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627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55
第兩百五十章 :雍州亂狀,其禍不遠

     「現在的嶗山,已經不是以前的嶗山了。」

    當投宿在一個名叫「泗水鎮」的小鎮上時,陳三郎越發對道士的這句話有所體味。

    暮色蒼茫,夜幕初上,破落的小鎮在夜風中更顯蕭索,如同一個可憐柔弱的小動物,驚懼於某些莫名的可怖事物,而在瑟瑟發抖。

    逍遙富道和陳三郎的到來,並未引起多少注意。鎮上的居民已經所剩無幾,倖存者基本為老弱病殘,哪裡有功夫去理會別人?

    「悅來客棧!」

    普通得爛大街的招牌名,門口豎立一根高約三丈的竹竿,竿頭上挑起來的寫著店名的布條兒早已褪色,多處破損,要是扯下來,直接就能當抹檯布。

    客棧門口的木門不知去向,用一塊厚實的黑色簾布取而代之。這種簾佈防風性相當好,防寒也不錯,在風雪瀰漫的冬天,把布簾子一放,便能把冰寒拒之門外。

    來到客棧門外,陳三郎猶自左顧右盼,見到四下都被黑暗籠罩,一座座房子隱在其中,靜悄悄,似乎全無人住。那些房子多處破爛,明顯帶著人為毀壞的痕跡。

    戰亂?

    腦海掠過這個詞的時候,陳三郎心中一凜,開始搜索關於雍州的情況,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這樣的:雍州刺史郭宏貪圖享樂,日日聲色犬馬,年年徵選秀麗民女入刺史府,以供其,美其名曰:開後、宮。

    郭宏的年紀倒不老,四十有五,正是年富力強的年齡段。不過他並無爭霸天下的野心。滿足於做一個能夠獨斷專行的封疆大吏。在他看來,雍州已經成為一個王國。而他就是國王。

    既然如此,何必還要耗費苦心地去圖謀。去篡逆?

    造反不是一件輕鬆活兒,披堅執銳,勞心費神,出生入死,最後若是事不成,九族都要遭受滅頂之災。

    這就是各大刺史擁兵自重,卻遲遲不敢揭竿的根源。只有像石破軍這樣暴性子的,敢為天下先。

    反正這樣的事,對於郭宏來說。想一想就算。天天錦衣玉食,晚晚美女輪流侍寢,足矣。

    上位者奢靡,雍州官場則糜爛不堪,買官賣官,比比皆是。這對於民間百姓而言,絕對是災難。各種名目的稅賦,多如牛毛,層層搜刮下來。民不聊生,已經到了快要崩潰的邊緣。

    因為稅賦太重,沒有活路,許多百姓要麼嘯聚山林,靠打家劫舍為生;要麼就是逃亡。逃到別的州域去,比如揚州。

    揚州自古富庶,元文昌鐵腕經營。雖然也有不少額外加的稅賦,但總體來說。還是相對寬鬆,勤勞的人。起碼有口飯吃。

    一路而來,陳三郎與道士選擇走的是偏僻山路,故而對於雍州民情並無具體貼切的瞭解,現在到了泗水鎮歇腳,才發現情況遠比想像中還要糟糕。

    「這個樣子,禍不遠矣。」

    陳三郎心裡一聲冷笑。

    郭宏想在地方上做太上皇,注定是黃粱一夢。石破軍自封為蠻王,走出了最重要的第一步,稍有戰略的話,只怕很快就會攻打雍州——蠻州位於最西,大半面積都與雍州接壤,十分便於攻殺。

    逍遙富道倒不像他這般想這麼多,伸手撩開黑簾布,踏步走了進去。

    陳三郎跟著進去,立刻發現客棧裡頭燈火明亮,只是空蕩蕩的,一個客人都沒有。

    一個瘦骨伶仃的店小二正趴在一張木桌上睡覺,櫃檯那邊,掌櫃的也不遑多讓,蒙頭大睡。

    忽然間,這掌櫃似乎聽到了腳步聲,猛地抬起頭來,見到來了客人,一張肥臉以驚人的速度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兩位客官要住店,還是吃飯?」

    頓一頓,扯開喉嚨吼道:「阿炳,來客人了,還不起來招呼?」

    一吼之下,那店小二竟然沒有醒。

    掌櫃大怒,隨手拿起算盤就扔了過去。

    這一扔,不偏不倚,似乎已經演練過許多次了,熟手得很,啪的,正中店小二的腦袋。

    「哎呦!」

    店小二阿炳急忙跳起,一雙眼睛骨碌碌亂轉,卻十分靈動,與瘦巴巴的身形很不吻合。他反應甚快,把一條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跑了過來,滿臉慇勤的笑:「兩位客官,請往這邊請。」

    搶在前頭,把一張木桌擦了擦。

    陳三郎兩個便坐下來,道士問:「現在有什麼吃的?」

    店小二苦著臉回答道:「今年鬧饑荒,鎮上的人跑得差不多了,家畜都沒人養,菜蔬也沒人種……」

    文不對題地扯了一通。

    道士不耐煩地道:「到底有沒有吃的?」

    「有,有肉有菜……嘿嘿,就是價格比往常貴了點。」

    敢情前面說的,都是為後面說價。

    道士不廢話,伸手一掏,啪的,把一錠銀元寶摔在桌子上:「好肉好菜儘管上,好吃的話,有賞。」

    這一錠銀元寶足有十兩重,塊頭大,成色出眾,一下子讓店小二瞪得眼珠子不會轉彎。其一把拿過,眉開眼笑:「兩位客官稍等,好肉好菜馬上就來。」

    道士又問:「有酒嗎?」

    「有,有。」

    有錢能使鬼推磨,見著對方如此闊綽,店小二甭管問什麼,都說「有」了。這兩位客官風塵僕僕,一個道士跟一個書生的搭配,看起來怪怪的,卻瞧不出來竟是有錢人。

    逍遙自詡「富道」,標準的財迷,在涇縣開設道觀,間或施展神通手段,不用多久便擁有一批虔誠信徒。諸多信徒到逍遙觀燒香拜神,更有不少香油錢送上,都被他一一笑納。另外,陳三郎還贈送了田產給他,租給農戶勞作,租金也是一筆收入。

    日長月久,積累下來,頗有財產傢俬。

    不過道士愛財,縱然有神通手段,卻從不用強取或者盜取,這一點,倒和「君子愛財,取之以道」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用多久,一盤盤肉便端了上來,有羊有牛,還有一隻肥雞,夾起來吃,味道還不錯。隨後上了一罈酒,這酒水就差了,很淡。不過這等地方,湊合也罷。

    上完酒菜,店小二靠在櫃檯上,擠眉弄眼,朝著掌櫃打眼色。掌櫃略作沉吟,悄悄用手掌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一路奔波勞碌,逍遙富道肚飢,吃相兇猛,風捲殘雲般就把一整隻肥雞吃得只剩一地骨頭渣子,陳三郎慢了,連雞屁股都撈不著一塊來吃,他一拍桌子:「小二,你躲在櫃檯跟掌櫃嘀咕什麼?」

    「沒什麼……客官還要什麼?」

    店小二連忙跑來。

    「再殺兩隻雞!」

    啪的,這次輪到陳三郎露白,黃燦燦,居然是一片金葉子。金光閃閃,把店小二的臉都映黃了。目光幽幽,恨不得把金葉子給吞掉。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4
第兩百五十一章 :黑店被黑,山上來人

     吃飽喝足,逍遙富道翹著二郎腿,用牙籤剔著牙,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完全沒有半分高人風範。

    陳三郎叫道:「小二,開兩間上房。」

    「好嘞。」

    店小二阿炳滿臉堆笑,帶著他們上樓。

    兩間房間挨著的,裡面很難得地保持整潔,雖然設施簡陋了些,但睡一晚絕對沒問題」。

    陳三郎扔出一錠賞銀:「小二,一會搬兩桶熱水上來。」

    道士甕聲甕氣:「本道不洗澡。」

    陳三郎瞄他一眼:「既然如此,一桶夠了。」

    店小二拿了賞銀,千恩萬謝地下去,等轉過樓梯,滿臉笑容頓時換成猙獰之色,來到櫃檯處,埋怨道:「掌櫃的,剛才我對你打眼色,你怎不理會?」

    掌櫃摸了摸滿是肉的下巴:「我琢磨著,還是稟告給山上知曉好些。」

    店小二嚷道:「山上來人,還不把這兩隻肥羊剝皮燉肉,咱們只能喝口湯。要是我們悄悄做了,神不知鬼不覺,把錢一分,多好。」

    掌櫃眼睛一瞪:「噤聲,要是驚動了他們,湯都喝不上了。」

    店小二嗤之以鼻,滿不在乎:「怕甚?這兩個傢伙一看便是雛兒。剛才要是你同意下了麻藥,現在都能磨刀開宰了。」

    掌櫃卻不大同意地道:「我瞧著這事玄乎,一個書生怎麼會和一個道士走在一塊?」

    「也許半路結識的,也許是朋友,有什麼奇怪?那些書生遊歷。不經常借宿道觀廟宇的嘛。我剛才仔細看過了,一個文弱。一個假正經,都沒有武功底子。動起手來,我一刀便能結果一個。」

