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632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6
第兩百七十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張師兄出劍,寒氣逼人。,這寒氣與尋常劍鋒所迸發出來的氣息頗不相同,靠得近些,竟能滲透進人的骨子裡頭,發自內心的冷。

    逍遙富道面色凝重,俗話有說:行家看行頭,就知其來頭。例如行走江湖招搖撞騙的傢伙,隨便弄些符籙桃木劍什麼的,半點法力波動欠奉,內行人一看,便可瞧破端倪。

    而眼前的張師兄,手中這柄劍乍看普通,仔細端詳可發現劍身上有淺淺的光紋,每個光紋呈菱形,密密麻麻,遍佈全劍。

    這是被修者用秘法淬煉過的顯著特徵,顯示此劍已與它的主人心意相通,有著靈性的聯繫。

    毫無疑問,這是一柄靈通級的法器,並且火候不俗。

    逍遙看著這劍,又瞄了瞄自己手上把持的傳承符籙,衡量一番,得出的結論是:自己佔據上風的幾率微乎其微。

    龍虎山傳承甚雜,除了當家的天師印之外,劍術、煉丹術、符咒書等等都有涉獵。各種術法神通,依據子弟門人的天賦分別傳授,當下這張師兄出劍,分明就是劍修來著。

    說劍,首屈一指的當然推蜀山,蜀山劍仙,飛劍成丸,鬼神莫測。不過龍虎山的劍術也有著相當的名頭,其類於武功,又裹挾著神通的殺傷,很是了得。

    如斯風格,正好把嶗山的符籙之術克制得死死的,只要近身,逍遙富道只有束手待斃的命。

    雷聲響,風雲聚,張師兄大步逼上。劍尖微微顫抖,有毫光閃爍。

    另一邊。悲憤欲絕的正光驀然抬頭,雙眼泛紅。剎那間變得面目猙獰:「你這賊子,敢壞本道法器,拿命來賠!」

    嘶吼著,奮身撲上來,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哪裡還有半點出家人的風骨氣度。

    陳三郎一皺眉,揚手便抖出黃麻繩。這一招經過數次實戰,已被他練得極為嫻熟,一套一個准。

    黃麻繩纏身。正好捆住正光腰部以下,雙足一緊,撲地來了個狗啃泥,實在狼狽。

    「啊啊啊!」

    這道士氣得七竅生煙,拚命掙扎,無奈越是掙扎,那繩索捆得越緊,擺脫不得。

    陳三郎搖搖頭,卻取觀望逍遙與張師兄的戰況。

    逍遙富道境況很不妙。

    張師兄祭出寶劍。固然不能像蜀山劍術那般,御劍飛擊,可把持在手,劍光繚繞。飄逸張揚,煞為玄妙。

    逍遙不善近戰,能用來對敵的符籙先前也消耗得七七八八。當前拿得出手的只有一卷傳承符籙,可惜上面的諸多術法施展不得。能用出來的還需要一定的準備工夫。與此同時,對於他個人的法力損耗也是不小。持續施展的話,搞個兩三次便力不從心。

    他只能不斷後退,若非張師兄沒有下殺手,只怕他早就濺血五步。不過他也退不到哪裡去了,因為後面是萬丈斷崖。

    張師兄一聲長笑:「道友,把箱子留下,看在陳狀元的面子上,我不為難你。更不忍殺你,以免嶗山道統斷絕,乃道門一大損失。」

    逍遙曬然道:「少在這假惺惺,箱子裡裝的東西本是我嶗山的傳承之寶,豈容外人染指?」

    道統門庭,皆有傳承,而無論傳承的是術法神通,還是某種寶物,都是門庭賴以生存的生命線,興衰攸關,不容有失。一旦失去,也就意味著斷了傳承,那麼門庭存在,同樣失去了意義。

    「既然如此,那本道只好自己來拿了。」

    張師兄劍鋒一轉,疾刺逍遙的左手腕,這一次,逍遙富道避無可避。

    陳三郎豈會袖手旁觀,眼眸精光掠過,就要仗劍去救。

    「開!」

    被黃麻繩捆住的正光大吼一聲,聲震山崖,那根黃麻繩竟然節節斷裂,被崩開來。

    陳三郎一怔,心想臨時臨急練就出來的黃麻繩質量委實劣質了點,太容易被人掙破了。如此一來,威力大減,不堪大用。這一番,一定要取得那神蠶絲,用它來煉法器的話,那就大不同。

    「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正光道士狀若瘋狂,剛才一摔,髮髻散落,披頭散髮,更像個瘋子。但見他雙手飛快結印,口中唸唸有詞,突然一拳頭打在自己胸脯上。

    這一拳打得真重,他居然咳出了血。

    陳三郎有些納悶,這傢伙打不過,竟然氣得自殘,怪不得人說出家人其實執念比凡人還要重呢。

    「吼!」

    吐血之後,正光仰天咆哮,全身渾若打了氣的氣球開始膨脹——

    這些事端寫起來長,其實就是一瞬間事。與此同時,那邊逍遙富道為了躲過張師兄的一劍,情急之下,不得不把手中的長條箱子當做盾牌迎上劍尖。

    張師兄哈哈一笑,身法快速,下一刻,就欺到身前,劈手將箱子奪了過來,隨即退開數步。

    東西到手,他好整以暇,注意到了正光的情況,不禁皺起眉頭,喃喃道:「看來他真是被氣暈頭了,連此等秘術都不惜施展出來,何苦呢。」

    正光現在用出來的秘術,有個名堂,喚作「狂牛術」,通過激發血脈潛能,大幅度提升力量,只是用過之後,整個人像被抽空,會虛脫暈死過去。這術法凶烈霸道之處還在於會永久性損害經脈,換句話說,現在正光不計後果施展秘術,他的修為境界這輩子也就停滯於此,再沒有上升的可能了。

    修者修道,其實最看重己身,是以很少會跟人進行殊死拚搏,生死決鬥云云,那是江湖人的風格。修道不易,自該珍惜,特別是道統門庭出身的弟子,這個觀念更是根深蒂固,難以動搖。

    故而張師兄對於逍遙富道,儘管全面佔據上風,但出劍也頗有分寸,留有餘地,只怕將對方逼得急了,拚命起來,就不大好受。兔子急了都會咬人,何況人呢?

    陳三郎削了正光的心愛法器,確實結下了莫大梁子,難以釋懷,但法器到底算是身外物,又不是說不能重新煉製回來的,大不了多花費時間罷了。然而要是施展秘術,弄壞了經脈,那永遠都沒有復原的機會了。

    孰輕孰重,一看便知。

    正光在青城山修心養性了偌多念頭,今日為何如此容易受激,做出這等不計後果的糊塗事來?

    張師兄感到有點詫異。

    呼!

