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628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5
第兩百六十章:書生畫符,筆走龍蛇

     陳三郎持劍,劍尖運轉,在青石牆壁上刻畫著什麼。¢,逍遙富道一看,卻是字,有些搞不懂地搔了搔頭髮,問:「書生你莫非要留遺書?」

    說著,乾咳一聲:「咱們衝出去的機會雖然不高,但也不至於如此絕望……」

    心中暗暗腹誹:但凡文人騷客就是麻煩,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題字的「雅興」,人死卵朝天,塵歸塵,土歸土,才是自然。

    作為出家人,逍遙的心境頗為清朗,很是淡定。釋家視「四大皆空」;道家也不遑多讓。而讀書人,無論立言還是立功,在出家人看來,未免有些執著。

    當然,各有各的活法,也不好多說什麼。

    斬邪劍不知為何種材料煉製而成,十分鋒銳,陳三郎也沒用太大的力量,手腕扭轉,堅硬的青石牆壁便簌簌作響,有細小的石屑紛紛掉落下來。

    「不對……」

    陳三郎喃喃道,劍鋒停滯,久久不動。一雙眼睛勾勾地盯著牆壁浮現出來的符文端詳觀望,看得很沉迷。

    逍遙忙道:「書生,想不出詞來,就不寫了。禁制破滅在即,我們還是盡快做好準備開溜。」

    陳三郎置若罔聞,呆呆入神。

    「完了,發書呆了!」

    逍遙哀嘆一聲,他行走紅塵,頗有聽聞:文人多痴。

    讀書痴、考試痴、賞花痴、甚至連種樹痴都有,千奇百怪,實在難以理解。其與陳三郎相處過不少時光。覺得陳三郎倒不算多痴,還是比較正常的。思路清明。只是某些讀書人的毛病,始終存在於身上。消除不掉。

    難怪,讀了近二十年的書,要是不留下什麼烙印才奇了怪。只是平時愛舞文弄墨、吟詩作對倒無妨,眼下可是生死存亡之際,如何使得?

    不過話說回來,讀書人雖然多文弱,不堪武力,可許多書生的風骨卻是絲毫不差,即使面對死亡。也能做到淡定從容,故曰:泰山崩於眼前而色不變。

    這一分養氣功夫的根源,或者便源於他們的痴。

    「嗷!」

    外面鐵冠道人忽而仰天嘶吼,發出完全不類人的呼叫,彷彿凝聚了全身的力量,一劍劈下。

    咔嚓!

    清脆的鳴聲,五方玄雷陣被衝擊得搖搖欲墜,浮現出來得符文光華變得暗淡下來,如同風中之燭。隨時都會熄滅。

    一旦熄滅,也就意味著整座禁制報廢,再無法產生任何效果作用。

    「不好!」

    逍遙臉色一變,忍不住去拉陳三郎衣袖:「書生。醒醒,準備逃命了。」

    陳三郎仍不理會,似有所感。猛地再出劍,劍鋒旋舞。飛快地刻寫起來。

    逍遙拿他沒辦法,只得按耐住。睜大眼睛去看其究竟要寫些什麼。

    然而陳三郎劍鋒之下,筆畫縱橫繚繞,寫的卻是草書。所謂「草書」,自是潦草無比,等閒人根本瞧不出來。

    逍遙富道識字,不過水平只能說一般,對於書法更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眼下怎麼認得出陳三郎究竟寫得甚麼。

    他眨了眨眼睛,又用力揉了揉,愣是辨認不出牆壁上刻畫的是字呢,還是鬼畫符。

    不對,符籙可不是這麼刻畫的,一點符籙風格都沒嘛。

    作為嶗山弟子,自幼便被培養畫符,學習各種符籙,沒有一千,也有上百種,對於符籙的研究不可謂不深。只是礙於修為不夠,畫不出高級符籙而已,但對於其中原理卻是清楚的。

    如今陳三郎用劍鋒所寫的,看起來與逍遙富道以前佈置下的五方玄雷陣的符文有那麼一些相似之處,但緊緊只是一些罷了,更多的地方似是而非,從刻畫符籙的角度上看,簡直胡攪蠻纏,亂搞一通。

    要知道符籙原則,對於載體、硃砂、畫筆等都有相當高的要求,運筆描畫,線條格局更是極為嚴格,一絲一毫都不能偏差。一旦出現了紕漏,就算只是畫多了一點,歪了絲毫,那麼整張符籙都有報廢的可能。

    那麼可以確定的是,陳三郎在牆上所寫的定非符文。

    陳三郎並不理會他的想法,劍鋒運行得很快,他以劍做筆,以牆為紙,寫出來的字相當大,一扇牆壁只寫得三個字便滿了。於是又轉到另一扇牆壁上去。

    逍遙看得又是迷惑又是氣急,一跺腳:「書生,你亂畫些什麼?」

    劍鋒鋒銳,入牆略深,這本身就是一種破壞,會對原本存在於牆壁的五方玄雷陣造成損壞。

    雖然這禁制遲早都會被打破的,但能撐久一會終歸是好事,還不等鐵冠道人和修羅煞影打破,反而被自己從內部摧毀,豈不搞笑?

    「寫完收工!」

    陳三郎低喝一聲,收劍垂手,微微喘著氣。他的額頭鬢角處隱隱有汗水滲出,可見寫這些字也頗費心神氣力。

    逍遙富道哪裡管他累不累,有些氣急敗壞地指著牆上道:「你寫得究竟是甚勞什子?」

    其並沒有看見,在陳三郎勾勒完最後一筆時,有隱晦的光芒彷彿水滲入砂層般沒入了原本的符文之中,轉瞬消失不見。

    陳三郎笑道:「陳道遠到此一遊!」

    「啥?」

    道士雙眼瞪得如牛眼般大。

    陳三郎吐了口氣:「臨場發揮,一時半會想不到好詞,暫且就用這一句了。俗是俗了點,勝在琅琅上口,簡單淺白。」

    聞言,逍遙富道幾乎要翻白眼了,不過他也非常人,努力地吞了口口水後,心態很快擺正過來,一擺手:「廢話少說,準備逃命。」

    剛才鐵冠道人那一劍對於五方玄雷陣的破壞極大,裂痕產生,禁制隨時會被打破,而為數眾多的修羅煞影虎視眈眈,就等陣破的那一刻。

    鐵冠道人病態般的面容看著讓人可怕,其依然雙眼緊閉,兩道流淌下來的鮮血仿若凝固,掛在青白色的面上,他踏前一步,再度舉劍。

    石屋之中,逍遙富道凝神閉氣,看得真切,他心中明白這一劍下來,只怕他們就得末路狂奔——至於能否殺出條血路,不被修羅煞影附身侵蝕,只能祈求上蒼庇佑。

    唰!

    大劍呼嘯而下,結結實實地劈在石屋子上。

    「啊!」

    逍遙富道神經一緊,下意識就要往外衝,突然聽到鐵冠道人慘叫一聲。緊接著「哐當」地竟然扔掉了手中的劍,轉身往山上狂奔而去。

    「發生了什麼事?」

    道士一片迷糊,就見到那些修羅煞影也隨著鐵冠道人潮水般撤退離開,很快消失不見。

    逍遙富道搶先一步出來,被一道耀眼的光芒照射得眼睛都眯了眯,大喜過望:「上蒼庇佑,太陽出來了!」

    但見東方天際,一輪朝陽徐徐升起,光輝劃破雲層,紅彤彤地開始照耀人間大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5
第兩百六十一章:日出東方,天時地利

     「本道喜歡太陽!」

    望著旭日東昇,逍遙富道臉上綻開了孩童般的笑容,陽光一樣燦爛。√∟,

    大難不死,怎不覺得歡欣?

