,故而換了個繡球來取代。

    此事離奇,恍若天方夜譚,就更增加了話題性。在眾賓客看來,簡直匪夷所思。

    後來有人一語道破,說是那女子生得清麗脫俗,不食人間煙火,祁少爺對她一見鍾情,這才不顧一切地要與她成親。

    然而這樣的說法未經證實,畢竟見過新娘子的人少之又少。

    陳三郎吃喝間,聽到這些說法,莫名煩躁不安,不禁放下碗筷。想了想,起身離席,佯作要出恭,問了路,一轉彎,徑直往祁府裡頭走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52
第兩百三十七章:因果糾纏,趁亂脫身

     (從北京回來,差點「病故」了……)

    祁府頗大,長廊回轉,院落重重,由於辦喜事的緣故,處處張燈結綵,照得通亮。

    陳三郎走出偏廳不遠,若有所感,眼角餘光瞥見後面跟著「尾巴」:果不其然,這祁家的人別有安排,絕非表面看上去那麼「無視」自己。

    接受皇帝旨意安排,陳三郎擔任涇縣縣令,可以說是坐在火山口上,注定不得安生。前面發生的賊患事故,便是揚州方面肆無忌憚地施展出的一記大招,好在大難不死罷了。頂過了這一場劫波,並不意味著從此一帆風順。

    記得以前周分曹蒐集的情報,上面所記,這祁家府與揚州方面有著千絲萬縷的密切聯繫。那麼,自己的到來,對方會如何作想?

    一個說不好,橫心下毒手的計畫都有了。

    在廳中飲宴時看似淡定,陳三郎心中實則暗暗提防。現在出來,一方面為了打探新娘子的信息;一方面未嘗不是想著抽身走人。

    不過祁府安排了盯梢的,隱隱有監視之意。

    陳三郎心中冷笑,略一打聽,就問到了今晚洞房的所在——倒不是府中不設防,而是大喜之日,洞房如何會刻意隱瞞?早張揚得路人皆知了。

    穿過廊道,不用多久,就來到洞房所處的院落,見到院門左右各自守著一名精悍漢子,不讓閒雜人靠近。

    「陳大人,陳大人為何到此?」

    燕全的聲音響起,見到他帶著兩名隨從皮笑肉不笑地晃過來。

    陳三郎就知道他肯定會現身。笑道:「自然是來鬧洞房的。」

    燕全嘴一撇,回答:「時辰還沒到呢。陳大人何必著急?」

    陳三郎笑道:「俗話有說,早鬧早喜慶嘛。」

    說著。邁步就要闖進去。

    到了這一刻,乾脆豁出去了,懶得遮掩。

    「站住!」

    喝聲威嚴,就見一群人簇擁而至。走在前列的,一個身穿壽袍、身材高大魁梧的老人,滿頭銀絲,不怒自威;兩名官員——喝聲正是出自一名官員之口;走在老人左側的,乃是一個穿著緋紅色新郎衣裝的年輕人,面如冠玉。眸子有神,玉樹臨風般。

    出聲吆喝的官員大踏步上前,手指過來:「陳縣令,你這般時分擅離縣衙到此,究竟有何居心?」

    此人應該是從六品的府城官員,也許並無實權,但官階擺在這,因而能夠對陳三郎質問。而說實話,陳三郎突兀出現。他們原本正在主廳上議事,聞訊很是吃驚,覺得大有蹊蹺,甚至心裡嘀咕陳三郎是不是針對他們而來的。

    天下風雲變幻。揚州方面已是諸事籌備,磨刀霍霍,就等一個契機。

    近期來。在元文昌的指揮授意之下,虎威衛四面出動。偵騎揚塵。既為了震懾,也為了聯絡。

    所謂聯絡。就是與地方上各種勢力溝通,儘可能把這些勢力全部綁上戰車,收攏成部下。

    多年苦心的活動,元家雖然把揚州上下經營得鐵桶似的,可舉事非同小可,一旦扯旗,很多名分都得重新論定,關係重新審理。到時候,是不是一呼百應,從者如龍,就不是那麼好說的了。

    要知道社稷法典,百千刑罰,第一條大罪,便是謀逆!當遭遇如此抉擇,無論是廟堂高官,還是江湖草民,都會十分謹慎,重之又重。

    這兩名官員持密信,藉著祝賀的名義來到祁家府,正是要進行最後的籌謀事宜。

    然而就在這骨節眼上,不速之客陳三郎施施然出現,怎能不叫人生疑?