    狂風大作,來自空中,一團黑影驟然從低垂的雲層穿出,快疾無比地撲下來。

    目標,赫然是張師兄手中剛搶到手的箱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6
第兩百七十一章:鷹擊長空,巨人橫行

     黑影裹挾著狂風呼嘯而至,氣勢凶歷無匹。

    張師兄反應不俗,瞥見對方面目,赫然是一頭巨大的蒼鷹,羽毛張揚,翅展足有兩丈餘,從高空俯衝下來,探出一雙鐵鉤般的利爪,直抓箱子。

    「畜生敢爾!」

    張師兄口綻春雷,反手一劍斬來。

    劍光如水,正中鷹爪處。

    「叮!」

    如斬鐵石,發出清越的鳴聲,竟傷它不得。

    蒼鷹一雙眼睛,瞳孔處隱隱光彩流溢,右邊翅膀拍下,好像一片烏雲籠罩。

    張師兄被迎面撲來的勁風扇得鬚髮飄舞,面皮生疼,他又是一聲大喝,左手成掌,一掌劈出。

    這一掌絕非尋常武功招式,而是一記「掌心雷」。在道門,掌心雷幾乎屬於爛大街的術法,但凡門庭弟子,基本都掌握。不過其中蘊含的雷霆之力,法則竅門,各有不同,發揮出來的威力效果也不一樣。

    道門公認掌心雷第一的,當推崑崙,然後便是龍虎山。

    掌心雷雖然只是一門基本神通,可不容小視,修煉到化境殊為不易,當大成時,掌心凝雷,殺傷巨大。

    張師兄自幼修煉此術,浸淫了數十年光陰,這掌心雷已經有七八成火候,施展時但見掌心處一團紅光,凝聚成型,然後迸發——

    轟隆!

    發出的轟鳴聲比天上的雷鳴還要震撼。

    蒼鷹彷彿意識到了危險,引頸長嘯,張嘴吐出一道藍色虹光。

    嗤!

    虹光與張師兄的掌心雷相觸。發出破裂般的脆鳴,那凝聚的紅光居然被擊得渙散開來。

    張師兄面色一變。叱喝道:「好一頭扁毛妖孽!」

    這頭蒼鷹,原來已經修煉成精。成為一頭修為高深的妖怪。

    自從鷹妖現身,逍遙富道便快速退開,與陳三郎並肩而立,面露苦笑:「書生,沒想到局面越來越糟糕了……」

    陳三郎沒好氣地道:「還有什麼是你沒想到的?」

    「天地良心,祖師爺在上,目前為止,也就兩件事超出了計畫而已。」

    陳三郎明白他所指的兩件事,一件是在山下遭遇青城道士;一件是鐵冠道人的隱藏身份……

    問題在於。光是這兩件事,就已讓既定計畫變得支離破碎,果然是「計畫趕不上變化」的最佳闡釋;

    至於鷹妖的出現,倒有所意料的了。

    陳三郎指著那位身形依然在不斷膨脹的正光道士——話說已經瞧不出絲毫道士的模樣了,一身道袍,基本成了爛布,爛布下面一塊塊肌肉凸起,壯碩得近乎不成人樣。

    看到這樣子,陳三郎油然想起昨晚對方召喚出的光頭道兵。兩者依稀有著幾分近似之處,看來其施展出來的秘術和煉製道兵的法門有著同源的來頭。

    正光把自己煉成了道兵?

    這也太拼了吧。

    逍遙面色有些凝重,仔細端詳著,吶吶道:「有點不對勁呀。」

    陳三郎問:「你瞧出了什麼端倪?」

    逍遙搖搖頭。他沒有看出什麼,但心頭的疑竇始終揮之不去:正光的行徑確實有點反常。

    那邊鷹妖與張師兄激戰正酣,這鷹妖來頭不小。將近五百年的修為,一身羽毛。一根根色澤黑得深沉,比鋼鐵不知要堅硬多少。要是被其中一根割傷或刺中,那殺傷不亞於被刀劍所中,非死即傷。

    其一對大翅展開,羽毛萬千,百年等於有萬千把刀劍,撲騰下來,如何抵擋得住?

    更不用說它下面的一對利爪了,老皮泛出絲絲金光,裹著一圈圈黑色,端是黑中透黃,尖端處潔白如象牙,有著一種聖潔的美感。但要是被其勾勒住,皮開肉綻,傷筋動骨,那就不會覺得這對爪子有什麼美了,簡直是勾魂爪。

    確實,要是被這爪子抓住,那就不可能放開,不說別的,把獵物帶到高空再任性地鬆開,讓獵物做一做自由落地運動,也是這頭鷹妖十分欣賞的場面。

    鷹妖翱翔於半空,時而俯衝,時而撲騰,攻擊方式多種多樣,但不管哪一樣,每一次衝擊,都裹挾著凶歷霸道的氣勢。

    面對這麼一頭妖孽,張師兄盡施手段,掌心雷、除魔劍、定神指……甚至還召喚出了一頭傀儡。

    然而那傀儡空有一身本領,一不小心被鷹妖一爪就勾上了天,然後扔到斷崖那邊去了,就算不摔個粉身碎骨,起碼也四分五裂,不成樣子。

    「可惡!可恨!」

    張師兄氣得呱呱叫,切身體會到先前正光寶物被毀時的心疼,有過之而無不及。

    心疼之餘,則是暗暗叫苦,縱然他諸種神通,可面對上這麼一頭鷹妖,也是感到左支右絀,非常吃力。

    久戰之下,必然不敵。

    張師兄不敢戀戰,伸手亮出一枚小小的方印,高約兩寸,通體金黃色,黃橙橙,混若黃金所鑄,實則卻是摻合了精陽庚金。

    金印一出,氣息迸發。

    鷹妖似乎察覺到了威脅,長嘯一聲,雙翅一拍,飛得高些上去,要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龍虎天師印,那可是龍虎山的鎮派神通,傳承千年,千錘百煉,一印祭出,可小如芥子,可大如山嶽,十分如意。要是被它砸中,再堅硬的身軀也會被壓成肉餅。

    張師兄手中所持的方印當然不會是原裝的龍虎天師印,而是一件仿製品。要知道正宗的龍虎天師印乃是修界中一件響噹噹的法寶,一直在龍虎山上鎮守著,只有天師才有資格驅動之。

    張師兄拿著的不是正牌貨,但也是一件靈通級的法器,淬煉許多歲月,再加上正統的心法驅使,威力一點不含糊。

    鷹妖早啟靈智,知曉分寸,是以選擇暫避鋒芒,盤旋在半空,伺機而動。

    這邊陷入僵持,那邊情景突變。

    陳三郎與逍遙富道並肩而立,做好了聯手對敵的準備,而那正光的秘法也已施展完成,變成了一個身高近丈的巨人,宛若怪物。

    他面目猙獰,兩眼瞳孔綠油油地放光,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滿口森森白牙,兩條粗又壯的大腿往地上一蹬,整個人如同一顆出膛的炮彈,射向陳三郎。

    「休得逞兇!」

    逍遙唸唸有詞,一記符籙打出,想要將對方束縛住,不料符籙落在巨人裸露的皮膚上,好像雨滴到荷葉處,滾幾滾,毫無著力之處。

    巨人來勢不減,一個銅缽般大小的拳頭已在陳三郎視線內不斷地放大…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7
第兩百七十二章:寶劍奪命,神蠶現身

     怪物般的巨人咆哮而至,拳頭在陳三郎的視線內不斷放大……

    逍遙富道急了,先前他一記符籙落空,毫無效果,被對方欺近身來。單從身型上的對比,變異後的正光與陳三郎簡直不在一個級別的,若被這一拳打實,不成肉醬也成肉餅。

    「疾!」

    口中急速念動咒語,一手拉著陳三郎,嗖的,間不容髮之際,已經閃到三丈開外,險之又險地避過這雷霆一擊。

    這是近似瞬移的一門嶗山秘術,原本逍遙掌握得不甚熟練,幸好關鍵時刻不含糊。

    呼!