    聞言,掌櫃冷笑一聲:「說得輕巧,要是撞到鐵板,咱們吃不了兜著走……不對,那道士看著依稀是熟面孔……」

    似乎想到了什麼,眉頭皺著,苦苦思索,喃喃道:「難道竟是嶗山道士?」

    店小二驚訝地道:「嶗山道統不是被滅絕了嗎?這一脈本來就人丁冷清。山上都被佔據了,哪裡還能冒出弟子傳人來?掌櫃的,你不要自己嚇自己。」

    胖掌櫃面色有些凝重:「凡事無絕對,這嶗山道士好歹傳了上千年,定然有門道。至於山上的事,也不簡單,似乎在暗中搗弄著什麼。」

    「管它搞什麼,咱們守著這鳥不拉屎的鎮,就圖橫財。」

    說著。壓低聲音:「掌櫃的,別怪我不提醒你,前一陣子蠻州反了,鬧得沸沸揚揚。咱們雍州與蠻州相連。只怕過不得多久便會亂的。一亂起來,沒個准數,身邊要是沒錢。就得等死。」

    胖掌櫃瞥他一眼:「原來你早有離開的想法了。」

    店小二倒坦然:「我與你共事多年,實不相瞞。有好日子過。誰願意做這等亡命徒?只要有了錢,找個地方定居下來。買上田產,娶一房美嬌娘,豈不逍遙快活?」

    胖掌櫃面色陰晴不定,這樣的想法念頭,他何嘗沒有動心?嘆口氣,道:「咱們這個勾當,一旦污了手,哪裡還洗得乾淨?」

    店小二嘿然一笑:「你多慮了,等到戰事起,兵荒馬亂的,誰理會你以前做過什麼?一句話,有錢好辦事……」

    話題一轉:「你看樓上的兩隻肥羊,我估摸著身上至少帶了好幾百兩的銀子。大好機會,幾年未必等得到一個,要是錯過,必定後悔終生。」

    胖掌櫃被他說得動心,語氣遲疑地道:「以你之意……」

    「我稍後先送熱水上去,等他進了桶洗澡,我便弄破窗紙,點一管醉仙香,任他再有本事,也得栽在咱們手裡。」

    那醉仙香乃是一種迷香,藥性極強,人聞到之後,不用片刻功夫便會頭腦昏沉,倒地昏迷過去。

    店小二與胖掌櫃兩個開黑店多年,用這手段很是害了不少人,其中一些,還是聲名赫赫的江湖高手。誠如老話所說:「老師傅怕悶棍」,下三濫的手段名聲不好聽,但的確管用。

    「嘿,這醉仙香是什麼香,聽著似乎不錯的樣子,能否賣幾管給我?就算價格高些也無妨。」

    突兀的聲音,驚得店小二與胖掌櫃都是一跳。

    店小二瘦棱棱的身子飛快扭轉過來,那細長的脖子扭得迅速,真擔心會一下子給扭斷了。

    胖掌櫃則搶出櫃檯,他原本藏在櫃檯裡面的身軀遠比想像中還要寬大幾分,仿若一口大水缸。

    一瘦一胖,形成鮮明對比的兩個,目瞪口呆地望著出現在樓梯的陳三郎。他們剛才對話,其實並不大聲,更非常有經驗地提放著,可誰都沒有發現陳三郎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那兒的。

    事情敗露,瘦小二目露凶光,猛地衝上樓梯,伸手從腰間拔出一柄精巧的匕首,當胸便朝著陳三郎搠去。

    而胖掌櫃的行為卻是恰恰相反,直奔要衝出門外他本就懷疑陳三郎兩個人來歷有問題,不是尋常旅客閒人。眼下陳三郎悄無聲息地出現,更加證明了這一點。因此其第一反應不是發難,而是逃跑。

    他跑得飛快,這速度與肥胖臃腫的身材非常不相符,簡直像一頭狂奔的野牛。

    砰!

    頭暈目眩,眼冒金星,胖掌櫃驚懼地望著將自己擋住的黑色布簾,滿臉不可置信:怎麼回事?這布簾居然硬得像一堵牆……

    胖子被反彈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額頭一個大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形成,又紅又腫。

    隨後,他便見到笑吟吟的道士出現在自己面前,看那笑容,宛如一隻把老鼠玩弄於鼓掌的貓。

    胖掌櫃咕聲吞口口水,艱難地回過頭去,正看見瘦夥計軟綿綿地倒在樓梯上一動不動,凶多吉少的樣子。而那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書生依然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似乎連手都沒有動過,倒下的店小二與他完全沒有關係。

    「慘了,真得撞到了鐵板……」

    胖掌櫃已經無法隱藏住內心的恐懼,聲音顫抖地問道:「你們想要幹什麼?」

    陳三郎笑道:「應該是我問你們想要幹什麼才對,又是肥羊,又是迷香的。」

    胖掌櫃被他笑得毛骨悚然,但求生的念頭蓋住了一切:「兩位大俠饒命,我上有七十歲的老母,下有……」

    道士聽得心煩,一腳踢在他肋下:「廢話少說。」

    胖掌櫃吃痛,但不敢叫喚出聲,死死地忍住。

    接下來的事情好辦了,陳三郎開始問話,胖掌櫃有問必答,竹筒倒黃豆,該說的不該說的,統統都說了,只求換得一命。

    事情和預料中出入不大,不過一些情況也具有情報價值。

    說完之後,胖掌櫃眼巴巴地看著逍遙富道,他倒有眼力,沒有被兩人的外表所迷惑,比如說這書生看著文質彬彬,但很不好說話。道士雖然凶巴巴,可並無殺意。或者說,人家根本沒有把自己看在眼裡,生死隨便。

    忽然間,外面街道上馬蹄如雷,起碼有數十騎疾馳。

    胖掌櫃一聽,臉色頓時變了:糟糕,山上來人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4
第兩百五十二章 :不堪回首,痛下殺手

     馬蹄聲響若奔雷,似乎要將沉寂的小鎮子震翻起來。

    「這些傢伙,來得忒慢了些。」

    逍遙富道滿不在乎地說了句。

    猶自倒在地上的胖掌櫃聽得暗暗心驚:看來還是低估了這位道爺的膽識和手段,人家根本不把山上的人看在眼裡。

    不過說來也奇怪,這般時候山上怎麼會出動如此多的騎士?莫非出了什麼事故?又或者,他們是奔著書生和道士來的。

    兩種可能性,倒以後者更接近事實。

    想到這,不禁露出苦笑:對方早已在外面鬧了一場,可笑己等還想使用下三濫手段來謀財害命,真是自尋死路……

    「書生,你在這兒稍坐片刻,本道去去便回。」

    道士說著,一踏步,伸手撩開門簾布,施施然走了出去。

    陳三郎相信他的功夫,對付外面的騎士毫無問題,便坐下來,手指在桌子上輕輕一敲。

    「咚!」

    這一聲仿若敲在胖掌櫃的心頭上,震得他一骨碌爬起來,飛快地斟茶遞水,滿臉賠笑。必須表現慇勤呀,要是惹書生一個不開心,隨時人頭不保。在這泗水鎮上開黑店,春往秋來,其與瘦小二兩個合夥可沒少下藥打悶棍,手上很是沾染了性命鮮血。若是依照律法來判,足以殺好幾次頭了。

    茶水還不錯,看來這胖掌櫃把珍藏的茶葉「奉獻」出來了。

    剛喝第一口,陳三郎便聽見門外面的怒喝聲:「你究竟是什麼人?」

    沒有回答,顯然逍遙富道已經第一時間動手。一瞬間。馬聲悲鳴,人生驚叫。裹挾著兵器霍霍的揮舞聲,交雜在一起。亂成一團。

    「嶗山道士,你竟是嶗山道士!」

    逍遙一出手,必然動用符籙,如此一來,明眼人一看便知,自然會瞧破他的來歷路數。

    這些佔據嶗山的人並非尋常嘯聚山林的賊寇,在路上,逍遙已經說了個大概,因而陳三郎瞭解內情:

    嶗山一脈。傳承千年,但其實在百年前就呈現式微衰退的跡象。此時執掌山門道場的正是逍遙的師傅,他已是近一百五十歲的歲數。

    雖然說修者長壽,但長壽不代表長生,長生才是終極的境界追求,也是最難實現的目標。天下道統多矣,道釋兩家鼎立,其中經典宗卷數不勝數,但真正能闡釋長生奧義的。鳳毛麟角,稀少得可憐。

    道家煉金丹,釋家修金身,都是各自道統一路傳承。被不斷總結歸納出來的兩大修煉路線。而其中最被認可的一條修煉大原則是,要想長生,必須擁有一件純陽法寶。淬煉之,與己身合。可不朽。

    這說著簡單,但法寶的稀少性注定了長生的難度。

    閒話少提。言歸正傳,不同的道統,自然各有高低長短。嶗山傳承的精華都在符籙之上,對於長生研究不深。故而幾代傳承人的壽命只是比普通人綿長,但與別的正統傳承來說,就顯得不夠看了。

    比如崑崙、蜀山那些,甚至青城,得道者壽五百年以上的都有不少。嶗山呢,三百壽已是一大紀錄。

    嶗山衰敗,人丁冷清,自然引得外人覬覦。百年來,遭受了一或明或暗的攻打衝擊。

    這加劇了道統的敗落,當傳到逍遙這一代,已是強弩之末。正是在這樣的背景情況之下,逍遙不得不離開嶗山。道場被外敵侵佔,許多積蓄被搶掠一空。不過那些修者並未停留在嶗山上開闢新的道場,而是選擇離開。皆因嶗山此地,來龍去脈有所欠缺,並不算是一個真正的洞天福地。

    修者離開,留下這麼個地方,卻便宜了賊寇。很快就有一夥強人進駐,佔山為王,好不威風凶惡。

    強人們打家劫舍,殺人越貨,把嶗山一帶弄得淒風苦雨,原本在此安居樂業的百姓都生活不下去了。有能力有辦法的青壯們紛紛遷徙,背井離鄉。

    賊匪凶悍,雍州方面也不是坐視不理,曾經派遣兵丁來剿匪,然而他們來到嶗山,不是被賊寇打埋伏,就是直接衝殺,竟是抵擋不住,反而被殺得落花流水,死傷無數。

    由此可知,這伙強人的厲害,以及雍州兵力的孱弱。

    強人的首領乃是一位道人,法號「鐵冠道人」,據說曾經在蜀山學劍,後遭棄,流落為寇。其善使一口寶劍,確實了得,多次官兵圍剿,都是被這口劍給殺跑的。

    道統幾乎被毀,道場被佔,逍遙開始四海為家的生涯。在沒有瞭解狀況的情形之下,陳三郎實在想不到這個嬉皮道士竟有這般不堪回首的悲催人生經歷。在以前,他也未曾提過半句。

    而現在,學有所成的他,終於回來了,要回來拿回屬於他的東西。

    至於具體是什麼東西,逍遙沒有說,只含糊交代此物事關重要。當初因為某些難言之隱,無法帶著離開。

    對此陳三郎表示疑問:那些侵佔嶗山的修者就沒有搜索發現?