    誰都知道,陳三郎是皇帝的人,欽點的狀元,還賜下聖旨寶劍,回到涇縣當縣令,等於是在元文昌眼睛裡揉沙子。

    元文昌起事的話,首先得把這個不安分因素給剔除出去。

    話說剛才那會兒,祁家老爺已經下達了好幾項指令,派遣人手到莊園附近一帶偵查,看陳三郎有沒有帶兵來……

    這般反應或者有些過敏,畢竟陳三郎只是個七品縣令罷了,手下一班衙役,外加些不入流的兵丁,就算全部帶來,也不夠殺的。不過事情重大,容不得不小心。

    偵查的人很快回報,毫無發現,陳三郎就是孤家寡人來到的。

    對於這個結果,諸人都有點理解不能:陳縣令這演得哪一出?

    他們當然不知道,陳三郎是從天下掉下來的,可以說是徹頭徹尾的瞎貓撞死老鼠,純屬路過……

    面對質問,陳三郎倒淡定,雙手攏在身前,話題一轉:「這位大人面生得很,未請教?」

    那官冷哼一聲:「本官乃是南陽府衙書記鄭陽明……陳大人,休得顧左右而言他,你究竟來這裡做什麼?」

    這是個無法迴避的問題。

    陳三郎打哈哈道:「鄭大人,你是來喝酒的,難道我就不能來?」

    鄭陽明看著他,越發感到可疑,不禁衝著祁老爺打個眼色。

    今晚的壽星公祁老爺面色陰沉,頗有不善。雖然面對揚州方面的大力招攬,他尚且保持一定的立場,但態度已經有所表示,只要元文昌立旗起事,他祁家必定跟附驥尾。

    這是很嚴肅的站隊問題,都已經聯絡到這個份上了,注定無法再心向朝廷。再說了,現在的朝廷還有賣命效忠的必要嗎?倒不如另選明主,他日事成之後,以從龍之功,封王封侯。

    鄭陽明如今打來的眼色,便是要他下令做事,解決陳三郎——眼下莊子裡江湖豪傑數以百計,不乏亡命之徒,要做掉一個光桿子的涇縣縣令,倒不是多困難的事。

    陳三郎見狀,便知事情有變,覺得今晚的自己確實不大走運,逃得虎口,又入狼窩,正想法子脫身,忽然聽到院落中一陣喧嘩,有婦人在高聲呼叫:「來人,快來人,新婦跑了!」

    「什麼?」

    那祁家少爺面色一變,最是按耐不住,急忙衝了進去。

    場面頓時變得有些騷亂。

    陳三郎抬頭一瞥,就見到一道飄忽的身影掠上屋頂,隨後有片片紅影紛飛,卻是被撕扯下來的碎衣衫。

    紅衣褪去,顯露一身雪白,分外惹眼。

    見到那道風姿綽約的身形,陳三郎心頭一震,立刻與心目中的伊人形象扣合起來:對方果然便是小龍女!