    變成巨人的正光腦子似乎也變得有些遲鈍,拳頭轟空後左顧右盼,有些疑惑為何會打不中目標。

    逍遙富道苦笑著說道:「這下糟糕。」

    陳三郎問:「刀槍不入?」

    他見到正光撐裂道袍顯露出來的肌肉,一塊塊,高高凸起,如同隆起一片巍峨的山巒;而肌膚色澤呈古銅色,竟有著鐵木般的紋理,渾不同血肉之軀。

    逍遙回答:「差不多。」

    說話間,正光目露凶光,再度撲來,人在半空,卻施展出猛虎捕殺獵物的姿勢,雙手突前,腰部微微弓起,雙足蹬著。

    陳三郎握緊長劍,猛地一箭步迎上來,當彼此堪堪相撞的瞬間,一擰腰,錯開來,隨即反手一劍斬中正光的背部。

    叮!

    如斬鐵石,無法入肉。

    果然是刀槍不入!

    陳三郎心中一凜。

    嗷嗚!

    正光不去攻擊逍遙富道,落地後立刻一蹬。翻身衝向陳三郎。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不用考慮用什麼攻擊方式。整個人都是一柄重型武器,挨著碰著。就會死傷。

    陳三郎倒不慌張,意念一動,手中長劍形體收斂,嗡的,長劍化成小劍,數寸長短,瑩瑩一枚。

    嗤!

    下一刻,恢複本體的斬邪劍脫手飛去,不偏不倚地命中正光的喉嚨。

    光華帶出一抹鮮血。殷紅如花。

    陳三郎這一壓箱子的殺手鐧一擊即中,穿透過去。

    這柄來歷神秘的劍器,不但鋒銳,無堅不摧,而且附帶有特殊的殺傷,隨著不斷進階,蘊含的特殊殺傷威力也大幅度提升。

    「咯咯咯!」

    正光喉嚨中劍,發出古怪的聲響,他雙手摀住喉嚨處。雙眼睜得大大。與此同時,巨大的身形開始慢慢萎縮,如同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子洩氣掉。最後恢復成原樣。不過一身道袍早已破爛,披掛在身上不成樣子。

    他眼眸中恢復了理智的神采,可惜這抹神采轉瞬即逝。一頭栽倒在地,再無法動彈。

    陳三郎擊殺正光。那邊張師兄與鷹妖緊張對持,卻沒有看清楚。眼角餘光瞥來,就見到正光伏屍於地了,不禁大吃一驚:怎麼回事?

    這一失神,翱翔空中的鷹妖哪裡會放過良機?一個俯衝,雙翅張開,猶如兩片黑雲壓頂,腹下探出一對爪子,爪尖鋒芒奕奕。

    張師兄反應不慢,手中方印祭起,轉眼變成小山般大小,惡狠狠地朝上砸來。

    鷹妖通靈,眼光犀利,卻看破這一座小山並非實體,也就是說那方寶印並未真正變成座小山——如果能達成那般效果的話,這印就不是靈通級別的法器,而是一枚真正的法寶了。

    法器和法寶,相差一個字,但發揮出來的威力相差甚遠,一個天,一個地。

    眼下張師兄手中方印所呈現出來的巨大形體,近乎實質,只是眼尖的可以看透進來,見到這形體邊緣處的渙散本質。

    然而就算不是實體,可內中蘊含的威力也不是等閒的,要是被當頭砸中,不會比被巨石壓頂差多少。

    鷹妖識貨,一個翻身,從側面落地,卻變成人身。

    好個人身,高不過三尺,體格瘦小,要是剃光了那一頭亂蓬蓬的枯黃的頭髮,估計還得矮小幾寸。

    這是一個侏儒般的人身,正因為袖珍,動作敏捷而隱蔽,唰的,就搶到了張師兄的身邊,雙手一搭,將那方條形箱子搶了過去。

    原來他先前俯衝,乃是聲東擊西的計謀,現在變出人身來搶箱子,才是後著。雖然這鷹妖變化出的人身瘦小,但力氣忒大,張師兄根本無法匹敵,只覺得手中一空,箱子沒了。

    張師兄又驚又怒,下意識地就一劍撩來。

    鷹妖桀桀怪笑,退得飛快,啪的,一邊退,一邊用手挖開箱蓋。

    他的手五指甚長,指甲尖尖,還留著濃厚的本體特徵。

    這依然是一雙鷹爪!

    鷹爪入木,不費吹灰之力就掀開了蓋子,隨即伸手進去探索,要拿裡面的寶貝。

    這一幕被逍遙富道看在眼裡,忽然面露喜色,拍手道:「倒也!」

    「啊!」

    鷹妖猛地發出一聲慘叫,那爪子飛也似的縮回來,將箱子猛地扔在地上。

    這一下變故令得追擊而來的張師兄為之一愣,不明所以,不過他是個心思玲瓏的人,立刻明白漆黑中有蹊蹺,腳步緩住,驚疑不定地看著。

    但見鷹妖退了數步後,身形控制不住地不斷顫抖,他一張面孔,本來是蠟黃色,現在卻蒙上一層灰黑色,分明是中毒的症狀。

    張師兄不由倒吸口冷氣。

    鷹妖一身修為起碼數百年,又是猛禽出身,尋常時候,捕殺毒蛇為食,久而久之,本身便產生了毒物抗體,對於許多毒物都免疫。然而現在,他卻中毒了,而且入毒甚深的模樣。那麼,傷他的毒物毒性之強烈可想而知。

    張師兄面色變幻地看往地上的箱子,箱子此刻已經被打破散開,裡面爬出一尾蟲子,長約五寸,這個體型在蟲類來說,算是巨大的了。其表面皮膚是乳白色的,半透明狀,一股淡金色若隱若現,好像水波在體內蕩漾。最引人矚目的是頭頂的一根觸角,尖端處開叉,分成兩股,渾如鹿角。

    「神蠶?」

    張師兄脫口叫出。

    神蠶絲乃是天地間有名的天材地寶,比天蠶絲尤勝一籌,他自是認得出來。

    原來這箱子里根本沒有裝著什麼嶗山秘寶,而是藏著一條神蠶,神蠶至毒,通體是毒,挨著了就中毒,無所避防。

    剛才鷹妖急著取寶,一下子就中了招。

    「陷阱,絕對是個陷阱……」

    張師兄望著逍遙富道,臉色變得難看之極:如果自己打開箱子取寶,那麼中毒的豈不是自己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7
第兩百七十三章:修羅再現,大軍入境