    哪怕他是個出家人,心境恬靜,此刻也無法例外。

    只是其眼下的樣子,一臉陶醉,在陳三郎看來,比所謂的「文人騷客」還要騷上幾分,不禁渾身打個哆嗦。

    道士深呼吸了一口,轉身過來,撿拾起地上的大劍,臉色徒然一變:「這劍?」

    此劍乃鐵冠道人先前所扔,逍遙以為是對方懼怕朝陽升起,畏懼而逃,逃得慌張,連兵器都不要了。可如今一看,似乎不是那樣子。

    這把大劍劍身甚闊,且長,黑黝黝的,非銅非鐵,入手略沉。這是一柄法器,它刺入道兵體內時能夠造成非同一般的傷害,遠超出了尋常兵器的範疇。要知道道兵經過淬煉改造,身體早已變得堅硬如鐵,哪怕是吹毛斷髮的利器砍在身上,也就是傷根斷骨,而不會使得體內生機在短時間內遭到毀滅。

    只有法器才具備如斯威能。

    既為法器,當不平凡,何況還是品階有點高的法器,反正玄品是跑不掉的了。

    然而當下這劍,一側的劍刃竟然翻捲了起來。翻捲的程度模樣又頗有不同,不是砍硬東西砍過頭了而導致的那種豁口破損,而像被灼燒過的皮革,隱隱出現碳化的痕跡。

    逍遙富道不明所以,伸手去摸了摸。

    「哎呦!」

    劍刃上居然十分炙熱,如同一塊燒紅的碳。

    「這是玄雷反噬之力!」

    逍遙喃喃道。抬頭看了看石屋子體表外黯淡下去的符文光華,甚是驚喜:自家佈置的五方玄雷陣看來比想像中要厲害得多呀……

    鐵冠道人是修羅教的人。其所修術法屬於邪祟一脈,那麼把持的法器跟隨主人。自然帶有濃烈的邪魅氣息。

    所謂「正邪之別」,表現出來的就是屬性上的對立,比如陰與陽,比如黑暗和光明,兩者相剋。

    當然,誰克誰還得看誰的實力更加強橫,水可滅火,火也能烘乾水;俗話總說「邪不勝正」,但也有另外的說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朝陽噴薄,鐵冠道人帶著修羅煞影落荒而逃,這是必然之事,如果它們不走,在陽光普照之下,全部會灰飛煙滅。

    故而一開始,逍遙富道下意識就認為剛才鐵冠道人慘叫遁逃,是受到了陽光照射,可如今看來。倒像另有蹊蹺。畢竟計算時間,若是那一劍破開禁制,對方蜂擁而入石屋之中,是可以躲過陽光的。

    真實的情況應該是鐵冠道人的法器大劍遭遇陣法玄雷的反噬。受到創傷,然後又察覺朝陽很快升起,這才不得不撤退離開。

    問題在於。原本已經出現裂痕,符文光華開始黯淡下去的五方玄雷陣如何還能爆發出巨大力量。對攻擊者進行反噬?

    此狀況有違常理。

    難不成是這陣法設置年久,竟萌生了一絲靈性。懂得吸收天地元氣,自我成長了?

    這個倒不是不可能,天地萬物,生滅有理,因緣際遇之下,間或會產生某些玄奧的變化,動物成妖,樹石變精怪,皆因為凝聚靈性的緣故,陣法禁制,本身有規則運行,並非死物。

    特別是這個五方玄雷陣,若是用料精良,設置完美,它能夠長期運行,甚至能夠吸納天地元氣,化為自身力量……

    「咳……」

    逍遙富道乾咳一聲,覺得想法固然沒錯,但自家知道自家事,那時候嘗試建立的陣法如何能夠有這般靈性?

    這一點自知之明,倒是有的。

    「那麼……」

    道士突然想到了什麼,神情古怪地盯著陳三郎。

    陳三郎望著上山的路徑,怔怔出神。

    日出東方,繚繞的雲霧被鍍上一層璀璨的金色,煞是壯觀瑰麗。

    清晨的嶗山,別有風韻。

    只是每當想起有一大群非人可怖的修羅煞影隱匿其中,內心便不由不戰而栗,很是不安。

    「道士,這些修羅煞影會不會下山去的?」

    逍遙醒過神,思路回答眼前的問題上,回答道:「當然會。」

    「它們下山做什麼?」

    「吃人。」

    嘴裡吐出這兩個字,語氣森森。

    陳三郎眉頭皺起,其實這個答案在預料之中:鬼蜮邪祟,都屬於一類型的東西,倒不是說它們天生就無惡不作,而是由於其本質特性決定的。

    逍遙緩緩道:「其實這些修羅煞影只是剛被召喚出來的雛形,它們嗷嗷待哺,必須吞噬大量魂魄精血,才能繼續壯大。它們對於人血肉陽氣的渴望,就像餓狼對於鮮肉一般。」

    「看得出。」

    陳三郎回答,先前潮水般的修羅煞影的景象實在深入人心,難以忘卻。

    「所有它們必須要下山去尋找生人,附身,然後吞噬……」

    「白天它們不敢出動,故而會選擇晚上?」

    「對。」

    陳三郎望著他:「既然如此,該滅之。」

    每當想及修羅煞影附身平民百姓時的慘狀,陳三郎心中便有一股氣騰騰而生,不可壓制。

    而斬邪劍,更不平靜,好像藏著煮開的水,汩汩滾動。

    逍遙富道朗聲笑道:「那還用說?嶗山乃是本道家鄉,豈容邪祟盤踞,為非作歹?」

    被賊寇雀佔鳩巢,已是義憤填膺,如今演變為鬼蜮,更加無法容忍。

    正邪不兩立,自古如此。

    陳三郎問:「那你要怎麼做?」

    「趁著今日陽光普照,我們即刻上去,找出它們的巢穴,全部誅殺。此天時優勢,不用待何時?至於地利,嘿嘿,本道好歹也是個嶗山弟子,嫡傳的。」

    逍遙富道一揮手,十分果斷。

    陳三郎略一沉吟:「恐怕現在,它們都躲藏在黑暗之中了。」

    鐵冠道人帶領著修羅煞影,自然不會傻乎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嶗山峰頂上樹木郁蔥,有許多地方陽光都照不進去。

    「哼哼,就算它們鑽進地下,本道也要揪出來。怎麼,書生你怕被襲擊?」

    陳三郎呵呵一笑,率先邁步,藉此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道士也笑,嚷一聲:「走!」

    道袍長袖甩動,借助神行符的力量,飄飄然,若是有人在此看見,端得讚一聲「陸地神仙」。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5
第兩百六十二章 七竅鎖魂,殺機如潮

    兩人沿原路上山,不多久又重登山頂,來到廣場之上。

    此地地勢開闊,四平八穩,太陽升起,照耀得通亮。

    陳三郎持劍,左顧右盼;逍遙富道則拿出了壓箱子的那卷古樸符籙書卷,此物乃嶗山傳承之寶,其中奧妙無窮,只是他修為不夠,許多功用發揮不出。除此之外,還有兩名蝦兵,呆頭呆腦地守在兩側。

    看著這兩名蝦兵,其中一頭還斷了一根胳膊,逍遙覺得肉疼不已,臉頰上的肉都抖了抖:

    陰陽葫蘆裡面空空如也,就是說眼前這兩頭蝦兵已是最後的倖存者。

    那可是精挑細選、耗費許多心血精力才練出來的第一批道兵呀,經此一役,折損嚴重,就剩下可憐巴巴的兩隻了。

    接下來還有嚴峻考驗,只怕這兩隻也保不住。

    「哼哼……」

    道士心中一股氣,潑喇喇直冒腦門。

    好在回去涇縣之後,那邊的水族蝦兵數量頗多,可供篩選,進行新一批道兵的訓練。到時候,又得閉關,辛苦一場。

    「道士,你說它們會藏在哪裡?」

    陳三郎問。

    逍遙富道臉色陰沉地一指那道觀:「十有會在裡頭。」

    「哦,你如此肯定?」

    「那道人在道觀供奉邪神,以此為根基,並用做祭壇,召喚出修羅煞影,豈會輕易離棄而去?再說了。它們還得依附在邪神附近,吸納力量了。」

    對於其中玄虛,逍遙甚有瞭解。

    想到見到那尊邪神像時的情況。尤其一對迸射紅芒的眼瞳,陳三郎覺得印象深刻,又問:「難不成,那尊邪神像已經萌生了靈性?活過來了?」

    逍遙富道面色有些凝重,點一點頭:「有此可能。」

    修羅教是蠻州第一大教,傳承年久,掌握著許多超乎想像的術法。鐵冠道人能在嶗山進行血祭,召喚出修羅煞影。定然有所依仗。至於神像具備靈性,其實並非什麼罕見的事

    神廟神像,香火供奉,往往有玄機。比如一般的河神廟山神廟那些,幕後自有生靈盤踞,間或靈驗。

    這個世界,道法現世,妖魔出沒,本就不是一個尋常的世界。

    陳三郎眉頭一揚:「如此正好,不用到處找。有靈性又如何?吸血邪祟,一劍劈了便是。」

    逍遙富道沉吟道:「雖然確定目標,但貿然進去。只怕會吃虧。對方盤踞經營已久,定有準備。」

    看往道觀的眼神,掠過刺痛之感。

    這道觀。以前可是嶗山的神聖之地呀,供奉著祖師爺,道君的神像,然而道統破落,那些供奉全部被破壞掉,反而被一尊邪神取而代之。何等奇恥大辱?