    敖卿眉的影蹤,從他返回涇縣時便再也找不著了。因為那時候,敖青從洞庭來。聽到風聲後,小龍女及時躲避了起來。只是敖青吃準了陳三郎,跟隨其身邊,不離左右。

    陳三郎覺得頭疼,可沒有太好的辦法解決。然而就在一次睡醒之後,敖青居然自動離開了。當其時,陳三郎就想到應該是敖卿眉做了某些事情,從而幫自己解圍。

    又過了些時日,敖青去而復返,抓著陳三郎要「就地正法」,藉此逼迫小龍女現身,但到頭來正主兒沒見著,倒撞上了淨空和尚。雙方火拚,讓陳三郎逃了出來。

    這些糾葛頗為複雜,反正陳三郎未曾搗弄清楚,還是現在見到小龍女後,結合其中關竅,這才推測了些眉目:大概是敖卿眉與敖青鬥過了一場,卻致使暈迷落難,被祁家少爺給「撈」起來,並要單方面舉行婚禮……

    整件事情,怎一個亂字了得。

    敖卿眉醒轉之後,如何會認這一場莫名其妙的親事?當即打將出來,逃婚。

    她躍身屋頂,並未停留,腳尖輕點,非常輕盈地就掠身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黑夜當中。從其施展出的身形來看,倒未有多少凝滯之感,飄若驚鴻。

    但就是這麼一出現,馬上吸引了下面所有人的目光,眾人鼓噪起來,嗖嗖嗖,一道道矯健的身影不斷騰空,飛簷走壁,黑壓壓一片,緊追不捨。

    這些,都是祁府中的武林高手。

    「娘子,娘子不要走!」

    人群中祁少爺呼喊的聲音甚為尖銳,引人注目。

    「祁老爺,這個是怎麼回事呀……」

    變故橫生,兩名官員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祁家少爺受得百般寵愛是眾所周知的事,此子不但生得一副好皮囊,而且聰穎。就是太被寵愛了,自幼千依百順,不曾受過半點委屈。養大之後,性子難免紈袴,為人接物方面很是「胡鬧」。

    這一次成親,在很多人看來,就是祁少爺的一次胡鬧。可不是嘛,在江水裡撈起個女的,便一見鍾情,堅持要與之婚配——但估計連人家姓甚名誰,來之哪裡都不知道呢。

    祁老爺也不反對,兒子要結婚,那結便是了。此女固然來歷蹊蹺,可確實長得好,大概是船隻失事,這才落水。反正就當兒子看中的漂亮玩物,倘若日後不喜歡了,合不來了,直接休了便可。

    所以才有今晚的雙喜臨門。

    然而說實話,在祁老爺心目中,對於愛子的成親並未太過於重視。

    不重視,卻不代表能坦然面對「准媳婦」逃婚的情況,祁家府既是武林世家,又是書香門第,臉面重要。

    「簡直胡鬧!」

    重重一跺腳,表示心中不滿。不過語氣蘊含的慍怒,更多是在指責敖卿眉的「不負責任」,而不是怪自家兒子的荒唐行徑。

    「咦,陳道遠跑哪裡去了?」

    對於祁家的家事,鄭陽明懶得理會,可一轉眼功夫,卻發現陳三郎竟然趁亂溜掉了。

    「祁老爺,快派人追,不能讓他走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52
第兩百三十八章:陰魂不散,國法無存

     大喜之夜,「新娘」突然醒轉,逃婚而去。消息傳揚出來後,整個祁府亂糟糟的,鬧成一團。數以百計的火把點起,分成數隊,蜿蜒著發散開去,都是出去找人的人。

    這些隊伍當中,又有不少人是得到祁老爺和鄭陽明等授命,暗中尋覓陳三郎的。他們得了密令,一旦發現目標,當即拖曳至偏僻無人處,結果了事——反正附近一帶,都是祁府地盤,加上夜黑風高,即使擊殺朝廷命官也不怕事發。

    人群發散,浩浩蕩蕩,一片熙攘,只是他們幾乎把方圓數里都搜尋個遍,始終毫無發現。

    接到報訊後,鄭陽明忍不住擲碎了一個酒杯:人呢?短短時間,難不成能飛天遁地,憑空消失?要知道,陳三郎不過一介文官而已……

    陳三郎倒不能飛天遁地,卻可以遁水。他趁亂奔出祁府,徑直往涇江方向走 。因為他心裡知道,敖卿眉一定也是往水裡走的。到了江邊,當即施展出《真龍御水訣》,架起浪頭來。

    江面浩闊,黑漆漆一片,難以視物。陳三郎恢復了修為,自非凡俗,卻能克服。

    「在那兒!」

    沒有多久,陳三郎便有發現,看見有一人漂浮在水面上,隨波而去。瞧服飾,可不是敖卿眉所穿的嗎?