     逍遙富道嘴角含笑:「張道兄,險些被你壞了我的好事。」

    張師兄一手持劍,一手掌印,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逍遙手一指:「此妖自幼在嶗山後山生長,偶得機緣,成為妖靈,乃本山門一大禍害……」

    張師兄聽著,半信半疑。他不是笨人,仔細思量,隱隱猜出個梗概:嶗山沒落已久,不但遭受別的門庭覬覦,這頭鷹妖也是打上了主意,想要謀奪嶗山秘寶,不料正中圈套。

    由此可知,其實逍遙富道早有準備,布下陷阱等鷹妖落套。只是張師兄和正光跟蹤而至,卻是個意外。

    逍遙富道忽而打開符籙捲軸,念個咒語,嗖的,符籙光華浮現,籠罩住那尾神蠶,片刻間將其收掉。

    張師兄看見,眼角跳了跳:現在看來,敢情這神蠶是被豢養的,如同寵物般,可隨時釋放出來。

    神蠶通體劇毒,沾染不得,有這麼一尾寵物,就等於手握利器,令人忌憚不已。

    「啊啊啊!」

    那邊中了劇毒的鷹妖忍耐不住,痛苦嚎叫,原形畢露,展開翅膀要飛走。

    「書生,拿住它!」

    陳三郎反應極快,揚手飛出一圈黃麻繩——這粗劣法器,他可是煉製了好幾根放在身上備用,先前被變異的正光掙斷了一根,身上還有呢。

    縛妖索,名副其實,用來對付妖魔威力倍增,克制得死死的。黃光閃過,正套住鷹妖頸脖。猛地收縮。

    可憐鷹妖一身妖力因為中了毒,十不存九。早已是苟延殘喘,被這麼一套。當即動彈不得。

    逍遙富道大步趕上,打開陰陽葫蘆將其收了進去。

    張師兄瞧著那葫蘆,眼眸炙熱不可掩飾:他倒識貨,立刻認出此物不凡,很可能是能夠用來豢養道兵的陰陽葫蘆。如此寶貝,誰見了不眼熱?

    逍遙收了鷹妖,滿心歡喜,與陳三郎站在一起,有意無意地展開符籙捲軸。但見一位神蠶虛影浮現,蠕蠕爬動,口中說道:「張道兄,你也看見了,根本就沒什麼嶗山秘寶,只是本道故意誆弄那鷹妖的。」

    張師兄哪裡相信,冷笑一聲,緊了緊握劍的手。

    逍遙不緊不慢又道:「莫非張師兄還想為青城的牛鼻子報仇?」

    正光的屍骸摔倒在地上,一身破爛。顯得狼狽。

    逍遙繼續說道:「那樣的話,本道只得與陳狀元聯手與道兄好好鬥一鬥了!」

    張師兄看著符籙上神蠶的虛影,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陳三郎,不由暗暗皺了皺眉頭:

    神蠶至毒。不用多說。而陳三郎同樣給予人一種不可揣測的意味,剛才正光可是施展秘術變異來的,力大無窮。刀槍不入,換句話說。其實已經變成了一具兇猛的道兵,不怕疼痛。不知畏懼為何物,如同百年銅屍。面對這樣狀態的正光,張師兄自認都要施展出好些手段才能應付過來,陳三郎倒好,不聲不響就破了去,連甚手段都沒看出來。

    此子,不簡單啊!

    難不成之前觀望之術出了紕漏,看走眼了?

    嘩啦!

    天色昏沉,雲層如山,突然間像是山崩了,雷鳴轟動,雨點箭一般打下來,勢頭兇猛,渾不同尋常。

    雨點打在逍遙富道頭上,他鼻子一嗅,面色變了,大喝:「書生,閉住呼吸,此雨蘊含有修羅邪魅氣息,會蠱惑人的心志。」

    張師兄聞言,一把抓過一股雨水仔細聞著,隨後一摔手甩掉,怒道:「果然如此。」

    他突然明白為什麼正光會如此失態,不惜施展秘術與陳三郎拚命了,很可能是被修羅氣息在不知不覺間濡染了心神。

    為了印證心中所想,他抬頭觀望昏沉的天空,看雲層,聽狂風怒號,面色變得鐵青:

    原來修羅氣息早已瀰漫其中,他們竟毫無察覺。

    修道之人,大都自幼出家,養得一顆道心鞏固,等閒邪魅侵犯不得,自然而然就抵消掉了。

    然而那正光被仇恨沖暈了頭腦,氣急敗壞,道心露出了大破綻,他一向又少得出入紅塵,道心貌似堅固,可一旦出現一線裂痕,便會崩坍如山倒,做出糊塗之舉,白白送掉性命。

    「好個修羅教,竟敢侵入雍州!此事非同小可,我得立刻回龍虎山稟告天師知曉,好拯救天下蒼生……嶗山道友,陳狀元,就此告辭!」

    說罷,轉身飛掠而去。

    逍遙富道呸了一聲:「明明是知道打不過,搶不到秘寶,自找台階下。臨頭居然還能說出如此漂亮堂皇的話語,果然是天生一副正道嘴臉,道德模範。」

    「咦,書生,你怎麼一點事兒都沒?」

    看見陳三郎在雨中,優哉游哉撐起一把油紙傘,傘上還用筆墨題著詞句:斜風細雨不須歸……

    什麼名堂?

    這可是在嶗山斷崖,烏雲潑墨,雨點似箭,可不是在那細雨朦朧,充滿詩情畫意的揚州啊。

    「能有什麼事?」

    陳三郎反問。

    逍遙富道摸了摸腦袋,很是疑惑:如今隨著大雨傾注,修羅氣息瀰漫整個嶗山,就算打雨傘不受雨淋也無濟於事,畢竟氣息無孔不入。陳三郎怎地像個沒事人一般,絲毫不受影響?

    他究竟修的什麼道?

    這時候,逍遙也不好多問,說道:「走吧,修羅教那邊已經察覺修羅血祭失敗,因而有厲害的人物出手,降下這麼一場雨來,嘿嘿,當真是捨得下本錢。」

    說到這,咬牙切齒。

    因為被這一場雨潑落,嶗山萬物皆受濡染,潑落不可避免,這可是他的家啊!