    逍遙的心頭都在滴血,同時憤懣湧上來。只恨不得立刻衝殺進去,將那邪神像砸個稀巴爛。

    陳三郎同意他的觀點:「那麼以你之意,有何妙計?」

    逍遙富道緩緩道:「這間道觀裡面有個地窟……」

    陳三郎耳朵都豎起來了:「道士,難道你跟我所說的秘寶便是藏在地窟之中?」

    逍遙鄙視了他一眼:「那樣的話,還能等你我來取?早被人挖走了。」

    陳三郎一想也是,地窟固然隱秘,但被有心人惦記,挖地三尺,也會發現的。

    「你的意思是?」

    「地窟有一座陣法,換做『七竅鎖魂陣』。」

    陳三郎聽著,摸了摸下巴:「這陣法的名字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比那五方玄雷陣如何?」

    「相比的話,我那禁制簡直小巫見大巫,螢火比之明月。」

    陳三郎古怪地看著他:「道士,難得見你如此謙卑呀,難道被陽光普照之後,你轉性了。」

    這傢伙向來喜愛扮「高人風範」,當仁不讓的主,滿嘴跑火車。

    「去。」

    逍遙啐了一口:「此陣可是本道師尊親手所設,豈會尋常?」

    「原來如此……」

    陳三郎恍然,不再打岔,靜聽下文。

    念及師尊,逍遙露出緬懷之色,略一停頓,才繼續說下去:「這陣法啟動後,能大幅度克制陰魂……」

    陳三郎忍不住插嘴問:「修羅煞影屬不屬於陰魂類?」

    「當然是。」

    陰魂是個比較大的概念,囊括種類不少。

    陳三郎眼神一亮:「這麼說來,開啟禁制,便可直接將它們滅殺了?」

    逍遙富道回答:「理論上如此,但首先我們得進入地窟啟動陣法。」

    陳三郎想到關鍵處,忽問:「這陣法會不會遭受破壞?」

    先前石屋子那座五方玄雷陣,偷工減料,就差點害死人。逍遙師傅親手佈置的陣法,想必不會是次品。問題在於道觀被鐵冠道人當做是大本營了,自然會進行各種改造,誰知道會不會把這七竅鎖魂陣也給改造掉了。

    「絕不會。」

    逍遙富道語氣十分堅定,篤信非常。

    在這等事情上他可不會含糊,既然如此肯定,自由其理由,陳三郎也不尋根問底。

    「那好,我護送你進去地窟。」

    逍遙富道一愣神,斜著眼看他:「你護送?」

    「怎地,瞧不起本大人?」

    陳三郎曬然一笑,斬邪劍微微舉起,在陽光的照耀下,劍鋒閃露出一抹動人的寒芒。

    逍遙富道眼勾勾盯著這把劍看,他早察覺此劍的奇特。只是不管怎麼看,都觸動不到劍上的氣息波動,和普通劍器無異。

    但顯然,這絕非一把平凡的劍。

    「書生,在石屋子的時候,你用劍在牆壁上刻字,是否做了功夫?」

    陳三郎呵呵一笑:「你現在才想起來,反應未免過於遲鈍了些。」

    逍遙富道嘆息一聲:「原來如此,可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他很想不通,對方在牆壁刻字,刻畫的還是非常隨意的一句話,怎麼就能與五方玄雷陣結合,產生共鳴,然後給予鐵冠道人一記沉重的反擊呢?

    陳三郎笑道:「如果我說我是通過這把劍做到的,你信不信?」

    逍遙富道盯著劍,下意識點頭:「我信。」

    「信就行了,開始準備吧,我們殺進去。」

    陳三郎不想說太多,事實上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因為他的確是借助了斬邪劍的玄奧之力。

    自從《浩然帛書》翻過新書篇,境界嶄然,對於斬邪劍的促進更上台階,心中無邪,漸進不惑,劍身上蘊藏的某些威能也慢慢被開發而出。

    越是如此,陳三郎就越覺得這把小龍女贈送的劍器神奇,來歷非凡。

    當前,只不過才發揮出了兩三成的威力而已,潛力無窮。

    逍遙富道也不拖沓,略作準備,便與陳三郎並肩一起,再度進入到道觀當中。

    外面陽光普照,道觀內卻被一幅幅黑布籠罩,顯得陰沉,只有神台上的紅燭光線,飄忽不定。

    陰風起,黑影現,殺機如潮!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5
第兩百六十三章:道觀危機,急轉而下

     陳三郎與逍遙富道剛進入道觀,便有陰風掛起,黑影綽綽,有些從神像後面冒出,有些從地面上浮現,一條條怪異的影子呼嘯著撲過來。

    逍遙覺得有些發毛,展開傳承符卷,張口咬破左手中指,將鮮血滴落在符捲上。

    染了血,這符卷頓時產生變化,蕩漾出一圈乳白色的光華,並且在不斷擴散,最後圍繞在他與陳三郎的周圍,形成一層保護罩。

    陳三郎雖然說要護送,可逍遙富道始終覺得不大放心,還是祭出壓箱子的神通才是最安全的。

    光華罩身,蜂擁而來的修羅煞影察覺到了忌憚的氣息,不敢過度靠近,只圍著在外面,嘶吼呼嘯。

    逍遙富道心中歡喜,那些修羅煞影果然畏懼此寶,那樣就好辦了,兩人慢慢移動,直接前往地窟入口即可。

    「哈哈,書生你覺得如何?關鍵時刻,還得瞧本道手段。」

    洋洋得意。

    陳三郎嘴一撇,不置可否。

    轉過神像,來到後面,這裡的修羅煞影密密麻麻,多得令人髮指,看上去黑壓壓一大片,彷彿洞窟裡的蝙蝠般,成群結隊,讓人見著,就覺得心裡發麻。

    「我的乖乖,起碼兩三百隻……」

    陳三郎吞了口口水,這等數量規模,比剛才要多了一倍。正說明修羅血祭仍在發酵繼續,源源不斷生產出來。不過轉念一想,原本山上的賊寇好說也有四五百人,估計全部被殺了。若是統統轉化為修羅煞影,只怕還得漲。

    這等邪法。真是駭人聽聞,若果修羅教大行其道。那整個天下豈不是成為人間地獄?

    逍遙瞥他一眼,似乎洞悉其心思,慢慢道:「書生,修羅血祭不是那麼容易施展的,需要收集上百種珍稀材料……對了,本道終於想明白為何他們會選在嶗山,原來打得是這種主意。」

    他突然想明白了某些關竅,臉色變得難看。

    陳三郎問:「什麼主意?」

    「神蠶。」

    「啊!」

    「據說此異蟲能使得修羅血祭大幅度增加殺傷威力,加入進去後。召喚出來的修羅煞影天生具有毒素,十分厲害,既是鬼物,也是毒物。」

    陳三郎聞言,不禁張大了嘴巴:要是如此,那修羅教輔助蠻州石破軍,召喚出這麼一隊修羅煞影來,豈不是所向披靡,無往不利?誰還能與其爭鋒呢?

    逍遙呵呵一笑:「你也不必過分擔心。這只是古書記載的一個說法,真假尚且不知。再說了,修羅煞影乃邪祟,本身具備諸多短板缺點。最顯著的一點便是見光死。或者抱出幾隻大紅公雞來,也能將它們嚇跑。」

    陳三郎聽著,深以為然。要是肆無忌憚,毫無克制。那還得了。

    其實修羅血祭是修羅教中一門傳承古法,多有遺落。並不完善,因此教派派遣人手四處佈置,進行試驗,總結經驗。

    嶗山鐵冠道人,便屬於其中一處。

    修羅血祭並非簡單地把生人殺了就可以成功了,事先得篩選生人,並暗暗種下特殊的蠱蟲,這才能召喚出修羅煞影。

    鐵冠道人以嶗山為根基,經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按照原計畫,施展修羅血祭起碼要等到石破軍攻打雍州時才會發動,從而裡應外合,成就霸業。

    然而逍遙富道和陳三郎的出現,打亂了佈置。鐵冠道人本想拿下逍遙富道,逼問神蠶之事,不料對方實力超乎想像,根本打不過。逃回山上時,鐵冠道人深知逍遙富道這趟返回嶗山,可不是故地重遊,而是要重拾舊江山,巢穴眼看保不住。被逼無奈之下,他乾脆發狠,提前進行了修羅血祭,要召喚出修羅煞影將逍遙富道與陳三郎擊殺。

    施展血祭,反噬之下,鐵冠道人也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情感理智盡皆喪失,只剩下對於修羅神的信仰。

    言歸正傳,逍遙富道和陳三郎在符卷光華的保護下一點點逼開一條路徑,前往地窟入口。

    只是此地的修羅煞影實在太過於密集,一些靠得近的在符卷光華的逼迫下,形體猙獰地撞了上來。

    砰!砰!砰!