    他心中大喜,速度加快,撲騰過去:對於小龍女,兩人只是夢中相見——還未曾見過真容呢,頗有期待。

    一手抓起,入手處卻不對勁。輕飄飄的,這才發現只得一副衣衫。裡面根本沒有人。

    「怎麼回事?」

    陳三郎大失所望,仔細思量。得出最大的可能性,應該是小龍女蛻掉了人身,化為水族形態,藏匿起來了。畢竟那般形態,靈活自如,最適應隱藏和休養。記得最初相見,便是一尾紅鯉。

    只是那樣的話,再想尋覓,就不容易了。

    舉目四顧。所見所聞,皆是蒼茫。略一躊躇,繼續施展水遁往下遊走,走了十來裡地後,終於見到岸邊有一片村莊的輪廓,因為入夜的緣故,村民們早已熄燈入睡。

    陳三郎上了岸,見村頭處建立有一座廟,認得正是一間河神廟——這涇江兩岸。但凡有村落之處,基本都會建立著河神廟,平日裡祭供不斷,祈求平安。

    踏步進去。見廟裡面點著香燭,照出一片光亮來。廟內的空間不大,上首擺放一方神像。紅面黑鬚,雙目木然。

    陳三郎見多了這些河神廟。不以為意,更無多少敬意。施施然走到後面去,見地面倒算乾淨,又找出兩方蒲團來,鋪墊在地上,坐了上去,閉目養神。

    今晚折騰得夠嗆,短短時間,反反覆覆發生了諸多事宜,無論身體還是魂神,都累得不行,如今正找著一個清靜地方來調息養神。

    慢慢冥思《浩然帛書》,滋養精神,漸漸神遊太虛,靠著牆壁睡著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陳三郎猛地扎醒,見得廟內亮堂堂的,已是白天時分。他伸了伸懶腰,探頭出去。

    上午,有太陽升起。

    陳三郎出現在村莊裡,引得一些村民好奇。他說自己是個遊學的書生,又掏出錢來,買了些食物果腹。

    村民們熱情好客,與他說起地方上的風土。

    得得得!

    猛地馬蹄聲大作,過不多久,就望見四匹健馬風馳而至,驚得村莊裡的雞狗慌張逃跑,兩個原本正在哭鬧的頑童都趕緊閉口,躲在母親的身後去。

    看見騎士身上的服飾,村民們個個面色大變。他們認出對方乃是祁家府的武者,這些人背靠祁家府,可不好惹,個個有著武功。要說祁家府,更是地方上的一霸,家家戶戶,每個月都得向祁家府繳納一份錢糧,名為「平安錢」。

    交錢保平安,不外如是。

    然而今日可不是交錢的日子,祁家府的武者怎地來了?

    村民們面面相覷,心情忐忑。

    陳三郎見狀,眉頭一皺:自己昨晚一路而下,可是走出了十多里地,眼下看來,居然還沒有走出祁家府的勢力範圍。這祁家府可真了不得了呀,堪比土豪大族,怪不得連縣衙都不放在眼裡。

    那四名騎士奔到跟前,堪堪勒住馬匹,坐在馬上趾高氣揚地看下來,一個高聲喊道:「你們村裡昨晚至今可曾來過陌生人,有的話,立刻稟告,否則,事後一經查出,可是要斬頭的大罪,罪無可赦。」

    聽聞「斬頭」二字,村民們情不自禁便一縮脖子,面色蒼白。

    原本執法判罪,都是朝廷衙門的權責,民間私下,雖然也有私刑的做法,但基本都存在於家族內部,像現在如此宣告而出,卻是罕見。

    陳三郎嘴角有冷笑溢出:當今朝綱不正,這等事情日後恐怕會見得更多。正所謂「國將不國,法將不法」。

    在祁家府騎士嚴厲的目光掃視之下,村民們紛紛低下頭去,不敢對視,有個別的,把目光望向陳三郎。原因無它,不管怎麼說,這書生不正是個陌生人嗎?