    道士呵呵一笑:「我嶗山除了精通符籙之外,對於陣法禁制也極有研究。東西留在一個隱秘的大陣中,不諳竅門的話,根本拿不到。」

    陳三郎倒不懷疑,畢竟嶗山方圓那麼大,那些修者總不可能將諸多山嶺傾翻過來。

    道士還說了,能降服神蠶的事物也在同一個地方。

    陳三郎一聽,大約有幾分明了:這是嶗山家底珍藏呀!小金庫什麼的,最有愛了。

    所以對於此行,陳大人頗有期待。

    當到了嶗山範圍,見著本來山清水秀的地方被賊寇搞得烏煙瘴氣,逍遙富道心中早憋著火。眼下這把火,開始被點燃。他走出去,與蜂擁而來的騎士遭遇,一照面立刻便痛下殺手。

    這些騎士是出來搜索的一支分隊,個個長得彪悍,孔武有力,但想要抵擋憤怒的逍遙富道卻嫌不夠看,只片刻間,便被殺得人仰馬翻,哭爹喊娘:

    「快逃呀,逃回山上稟告給大王知道……」

    「神仙饒命!」

    有賊寇看見逍遙富道利用符籙召喚出的六丁六甲黃巾力士,被嚇得夠嗆,乾脆跪地求饒。

    在客棧裡頭,陳三郎沒有坐多久,一杯茶還沒有喝完,呼的,黑簾布被揭開,道士大步邁進來,殺氣騰騰。

    他身上道袍乾乾淨淨,不染塵埃,不沾血腥,但陳三郎感受到了那股宣洩的怒火和殺氣:要知道,嶗山原來是他的「家」呀!

    道士坐下來,將一壺茶水直接往嘴裡灌,咕嚕嚕地喝起來。

    胖掌櫃在一邊看得眼皮子直跳,他倒不是驚懼於道士的殺氣,而是覺得這一壺如此滾燙的茶水就那樣粗暴地喝進嘴裡,豈不是真正的「銅牙鐵齒」才會安然無事?有這麼一張強嘴,吃火鍋都不用吹氣了。

    喝完茶水,道士吐一口氣:「很快,他們就要下來了,咱們等著。」

    陳三郎明白他的意思,下一批來的人,就不可能再是那些關於橫行霸道,實則不堪一擊的普通賊寇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4
第兩百五十三章 :冤家路窄,客棧火拚

     啪!

    細微地爆開一點燈花。

    燈下,陳三郎與逍遙富道坐著,俱是閉目養神。道士在默念道經,書生在觀想帛書,各有各忙。對於他們來說,等待反而是難得清閒的功夫,獨處而坐,絕不會感到半點無聊。

    倒是苦了站在一邊侍候的胖掌櫃,以他的體型和重量,長久地站立便是一種罪過。更何況,為表示卑遜,還得彎著腰桿子。久了,就感到一陣陣酸麻;更久些,頭開始暈,腿開始哆嗦,冷汗一層層冒出來。

    但他不敢亂動。

    他揣測不出書生和道士的心思,只怕動一下會引起誤會,接著引來殺身之禍。

    胖掌櫃心裡只盼望著,山上的高手能早點趕來。相信第一批人被殺得落花流水之後,肯定能引起大當家他們足夠重視,隨即傾巢而出。那樣的話,亂戰起來,便有趁亂脫身的機會。

    胖掌櫃心裡發誓,要是能逃走,定要遠走他方,隱姓埋名,洗手不幹了——這些年在鎮上開黑店,積攢了一筆銀子。

    又過了些時候,胖掌櫃只覺得快要癱軟之際,呼的一下,客棧黑布簾子終於被人撩開了。

    幾乎同時,陳三郎兩人睜開眼睛望過去,微微一怔:

    黑簾布被撩開,一前一後走進兩名道士。

    道髻梳起,一絲不苟,長眉朗目,鼻正口方,都是留著三縷鬍鬚,飄飄然拂在胸前;他們身量都頗高,以至於進來的時候還得微微彎一下身子。

    見到兩名道士身上所穿的道袍紋飾。太極圖案,陳三郎和逍遙富道面色俱是一變:

    剎那間。陳三郎就想起了正陽,想起了以前那個沉甸甸地壓在心頭的道士影子。對方可一直在不斷地算計著他,在京城之際終於爆發,差點要了陳三郎的命。

    這是難解之仇。

    毫無疑問,現在突兀地出現在悅來客棧的兩名道士都是來自青城,都是正陽的師兄弟,他們為何在此?

    陳三郎心神有些飄忽,卻沒有留意到逍遙富道的神態,他竟面色鐵青,咬牙切齒起來。

    胖掌櫃見到有人來。下意識便以為是山上來人了,正暗自竊喜,可看清楚來者模樣,十分陌生,又不禁大失所望。不過轉頭瞄見坐著的道士和書生,倒似另有蹊蹺:

    難不成,這兩家先前便結下過梁子?

    胖掌櫃做的勾當,最善於察言觀色,陳三郎與逍遙富道表現得如此顯眼。要是還看不出來,他一雙招子豈不是白長了?

    想著,悄悄往後一挪——

    「書生,動手!」

    就聽得逍遙富道大喝一聲。長袖捲動,嗖嗖,飛出兩張符籙。

    這是禁制之符。內含奧妙,能把人束縛住。限制修為。他先聲發難,果斷出手。陳三郎都有些始料不及。

    陳三郎反應也快,意念一動,新近煉製成的黃麻繩霍霍飛舞,朝著兩名青城道士當頭套下。

    他當前的修為手段,除了駕馭斬邪劍外,就只得這一套。斬邪劍乃壓箱子的殺手鐧,等閒不示人;故而還是拋繩子吧,雖然威力粗劣,但聊勝於無,能殺個出其不意。

    兩人先後出手,顯然出乎兩名青城道士的預料之外。他們路過此地,本想著進來打尖歇腳罷了,哪想到剛入門就遭受到了襲擊?

    「大膽!」

    其中一個道士大喝,亮出一柄法器,是個拂塵,長約三尺,碧玉把柄,萬千絲縷。

    拂塵當空一撩,正打在飛來的一張符籙之上。

    砰!

    光華爆發,如敲巨鼓。

    「哎呦!」

    那胖掌櫃已經退出了好幾步遠,只等再走數步,就能躲進樓梯底下——那裡有後門,可以逃之夭夭。他正面露喜色,一聲大響,彷彿重重地敲在心坎上,他大叫一聲,往後便倒,再沒了聲息。

    執拂塵的道士反應迅速,一舉打散了攻擊而來的符籙,可他的同伴就沒有那麼好運了。這道士明顯應戰經驗淺薄,見到符籙打來,趕緊往側邊閃躲,立足未穩,身上一緊,便被一根繩子綁住了。

    他大驚失色,正待掙開,但就在一瞬間,那道符籙找到了空當,立刻將其籠罩住。下一刻,該道士便發現自己手腳像是上了千斤枷鎖,動彈不得。

    「正德師弟!」

    執拂塵的道士見狀頗為急切,要施展術法來救,可逍遙富道哪裡肯容他,攻勢如潮,一下子將其逼開。

    陳三郎沒想到自己一記繩套便建功,心中微微詫異:難道這兩個道士打扮得出塵脫俗,渾然世外高人,實則敗絮其中,只是花架子而已?

    原來青城一脈最擅於望氣堪輿,對於近身打架,實在不甚精通。尤其這兩位,常年在山上打坐修煉,實戰經驗極為膚淺,又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是以一下子便被禁錮住了一個。

    「你是嶗山弟子?」

    執拂塵的道士正光認出了逍遙富道的來歷。

    逍遙嘿嘿冷笑:「現在才認出來,遲了點。」

    正光道士頓時記起一樁修界往事來:當初嶗山式微沒落,引得不少宗門覬覦,其中便有青城一脈。侵佔嶗山之際,青城還出動了十名道兵。怪不得對方見著己等,一言不合,立刻襲擊,這是冤家路窄呀。

    想過這一層,他不再廢話,師弟那邊雖然被禁錮住,但那符籙應該有時限性,只等師弟調整好,不用多久便能破困而出。到時候,己方勝算大增。不過讓人擔心的是,那個書生不知甚來路——先前聽逍遙富道叫嚷,兩者似乎是同伴來著,那樣的話,就不好辦了。

    「沒辦法的話,那就出道兵吧!」

    念頭掠過,正光道士虛打一記拂塵,左手騰出,拿出一方圓盤。

    這圓盤看著像指南針,但中間空圓,凹下去,倒像硯台內磨墨的地方。他口中唸唸有詞,道一聲「疾!」

    唰!