    陳三郎問:「你的意思是天下間真有人能夠呼風喚雨?」

    「廢話,真當修者修煉是無用功嗎?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說不定有變故。」

    嘆息一聲,與陳三郎飄然下山。

    是夜,嶗山大雨,靈脈凋零。好生生一處福地,盡皆受染。

    是夜,蠻王石破軍誓師發兵六萬,號稱十萬,任命將領蔣公銘為「征北大將軍」,殺入雍州,一路勢如破竹,一夜之間,連下九城。

    據說戰報傳來時,雍州刺史郭宏正與新納的兩名佳麗在刺史府玩「三人大戰」,受這麼一嚇,頓時傾瀉如注,萎靡不舉。他慌慌張張命令家人收拾細軟,裝了滿滿十八車,隨後還有「後宮」佳麗上百人,也坐了整整三十車,隨即在一千兵甲的保護下,浩浩蕩蕩離開刺史府,出雍州,北上京城,找皇帝哭訴告狀去了。

    三天後,雍州淪陷。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7
第兩百七十四章:蠻軍如獸,十室九空

     「這個郭宏……」

    啪的,元文昌將手中情報摔在桌上,臉上怒氣一閃即沒,隨即自己都忍不住,啞然失笑:

    郭宏的行徑實在讓人齒冷,不得不笑。堂堂一州刺史,竟然聞訊而逃,連基本的抵擋都不曾組織起來,就腳底抹油,逃到京城去哭訴告狀了。

    簡直是幼稚小兒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爛泥,扶不上牆的爛泥……」

    元文昌搖搖頭,不再理會,在他心目中,雍州刺史郭宏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石破軍不費吹灰之力得了雍州,接下來只怕會對揚州不利,這才是當下最需要注意的地方。

    「哼,石麻子,暫且讓你撐起胃口來,看你能吃多少?等噎著撐著,便是滅亡之時!」

    念頭閃過,元文昌開口吩咐道:「來人,去驛館通知蠻州來使,就說本刺史今晚設宴接見。」

    六天前,蠻州有使者來拜訪,可元文昌推說無暇分身,故意冷落。關於對方的來意,他已經通過呈交上來的信函知曉,說白了,就是來聯盟的。

    石破軍是個粗人,馬上大將,可不代表他什麼都不懂,畢竟身邊也是有一群幕僚軍師的。他明白揚州在元文昌的經營之下,兵多將廣,是一塊硬骨頭,要是打起來,只怕討不到好,於是乾脆聯盟,說要和元文昌聯手打天下。

    當然,什麼「聯盟」,什麼「分而治之」。如此言辭,哄小孩還差不多。這等政治書面語。言下之意便是讓元文昌安心,他石破軍不會攻打揚州。要是元文昌意動。一同舉旗起兵的話那是最好。

    多一個刺史造反,成功的幾率就多一分。至於在逐鹿中原的過程中,誰吃掉誰,那就看誰的本事大。反正在名分上,起碼有人一起分擔篡逆的「罪名」,終歸是好事。要知道石破軍率先起事,著實受到了不少筆伐口誅,激發得他凶性大發,很是斬殺了一大批儒生。這才勉強壓住場面。

    但不管殺多少人,要是日後真得能黃袍加身,坐上龍椅寶座,管治天下,還得洗刷掉身上的篡逆罪名,否則名不正言不順,江山難定。

    石破軍打得算盤響,元文昌算盤打得也不賴,自有分寸。定了主意,這才正式接見來使。

    只是今晚推杯換盞,歌舞娛樂之際,到底暗藏著多少殺機。卻是難以知曉了。

    ……

    「亂離人,不如太平犬,哎!」

    陳三郎嘆息一聲。

    在他和逍遙富道離開嶗山。取道回涇縣的途中,著實目睹了太多的嚎咷痛哭。淋漓鮮血。讓人見著,忍不住悲憤惻隱。

    蠻軍入境。野蠻如獸,燒殺搶掠,完全不受約束,所過之處,十戶人家不剩二三,好幾座城池都被虜掠一空,最後還被一把火燒掉,成為廢墟。流離失所的百姓四散逃亡,或躲進深山老林,或扶老攜幼地逃向鄰近的中州,豫州,青州,甚至揚州。一路上餓死、被踐踏死、被殺死者不計其數,屍首橫臥於道,慘無人睹。

    想當初陳三郎剛進入雍州時,雖然見著民生凋敝,但好歹還是有些秩序。現在戰亂一起,什麼都改變了,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死亡會不會降臨到自己頭上,一閉上眼睛,也許就再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在這等狀況下,人心再也無法束縛,為了一口吃的,互相之間拳腳相向,拚個你死我活,甚至易子而食的慘劇都時有發生。

    「修羅場,當天下大亂,天下便是一個大大的修羅場!」

    逍遙富道說道。

    陳三郎聽著心中一凜:道士的話不是無的放矢,戰亂起處,人命卑賤如蟻。死了這麼多人,屍首橫陳,連基本的入土為安都做不到。恨氣、怨氣、死氣、怒氣……無數負面氣息匯聚凝集在一起,最容易令得屍變,滋生鬼祟之事。

    所謂「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其中也包含著「戰亂生變」的因素。

    有幾次,陳三郎見著蠻兵屠殺,忍耐不住出手,擊殺了不少蠻兵。然而逍遙見著,只搖搖頭:「書生,沒用的,大勢所趨,能救幾人?」

    陳三郎卻不動搖:「救得一個是一個,救得一時是一時。」

    「書生意氣。」

    逍遙評點道。

    不過一次,陳三郎的出手驚動了附近一隊兵甲,奔馳而來,將他團團圍住。道士見狀,終是忍不住也出了手。兩人聯袂,將蠻兵盡皆斬殺。

    打完之後,兩人揀了個陰涼安靜的地方休息,互相看著對方模樣,不禁哈哈大笑。

    蠻兵都是精兵,慣於廝殺,饒是他們身懷術法,也不好應付。結果兩人都受了些輕傷,有點狼狽。

    「依照這般情況,恐怕涇縣那邊已是風聲鶴唳,說不定會亂。」

    陳三郎甚是擔憂。

    揚州與雍州接壤處不遠,便是涇縣地界,如今雍州大亂,難民如蝗,肯定有不少逃到揚州那邊去。如此一來,流言四起,那邊的百姓難免不心驚膽顫,有條件的估計都會往揚州腹地遷徙逃難而去。

    誰知道蠻軍下一個目標會不會攻打揚州?

    兩者挨得太近了。

    「早知道如此,這趟就不出來了,先是被個牛鼻子欺瞞,然後又遭受戰亂之禍……」

    陳三郎嘟嚷道。

    那邊逍遙富道不禁跳起:「我說書生,做人不能太過分,來之前本道可是跟你說得明明白白,不是旅遊看花,其中利害關係都說分明了的。你自己堅持要來,怎能怪我?再說,答應給你的神蠶絲可曾少了分毫?那可是本道積攢了多年的寶貝!」