    很快,祁家府騎士的目光就落在陳三郎身上:

    「嗯?」

    一個騎士眉毛一揚,眼眸中忽而閃略過一抹隱晦的精光。

    「你是什麼人,為何到此?」

    另一個騎士開口問陳三郎。

    陳三郎回道:「遊學書生。」

    那騎士上下打量一眼,不置可否地「哦」了下,忽道:「祁家府昨晚失竊,賊子逃竄。為了規避嫌疑,你這書生,可有路引文書在身?」

    陳三郎道:「你們又不是官差,憑什麼審查路引文書?」

    那騎士哈哈一笑:「憑什麼?就憑我這雙拳頭。廢話少說,拿不出證明,就得跟我們走一趟。」

    站在陳三郎身邊的一個老者低聲勸道:「書生,莫作意氣之爭,趕緊拿出來。」

    陳三郎搖搖頭:「我乃是涇縣人,不出地域,哪裡有什麼路引文書。」

    所謂路引文書,就是身份證明,不過一般人不出遠門,只在本地活動,卻無需辦理這些手續。

    騎士聞言,獰笑一聲:「看你閃爍其詞,根本就不是什麼遊學書生,很可能便是盜取財物的賊子,拿下!」

    說罷,飛身下馬,大步流星,張開一隻瘦棱棱的左手,便是一記擒拿手法,老鷹抓雞般抓向陳三郎肩膀,要把他一舉制服。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52
第兩百三十九章:樹條欲靜,風揚不止

     這騎士是名武者,手頭功夫不淺,在他看來,對付像陳三郎這樣的文弱書生簡直手到擒來。五指成爪,帶起一股勁風,落下去的時候,心頭已經竊喜:一件大功勞到手了……

    然而陳三郎並不像預料中的那樣驚慌閃避,反而踏前一步衝上來,與此同時,這名騎士驀然覺得胸口處一麻。

    那裡是檀中穴,人體重要大穴,非同小可。換了平常與人對陣,騎士根本不會露出這麼個大破綻來。只是眼下面對陳三郎顯得過於輕鬆,乃至於連一些基本的防禦姿態都懶得做了。

    檀中穴雖然是要穴,可讓普通人戳點卻也無傷大雅。問題在於,現在的陳三郎早非吳下阿蒙,尤其領悟到許念娘的刀意之後,他在武功上的造詣突飛猛進,這一記驚風指著實戳到了痛處。

    騎士胸口一麻,猶若被重錘轟擊,渾身氣血彷彿一下子凝固停滯住。其雙眼反白,原本得意的笑意甚至來不及轉化為驚愕痛楚,便一動不能動了。

    這應該是陳三郎在實戰中第二次施展這門點穴指法,第一次,是在十里秦淮的畫舫上。只不過那一次點倒目標,更多的屬於人品爆發,遠比不上這一次的瀟灑自如,信心滿滿。

    作為一門武功,身懷術法的陳三郎使用它的次數確實不多,但不得不說,用來應付一些小場面卻非常好用。

    剩下兩名騎士原本看見同伴出手,立刻意識到其要抓人搶功,正萌生懊悔。只恨自己沒有搶先一步。但很快,他們就發現同伴如同中了定身法般一動不動了。而本該束手就擒的陳三郎卻好生生地站在那兒。

    有點不對勁……

    電光火石間,有這樣的念頭掠過。很快被拋之腦後,兩名騎士嗷嗷叫著,飛身撲下,一左一右來抓人。

    陳三郎手一揚,也不知怎麼回事,掌中憑空就握住了一柄劍——這柄劍出現得離奇,因為他全身上下,別無長物,那麼劍從何來?