    彷彿不怕死的飛蛾撲向火焰。

    逍遙富道這卷符籙非比尋常,傳承漫長歲月,上面記載著好些厲害的神通術法,相當於一部多功能,且不會衰竭的神奇符籙。

    當然,前提在於驅使者有足夠的法力灌注進來才行。

    逍遙咬破指尖,滴上精血發動了其中一門神通,可用作防禦。與此同時,也得不斷輸入法力進去。

    這不是一件鬆鬆活兒,好像身上的血在不停地往外流淌。如果時間久了,超過臨界點,人將會元氣大傷,癱倒在地,形同廢人。

    逍遙計算過時間,一切順利的話,耗費的法力尚可接受,到時進入地窟,啟動機關,激發七竅鎖魂陣,整件事都會被畫上句號。只是他也沒想到裡頭有著這麼多的修羅煞影,眼下一頭頭奮不顧身地撞上來。每一次撞擊,他的心坎都不禁跳一跳,受到了衝擊。

    這情況加劇了法力耗費的程度。

    逍遙富道不由皺了皺眉頭。

    唰!

    前面的修羅煞影忽然自動讓開,讓出裡面一道身影。

    鐵冠道人!

    他盤膝而坐,一動不動,全身披著黑色的布帛,看上去,彷彿是一具被包裹住的乾屍。

    驀然間,這道人一直緊閉的雙眼睜開——這是怎麼的一雙眼睛呀,或者根本已不是眼睛,只是兩團跳動的焰火而已。

    陳三郎看見,頓時想起第一次進入道觀見到那邪神神像時的情景,神像頭盔包裹下的眼眸,大概如此。

    鐵冠道人睜眼,張口尖嘯,聲音如芒,好像一根根鋒銳的針不住地往耳朵裡刺。

    逍遙面色劇變,對方怎地像發狂似的,實力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更要命的是聽到尖嘯,無數的修羅煞影也變得瘋狂。如果說剛才撞過來的那些,或多或少屬於無處可避而做出的選擇,那麼現在潮水般撞擊過來的,就是純粹的自殺式衝擊了。

    嘭嘭嘭!

    雨打芭蕉,狂暴如雷。

    凝聚而成的巨大衝擊差點讓逍遙富道眼前一黑,陣陣眩暈感翻湧上來。原本步步為營能夠來到地窟入口的情況急轉而下,產生了極大的危機,再也輕鬆不起來。

    擒賊先擒王,必須斬殺鐵冠道人。

    只是,現在的樣子,怎還能騰出手去?

    逍遙心中叫苦。

    「關鍵時刻,還是我來。」

    陳三郎開口說道,手持斬邪劍,忽然脫離了符卷光華的保護,邁步走了出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5
第兩百六十四章:劍符初現,輕描淡寫

     「小心!」

    見到陳三郎離開符卷光華保護,邁步走向密密麻麻的修羅煞影,逍遙富道脫口叫道。

    果不其然,無數陰影已經猙獰地撲向陳三郎。

    嗤!

    尖銳的破空聲起,但見一道寒芒閃掠,所到之處,陰影哀鳴,隨即竟如泥沙般簌簌掉落。

    這一幕被逍遙富道看在眼裡,大吃一驚:「怎麼可能?」

    修羅煞影雛形無實體,其實便是一道遊魂,否則的話,也不至於如此懼怕陽光普照,以及雄雞鳴啼。然而眼下在陳三郎的劍光下,修羅煞影竟被斬成齏粉——它們被消滅其實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如何能出現這般結果?

    這已經超出了逍遙的認知範疇。

    一劍揮去,斬殺陰影,陳三郎信心大增,再一劍出。

    此刻手中的斬邪劍,彷彿出現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劍刃泛光,呈淡紅色,看上去,如同一柄燃燒著的劍器。

    火劍!

    火光所到之處,陰影粉碎如雨。

    眾多修羅煞影感受到了某種無比的恐懼,它們本來無情感無理智,只是還存留著本能。

    恐懼源於本能。

    這種負面情緒本來絕不該出現的,可偏偏產生了,這使得它們居然違背了鐵冠道人的號令,而拚命地往後面閃躲。

    逍遙看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陳三郎手中的那柄劍,彷彿第一次見到一樣。

    此劍究竟為何等品階?依照目前的威力,分明超越了法器的範疇。難不成竟是一柄法寶?

    陳三郎擁有法寶?

    道士頓時覺得這世界變得太不真實,有點做夢的感覺。

    逍遙富道背負師門復興的重任。還有那必須洗刷的仇恨,只是行走人間。多以嬉戲面目示人,看似玩世不恭,很不正經,實在內心深沉,只不過不善於表達而已。

    對於陳三郎,他自以為是瞭解的。

    隨著彼此結識的時間越來越久,相觸的機會越來越多,兩者間的瞭解自然進一步加深。

    他知道陳三郎不是一般的讀書人,更不是傳統的官宦。而是一名修者。故而常因此而奚落取笑,認為陳三郎既然有修煉的天分,便該脫離紅塵,專心求長生,何必還戀棧功名利祿,貪圖人間富貴?

    別看逍遙富道張口閉口嚷著娶媳婦,其實也就是嚷嚷而已,以他的眼界,怎會隨便娶個普通的凡俗女子?要找。也得找個志同道合的道侶。

    走的路不同,注定了眼光的不同。

    是以他很不明白陳三郎的所作所為,讀書寫字考功名,當官。整天被俗務纏身,為民請命……

    諸如此類,在逍遙富道看來。都是會阻礙修煉的煩雜事宜。

    修道不易,自當更加珍惜。

    疑惑之餘。逍遙富道一度懷疑陳三郎種種行徑,就和不少修者一樣。只是為了到紅塵歷練——其實他自己離開嶗山,遊戲人間,未嘗不是一種自我淬煉。

    紅塵是個大染缸,出入染缸,卻能淬煉本心,增進道行。

    這是修界公認的一個道理,因此許多年輕一輩的弟子,往往會被門庭長輩派遣下山,行走天下。

    逍遙富道曾暗中觀察許久,也曾旁敲側擊打探,但都沒有從陳三郎口中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唯一的線索便是陳三郎與水族之間的關係,至於陳三郎師傅是誰,學的什麼功法,統統是個謎。

    其實陳三郎的身份背景很是清楚,其自幼生長在涇縣,少年書呆子,屢考不中,在弱冠之前,不曾出過遠門……

    一言以蔽之,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

    正因為如此,逍遙富道覺得對陳三郎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

    但今天,陳三郎手持長劍揮殺修羅煞影,卻讓道士之前建立起來的瞭解轟然倒塌,全部顛覆。

    「好個書生,既然能如此輕鬆自如地斬殺修羅煞影,那麼昨夜何必逃之夭夭,慌不擇路?」

    逍遙富道恨得牙癢癢的。

    「好哇,讓你扮豬吃老虎,要知道扮豬扮得多了,真得會變成豬的。」

    道士決定等解決掉修羅煞影后,要好好跟陳三郎「探討探討」一番。

    其實他以為陳三郎故意藏私,扮豬吃老虎,卻是冤枉陳三郎了。斬邪劍能克制邪祟不假,但修羅煞影太多,陳三郎當其時能驅使幾次斬殺?要知道每駕馭一次斬邪劍,都得耗費巨大心神精力,如果不間斷地飛了三四次劍,不用修羅煞影上身,這人直接就累死了。

    故而對於斬邪劍的使用,陳三郎一向都是謹慎,不到必要時,絕不使用,留著壓箱子的。先前在客棧斬殺賊寇所用的「仗劍術」,更多的是屬於武功範疇,而不是神通,更未激發斬邪劍的真正威能,僅僅借助劍器本身而已。

    通過劍身激發鋒芒光華,卻又最大程度地減少耗損,乃是在石屋子中觀摩那五方玄雷陣而突然得到的啟發,從而對《浩然帛書》有了一個新的領悟,姑且可命名為「劍符」。

    以劍畫符,符,即為字,能把威能蘊藏在筆畫勾勒當中。

    當然,眼下的啟發領悟尚處於摸索階段,未曾完全掌握。但施展出來,對付修羅煞影卻也足夠了。

    手持斬邪劍,如同手持筆墨;每一劍揮灑,就像拿著筆在空中寫字。筆畫成,光華閃耀,陰影灰飛煙滅。

    劍符初成,輕描淡寫,有著淡雅的美感。

    只是損耗雖然大幅度降低,可依然得費神費力,也不可能揮舞太久。時間寶貴,陳三郎直搗黃龍,將十數隻擋路陰影絞殺之後,便衝到了鐵冠道人身前,舉劍,乾脆利落地當頭劈下。

    鐵冠道人似乎察覺到了莫名的危機,大吼一聲,他手中已無兵器,就直接舉起手臂來格擋。

    咔嚓!