    「還敢說,明明神蠶絲早在你手裡,卻故作玄虛,誑我入局,你騙得我好苦,還說什麼出家人不打誑言,我呸。」

    陳三郎也跳了起來。

    逍遙富道一聲「無量天尊」,緩緩道:「本道只說肯定能給你神蠶絲,可沒有說神蠶絲如何獲得,不算騙你吧。哼哼,此事關涉到我嶗山秘密,不足為外人道也,卻也是人之常情。」

    這道士,肯定還藏著不少秘密。

    陳三郎冷眼相看,倒不計較,誰沒有秘密?就看隱瞞的目的如何了,話題一轉:「我說道士,都走到這裡了,快拿你們的嶗山秘寶出來給我瞧瞧,開開眼界唄。」

    「沒有。」

    逍遙回答得乾脆:「早說了,根本沒有什麼嶗山秘寶,都是我編出來的。」

    「不信!」

    陳三郎搖頭搖得像撥浪鼓。

    兩人正扯皮,馬蹄聲響,足有上百的騎兵呼嘯而至,聲勢驚人,相隔得遠,便聽到有人大喊:「他們在那裡,給我圍住,格殺勿論!」

    陳三郎面色一變:是聞訊趕來支援的蠻兵,來得好快…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7
第兩百七十五章:義軍如蟻,劍仙大人

     兵甲跋扈,刀槍熠熠,散發出死亡的鋒芒。

    原來是陳三郎與逍遙富道在路途中斬殺蠻兵的事件早傳揚開來,引起蠻軍將領注意,派遣了好幾支馬軍前來剿殺。

    這一支,正好在附近,聞訊後立刻奔赴而至。

    樹蔭下的兩人互相瞧了眼,已經做好跑路的準備。之前在嶗山,他們敢於與人多勢眾的賊寇廝殺,在於逍遙富道手中有道兵。可如今道兵折損殆盡,面對精良的蠻兵,自是力不從心。

    「哇哇哇!」

    突然間一陣喧囂,就見到側面塵土飛揚,不知從哪兒殺出一隊人馬。

    陳三郎一看這隊人馬的成色,心裡不禁犯起嘀咕:領首的人倒穿著衣甲,多半是擊殺蠻軍繳獲而來的,不甚整齊,不少地方都破爛了;

    不過再一看後面數以百計的追隨者的衣裝,領首這些有衣甲穿戴,一下子就變得高大全。

    粗布衣裳、短衫短褲、甚至打著赤膊……眾人手中把持的武器或鋤頭,或禾叉,或燒火棍,還有捏著塊石頭就奮不顧身地衝鋒的……

    更混雜的是,在隊伍中有男人,有女人,甚至有孩子。

    「這是義軍!」

    陳三郎吐了口氣。

    所謂義軍,其實是一個比較籠統的稱呼。

    蠻軍入境,雍州刺史郭宏不戰而逃,整個雍州生靈塗炭,民不聊生。當被逼到了絕境,便有血性男兒振臂高呼,自發地組織起隊伍來。藉此抵抗蠻軍的入侵。

    他們便是義軍。

    目前雍州境內,義軍數目不少。可都不成氣候,零零散散。無論人數還是裝備,比起蠻軍來都遠遠不如。根本抵禦不住,只得打游擊戰,打一陣,逃一陣。

    現在出現的這隊義軍無疑是較差的,看起來屬於剛拉攏起不久,組成成分亂七八糟,連女人小孩都得上陣。

    都是為了活下去!

    陳三郎嘆息一聲,如果說之前對於天下大勢的評估。還只是停留在演算之上,雖然知道天下要亂,可會亂成什麼樣子,亂起來的情況如何,並未有實則的體會。飽讀詩書,知道不少「餓殍遍野,千里白骨」的形容詞句,可當真正地親眼目睹,所受到的衝擊震撼完全是另一回事。

    紙上得來始覺淺。不外如是。

    千篇詩文,不及一滴鮮血,古往今來,不少讀書人慣於引經據典。卻流於誇誇其談。

    正嘆息間,混雜的義軍已經不要命地衝進了蠻軍馬隊,展開了激烈的短兵交接。霎時間,嘶叫聲、慘叫聲、哭喊聲交織在一起。

    義軍雖然沒甚裝備。戰力也差得要命,重要的是人多。而且悍不畏死。

    拚命的人,即使婦孺,也能讓人害怕。

    鮮血如流,片刻間便染紅了大地。後面源源不斷,還有數股義軍加入進來。

    仇恨和對生存的渴望壓制住了所有的畏懼。

    面對屠夫,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

    這便是民心。

    義軍的衝殺,使得蠻軍有些措手不及,不過他們都是沙場精兵,經歷過無數場面,迅速反應過來,縱馬馳騁,高舉手中發亮的兵刃,每一次擊落,便帶走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蠻兵所騎的都是悍馬,馬蹄踐踏,踩著踢著,都能把人給弄成重傷。他們通曉打仗配合之道,自發攏聚在一起,不被義軍沖散,凝聚成一股鐵流,所到之處,斬殺一片,血流成河。

    精兵和烏合之眾的區別就在於此,哪怕還有源源不斷的義軍前來加入戰團,卻也是枉送性命的份。

    義軍領首的一名高壯漢子手中掄著一根堅實粗大的木棒,奮力一棒把一名蠻軍砸落下馬,正要搶上對方戰馬。

    噠噠噠!

    馬蹄奔雷,兩名蠻騎風馳電掣先後趕到,兩柄長刀霍霍斬落。

    漢子擋住了第一刀,然而第二刀無論如何都閃避不開,眼看便要命喪當場。

    鏗!

    劍鋒掠過,將那蠻騎斬下馬來。

    一名書生模樣的年輕人仿若天神下降地出現,手持寶劍,有出塵之意。

    「是劍仙大人,劍仙大人現身了!」

    那高壯漢子高聲嚷道,振奮不已。

    「劍仙大人?」

    陳三郎一愣神,倒沒想到自家居然得了這麼個稱號。也許是一路來拔劍出手,加上來去如風,在被救者的眼中,恍若神仙搭救,故而得了名聲。

    高壯漢子這一嚷,諸多義軍精神大振,覺得己方有劍仙大人幫忙,定能斬殺蠻軍,原本有些洩氣的情緒頓時又高漲起來,殊死拚殺,一不能換一,那就五個換一個,甚至十個換一個。

    此時逍遙也加入戰團,時不時飄一符,被命中的蠻騎無不被打下馬。挨一符不致死,可被打得暈頭轉向,跌下馬來,被諸多義軍蜂擁而上群毆,哪裡還有活路?

    道士這等手段,更是鬼神莫測,真真印證了陸地神仙的說法。

    此長彼消,蠻騎唿哨一聲,留下二十多具屍首,倉皇逃走。

    那些屍首身上的衣甲兵器轉眼被剝掉,數以百計的人紛紛哄搶那些留下來的馬匹,場面亂成一團。

    陳三郎看著,眉頭一皺,卻也明白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沒有合格的統領,義軍永遠無法成氣候。

    「高義拜見劍仙大人,叩謝救命之恩!」

    那高壯漢子一箭步衝來,跪倒在陳三郎面前。

    「拜謝劍仙大人活命大恩!」

    後面黑壓壓跪倒一片。

    逍遙看著眼睛都鼓了起來:話說剛才自己出力可比書生多得多,又是飄符,又是發掌的,現在倒好,人們千謝萬謝,都謝了陳三郎一個。難道是因為他長得比較討喜,自家長得像跟班?