    兩道光影浮現,轉眼凝結成實體,卻是兩個魁梧的光頭大漢。他們上身赤膊,肌肉如虯,壯實得嚇人。臉面之上,眉毛鬍鬚,半根沒有,面色蒼白,目光呆滯,恍若殭屍般。

    釋家有佛兵,道家有道兵,而不同宗派煉製道兵的術法門徑也有不同。至於道兵的胚子取材,最常見的是妖類。降服妖怪,用秘門神通豢養,訓練為兵;又或者取材於人,但這個「人」有諸多講究,比如生辰八字,五行根骨等,都要契合,才符合條件,很是玄乎,故而也比較難找。這「人」要是被選中,便會被修者施展手段抹殺其靈智,然後用特殊材料淬煉體質,將其打造得皮肉堅硬如鐵,刀槍不入。

    這樣的手段,等若是把活人活活練成殭屍,實在有傷天和。

    然而修者修煉,本心自然,能仁慈,能狠辣,能活人,能殺人,並無多少畏懼忌憚。

    這一點,對於青城一脈最為顯著。眼下正光道士召喚出來的兩名道兵,便是用活人煉成的。

    「殺了他們!」

    一聲令下,兩個光頭大漢原本緊閉的雙眼驀然睜開,眼眸中紅芒迸發,攝人心神。

    呼!

    一名光頭大漢一拳就轟向逍遙富道;另一名光頭大漢邁開大步,「騰騰騰」地衝向陳三郎,觀其氣勢,簡直像是一頭野牛在狂奔,他張開雙臂,看樣子似乎要給陳三郎一個熱情的擁抱。

    只可惜要是被抱住的話,陳三郎恐怕會被抱得攔腰而斷。

    陳三郎急忙駕馭另一根落空的黃麻繩飛回,將光頭大漢綁住。

    「哼!」

    光頭大漢雙臂一振,那根黃麻繩「噼裡啪啦」地斷成數截掉在地上。這一斷,便等於毀了。

    陳三郎倒吸口涼氣,這也太強悍了吧,舉手投足間便把法器破掉,簡直神力凶殘——當然,他現在的繩子只是半成品,粗劣得很。

    「道士,你的兵呢?」

    對方來勢洶洶,不好抵擋。

    逍遙富道回答:「莫慌,就來。」一拍腰間的陰陽葫蘆,黑風噴薄,影子綽綽,張牙舞爪般殺出十多只蝦兵來。

    這些蝦兵個頭比尋常的起碼高上一尺,更加健壯,不過形貌依然保持下半身為人,上半身蝦頭。沒辦法,選材的問題,蝦兵本是最低等的水族妖類,資質差得很,潛力上限早被限定了,很難突破。

    不過個體能力不足,勝在數量多。

    「你竟煉出了道兵?」

    正光道士吃一驚。

    道兵可不是那麼容易練的,首先能夠裝載道兵的器物就頗為稀少,沒有的話,一切免談。其次練道兵需要時間,這才能練有所成。他們帶在身邊的這兩個光頭道兵,還是師尊賜下,用作護衛,不到不得已,不能輕易動用。

    這一用,不料對方立刻還以顏色,招出了十幾頭來。

    剎那間,瞧往逍遙腰間的那口葫蘆時,眼神就變得炙熱:那可是一件難得的寶物呀,要是拿到手,自己不就可以練兵了?

    得得得!

    客棧內的火拚且不說,外面突然間又是馬蹄聲大作,狂雷滾滾般,但見一條火龍從嶗山方向蔓延下來,數百人的大隊伍浩浩蕩蕩,刀槍明晃,正氣勢洶洶地殺向泗水鎮。

    目標,悅來客棧!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4
第兩百五十四章:書生板凳,賊寇插手

     這隊人馬足有數百,把持著火把,延綿成一條浩浩蕩蕩的火龍,朝著悅來客棧進發,來勢洶洶。@頂@點@小@說,

    領首一個,作道人打扮,臉皮微黑,三縷短鬚,戴一頂漆黑的鐵冠,坐在一匹健馬之上,神色十分篤定,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圍繞在他身邊的人望過來的眼神充滿了敬畏。

    原本嶗山道場破落,又無其他修者進駐,便留下了可乘之機,讓許多流寇盤踞起來。流寇勢力大大小小,也有七八股之多。後來鐵冠道人來到,仗著一口寶劍,一日之間將所有流寇收服——不服的,盡皆斬殺了。

    從此之後,盤踞嶗山的強人大一統,歸這鐵冠道人統治。

    今日,鐵冠道人聽到有嘍囉稟告,說山上來了嶗山道士,這道人心中一凜。他曾學術法,知曉些秘辛,自然明白「嶗山道士」意味著什麼。馬上便派遣數隊人馬下山,四處搜索對方行蹤。入夜,便有人逃回山上,說在鎮上遭遇到嶗山道士,死傷慘重……

    於是,便有了現在大隊人馬傾巢而出的場面。

    眾多賊寇做慣姿態,並無行軍的紀律,大呼小叫的,到了鎮上,把悅來客棧團團圍困起來。

    如此動靜,只驚得鎮上殘留的居民心驚膽顫,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以為要大禍臨頭,無不畏縮在角落處,祈求老天庇佑。

    一直以來,泗水鎮因為太過靠近嶗山,飽受賊寇塗炭。年輕的女子,無論相貌。只要被山賊看中,便會被擄上山去;至於青壯男子。敢於反抗的,當場斬殺……鎮上的人沒了活路,只得紛紛逃亡。

    時至今日,原本一個數千人口的繁華大鎮,就剩下幾十等死的老弱病殘,死氣沉沉。

    鐵冠道人來到客棧門外,勒住馬,一揮手。

    立刻有心腹手下搶上去,口中大喝:「裡面的人聽住。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識相的……」

    毫無營養的叫喊剛嚷了一半,轟的,一聲巨響。

    但見客棧前面的牆轟然倒塌,磚石亂飛。

    蓬蓬!

    無差別的濺飛擊打讓好幾位山賊中招,頭破血流。喊話那個最慘,被一塊磚頭狠狠地砸到嘴上,滿嘴牙齒幾乎全被打落,一下子懵了。

    人慘叫。馬悲鳴,本就懶懶散散的隊形即刻作鳥獸散,遠遠退開。

    客棧裡面光華爆發,有莫大的力量迸射而出。竟然把整座房子都給打爛掉,化為廢墟。

    這時候,外面的山賊們終於看清楚裡頭景象了。一個個驚嚇得目瞪口呆:

    「那,那是什麼?」

    「巨人?」

    「妖怪。是妖怪呀!」

    逍遙富道揮使的水族道兵樣子本就猙獰,蝦頭人身。張牙舞爪;而青城道士正光指揮的兩名光頭大漢也是面容怪特,渾然不同常人。

    雙方火拚,大打出手,這番景象落在山賊們的眼中,如何不驚駭不已。

    雖然說夏禹王朝道法顯世,妖魔多有行蹤,但一般的人,等閒哪裡見得著?聽聞根本無法和親眼目睹所造成的衝擊力相提並論。

    有些膽小的,已經悄悄往後退,隨時準備轉身逃跑了。

    鐵冠道人頗有膽識,固然驚詫,但並不慌張,仔細觀察,頓時看到一個古怪的情形:

    雙方道兵短兵相接,鬥得不亦樂乎,十分精彩激烈;而在另一邊,卻見到一個道士似乎被一根黃麻繩捆住,手腳受了束縛,難以動彈;然後就有一名弱冠書生手中掄起一張長條板凳,狠狠地砸向道士的頭。

    啪!

    道士的頭倒硬,生生挨了一記,彷彿沒有受傷,在那裡破口大罵。只是這道士看來甚少踏足紅塵,罵來罵去,沒甚詞彙,殺傷力幾乎為零。

    啪!

    書生毫不遲疑又是一板凳砸來,這砸的姿態令得鐵冠道人眼皮子一條:看來這書生也不是善茬呀……

    這一幕同樣落在正光道人眼中,只氣得七竅生煙,戟指怒目:「賊子敢爾!」

    一個不防,被逍遙富道一張符籙貼中,被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心裡的窩火就別提了:

    他們兩個接受師命下青城,本是前往蠻州觀望石破軍的氣運如何。到了之後,找著機會施展《望氣術》,見到石破軍時運紅火,灼灼無比,極其旺盛;至於命氣,只呈淡黃,黃色並不穩當,搖搖欲墜的樣子。

    這樣的時運景觀在堪輿之上,屬於典型的「夭命相」。

    夭者,短壽也。

    由此可知,石破軍率先稱王,統兵起事,固然佔據了一定的先機,但由於根基不穩,出頭破局又得遭受巨大的反噬,如此一來,更顯得後繼乏力,很是膚淺,根本成不了大事。

    得出結論後,兩道士謹遵師傅吩咐,便離開蠻州,取道前往涼州。去涼州,首先就得經過雍州,到了嶗山這邊,兩者本想投宿歇腳,順便在嶗山玩一玩。哪裡想得到剛進門便撞到了「冤家」?

    修者之間,即使有門戶之見也很少性命相博。畢竟到了一定境界,無不想往長生,故而極其珍惜己身。一般都是鬥鬥法,定個輸贏,然後就「後會有期」了,相當和氣。

    然而眼下,逍遙富道出手狠辣,絲毫不留情。

    也罷,青城和嶗山以往有梁子,打出火氣來不出氣,那麼那個書生是甚來路,竟敢如此下手?