    劍落手斷。

    鐵冠道人渾然不覺痛楚,張開大嘴,其嘴裡竟長出了森森利齒,如同一頭發瘋的野獸般撲過來咬陳三郎。

    「可憐,可嘆……」

    陳三郎側退一步,反手一劍,卻用上了仗劍術的精妙,劍鋒不偏不倚地就刺入了鐵冠道人的胸膛,光華爆發,邪祟辟易。

    鐵冠道人眼眸的紅芒一點點熄滅,最後恢復成正常人的眼睛,他喉嚨「咯咯」聲響,望了陳三郎一眼,彷彿得到瞭解脫,並無多少痛楚之意,隨即倒了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6
第兩百六十五章:後山斷崖,寶藏風雲

     斬殺鐵冠道人後,諸多修羅煞影沒了主心骨,顯得一陣慌亂。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平安進入地窟,逍遙富道施展秘法開啟了那七竅鎖魂陣。該陣法平時隱藏於地下,非得特殊媒介不會觸發,而這個媒介,只有逍遙富道掌握。

    陣法開啟,將整座道觀都籠罩其中,一舉把所有修羅煞影給滅殺掉,神壇崩塌,供奉滾落,那尊邪神像當中炸開,化為滿地碎塊,再尋不著絲毫靈性魔力。

    做完這一切,逍遙富道跪地痛哭,成了個淚人。

    道統破落,道場被邪神佔據,鬧得烏煙瘴氣,血腥盈鼻,作為唯一嫡傳弟子,逍遙既感到悲憤痛心,又覺得負疚不安。

    哭了一場,他起身開工,裡裡外外,花費了一個多時辰將道觀收拾得整齊乾淨。

    陳三郎也不在邊上閒看,幫手幹活。

    弄好之後,陳三郎洗了把手,問:「道士,你是不是決定留在嶗山了?」

    逍遙富道卻搖了搖頭:「我不能留在這裡。」

    陳三郎一怔,有些不明白。

    逍遙緩緩道:「眾矢之的,不可為也。」

    陳三郎想了想,明白過來。如果逍遙回歸嶗山的消息傳揚出去後,很可能會引來諸多門庭的覬覦,必生事端。再說了,與青城結下來的梁子已是死仇,那逃走的青城道士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找上門來,以逍遙現在的修為實力,根本守不住山門。

    「書生。師尊臨終曾有託付,說天下大亂在即。讓我下山尋找機緣,或有光復門庭的希望。無奈我尋來尋去。終無所獲,倒是與你結識。有時候我就想,你會不會就是我的機緣?」

    逍遙富道說著,斜眼瞥來。

    陳三郎乾咳一聲,挺起胸膛,倒做起了高人風範。

    道士看多幾眼,始終覺得迷惑,瞧不清楚,嘆息一聲。不再多言。

    都說天機隱晦,不可揣測,不可洩露,就連青城龍虎那些專注氣運研究千年的門庭,都不敢說瞭若指掌,盡在掌握,自家一介修者後生,又怎能洞悉明了?不如隨緣也罷。

    陳三郎摸了摸鼻子:「我說道士,門戶清理完畢。是否做正事了?」

    他在惦記神蠶絲。

    逍遙富道回答道:「這就來。」

    嶗山雖然道統破落,門戶不保,但終究經營千百年,留有不少後手招數。對此陳三郎頗有體會。別的不說,光是五方玄雷陣與七竅鎖魂陣兩座陣子便足見一斑。可笑那鐵冠道人盤踞嶗山許久,都不曾發現。由此可知。嶗山的陣法禁制,確實有獨到之處。

    逍遙富道帶著陳三郎來到後山。

    嶗山甚大。峰巒多座,這後山卻不是主峰的後山。而在另一座山峰上。

    此山比主峰要矮得多,不過十分險峻,山上多石頭,塊壘如潮,大塊大塊的岩石遍佈山體。岩石裂縫間生長著一些灌木叢,綠色郁蔥,頗是喜人。

    石頭縱橫,地勢複雜,要不是跟著逍遙走,陳三郎自己一個人來的話,根本繞不清楚,都不知道往哪兒鑽。

    七繞八拐,一時在岩石上跳躍,一時在石洞中穿行,陳三郎相當懷疑這整一座山會不會就是一座大陣,分各種門戶,不走正確的話都兜不出來。

    一路上,逍遙很是謹慎小心,時而疾行,時而緩步,還會突然間拉著陳三郎躲起來,觀察好一會後,沒有發現有尾巴,這才又閃出來,繼續前行。

    搞得陳三郎也有幾分緊張,左顧右盼,生怕突然間殺出個敵人來。

    好在一路安然無事,連野獸都不曾碰到一頭。

    約莫大半個時辰,終於抵達後山。

    後山是一扇斷崖,往下看深不知幾許,見不到底。崖下有白雲繚繞,阻隔了視線。

    陳三郎東瞧瞧,西望望,心裡猜測那神蠶會生活在哪兒?莫非在崖下面?嚇,下去的話可不容易。

    逍遙富道不說話,徑直盤膝打坐,眼觀鼻,鼻觀心,神態十分莊重。

    陳三郎看了看,心裡嘀咕:難不成這是開啟某些禁制陣法的禮儀?

    於是有樣學樣。

    道釋兩家,對於禮儀之法都很有講究,尤其注重虔誠。比如釋家講經,事前需要沐浴更衣,洗手焚香等,一系列的準備功夫做完善後,這才登台。道家的繁文縟節少些,但某些程序依然不可忽略。

    一刻鐘後,逍遙富道睜開眼睛,見到陳三郎坐在身邊,問道:「書生,你搞甚名堂?」

    陳三郎回答:「你做什麼,我便做什麼。」

    逍遙嗤之以鼻:「本道故地重遊,突然想起幼年時曾跟隨師父在此打坐,有感而發,故而緬懷。難道你小時候也來過這裡嗎?」

    陳三郎跳起來:「我第一次來到此地,見山清水秀,景色宜人,遂有感而發,打坐靜思,體會領略,醞釀詩情雅興,你知道什麼?」

    這也行?

    道士啞然失笑,原本抑鬱的心情倒一掃而空,清朗了許多。

    陳三郎咳一聲:「好了,該緬懷也緬懷了,該醞釀也醞釀了,時候不早,抓緊為好。」

    上午時分明明是個豔陽天,如今烏雲隱隱,陽光收斂,竟像要下雨來。

    逍遙富道望瞭望天色,忽道:「好,你且在崖上等,本道先下去取東西,很快上來。」

    陳三郎答應了。

    本來計畫便是如此,先讓逍遙富道取門庭秘藏,拿到裡面的寶貝,然後再去降服神蠶,取神蠶絲。

    逍遙富道一直沒有言明秘藏的具體地點在哪裡,也沒有說神蠶在哪兒,不過涉及門庭**,不說也無妨。

    陳三郎並沒有探尋別人**的嗜好,同理,他也不高興別人對自己尋根問底。

    言畢,道士長袖揮舞,亮出傳承符籙,光華閃耀,將身子裹挾住,整個人如同一隻鳥兒便朝斷崖掠去。

    「好道士,手段層出不窮呀。」

    陳三郎看著,嘴裡喃喃道,不乏羨慕之色。求仙問道,人心所向,嚮往的除了成仙長生之外,諸多神奇的神通手段更是普通人極為渴望掌握的。陳三郎雖然是個修者,但不走尋常路,反正至今為止,距離那等乘雲駕霧的傳統修者甚遠,倒是水遁上有造詣,可惜這邊多山少水,無處施展。

    山風驀然大了些,天色轉暗,但見烏雲開始濃稠籠罩,大雨將至。

    陳三郎等不多久,就見光華包裹著逍遙富道從崖下飛騰而起,他手中提著一口長條木箱子。

    取到秘寶了!

    陳三郎欣喜相迎。

    逍遙富道剛落地,目光熠熠,忽而大喝:「何方道友,請出來一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6
第兩百六十六章:龍虎天師,風雲突變

     「何方道友,請出來一見!」

    逍遙富道一句話讓陳三郎心裡一個格楞,抬頭看去,就見岩石後面慢慢走出兩個人來。

    其中一個,正是「故人」,青城道士正光;另一個也做道士打扮,身材略矮,一張醬紫臉,留著短鬚,兩道眉毛甚粗,目光有神。

    這道士身穿道袍,襟上繡著一個獨門標誌。

    逍遙富道識得,一字字道:「龍虎山?」

    那道士哈哈一笑,聲音颯爽:「你這小道士倒還有些眼光,識得本道來歷。識趣的話,把箱子扔過來,念在你我都是同道中人,本道不會趕盡殺絕。」

    正光道長冷笑一聲:「張師兄,來之前咱們可是說好的,他們得交給我處置。」

    那張師兄一聳肩,不以為然:「沒問題,不殺死就行,其他悉聽尊便。」

    正光道長面色緩和了下來,這兩人落在自己手裡,殺死反而太過於乾脆,不如慢慢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洩心頭恨。

    這一趟接受師命下山,原本滿懷壯志,傲氣凌雲,暗暗立下誓言,不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誓不罷休——師尊座下有著多名弟子,弟子之間存在著明爭暗鬥,一直不曾停歇。他們幾個弟子接到師尊之命,分頭前往各個州域,其實便是一種競爭關係,看誰的目光更準,看得更長遠,輔助明主,成為潛龍,問鼎天下。