    「大家都起來吧,此地不宜久留,想必大隊蠻騎很快就到。」

    逃走的蠻騎肯定會聯絡附近的同伴,等他們捲土重來,恐怕就不是百餘人那麼簡單。那樣的話,聚集在此的義軍都將在劫難逃。

    高義一抱拳:「劍仙大人所言極是,依大人之意,我們該去向何處?如果大人不嫌棄,我們願意追隨左右。」

    「願意追隨左右!」

    眾人轟然說道,聲浪驚人。

    在他們看來,陳三郎手段了得,有大神通,在如今舉步維艱的情況下,要是能追隨到一位實力強大的大人,無疑能夠提高幾分活命的希望。

    陳三郎一怔,這等情況倒始料不及,他只是路過罷了,不是歸人,只是過客,如何能帶這麼多人走?

    雖然涇縣那邊開發建設,需要大量人力,但眼下這個情況,想要帶成千上萬的人離開雍州,實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蠻騎聞訊,隨便一個衝殺,便足以讓隊伍全軍覆沒了。

    此事,實在難辦。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7
第兩百七十六章:渡頭襲殺,故人恩怨

     揚頭渡,位於揚州與雍州交界,一脈江水流淌而過。此江雖然隸屬涇江支流,但水面甚闊,波流洶湧,頗具氣勢。

    渡頭建立在江邊,平日裡多有渡船往返,商旅經過,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個鎮子,人氣倒旺盛。

    這段時日,隨著雍州戰亂,湧往揚頭渡,希望藉此過江,到揚州地域避難的百姓絡繹不絕,人滿為患。

    人多了,磕碰自然便多,不時有衝突發生,秩序很不穩定。

    是夜,夜色深沉,隨著幾聲悶雷過後,淅淅瀝瀝下起小雨,平添幾分涼意。

    「這雨來得倒趕趟!」

    逍遙富道呸了一口,他與陳三郎前腳剛邁入揚頭渡,雨點便飄落了下來。

    陳三郎背著書筪,撐起油紙傘,卻是淡然。打量了一下嘈雜的渡頭,心裡暗道:「過了這江,便是揚州了。」

    他終是婉拒了高義等人要追隨的要求,與他們告別,便和道士風

    塵僕仆地往揚州方向趕。

    雍州的局勢基本已成定局,蠻軍過處,孩兒不敢啼哭,鐵血之下,最容易在短時間內鎮壓反抗。至於日後高壓下的爆發,那是日後的事。石破軍的策略很簡單,便是抓壯丁,擄掠各種資源,其他的,並不在意。

    佔據雍州之後,休頓整合,然後揮師西去,攻打豫州或者青州。

    天下九州,青州疆域面積最為小;而豫州雖然佔地最大,但地廣人稀,總的來說。這兩大州域的兵馬都算不上精良。

    只要打下兩州,那石破軍手握四州。幾乎佔據了半壁江山,到那時候。可真是意氣風發,羽翼漸豐,氣候可成。

    石破軍原本的既定計畫並非如此,只是得到雍州實在超乎想像的容易,所以各種計畫都大大提前,蠻王甚至在想,以前是不是把天下看得太複雜了,夏禹王朝早已腐朽不堪,而某些封疆大吏聲色犬馬。愚蠢如豬,這樣的對手簡直不堪一擊。

    雍州淪陷,陳三郎只想儘早趕回涇縣,屈指一算,差不多已過去半月之久,涇縣情況如何,未免讓人牽掛。不過有許氏父女、周分曹等人在,想必能穩定住局面。

    兩人來到渡頭上,見到有兩艘船停泊在那兒。

    如今時候還不算夜深。依然有渡船過江。眼下這兩艘船,一艘是等客渡江的,另一艘卻是剛從對岸駛過來,正在下客。

    從船上下來的客人稀稀落落。開玩笑,這個關節點,哪裡有什麼人會從揚州到雍州呀。那不是自投火坑嗎?

    暴動發生得毫無徵兆,但見數道人影「唰唰唰」地竄出。清一色頭戴斗笠,緊身衣衫。手中把持明晃晃的短刃。

    刀鋒熠熠,刺向一個剛下船的人。

    那人身材寬厚,頭上同樣戴著斗笠,挽一個包袱,行色匆匆的模樣。只是走路的時候有點瘸,好像腿上有傷。

    他反應倒快,發現襲擊,當即一個「懶驢打滾」,往人堆裡滾去。

    「嘩!」

    有人亮刀子,擁擠的人群頓時炸窩,人們驚叫著,四散躲開,生怕禍及池魚,挨上那麼一刀。

    被襲擊者顯然深諳對敵之策,第一時間往人群裡去,趁亂逃脫。

    「還想走?」

    襲擊者低喝一聲,身形身為迅猛,一掌拍開兩個無辜百姓,手起刀落,便往那人背部插去。

    這一插,簡直如同毒蛇吐信,狠辣無比。

    那漢子覺察到勁風襲背,奮身一個側翻,堪堪躲避開去。他翻得狼狽,戴在頭上的斗笠掉落下來,露出一張不修邊幅的憔悴的臉。

    這臉鬍鬚邋遢,把整個下巴都遮掩住了,一雙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帶著血絲,似乎好幾天沒有睡過好覺。

    這本是一個頗為英偉俊朗的男人,這般年齡正當成熟,最具魅力。可惜眼下一看,卻和無數落難逃命的百姓沒有太大區別。

    躲過了致命的一刀,可轉瞬間又有一把鋒銳的刀子出現在視線之中,泛著冰冷的寒芒。

    這一刀,無論如何都躲避不過了。

    「可嘆我莫軒意心存高遠,有濟世抱負,卻虎落平陽,今日竟會斷送在宵小手裡,真不甘心……」

    黯然嘆息,閉上了眼睛。

    叮!

    他等來的不是利刃入肉的冰涼,而是清脆的兵器相碰聲。睜眼一看,就見到一名書生手持長劍與襲擊者鬥成一團。

    朦朧小雨,由於不少人正在等待上船的緣故,有火把和燈籠照起來,散發出光芒。

    趁著這亮光,莫軒意看清楚了書生的面容,差點驚叫出聲:「怎麼會是他?」

    不應該是他的……

    堂堂狀元郎,如今又擔任涇縣縣令,無論如何都不該離開衙門,遠離揚州,出現在這揚頭渡上。而且還慨然出劍,救了自己一命。

    陳三郎的劍法頗為矯健,他早非吳下阿蒙,經過多場實戰鍛鍊,無論膽識,還是經驗,都與往日不可同日而語。

    《仗劍術》的確有獨到之處,劍與身合,劍與步合,仗劍而行,攻守兼備,大方而實用。

    嗤!

    劍光掠起,正斬中一命襲擊者的肩膀,頓見血光。

    不過這些襲擊者悍不畏死,只分出兩人來與陳三郎纏鬥,剩下一個持著匕首,直往莫軒意那邊殺去。

    可憐莫軒意文武雙全,驚才絕豔,但上次在涇縣被許念娘一刀破了氣海,畢生武力化為烏有,面對如此凶狠的刺殺,根本無所抵禦。

    啪!