    正光怒氣衝冠,他們青城一脈,其實在修界中名聲並不特別響亮,遠比不上崑崙蜀山那些,但由於獨特的「時運氣數」學說,卻深得世俗追捧,因而每當有弟子傳人行走天下,所到之處,都是備受尊崇,貴為上賓。

    比如正陽,來到揚州,很快就進入刺史府,成為少將軍元哥舒最為信奉的人,尊稱為「道父」。

    正因為養尊處優慣了,心性自然比較高傲,如今正德師弟被個書生這般辱打,不知會有多難受。最可恨自己被逍遙富道纏住,脫身不得去相救。

    那邊正德道人被陳三郎用長條板凳粗暴地砸了三四下,道冠早被打爛,額頭也破了,流淌出血來,他怒不可揭:「住手,給本道住手!你知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反了……」

    他氣得渾身哆嗦,都語無倫次了。

    陳三郎卻一句話也不說,又是一板凳砸下來。

    鐵冠道人眼皮子又是一跳,旁邊一個心腹吞口口水,低聲問道:「大當家,我們該怎麼辦?」

    他們人多勢眾,原本來抓人,可來到地頭上忽然發現情況完全不同想像的那樣。

    鐵冠道人微一沉吟,忽然下令:「放箭射那使符籙的嶗山道士!」

    眾手下聽見,不敢違背,當即有數名挽著弓弩的賊人排列出來,拉弓搭箭,瞄準逍遙富道就射。

    逍遙大怒,口中唸唸有詞,兩隻蝦兵受命,揮舞著衝向賊群來。

    「殺!」

    鐵冠道人一聲令下——他雖然不知道正光正德兩人的來路,但只要確定嶗山道士的身份,目標就明確了下來。相信有他們相助,正光正德定能扭轉劣勢,佔據上風。

    「到時候,把那嶗山道士拿下,逼出秘密……」

    想到這,鐵冠道人眼神炙熱起來。大聲吆喝,要一眾手下衝上去搏殺。

    場面變得亂成一鍋粥,已經有好幾名賊子見著陳三郎文質彬彬比較好對付的樣子,獰笑著圍攏過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4
第兩百五十五章:烏合之眾,作鳥獸散

    柿子揀軟的捏,撲向陳三郎的賊子們深諳此理。陳三郎一副白面書生的外貌形象太具備迷惑性,實在讓人興奮。只不過很快,當看見衝到最前頭的兩名夥伴毫無徵兆地倒下來時,嗷嗷狂叫的賊子們猛地發現:書生會武功,也是很可怕!

    陳三郎持斬邪劍——此刻的劍形已經長達三尺,看上去和一般的劍具相差無幾,等閒人看不出其中奧妙。但即使是一柄普普通通的長劍,在他手中也變得十分犀利。

    武功與術法,哪個更厲害,這個命題千百年來爭執不休。其實裡面存在誤區,因為兩者的修煉追求目的頗有不同。修道者自詡「出家人」,遠離紅塵,求的是長生大道;而武功卻在人間大行其道,佔據主流,乃殺伐的主要表現手段。

    修道不易,修武何嘗不是如此?

    修道艱辛,根骨、悟性、毅力等缺一不可,否則即使浸淫幾十年,也不得其門而入,最多只學些枝末皮毛,在外行人眼中,宛如耍戲法的。這樣的修者與人對戰,恐怕會被一介粗魯漢子一磚頭撂倒。

    舉此例,並非說學道無用,而是說學會才有用,比如逍遙富道這個層次的,在修界也就中下游水平,可行走凡塵,略略施展神通,立刻便能收攏到大批信徒,奉為陸地神仙,享受香火。

    然而真正的修者實在少之又少,反觀學武的人,卻越來越多。武功。並非只存在於所謂的江湖武林,其實武者最多的群體。恰恰是軍伍。也許這裡所說的「武」,定義概念有所不同。可誰規定武功一定是飛簷走壁?一定要招式繁雜?軍伍的「武」,直來直往,大開大合,風格簡單狠辣,更加實用。

    所以不管朝代更迭,不管道釋哪家興,哪家衰,掌握大批精銳兵將的朝廷,都是這片大地的執掌者。

    這一點。哪怕號稱「萬妖之祖」的龍君,都不能否認。

    平衡都是微妙的,故而才會有青城、龍虎山這些門庭紛紛測算天機,派遣得力弟子下山尋找潛龍、進行扶龍庭的行為。

    所作所為,就是要立下功勞,從而得到新朝廷的封蔭。

    修道難,修武亦然。不同的是,武功入門相對容易許多,且不說什麼後天先天高手。但只需力大,會拳腳,往往便能一個打幾個,顯露頭角。

    眼下的陳三郎。一把斬邪劍快速輕靈,劍鋒敏銳,便大有風範。反正在粗鄙的山賊當中。是那麼的銳不可當。

    仗劍術!

    解封《浩然帛書》後的最大收穫,書頁新篇上記載的劍術。其中又吸收了許念娘的刀意。彼此融合在一起,便成了現在的套路招法。

    一言以蔽之。簡潔。

    如果有軍伍大家在此看到,便會覺得陳三郎的這劍法,竟與軍伍殺伐的路數有七八分相似。只不過軍伍當中為求殺傷威力,兵器多用更加重的刀,和更加長的槍,少用劍。

    將軍佩劍,更多的是一種裝飾,為了表示身份地位上的威嚴和氣度。

    君子佩劍,發展至今,更加不堪,那等作用簡直和佩戴個玉珮差不多,哪裡還有最初時候的銳氣?

    夏禹王朝筆墨鼎盛,文風靡靡,多生產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在統治穩固的時代,書生一支筆,能抵無數刀槍;可到了亂世,這書生就是面人兒,百無一用。

    這等觀念,似已根深蒂固。

    因此鐵冠道人要插手此間事,一眾手下首先便把目標定在陳三郎身上。先前他們固然看著陳三郎手操板凳痛打青城道士。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道士彷彿被禁錮住,動彈不得。

    陳三郎痛毆對手的含金量自然而然便忽略不計了。

    至於逍遙富道,乃是嶗山道士,精通術法,身邊又有相貌猙獰的蝦兵圍繞住,這些賊子如何敢上前去?

    兩者選其一,毋庸贅言。只可惜現實往往比想法殘酷,陳三郎手持利劍,一劍一個,宛如殺神般。

    「苦也!」

    落在後面的賊子手腳冰涼,心中大生敬畏,再不敢沖上前來,只是圍起圈子,口中嗷嗷叫喚,虛作聲勢。

    那邊鐵冠道人瞅著逍遙富道眼熱,是以一亮劍,便朝著他奔去,心中預算著要與正光聯手,先把其拿下。

    這鐵冠道人入主嶗山,征服數百匪盜,自然也是有些手段,此刻亮出一柄黑黝黝的大劍來。

    劍者,尋常都是兩指寬,顯得輕盈,若寬達三指,便差不多可以稱為「大劍」了。鐵冠道人這把,居然有三指半,比一些刀身還要寬厚。大且長,約四尺,把持在手中,凜然刺來。

    劍鋒未至,逍遙富道便新生警惕,念頭一動,一名蝦兵橫地撲出,舉著一根鋼叉來替主人格擋。

    哐!

    一聲脆響,鐵冠道人大劍鋒寒,將蝦兵的兵器直接砍斷,直接戳入它的胸膛處。

    蝦兵被練成道兵,個體意志泯滅,同時神經也被改造過,渾然不知痛楚為何物,是以這樣的道兵都是忠心耿耿,悍不畏死的。不怕死,但不代表不會死,這蝦兵被一劍刺中,渾身突然不斷顫抖,隨即軟綿綿倒在地上。

    見狀,逍遙吃了一驚,當即明白對方所持大劍定非尋常兵器,乃是法器無疑。否則的話,不可能一劍就斬斷了蝦兵全身生機,一擊致命。

    「可惡!」

    道兵豢養不已,要養到一定火候更難,這一批蝦兵可是經過好幾個批次的淘汰才剩下來的,數目不多,每折損一個,都是心疼。

    口中唸唸有詞,唰,一道五雷符拍出,符籙之上電光繚繞,發出噼裡啪啦的細微聲響。

    鐵冠道人不敢小視,凝神貫注,一劍刺在符籙之上。

    砰!

    紅光爆發,鐵冠道人感到手心一陣酥麻,好在僅此而已,心中大定,覺得這嶗山道士也不過如此。

    不料那正光道長見到有人來幫忙,一下子壓力大減,他並不想著馬上和鐵冠聯手,而是心憂師弟的狀況,掉頭便跑去正德那邊。見到這師弟木頭樁子似的一動不動,流血滿面,不禁悲憤交加。

    「改殺!」

    拂塵揚起,攻向陳三郎。

    他這一動,一名光頭道兵也衝出蝦兵的包圍,前來合攻。

    如此一來,就剩下鐵冠道人面對逍遙富道了,他面露愕然,心中大罵:「奶奶的,懂不懂戰略……」

    唰唰唰!

    眼前光影飄舞,起碼七八道符籙砸來,完全是不要錢的節奏。

    說起來,逍遙富道對這大當家的恨並不少於青城道士,那不是嗎,好端端一座嶗山,居然被賊寇佔山為王,為非作歹,名聲大臭。簡直如同看著自己的家,被人糟蹋。

    與符籙一同殺到的,還有數頭蝦兵。

    這般陣仗,鐵冠道人未戰先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嘭!