    說白了,這也是一次校驗眾弟子修為的一次實踐。

    正光與正德兩個接到的任務是先去蠻州。再轉道涼州。該任務有點不討好,周轉萬里。畢竟他們早就有些明確。蠻州石破軍這個出頭鳥並非什麼好鳥,殘暴好殺。也許起初之際能靠血腥威懾民眾,橫行一時,可戾氣始終不是正道,不可持久,難成大事。

    果不其然,到了蠻州,遠遠一看,石破軍氣運如火爐,乍看旺盛。實則薪柴全部塞在了爐灶裡頭,燒完就沒了。

    於是兩人不作停留,當即離開蠻州,經雍州,前往涼州。

    涼州自古苦寒,但苦寒地往往出雄才,多猛將。加上涼州位於邊疆,戰事連綿,兵將無不善戰驍勇。論精銳,首屈一指,獨步天下。更重要的是,以前負責鎮守涼州的。乃是七王爺。

    眾所周知,當今聖上病入膏肓,不久於人世。而七王爺是很有希望坐上皇位的那一個。

    七王爺雖然已經奉召入京,但他的根基還在涼州。正光兩個入涼州。實則就是輔助七王爺。

    這麼算來,卻又是一樁好差事了。

    當然。能否取得七王爺信任,入主幕僚,這就得看他們的本事。

    兩名道人信心滿滿,青城道統,可不僅僅只會望氣堪輿,帝王相術,兵韜謀略等,統統涉及。

    諸多道家門庭中,青城與龍虎可以說是入世最深的。

    躊躇滿志,氣揚高遠,不料進入雍州,路經嶗山準備打尖時,就遭到了悶棍。這一記悶棍敲得至今還沒有回過神來。

    師弟被虜,生死不明,自己被打得落荒而逃……實在是平生奇恥大辱,滔滔江海都無法洗刷乾淨。好在他偶遇龍虎山的張師兄,兩個聚頭,一拍即合,再度殺上嶗山。

    青城和龍虎兩脈道統有些近似,因此也成為直接的競爭對手。不過彼此畢竟都是道家一脈,不會撕破臉。間或之際,還會進行些交流。

    正光與張師兄便是在一次門庭交流中結識的,頗有些情誼。

    龍虎一脈,所學甚雜,能驅鬼神,可役金印,還會符籙,另外煉丹也煉得相當出色。龍虎天師,在歷史長河中經常被天子請入京城,擔任國師一職,很得聖眷。

    然而到了夏禹王朝,龍虎天師失去了國師之位。龍虎山的失勢與整個道統的式微息息相關,畢竟道門衰落,釋家大興,已是大勢。

    龍虎山自此隱忍,他們施展神通,望氣觀運,知道亂世將起,會是一個重新崛起的大好機會。

    近年來,龍虎山弟子行走天下,活躍度不比青城差。只是他們偏向豫州、青州、冀州等地,隱隱與側重南方的青城相對。

    張師兄出現在雍州嶗山,自非偶然,其實正光正德兩個到達嶗山,要在此地停留,也絕不是心血來潮,而或遊行觀光的。

    正光圓睜雙眼,大踏步走出來,指著逍遙富道,喝道:「我師弟呢,他在哪裡?」

    逍遙與陳三郎並肩而立,手中已經亮出了傳承符卷,冷笑道:「你那倒霉無用的師弟,早被本道投入葫蘆,化作了一灘血水。」

    正光一聽,呀呲欲裂:「你敢?」

    幾乎忍不住要暴走殺上來。

    逍遙哈哈大笑:「就許你殺人,不許人殺你?這是什麼道理?」

    話題一轉:「兀乃龍虎山的道友,這一位乃是當朝狀元郎,七品縣令官。我可記得,你們龍虎山,與官宦相交甚深,不犯官家,今日難道要破戒?」

    張師兄一怔,凝神看往陳三郎,打量了一會,疑問:「這位書生莫不成便是連中三元的陳原,陳狀元?」

    陳三郎倒沒想到己家名頭響亮至斯,連出家人都知曉。

    出家人當然不會太在於讀書人的事,問題在於陳三郎衣錦還鄉,路經洞庭之際,得龍君邀請,赴龍城宴飲,這就有點講究了。

    龍君乃萬妖之祖,本身也愛好舞文弄墨,喜歡結交才子,請陳三郎賦詩倒說得過去。只不過當今時勢敏感,門庭勢力紛紛入世,龍君此舉,未免讓人浮想聯翩,想到其他的事情上來。

    甚至有人猜測,這陳三郎會不會是時勢中關鍵的一枚棋子呢。所以,對於陳三郎的調查就開始多了起來。

    張師兄聽過陳三郎的名字,也讀過其幾首詩詞作品,以及那篇名滿天下的《岳陽樓記》,觀文見人,頗是好奇,如今聽到逍遙富道的介紹,半信半疑。由不得他不懷疑,堂堂狀元郎,涇縣縣令,怎麼會突然間離開衙門,萬里迢迢跑到雍州來呢?

    太不合理了。

    從官場的角度上看,這可是擅離職守,屬於大罪。

    正光冷笑:「一派胡言,無端污了出家人的臉面。廢話少說,還我師弟來。」

    他認為正德師弟還活著,被逍遙富道抓住成為了俘虜,於是揚起拂塵,千絲萬縷,毫光閃現,猛攻而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6
第兩百六十七章:頂上氣象,貽笑大方

     「慢著!」

    張師兄出聲喝道,阻止了正光道長的攻擊。,

    見狀,正光面色變得十分難看:「張師兄,你這是何意?」

    張師兄目光熠熠,緩緩道:「正光師弟,你且觀望一下那書生,再做主張不遲。」

    聞言,正光有些不情不願地罷手,運起望氣術去看陳三郎。

    這一看,不由吃了一驚:「這是……」

    但見視線所望,一團氣息騰騰,蔚然成氣象。

    「此子竟成了氣象?」

    正光十分驚疑。

    要知道人之氣,蔚然成簇,攏聚到了一定程度,這才會形成氣象,否則便是散雜一片,零零散散的。而要想成就氣象,首先本身得有大聲望,人心所向,以及要經營有基業,久而久之,漸漸養出來。

    符合以上條件的,多為官宦中人。

    當然,凡事無絕對,有些大文豪,大賢者,也會凝聚出氣象。不過他們的氣象與官宦中人是頗不相同的,存在莫大區別。

    氣象講形,形狀至關重要。

    這些都是《望氣術》中記載的道理,青城一脈奉為金科玉律,極為信賴。所以當下正光見到陳三郎頂上居然生成氣象,第一反應就是覺得眼花看錯。

    怎麼可能?

    陳三郎年紀輕輕,何德何能成就氣象?難道他是黃胄出身?又或者是王侯之後?

    即使一方封疆大吏的子裔,自幼錦衣玉食,百般貴養教誨。有氣運加身,都未必能在弱冠之年便養成氣象。

    太難了。雖然富貴權柄能傳承,但人望資歷。都是實打實的東西,不可能憑空獲得。缺乏了這些,就算獲得繼承,也守不住基業。

    正光趕緊揉了揉眼睛,再定眼看去,臉色變得古怪起來。

    陳三郎頂上的氣象依然,證明它確實存在著,只是這氣象有些怪異。

    其中代表時運的氣息泛青,這是時運不佳的表現。縱然不至於成黑色。霉運當頭,但發青的氣息也算有點倒霉了,這般時運的人,做起事情來必定多磕碰,不會順利。

    而代表命氣的氣息為白色,其上附帶一點點黃。

    這命氣也算不得多好,有官身,可品階不高。

    在風水學上,命氣為出身。這是很難改變的。俗話說「天生好命」,出身豪門,命氣自帶富貴氣,天然佔據優勢。至於窮苦出身的。自是百般磨難,命途坎坷。

    命難改,卻不至於絕對。但總地來說。不同的命,獲得同樣的成功。窮苦出身者定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代價才行。

    陳三郎的時運和命氣都屬於一般水平,然而兩者結合。竟凝聚成了氣象,這就令人驚詫了。

    那氣象,瑩瑩一團,凝而不散,聚而不分,確鑿無疑。只是顯得隱晦,彷彿被某些氣機給遮掩住,又或者根本未定型,故而暫時無法確定形象為何物。

    正光根本沒有想到陳三郎的氣息一直都在發生變化,要是他的師兄正陽道長還在生,見到這一幕,只怕感覺大有不同。

    不管怎麼說,氣象就是氣象。

    正光第一時間就想到一個可能性,那就是先前逍遙富道所說的是真的,眼前這書生正是今朝新科狀元郎。

    狀元郎的事蹟早已傳遍天下,正光也有耳聞,畢竟龍君請飲那一遭非同小可,修界頗為關注。

    陳三郎的官宦身份在他眼中其實並不怎麼忌憚,狀元又如何?也就一介七品縣令官罷了,雖然聽說得聖恩,但皇帝已是日薄西山的命,等待新皇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已是不同世界。

    青城派遣弟子入世,打的是廣撒網的主意,各個弟子分頭而行。看起來有點投機取巧,想面面俱到,往往一無所獲,實則是青城掌教的一步棋而已,要先挽回正陽失敗後的危機。

    天下大亂,潛龍欲動,但並非一定說夏禹王朝就會傾覆的,夏禹龍氣固然式微,但未嘗沒有轉機。正光兩個去涼州,打得便是這個主意。既然有把握能入主皇子幕僚,又怎麼會怕一介七品縣令官?