    但這三尺青鋒。就真真實實地被他把握在手裡,劍鋒泛光,挑起一道玄奧的軌跡弧線。

    嗤嗤!

    兩名騎士不敢置信地低頭下來看見胸口的劍傷,慢慢軟倒。

    殺人了!

    在邊上觀望的村民們一個個面如土色,不由自主地後退,身子忍不住輕輕顫抖。他們本性淳樸,何曾見過這般場面?更何況,死的可是祁家府的騎士,定然會招惹到祁家府。那等雷霆怒火,小小村莊無論如何都承受不住,滅頂之禍近矣。

    陳三郎回頭去看,看到的是一雙雙驚慌失措的面容。沒有人敢與他對視,生怕引火燒身,不少人心裡已經打好主意:盡快逃離村莊。逃到別處去。

    悄然一嘆,陳三郎明白即使他表露身份也無濟於事。不說這些村民信不信,就算相信他是縣令大人。可縣官不如現管,眾人對於祁家府的敬畏肯定遠遠超過縣衙。

    微一思索,他提著劍,飛身躍上一匹馬。開始駕馭的時候,這馬還有些桀驁不馴,但當陳三郎稍稍漏了些斬邪劍的氣息出來後,該馬便驚慄得像一隻溫順的兔子,陳三郎讓它怎麼跑就怎麼跑了。

    快馬加鞭,直回涇縣。

    經過剛才之事,陳三郎已經明白自己還是低估了祁家府的勢力以及凶悍程度,又或者在揚州方面的撐腰之下,區區一個七品縣令的身份早已不足成為一枚護身符。

    造反?

    嘿,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了嗎?

    得得得!

    胯下駿馬跑著跑著,速度開始降慢,張開大嘴,不停地噴喘出粗氣,看樣子,再這麼驅使下去,只怕很快就會支撐不住,口吐白沫倒下。

    好在這一頓猛跑,已經跑出數十里開外,觀望兩邊景色,已經出現熟悉的地形來。

    一顆心慢慢安定住,當放慢馬步,抬頭見到前面路頭出現的兩個人時,心情終於變得放鬆張揚起來。

    許念娘與許珺並肩而行,見到陳三郎,許念娘神色一如往昔般淡然,許珺卻忍不住縱身撲騰過來。她沖得急,那倒霉的馬匹再也承受不住,撲騰一下,前面雙足跪倒在地。

    許珺身影輕盈,一手帶著陳三郎飄然落地,絲毫不受影響,一臉關切地問:「三郎,你沒事?」

    昨天晚上,敖青闖衙門將陳三郎擄走,周分曹心急無比,左思右想,只能去告知許念娘,請他出手救人。聞訊之下,許珺立刻便要衝出武館。倒是許念娘很是老道,詳細問起情況。

    周分曹自無隱瞞,一五一十說了。

    許念娘聽完,沉思一會,讓周分曹回衙門坐鎮,此事不可聲張,以免引起民心恐慌。

    周分曹一口應承,回去的路上苦笑連連。他閱歷豐富,可眼下這位陳大人絕對是「好事多磨」的典範人物,短短幾天功夫,出生入死,沒個安樂時候。想到這,內心莫名擔憂,想著答應對方出仕,在縣衙做事是不是決定錯了……

    當下多事之秋,一步走錯,可是要賠上身家性命的。

    夜雨紛擾,周分曹站定,望著深沉如海的夜空,心緒卻一點點沉靜下來,然後步伐堅定地邁向衙門:

    名義上,陳三郎是縣令,可自從上任來,縣衙內外的事務基本都是交給周分曹處理。從這個意義上說,周分曹更像一縣之尊多些。正因為有著充分的自主權,換句話說,所做的一切,包括審案判案,頒布民生措施等等,其實都是周分曹在實現進行著自己的政見想法。