    一張雷符始終躲避不及,在腦後炸開,震得他兩耳嗡嗡,連標誌性的鐵冠都被炸掉,披頭散髮。

    這一張符的威力比起之前那一張,起碼強了好幾倍。

    「奶奶的,這嶗山道士好生狡詐……」

    鐵冠道人暗罵一聲,而己方的「盟友」又完全不懂戰略,不會配合,看來這一場鬥不過,早點退走為妙。

    「大當家跑了!」

    有眼尖的賊寇高聲叫起來,於是乎眾人作鳥獸散,有的跟隨鐵冠道人跑回山,有的乾脆趁黑四處逃竄,不敢再回去。不過片刻功夫,走得乾乾淨淨。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15 19:21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4
第兩百五十六章:血污嶗山,魅影重重

     逍遙富道並不追趕,指揮道兵掉頭繼續圍殺正光正德兩位,此際正德垂垂重傷,早喪失了戰力,只是依然被符籙禁錮住,傻子般站著無法動彈。,正光手下一個道兵先前被蝦兵群毆,負傷纍纍,基本報廢。

    彼此實力比較,高下立判。

    正光道士見到鐵冠道人率眾逃跑,不禁有些慌了。其實他也搞不清這一夥強人的來路,以及為何相助,可眼下救兵作鳥獸散,又陷入孤立無援的境況。

    大勢已去。

    他一咬牙,眼圈泛紅地瞧了一眼師弟,給光頭道兵下了最後一道命令,然後朝鎮外逃奔而去。

    再不走,就沒機會了。

    「想走,沒那麼容易!」

    逍遙富道手一揚,打出一道符籙,直擊正光背心。正光反手一記拂塵,打個正著,啪的,光華流溢,四散開來。

    正光的修為其實比逍遙要高深得多,然而在實戰中,修為高低絕非衡量勝負的唯一標準,否則的話,直接自報家門,你境界多少,我境界多少,緊接著宣佈誰勝誰負即可。

    那會這般簡單?

    修為不如人,但逍遙闖蕩紅塵,大大小小著實經歷過許多場面,經驗豐富得很,豈是正光正德這些自幼養在深山的修者所能相提並論?加上先發制人,一照面把正德拿住,等於砍了對方一條胳膊。此長彼消,不大殺四方才怪。

    別忘了,這邊還有一位陳三郎並未使出真本事呢。

    逍遙瞥了一眼陳三郎,若有所思。

    陳三郎手腕一抖。斬邪劍消弭不見,背負雙手問道:「道士。你與他們有仇?」

    逍遙將兩家恩怨扼要地說了說。

    聽罷,陳三郎理解地點了點頭:怪不得一照面逍遙富道便痛下殺手。有這一層過節在,當真是不死不休的梁子。便一指正德:「那這個傢伙如何處置?」

    逍遙富道走過去,見到正德失血過多,加上氣憤過度,赫然暈死過去,想了想,打開陰陽葫蘆,將其吸了進去。

    這葫蘆被煉化後,不但能豢養道兵。因為裡面開闢出空間的緣故,還具備了另外的奧妙用處,已經躋身於靈通級別的了,不折不扣是件寶物。

    陳三郎見他收了正德,也不多問,反正如何炮製都是逍遙的私事。

    剛才一場惡戰,悅來客棧都被打塌,現場死傷橫七豎八,不過這個小鎮死氣沉沉。連狗吠都難得聽見一聲。

    「走,我們上山!」

    逍遙富道一揮手,先前放鐵冠真人走,只是欲擒故縱。對於這一夥雀佔鳩巢的賊寇,心中忿恨,絕不低於對青城道士。

    於是趁著星月熹微。兩人邁開大步奔赴嶗山主峰。

    逍遙富道出身於此,自幼生活多年。對於路徑熟悉得很,不多久便上到半山腰處。

    兩人本以為會遭遇阻擊。畢竟此地已成為賊窩,有所經營,譬如設置關隘這些,若是對方擁有弓弩,遠距離射殺,倒是威脅。

    不過一路上山,居然暢通無阻,什麼阻撓都沒有,靜悄悄,鬼影無只。

    陳三郎覺得奇怪,忽道:「道士,你看,這地上有血跡。」

    地上的血跡還不少,這一攤,那一灘,濕漉漉的,山風吹拂,有血腥味入鼻。

    有血跡,但無屍骸存在。

    陳三郎皺起眉毛,這嶗山本是山清水秀,靈氣飄渺,雖然被賊寇佔據,但格局依然,縱然在夜間,也能瞧出其中清靈的山體輪廓,在堪輿學上,乃是相當出眾的地方。

    然而看見這路徑上源源不斷出現的血跡,卻油然令人心悸,就連清涼的風吹在身上,都彷彿陰風陣陣,讓人毛骨悚然。

    「有些邪門……」

    逍遙富道說道,俯下身子,伸手沾了沾血跡,放在鼻子嗅著。但他嗅不到個所以然,其雖然為嶗山嫡傳,然而年紀畢竟尚輕,閱歷只能說一般。

    陳三郎道:「這麼多血跡,山上又不見人,難道那些賊寇全部被人殺了?只是,誰下的手?屍體又到哪裡去了?」

    「問得好。」

    逍遙一拍手,往上一指:「走到上面,自然見分曉。」

    兩人打醒精神,提高警惕,繼續上行。

    時間流逝,東方泛起魚肚白,山間霧氣繚繞不散,如真如幻,仙境一般。只是間或出現的血跡卻令人心頭沉重,難以輕鬆起來。

    又走了一段路,其中包括一條長達十多丈的木橋。走過木橋之際,逍遙富道有所緬懷,似乎想起童年的時候,自己便經常走過此橋。不過橋中段一大灘血跡破壞了所有的情懷。

    道士面色變得難看,這些血跡如同一攤攤髒髒的事物玷污了嶗山,玷污了他的家。

    「可惡!」

    腳步加快,時至如今,有理由相信這些血跡的出現絕非有仗義之輩出現斬殺賊子所留,而更像是某種難以解釋的事故,有意為之。

    約莫一刻鐘後,兩人終於走到了嶗山的巔峰。

    藉著熹微的晨光,陳三郎四下張望,不禁一怔,脫口而出:「這就是嶗山門庭所在?」

    山頂之上,一片開闊,有一個寬敞的廣場,廣場那邊,亭亭如蓋,生長著數株樹木,樹木下則是一排溜的房子,卻是茅草為頂,粗鄙簡陋得很。

    不管怎麼看,都過於簡陋。

    嶗山可是傳說中的修仙門庭呀,不應該是道觀綿延,建築成群的嗎?怎麼會如此模樣?簡直便是山野樵夫的落腳處。

    陳三郎有些懷疑地望向逍遙富道。

    逍遙神色浮現一抹激動之情,看樣子,這些茅屋就是他以前居住過的地方,並未因為被賊寇佔領而改變多少。

    這一點,倒是值得商榷。不過念及賊首也是個道人,因此能約束手下不搞破壞,倒能理解。

    一排茅屋的後面,其實還是有一座道觀的,只是距離得有點遠,瞧不分明。大概看出,這道觀並不高大。

    逍遙富道一路小跑,就是衝向道觀。

    陳三郎心中疑竇不少,不過這時候不適應開口問,只管跟著他走便是。

    來到道觀門外,逍遙富道毫不停留,退開掩住的觀門,搶了進去。

    陳三郎落後一步,眼角餘光忽而瞥見道觀兩側俱有鬼魅的黑影掠現,彷彿頭上生角,狀甚猙獰。

    「什麼東西?」

    他來不及思慮,就聽到觀內逍遙富道一聲大吼,似乎遭遇到了變故,吃了大虧。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4
第兩百五十七章:邪端鬼蜮,修羅血祭

     聽到逍遙富道的吼叫,陳三郎無暇理會道觀外的陰影,搶步衝進道觀。☆→,人剛進去,頓時覺得有陣陣陰風吹拂在身上,不寒而慄。

    道觀內,怎麼會有如此濃烈的陰風?而且這風,並非自然。

    事有反常必有妖!

    陳三郎凝神戒備,一手拿黃麻繩,一手把持斬邪劍。進入裡面,舉目凝視,立刻發現這座道觀的種種陰森鬼魅之處。

    其實,這已經不是一座道觀了。

    觀內空間倒不算狹窄,四周牆壁掛滿黑色的布幔,黑得深沉,不透光亮。正前方的神壇上供奉著一尊巨大的神像,並非一般道觀供奉的天君道君之類,而是一尊猙獰的形象。

    高達丈餘,全身漆黑,渾然鐵鑄,其有三足,六臂,每一根手臂之上都把持器物。

    器物各有不同,或鬼頭刀,或三叉戟,或金瓜錘……

    這神像的頭顱帶著一副矇住五官面目的頭盔,頭盔鑄造得十分張揚,一根根利刺突兀,而僅露出的一雙眼瞳,間或幽幽地迸射出紅芒,竟彷彿是活物。其頭上一對彎彎尖角衝天而起,十分顯眼。

    見到這尊神像,陳三郎不禁倒吸口冷氣,再看神壇供奉之上,連手腳都開始發涼。

    神像前面的神壇長約九尺,點著一對紅燭,另外滿滿堆放著貢品。然而那些貢品並非三牲,更無饅頭水果,一顆顆,層層疊疊,都是人頭。

    密密麻麻的人頭。尚有鮮血流淌,明顯剛砍下來不久的。如今全擺在神像之前,似乎要獻給它享用一般。

    「邪神?」

    這等慘烈境況。陳三郎第一時間便浮現出「邪神」二字。

    所謂「邪神」,乃是邪端,行事黑暗詭秘,嗜血好殺,草菅人命,為天下所不容。

    夏禹王朝,雖然以道釋兩大門庭分足而立,但此外還有不少教派存在,只是影響力不大罷了。

    陳三郎見識說不上豐富。可現在的情景,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鬼蜮伎倆。

    怪不得一路上看見諸多血跡,但不見屍首,敢情人頭都被砍殺擺放到此地,只不知那屍身又被扔到哪兒去了。

    誰幹的?