    倘若畏手畏腳,大事安能成?

    問題在於他不在意,張師兄那邊卻不同。

    龍虎道統,自古便有信條:不與官爭。正因為如此,門庭在修界中聲名不咋地,被嘲諷為「朝廷鷹犬」,富貴氣多於道家氣。

    這倒是實話,龍虎一脈,其實就是一個偌大的家族,田產傢俬,不計其數。若按財產論,足以成為一方豪門。只是他們一隻腳踏在紅塵,一隻腳留在修界,顯得特殊罷了。

    然而道統祖訓,門下子弟無不謹記遵守,奉為原則。

    剛才張師兄觀望陳三郎,見氣象生,對其身份已經信了**成,這才叫住正光,不要動手。

    張師兄不出手的話,正光並無十足把握拿下逍遙富道,不由氣急:「張師兄,就算他是狀元郎,又豈能壞了咱們大事?」

    其見著陳三郎就來氣,怨憤不比逍遙富道少。昨晚在鎮上時,正德師弟被符籙束縛住,可是被這該死的書生一板凳一板凳地掄著來打。哦,對了,這書生似乎武功不弱,下手狠辣得很。

    張師兄撫了撫鬍鬚,眼眸有精光掠過,稽首道:「陳狀元有禮了。」

    倒是十分客套的模樣。

    陳三郎還個禮,微笑道:「見過這位龍虎天師。」

    張師兄連忙避過,道:「貧道可沒資格當『天師』,不敢當不敢當。」

    龍虎子弟同出一源,俱姓張,出到外面行走,尋常百姓聽聞是來自龍虎山的道長,便習慣性都稱「天師」,但「天師」這個名號非同小可,乃是龍虎掌教的字號,每一代都只有一位天師,實質便是嫡系世襲制度,和皇室有得一比。

    尋常百姓叫喚「天師」,張家子弟難以糾正,也就含糊過去,可陳三郎的稱呼,張師兄卻不敢大馬金刀地坦然接受。

    名與分,不可造次。

    對於這個細節問題,陳三郎也不糾結,問道:「張仙人到此,所為何事?」

    「仙人」一詞,可是莫大高帽子,後面所問,卻是故作糊塗。

    「張仙人」乾咳一聲,反問:「陳狀元與這嶗山道士有甚關係?」

    陳三郎坦然道:「他是我的客卿幕僚。」

    聞言,張師兄與正光對視了一眼,先是瞭然,隨即覺得可笑:嶗山道統破敗,嫡傳弟子流落四方,居然去投靠了個七品縣令,說起來,倒是有點搞笑。好歹也是一方門庭的嫡傳呀,不去王侯門第,不去封疆大吏府中,卻委身在小小縣衙,太跌份了。

    是,陳三郎近來風頭甚勁,才華橫溢,但出身低,根基淺薄,又適逢亂世,注定只會是曇花一現的過客。一旦戰亂起,便會遭受滅頂之災。

    不,現在已經開始亂了。

    逍遙富道投靠這樣的主,難道期望能東山再起,光復門庭?

    簡直貽笑大方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6
第兩百六十八章:恩怨相報,是非兩看

     適逢亂世,各方門庭都沒有閒著,雖然出家人不念紅塵,只是國運變動,牽涉萬千,安能不分杯羹?於是以「扶龍庭」的名義,四處活動,青城、龍虎、崑崙、峨眉等等,倒沒想到道統已經破落的嶗山,碩果僅存的一個嫡傳弟子居然也跑到紅塵中當起了客卿幕僚。,

    其實這也沒什麼,誰不想光耀門楣?

    只是逍遙富道的選擇值得商榷,那麼多地方不去,偏偏選了個縣衙。嶗山雖然不行了,但好歹千百年的招牌,還是金漆尚存,能吃得開。再說了,嫡傳弟子就算礙於修道年短,修為不甚高深,但始終是得到真傳的修者,能施展神通,在凡俗中已是陸地神仙般的存在。

    故而,以逍遙富道的情況去某一州郡投靠刺史大人綽綽有餘,很容易便得到賞識,委以重任。

    道法顯世,妖魔出沒,軍伍中對於修者的需求頗為迫切,每一州郡中,都養著為數不少的修者,他們當中本事有高有低,良莠不齊,也不排除有濫竽充數的角色。

    真正出身門庭道統的弟子去到,定然會受到隆重歡迎的。比如當初的正陽,下山去揚州,只短短幾日工夫便成為元家的座上賓。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嶗山敗破,逍遙富道更應該找個強大的勢力依靠,以圖東山再起,緣何流落到一座小小的縣衙裡去了?

    難不成真得覺得陳三郎前景無限,具備潛龍之勢?

    哼,嶗山向來都不精通望氣觀人。哪裡來的把握底氣。

    正光已經恨逍遙與陳三郎兩人入骨,目光惡狠狠的:「張師兄。此事你定要給我青城一個公道。」

    張師兄呵呵笑道:「莫急,為兄自有分寸。」

    望向陳三郎:「陳狀元。聽說昨晚你們襲擊了青城觀的兩名道友。如斯作為,可不光明正大呀。」

    特意把「光明正大」四字咬得重。皆因每個縣衙的衙門中,都會懸掛有這麼一塊牌匾,上書:「光明正大」。

    逍遙冷笑一聲:「當年青城觀等,夜襲嶗山,可用了不少伎倆手段,難道就光明正大了?」

    昔日嶗山,傳承固然式微,但還是有一些老傢伙坐鎮。要不是來襲的強敵用了計謀,也不至於敗破。

    張師兄面不紅,曬然道:「過去的事不好分辨,只說當下。」

    「好一句只說當下!」

    逍遙怒極而笑。

    張師兄不理會他,只問陳三郎。

    陳三郎緩緩道:「我曾被人種下過秘法。」

    這句話有點答非所問,但張師兄一下子就聽出了玄機,問:「什麼秘法?」

    「具體名稱我不知,只知道被該法種上後,如芒在背。時刻都像是被人盯住一般,全身幾無遮掩。據說,此法逆天而行,能掠人氣運。化為他人嫁衣,成為養分……」

    頓一頓,陳三郎繼續說道:「做個形象比喻。如同養豬。把豬養肥了,然後剝皮剔骨。割肉而食。」

    聞言,張師兄微微動容。他是個明白人。如何聽不懂?青城觀的那門秘術在修界頗是出名,名頭響亮得很。

    該秘術有傷天和,不見人前,但暗地裡一直被使用著。

    對此,修界中各大門庭都是心知肚明,也沒什麼好說的。

    道法神通,若以「正邪」來定義,未免武斷。

    陳三郎的這番話,落在正光耳中,卻如同炸響一道雷,他圓睜雙眼,指著大叫:「你,你認識正陽師兄?」

    正陽道長下揚州,他鼎力輔助的不是刺史大人元文昌,而是其子少將軍元哥舒,這是有講究的。

    元文昌貴為刺史大人,執掌揚州,乃是第一把手不假,但他年紀漸長,無論命氣,還是時運,規格都已經固定,很難再發生大的改變。但作為他的繼承人,元哥舒卻不同。其少年得志,來日方長,潛力很大。

    當初正陽曾飛書回觀,寫了一篇詳細的書信,呈交給師尊,便是關於元家父子的分析報告。

    其實內中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元文昌軍伍出身,性格堅毅獨斷,不會輕易被旁人左右,即使正陽成為他的幕僚,但發揮的影響作用肯定不會大到哪裡去。因而不如全力去輔助年紀輕輕的元哥舒,更容易得到依賴信任。

    這個判斷非常準確,正陽很快就成為元哥舒不可或缺的左臂右膀,甚至被尊稱為「道父」,言聽計從。

    在輔助元哥舒的過程中,正陽施展了道觀秘術,為元哥舒養人掠氣。

    這件事,青城觀上下都是知道的,並且覺得很正常。

    非常時,行非常事,只有俗人才會糾結於正邪黑白。

    只可惜正陽功虧一簣,最終遭受秘術反噬而橫死。他的死,宣告了青城觀在揚州方面經營的失敗,甚至使得青城觀主心中產生懷疑:潛龍也許不一定在揚州出水……

    因為懷疑,才有了門下弟子下山,分頭行事的新計畫。

    對於正陽的死,眾師弟們都頗為憤慨,不過師尊有令,讓他們不得下山去復仇,凡事以道統為重。

    然而眼下聽陳三郎這麼一說,正光腦海靈光乍現,立刻想明白了關竅:正陽秘術施展的對象中,其中有陳三郎。但如今陳三郎活得好好的,連氣象都凝聚出來了,那麼正陽的死,豈不是說應在陳三郎身上?