    當然,這些政見想法與陳三郎是高度一致的。

    既然如此,即使出事,周分曹也不能怪陳三郎。沒有陳三郎,他如何有這麼一個施展抱負的機會?雖然是進士出身,可正是見識過官場上的門道,周分曹更加明白自己很難再出仕了——除非對元文昌俯首稱臣。

    只是那樣,周分曹寧願終老山林。

    道不同,不相為謀;道同志合,士為知己者死。

    作為老派儒生,如此觀念早已根深蒂固,不可動搖。

    周分曹回去縣衙不提,這邊許氏父女卻進行了一番激烈的口角爭辯,結果許念娘完勝,許珺被說服,直到今天早上,兩者才離開涇縣來找人。

    這一找,竟然出奇順利。

    見到陳三郎安然無恙,許珺放下懸著的心。

    許念娘打量他一眼,嘆道:「我已經夠能惹事的了,沒想到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現在,我都有點後悔太早把女兒許配給你了。」

    「爹,現在你怎麼說這個?」

    許珺一跺腳,非常不滿意。

    陳三郎搔搔頭,回想這一年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樁接著一樁,確實有些讓人喘不過氣來。或許,這便是大勢所趨,樹欲靜而風不止。

    三人成行,取道回涇縣。在路上,陳三郎把昨晚發生的事說了。許珺聽著,倒沒什麼,只是對敖青頗有憤慨。但這些內容聽在許念娘耳中,卻別有波瀾,他是老江湖,無論對於敖青,還是淨空和尚的實力,都有一個比較具體的衡量,坦白地說,自家這位準女婿被捲入的漩渦可不小。

    回到涇縣,許念娘自回武館,陳三郎則帶著許珺去縣衙。

    「大人,你回來了?」

    周分曹喜不自禁,他雙眼佈滿血絲,顯然一夜未睡。

    「周先生,累你擔憂了。」

    「無妨,回來就好。」

    周分曹沒有多問什麼,經歷這些事後,陳三郎身上隱隱籠罩住一層神秘的色彩,有點不可揣摩。

    陳三郎剛坐下不久,下人奉上的茶才抿了一口,就見一名衙役神色有些慌張地跑進來稟告:「大人,不知何故,今天縣裡突然湧進了大量武林人士,他們都帶著武器,似有所圖的樣子……」

    周分曹一聽,眉頭皺起:「可有人鬧事?」

    「暫時還沒有。」

    衙役心情忐忑,這麼多武林人士,一個個看著面容不善,一旦動起手來,可不是他們這些衙役能抵抗得住的。

    「知道了,你先下去,加緊巡邏。」

    「是。」

    衙役躬身聽命,退了下去。

    陳三郎眼眸中有光芒隱現:估計不錯的話,這批武林人士定然出自祁家府,他們追到縣城裡來了。想必是南陽府那邊的官方不方便直接出面辦事,所以才有這麼一出。

    旁邊周分曹擼了擼鬍鬚,沉吟著問道:「大人你看,這些武林人士突兀出現在咱們縣城是為了什麼事?」

    陳三郎冷笑道:「為了殺我。」

    「什麼?」

    周分曹大吃一驚,跳了起來。他微微一想,頓時有幾分瞭然:欺人太甚,明地暗地,手段層出不窮,是要撕破臉了嗎?

    只是,即使撕破臉了又如何?

    想到虎威衛的猙獰,周分曹心頭不禁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發現倘若事情真得發展到了那一步,自己竟是什麼都做不了,根本無力反抗。

    陳三郎坐得穩,道:「許縣尉。」

    「在。」

    許珺嬌聲回應。

    「你率領一隊衙役負責全城戒備,但有滋事搗亂的,統統拿下;敢抵抗者,殺無赦!」

    「得令!」

    許珺微微一笑,心情愉快地離開了縣衙。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15 18:5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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