    陳三郎義憤填膺,這些受害者縱然都是山賊,稱不上無辜,但如此慘烈地喪命,讓人見得。難免心生惻然。

    砰!

    一聲震響,來自神像後面。

    陳三郎快步繞過去,就看見了逍遙富道。

    逍遙富道赫然已受傷,血濺道袍。他已經召喚出了眾多蝦兵,但形勢仍顯得左支右絀,忙於應付。

    他的敵人是一團團黑影。

    黑影數以十計。乍看如同一團濃霧,不具備實體。一記符籙打過去,徑直穿透。然而黑影只是微微飄散,很快又會重新凝結起來。

    凝結起的形體頗為怪異,細細高高,有手有腳,像個被拉長的人。

    見到諸多黑影,陳三郎馬上想到進入道觀前所瞥見的陰影,兩者顯然是一樣的東西,而那些黑影源源不斷地從道觀外的浮現,還不知有多少呢。

    現在進入道觀的十多個黑影,便已經讓逍遙富道窮於應付,再多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這些黑影不知為何等存在,每一個身上都裹挾住一股陰寒的氣息,氣息無形,卻能滲人骨髓,冷到骨子裡去。

    剛才陳三郎進入道觀,感覺陰風陣陣,源頭便在此。

    陰影飄忽,難以捉摸,一旦被它附身,立刻便會發生驚人的變化:

    哇哇哇!

    這是一頭蝦兵被一個陰影附身,徑直從嘴裡鑽了進去,然後蝦兵便發出痛苦的嚎叫,原本魁梧粗實的身子在一點點不斷膨脹,最後脹得如同一口大水缸般,最終到了一個臨界點——

    砰!

    身體炸開,血肉翻飛。

    反觀重新凝聚的黑影,竟像是吸收了某些滋補,一點點凝實起來。

    它果然在吸納血肉精氣。

    「哈哈哈,你們都得死!」

    狂笑聲起。

    陳三郎這才發現在後面空間的旮旯內端坐著一個人,可不是先前還率隊下山來勢洶洶的鐵冠道人嗎?

    眼下的鐵冠道人披頭散髮,身前插著他的大鐵劍,其放聲狂笑,狀若癲狂,分明神智不大清醒的模樣:「修羅神,你降臨人間,將一統天下,沒有人能夠抵擋!信汝者,安康長生;不信者,永作沉淪……」

    口中唸唸叨叨,一大串隱晦拗口的咒語。

    「修羅神?」

    陳三郎心一突,下意識就想起另一件事來:蠻州刺史石破軍揭竿起事,自封「蠻王」,意圖逐鹿中原,問鼎天下。其麾下精兵猛將眾多,又得一位修為高深的**師指點迷津……

    這位**師,出身修羅教。

    修羅教乃是蠻州土教,紮根數百年,根深蒂固,深得當地人信奉,乃是蠻州第一大教,遠超道釋兩大門庭。曾有膽識過人的釋家弟子不辭千山萬水,進入蠻州,希望能建立寺廟,傳播經文。但他們的下場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要麼葬身於毒蛇猛獸之口,要麼突然暴斃,死於非命……

    外來門庭無法立足,蠻州始終都是修羅教的天下。不過此教教義陰沉,風格詭秘,諸多行事手段十分邪魅,頗是駭人聽聞,不被瞭解。

    修羅神,修羅教……

    陳三郎很自然地便把兩者聯繫起來,若真是同出一源,便足以表明修羅教所圖非小,早早便在雍州安插了眼線耳目。

    逍遙富道掌心符籙爆發,有雷鳴生,硬是將逼近的數道陰影震退,他趁機脫身,掠到陳三郎身邊,急聲道:「此乃邪神血祭**,鮮血為媒,首級為供,殺多少人,便能召喚出多少修羅煞影,我們抵擋不住,快走!」

    一把拉起陳三郎,就往道觀外逃去。

    「你們逃不了,你們都得死,血肉化為供奉,讓修羅神享用……」

    鐵冠道人桀桀怪笑,在他身上,陰影浮現,將其籠罩住,看上去,如同一具龐大的怪物形體。他口中唸唸有詞,呼呼呼,就看見一道道陰影漂浮著追出道觀,數量眾多,裹挾起一股巨大的陰風,吹得嘩啦啦作響。

    出到外面,逍遙富道足不停留:「朝山下走,修羅煞影怕雄雞啼,怕朝陽升,挨到那時,我們就安全了。」

    時已破曉,但距離太陽噴薄而出還有一段時間,至於雞啼,四下荒無人煙,哪裡來的雄雞?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5
第兩百五十八章:慌不擇路,絕地有陣

     「雞,公雞,快找公雞!」

    見後面陰影綽綽,追得緊,陳三郎大聲叫道。

    逍遙富道苦笑一聲:「這可是在山中,哪裡有雞?」

    「山雞也是**。」

    逍遙黑著臉,無言以對:誠如陳三郎所言,山雞也是雞,問題是如今慌不擇路,又去哪兒搬只山雞出來?還得是公的,那般概率,實在不敢抱有希望。

    陳三郎也明白找雞一事過於渺茫,又道:「道士,你不是會掌心雷,五雷符這些嗎?快施展出來鎮殺。」

    修羅煞影邪門得很,而但凡邪魅之物都有個通性,就是怕雷。雷乃天地之威,剛陽之象。雷聲一響,孤魂野鬼便魂飛魄散,要是直接轟中,即使修為有了一定道行的鬼物,也得化作灰灰。

    逍遙富道所學的道術符籙,不少與雷有關,雖然比不過真正的自然元力,但應該也有一定的震懾效果。

    道士一咬牙,嗖嗖,兩張符籙往後甩出,化作兩道瑩瑩光芒,轉瞬便打在兩道修羅煞影身上。

    「打得好!」

    陳三郎欣喜而叫,但下一刻,臉色耷拉下來。

    原來這兩道符籙固然打得正著,可如同兩團火打在樹幹上,雖然有灼燒作用,但很快就熄滅掉,並未造成真正的殺傷。

    這威力忒差勁了些。

    「道士……」

    逍遙富道面上浮現一絲苦笑,嘆息一聲:「書生,我的修為還不足以滅殺這些修羅煞影。而且,高品質的雷符先前都用光了。剩下一點劣質貨色。」

    他這趟與陳三郎返回嶗山,本來做了充分的準備。道兵不用說,符籙也製造了上百張。其中玄品的也有三十多張,很是了得。嶗山道統擅符籙,而符籙有個好處,就是製造比較簡易。

    例如同為玄品法器,如果不加入高品質的材料,陳三郎的黃麻繩不知淬煉多久,才有晉陞的可能;而一張玄品符籙,逍遙富道只需短短兩三天便可煉製出來了。

    當然。符籙易制,卻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一用就沒。這樣生產出來的法器,更不具備提升的潛力,僵死化。而且煉製之際,還得灌注法力,對於製造者頗有損耗,不可能沒完沒了地製造。

    搗騰出三十多張玄品符籙來,逍遙富道幾乎就累了個半死。調息了十多天才恢復元氣。

    至於另外七八十張符籙,俱是開光品階,甚為粗糙,殺傷威力大打折扣。只能靠數量取勝,而或做虛招使用。

    準備不可謂不充分,然而剛到嶗山就碰上一連串的事。如果說對於鐵冠道人一夥早有預料,那麼撞上青城道士就純屬意外;更意外的是鐵冠道人的身份來歷。根本不是尋常的賊寇,能夠施展出修羅血祭。召喚出修羅煞影的人,其身份在修羅教起碼也是個護法級別的了。

    修羅教派他盤踞在嶗山,定有所圖,很可能,也是為了那些事物來的……

    剎那間,逍遙富道想到了很多,又急又怒。

    嶗山道統破落,唯一的嫡傳弟子被迫遠走他鄉,四處漂泊流浪,而嶗山便成為無主之地。不過別的門庭因為某些緣故,並未佔據嶗山,反而讓一夥賊寇盤踞,佔山為王,成為修界一大笑話。

    逍遙富道之所以隱忍至今,就是要避開某些眼線耳目,要等準備妥當了,這才回來。只是他一個人,勢單力薄,不夠把握,所以才拉陳三郎同行。

    對於陳三郎,逍遙有些看不透,但能夠確定的是,這書生修為不在自己之下。光是那一手神出鬼沒無堅不摧的飛劍本領,便足以成為殺手鐧。

    「那些事物存在,只有我知道,難不成走漏了消息,故而特意安排人手在此,故意引我出來的?」

    想到這一點,逍遙富道心裡不禁打個突。

    那些事物乃是嶗山秘寶,傳承千年,只有掌門人才知曉。不過逍遙的師傅在送其離開時,將秘辛相告,幾乎等於臨終遺言了。

    逍遙富道記得清清楚楚師傅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只要取得門派秘寶,便能大幅度提高修為。

    原本師尊吩咐,要他修為達到境界後才回來取。只是逍遙等不及了,亂世已起,時不我待。而且師傅也說過,當天下龍氣紊亂,大廈將傾,便會存在諸多變數,可隨機應變而行。

    氣運龍脈,堪輿風水,這等玄學固然以青城龍虎兩派為代表,研究運用得爐火純青,幾乎到極致。但別的門庭也有涉及,只是並未像青城龍虎那般視為圭臬罷了,更多的是作為一種參考看法。