    彼此的恩怨根源,原來在此處。

    旁邊逍遙富道聽著,也是反應過來。先前見陳三郎痛毆正德,瞧得有些心驚,以為看走了眼,斯斯文文的書生實則是個心狠手辣的主,不曾想他與青城觀的仇怨並不遜色於自己。

    能不怨嗎?

    逍遙都可以想像得出,那時候陳三郎被人當成豬來養的折磨和痛苦,他竟能逃出生天,成功地躲過了秘術的掠奪,真是福澤深厚,大難不死。

    逍遙也聽說過青城觀那門秘術的厲害。

    張師兄搔起了頭髮,發覺講恩怨是非,說來說去,己方居然變得理虧,他覺得需要換由頭來解決事情才行。

    但不等他發話,邊上正光已是怒氣衝衝:「如此說來,是你害死了正陽師兄。好哇,新仇舊恨,今天全部都要一次算清,納命來。」

    他的暴走,正中張師兄下懷,不動聲色地擼起了鬍鬚。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6
第兩百六十九章:劍鋒光寒,吹毛斷髮

    正光來勢洶洶,拂塵飄灑,萬千毫光閃現,如同千萬根針刺般籠罩向陳三郎。,他的這根拂塵,乃是靈通級的法器,煉祭了好些年頭,傾注了他畢生心血進來,威力頗大。

    其不攻逍遙富道,轉而襲殺陳三郎,自有道理。陳三郎固然會武功,但武者與修者對陣往往會陷於被動,容易拿下。只要殺了陳三郎,那邊張師兄也就不會再心存顧忌,逍遙富道插翅難飛。

    拂塵灑開,攻擊面積甚大,陳三郎全身上下,都成為了目標。

    好個書生,斬邪劍揚起,居中一點,戳的是拂塵的中央位置。

    見狀,正光暗暗冷笑,在他看來,陳三郎這般招式完全便是江湖套路,見招拆招之類。然而其手中拂塵不是凡品,要是被這麼一劍抵擋住,那山中甲子豈不是都練到狗身上去了?

    果不其然,劍鋒光寒,刺入拂塵中卻大受阻滯,軟綿綿發不出力。

    正光獰笑道:「陳狀元,今日便是你償命之時。」

    說著,意念稍動,散開的塵須一根根好像具備靈性,剎那間凝聚回來,將陳三郎的劍刃層層裹住。

    如斯靈妙變幻,非武學範疇所能完成。武功上固然有「束布成棍」等路數,可把成千上萬的絲縷束起就不那麼容易了。

    正光的拂塵將陳三郎的劍刃裹挾得死死的。手腕一抖,拂塵毫光迸發。他已經準備看著陳三郎的劍器化為廢銅爛鐵。

    只是這一抖,事情的變化並未如想像般。

    「嗯?」

    正光道長心生疑竇。運氣凝神,再一抖。

    紋絲不動!

    陳三郎握住劍的手很穩,而本該在法力的侵蝕之下會變得麻花一般的劍刃似乎也毫無異樣。

    「怎麼可能?」

    正光不信邪,吐氣開聲:「呔!」

    法力灌注,全力第三抖。

    這三抖,可以說是正光的得意神通,有個名堂,喚作「天蜘變」。皆因他這柄拂塵萬千絲縷便是摻雜了珍稀的天蛛絲,從而煉製而成。只要拂塵散開。再把事物裹住,輕輕一抖,該事物無論是死物還是活物,都會在法力的作用下變得面目全非,成為廢物。

    前面兩下失了手,已是超乎意料,正光不甘心。

    然而他抖得臉頰泛起一圈異樣的酡紅了,被裹挾住的劍刃依然一點事兒都沒有,好端端的。

    「哈哈哈!」

    那邊逍遙富道已經沒心沒肺地大笑出聲。關於陳三郎手中這柄劍,他雖然知之不詳,不瞭解具體,但起碼也明白不是凡品。不亞於一把靈通級的法器。正光想用拂塵來將之摧毀,未免太過於想當然。

    聽到他的笑聲,簡直如針刺耳。正光一張面容變得豬肝似的,難看到了極點。

    「給我破!」

    第四抖。抖得臉頰上的肌肉跳了起來,鬍鬚翹起。

    「何苦呢?」

    陳三郎淡然說道。手腕也是一抖,哧,但見鋒芒閃耀,吹毛斷髮,絲縷根根斷落,被山風一吹,飄灑得滿天都是。

    「啊!」

    正光道士如中重錘,大叫一聲,噔噔噔,腳步連退數步,豬肝臉兒變成了殭屍臉,白得嚇人。

    他一雙眼睛瞪得大大,不可置信地望著禿了一半的拂塵,隨即像臉上被人砍了一刀似的,心疼得肌肉都扭曲起來。

    這一番變臉,神色情態變化層次之豐富,比台上的戲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的拂塵啊!」

    嚎叫聲痛入心扉。

    「好厲害……」

    逍遙富道瞧得分明,爽快之餘又大感詫異,陳三郎的劍居然能將天蛛絲切斷,實在太鋒銳了。

    能切割靈通法器的事物,會是何等寶貝?

    「什麼?」

    張師兄大吃一驚,他對於正光的拂塵很是清楚,新晉靈通品級雖然不久,但千萬絲縷,每一根都堅韌無比,遠勝鋼絲。可在陳三郎的劍刃之下,卻脆弱得如同人的頭髮,簌簌而斷。

    「那把劍?」

    瞧往斬邪劍的眼神頓時不同。

    說實話,變形後的斬邪劍賣相只能說一般,並且在沒有被催動的情況之下,一點法力波動都沒有,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柄劍。不說法器法寶,就連江湖人士所追捧的神兵利器都算不上。

    倒不是張師兄眼拙,只因斬邪劍來歷不同尋常,與正常範疇的法器法寶本源不同,不露山不露水的。

    不過即使再眼拙,在事實面前也會清醒過來。

    看劍及人,張師兄不由沉吟,覺得是不是該重新審視一下陳三郎?

    頂上生氣象,手中握寶劍,加上年紀輕輕,假以時日的話,會不會……不,不可能的,以他的命氣根源,起碼得三代經營才有王侯氣息,現在還嫩得很。

    張師兄否定了那個大膽的推論,轉向別的思路,臉色變得陰晴不定。

    此刻天色陰沉,山風從開始的「呼呼」,變成了怒號聲,嗚嗚然,在大風的作用下,團團烏雲開始攏聚,大雨醞釀,轉瞬降臨。

    拂塵被削了一半絲縷,正光如被挖了心頭肉,這件法器早被他煉祭得心意相通,息息相關,拂塵受損,對其也是一種巨大的打擊,受到創傷。

    陳三郎露了這麼一手,逍遙富道底氣大增,手持傳承符籙,朗聲道:「青城道友,現在感覺如何?」

    先前正光與張師兄聯袂而至,指指點點,氣勢凌人,好像他逍遙與陳三郎已是砧板上的肉,想怎麼切就怎麼切,逍遙富道心中憋著氣,眼下見到正光吃癟,自是不肯放過挖苦的大好機會。

    正光聞言,氣怒交加,卻不敢動,把眼神望向張師兄。

    張師兄踏步上前,氣態雍容,高手風範十足,朗聲道:「陳狀元,此事你真要插手?」

    陳三郎不回答,只舉起了手中劍,表明態度。

    張師兄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本道就算違背門庭條律,也得冒犯了。」

    逍遙嗤之以鼻:「都說龍虎道士最是虛偽,現在一見,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佩服佩服。」

    張師兄也不動氣:「道友將手中箱子交出,彼此自可化干戈為玉帛,何樂不為?」

    逍遙曬然道:「本道爺不高興,有本事你來搶。」

    張師兄點點頭:「此事關系天下蒼生,那我就得罪了。」

    逍遙富道被這麼一句話噎得幾乎翻白眼,搶就是搶了,非得佔據道德制高點,扯出個天下蒼生來,臉皮之厚,不可言喻:

    「廢話少說,儘管放馬過來,本道爺也想看看龍虎山的道法神通究竟有多少斤兩?」

    張師兄也不言語,反手抽出一劍,此劍通體碧綠,如同一泓泉水,光波蕩漾,距離丈餘都能感覺有冰寒氣息撲面而來,冷得渾身要打哆嗦。

    好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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