    玄學玄之又玄,容易被人詬病為「故弄玄虛」,只是其中不無可取之處。

    逍遙下得決心返回嶗山,不曾想就遭遇到修羅血祭一事,不禁心裡犯起嘀咕來,疑神疑鬼。

    陳三郎一心逃命,心無雜念,當真是健步如飛,一下子把道士甩到後面去了。

    逍遙醒神過來,嚷道:「書生好不地道。」

    趕緊邁步狂奔。

    陳三郎又叫:「快用神行符!」

    道士卻是苦笑:「來不及。」

    驅動神行符得唸咒語,做手法,需要耗費一些時間,可密密麻麻的修羅煞影如影隨形,稍一耽擱就會撲上來。

    陳三郎惱道:「怎麼事到臨頭,沒一樣靠得住的。」

    逍遙只做聽不見,忽而道:「書生,前面山徑左轉,有一間石屋子可以暫避。」

    陳三郎疑問:「你可別誑我進去被甕中捉鱉。」

    「廢話,本道不也得進去嗎?」

    兩人說話說得快,腳步更快,片刻間前面路頭一轉,便看見了那一座石屋,不高,用大塊的青石砌成,蠻結實的樣子。

    這時候,他們已經跑得氣喘吁吁,後面陰影越追越緊,看上去彷彿一片烏雲一般,眼看就要鋪蓋過來。

    沒辦法了,繼續往下走肯定走不遠,只能一搏,陳三郎疾步衝進了石屋子。石屋原本的安裝有木門,但長久沒人打理,估計壞掉了,就剩一副門框在。

    就這樣子,無遮無掩的,那些修羅煞影不得一路追殺進來,堵個正著?

    這倒是陳三郎的心理作用,諸多修羅煞影無孔不入,霧氣一般,並不具備實體,就算石屋子有門,只怕也是阻攔不住。

    逍遙富道進來後,口中唸唸有詞,說時遲那時快,往牆壁上一拍。

    嗡的一下!

    陳三郎感覺整座石屋子都晃了晃,不知是否錯覺,但可以肯定的是有某些事物被牽引發動了。

    嗡嗡嗡!

    不斷的細響,就見堅硬的青石牆壁上有光華閃現,竟是一條條符文模樣。

    這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5
第兩百五十九章:偷工減料,岌岌可危

     見到堅硬的青石牆壁上泛起光華,有熟悉的符文凸顯,逍遙富道明顯鬆了口氣:離開嶗山已久,他自己都不敢保證這石屋是否能保持原貌,不被破壞。,現在看來,佔山為王的賊寇們並未察覺其中端倪,只是把石屋當做了一座廢棄之地,胡亂擺放些雜物。

    陳三郎心中歡喜:「好道士,這是什麼禁制?」

    逍遙富道昂首挺胸:「五方玄雷陣。」

    陳三郎也不懂這陣勢如何,不過聽到其中有「玄雷」二字,想必不是普通貨色。最起碼,應該能抵抗住修羅煞影的衝擊。其實也不需要抵抗多久,只待日出,陽光普照,即可化解掉眼前的危機。

    唰唰唰!

    只片刻功夫,密密麻麻的修羅煞影便潮水般圍攏而至,把整座石屋子圍困得水洩不通,陰沉沉大一片,頗為可怖。

    滋滋……

    無數修羅煞影瘋狂地衝上來,想要殺進石屋子,只是剛一接近,便受到符文光華的反噬,立刻像樹葉落在火焰上,受到焚燒。

    「呀!」

    兩道衝到最前面的修羅煞影渾身冒黑煙,發出淒厲的呼嘯,轉眼功夫,化作烏有。

    「轟隆!」

    陣勢被觸動,光華大作,有雷鳴炸響,聲勢驚人。

    這雷一響,那蜂擁而至的修羅煞影紛紛彈開,退到兩三丈外,遠遠不敢靠近。

    「哈哈,五方玄雷陣專克邪祟,爾等灰飛煙滅。只在此刻!」

    禁制發威,逍遙富道底氣大增。站在石屋子中,滿臉得意之色。

    旁邊陳三郎好奇問:「道士。這禁制是你佈置的?」

    「那是當然。」

    陳三郎「哦」了聲,怪不得這傢伙胸有成竹,卻是親手安排的手腳,自然不會含糊。

    逍遙富道悠然道:「這是本道十五歲時的作品,嘖嘖,可是本道平生第一次成功地設置禁制呢,沒想到第一次發揮用場,要等到今日。」

    「啥?」

    陳三郎一聽,心裡莫名有些打鼓:十五歲就設置下來的。屈指一算,至今少說也有十來個年頭了,會不會年久失修?

    對於禁制陣法,陳三郎瞭解不多,不過但凡事物,總有一定的週期,若是過於長久,難免會有些凝滯情況出現;再說了,十五歲時第一次設置。那時候道士的修為境況定然比現在頗有不如,當其時做出來的作品水平如何,實在讓人無法不擔憂……

    五方玄雷陣被激活,開始運轉。雷聲陣陣,甚具威勢,一下子把眾多修羅煞影震懾住了。不敢再撲上來。

    突然間密密麻麻的修羅煞影分開一條路徑,踏出個人來。披頭散髮,手持一柄烏黑大劍。正是那鐵冠道人。

    此時破曉,光線比之前顯得明亮許多,能夠看清楚鐵冠道人的模樣,他一張臉容明顯削凹了下去,如同包裹著一張皮般,皮下的肌肉都詭異地消失不見了。

    要知道在鎮上時見著,他還是天庭飽滿,兩頰有肉的。

    現在才過了多久?

    更可怖的是他一雙眼睛,緊緊閉著,兩道蜿蜒的血跡流淌而下,赫然是黑色的,看上去如同兩條猙獰的毒蛇。

    他竟已是瞎了!

    逍遙富道見到,面色有些凝重,曬然道:「修羅血祭,邪祟惡毒。不但要殺眾生,還得獻上自己的身家性命……瘋了,這些人都瘋了!」

    其畢竟出身正牌門庭,雖然修為不咋地,但見聞方面,特別是修界見聞方面,比陳三郎要豐富許多。

    鐵冠道人一步步走過來,腳步略輕浮,其實他整個人的狀態都十分不好,神色蒼白,有氣無力,舉手投足間甚是僵硬,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不像活物,連魂魄都不復存在。

    先前在道觀所見,這道人還會瘋狂地大笑狂叫,而眼下緊抿雙唇,一言不發,沉默若鬼物。

    唰!

    來到石屋子前,鐵冠道人高舉大劍,當頭劈下。

    五方玄雷陣頓時有所察覺,雷鳴更響,鼓蕩起一片符文光華來。

    大劍與光華相觸,發出「噗」的聲響,好像是利器戳在氣泡之上。

    逍遙富道面色一變:「不好!」

    陳三郎雖然是外行人,但此時此刻,一看便知情況如何,自是知道不大對路了。

    逍遙富道悻悻然道:「偷工減料,果然害死人。」

    「啥?」

    陳三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逍遙富道苦笑著說:「那時候師尊傳授陣法禁制,要我多加練習領會。某一日,我心血來潮就在這石屋子中嘗試著佈置下這五方玄雷陣,不料一試成功,遺留至今……」

    這個陳三郎倒能理解,比如人初讀書識字,難免手癢,會隨處信手塗鴉,留下不少行跡。問題是,那「偷工減料」如何解釋?

    逍遙支吾著說:「你知道,那時候的心態完全是率性而為,手頭上也沒有多少材料,反正就湊合著弄……誰知道今時今日要靠它救命?」

    陳三郎一聽,頓時明白過來,並非道士的錯,完全就是一個巧合而已。老天爺真會作弄人,整這麼一出。

    唰!

    外面鐵冠道人忍受住禁制的反噬之苦,又是一劍。

    這一劍落,看上去很華麗的符文光華馬上像一匹被撕裂的布帛,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裂痕。

    裂痕現,鼓蕩出來的雷鳴同樣受到影響,破音頻出,聽著感覺像一口破爛銅鑼,敲出來的聲音又沙啞難聽。

    外圍的修羅煞影很是敏銳,本能的意識立刻聽出了破綻,於是鼓噪著,開始一步步逼近過來,就等鐵冠道人完全破開禁制,它們就蜂擁而入,將裡面兩個人吞噬。

    其實即使鐵冠道人無法破陣,陣勢既然出現了裂痕,也就支撐不了多久,再被衝擊兩下,也會瓦解破碎。

    逍遙富道束手無策,嘆息一聲:「書生,這次是我害了你。」

    他如果不叫上陳三郎同行,陳三郎還在涇縣當個甩手縣尊呢,豈會陷入險境?

    陳三郎微微一笑:「我自己願意來的,與你無關。」

    逍遙一咬牙,卻不甘心束手待斃,取出兩道「神行符」,分別貼在自己和陳三郎的腿上,吩咐道:「等會一旦陣破,我們馬上衝出去,只要不被修羅煞影侵蝕魂魄,便能逃過一劫。」

    話需如此,只是機會實在渺茫,外面密密麻麻都是修羅煞影,它們又沒有實體,無孔不入,可以從五官七竅任何一竅進入,甚至屁眼都會成為破綻,反正有洞便行,真是防不勝防。

    陳三郎微一沉吟,竟然做出一個出乎意料的舉動來,手提斬邪劍,開始在青石牆壁上刻畫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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