    襲擊者的頭上突然升起一團火,燃燒起來,將斗笠頭髮都燒著。

    這一下攻擊出乎意料,襲擊者頭頂一團火,在地上亂滾,最後直接跳進了江裡。

    毫無疑問,出手者正是逍遙富道。

    陳三郎那邊很快也解決了戰鬥,兩名襲擊者見事不可為,再沒有成功的可能,轉身便逃,同樣跳進了江裡。

    陳三郎沒有追,他要是施展出水遁下去,擒拿對方易如反掌。不過那樣的話未免過於驚世駭俗。

    戰鬥結束,混亂的渡頭慢慢平靜下來,只是眾人都有意無意地和陳三郎他們保持距離,不敢靠近。

    陳三郎抬頭望瞭望天,招呼道士:「快走吧,上船。」

    莫軒意忽而走過來,他臉上沾染著泥土,被雨水一衝,污垢不堪,他看著陳三郎,一字字問:「你為什麼要救我?」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7
第兩百七十七章:救命之恩,捲土之志

     「你為什麼要救我?」

    莫軒意站在那兒,不顧臉上流淌著的泥水。

    陳三郎呵呵一笑:「我出手的時候沒有看清楚,沒發現是你。」

    這個倒是實情,先前一片亂鬥,莫軒意又戴著斗笠,見到情況危急,下意識便出了劍。

    莫軒意默然片刻,緩緩道:「不管怎麼說,我欠你一條命。」

    陳三郎一擺手:「不必了,無意之舉,舉手之勞。說實話,救的是你,我正懊悔呢。」

    說著,臉色有些冷淡。

    此人曾經接受元家密令,前來涇縣圖謀不軌,甚至直接行刺,要陳三郎對他有笑臉,實在辦不到。

    莫軒意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一拱手,神情堅毅:「我莫軒意乃堂堂男子漢,頂天立地,恩怨分明。以前莫某對陳大人不利,乃是忠於人事,受命為之。但現在,若非陳大人出手,我早已成為冤死鬼,這份救命恩情,無論如何我都會報。」

    竟然跪倒在地,行大禮。

    陳三郎一皺眉。

    莫軒意站起身,慨然離去,在這細雨蒼茫的夜色中,顯得有些意興蕭索,頗為落寞。

    陳三郎目送其背影,心想:難道這人刺殺自己失敗,故而被驅逐出了揚州?只是賓主一場,怎地不依不饒地一路追殺到揚頭渡來?

    對於那些無所不用其極的門第內幕爭鬥,他始終沒有切身經歷過,只是猜測了個大概。具體如何,無法想像。

    此刻見到離去的莫軒意隻影形單。拖著一條傷腿,一瘸一拐的。很有些英雄末路的淒涼,不禁心中一嘆,大步追上去,掏出一個小包袱塞到莫軒意手裡,也不說話,轉身與逍遙富道上船。

    莫軒意一愣神,拿著包袱,捏一捏,感覺到了裡面的堅硬。分明是一包銀子,掂一掂重量,估計有二十多兩。

    這個數目,換了平時根本不會被莫軒意放在眼裡,他隱居洞庭,被元哥舒誠意邀請出山,那是要干一番大事業的。在元哥舒身邊,更是深受重用,來往結識的人物非富即貴。尋常時候在揚州酒樓吃一頓飯,而或在秦淮聽一聽曲兒,花銷的銀子便過百。隨便打賞給下人,一出手就是幾兩銀子。

    只可惜。凌雲壯志,錦繡富貴,轉眼便成為雲煙。

    現在落魄的他。全身上下都湊不出一兩銀子了,陳三郎給的這包銀子。簡直是雪中送炭,救命錢。

    實在不敢想像。如果沒有錢,他如何能穿過雍州返回中州洞庭去。

    這一條逃亡路線,是莫軒意精心思慮後才制定下來的,不曾想還是被人追上,差點命喪揚頭渡。

    「元文昌,你逼人太甚!」

    刺殺陳三郎失敗,一身武功又被廢,莫軒意其實還心存幻想,畢竟沒了武功,他還有滿腹韜略,最起碼能留在元哥舒身邊出謀劃策,當個幕僚。然而萬萬沒想到,回到刺史府後被問責,隨即被驅逐出去。

    那時的他,滿懷悲憤,覺得元哥舒實在軟弱,自己還想著追隨這樣的人逐鹿天下,實在看走了眼。

    接下來發生的事卻更讓莫軒意內心冰涼,有殺手尾隨,要等他出揚州後刺殺。

    不用說,這些刺客肯定是元文昌派遣出來的。

    殺人滅口!

    莫軒意雖然效力的時間不長,但作為元哥舒的心腹,因而知曉不少政務上的事情。

    正是因為如此,給他招惹到殺身之禍。

    元文昌不會允許知曉秘密的人離開麾下,除非是死人。

    莫軒意不知道此事元哥舒知不知情,是否參與其中,但已經沒有意義了。至此,他對元家徹底死心。

    失去了武力,不代表莫軒意便是任人拿捏的麵粉,憑著機智,其擺脫了第一撥的刺客,暗暗離開揚州。只是元家刺客始終陰魂不散,一路追索。在逃亡過程中,莫軒意可謂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最後要通過雍州進入中州,本來該路線出人意表,如今雍州又大亂,一旦進入境內,徹底擺脫刺客的希望大增。

    可到頭來,還是在揚頭渡被追上了,這才發生了被陳三郎施以援手的一幕。

    雨點冰涼,撲打在臉上,有風吹著,揚起他的亂發,連鬍鬚也飄舞起來。走到了鎮中,見邊上有賣餛飩麵的,聞著熱騰騰的香味,頓時覺得飢腸轆轆,百年走過去坐下,叫道:「老闆,來碗餛飩麵,要大碗的,多加肉,加蛋。」

    一路逃亡,幾乎沒吃過一頓安穩飯,今晚,也不知怎地,突然間像是解脫了,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放鬆感。

    不多久,一大海碗的餛飩麵端上來了,上面擱放著大塊的肉,還有一個滷蛋,再撒上蔥花,瞧著讓人食慾大開。

    莫軒意捻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著。過不多久,一大碗麵落肚,讓身體有了充實的感覺。他又叫了一碗湯,慢慢啜著,突然間有眼淚掉落,滴在麵湯上,泛起一圈圈細微的波紋。

    曾經的意氣風發!

    曾經的指點江山!

    曾經的躊躇滿志!

    現如今,竟不如一碗餛飩麵來得實在。

    只是明天呢,何去何從?

    按定原計畫返回洞庭隱居,那樣的話,便等於白白繞了一圈,最後又是返回原點。

    鎩羽而歸,帶一身傷,真不甘心呀。

    那樣的話,先前在陳三郎面前說要報恩豈不是空口白話,根本無法實現?

    莫軒意其實並不瞭解陳三郎,以前為了方便刺殺所進行的摸底調查,事實證明謬誤百出,完全是被表象迷惑。否則的話,早就刺殺陳三郎成功,後面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既要報恩,何以為報?

    莫軒意坐在麵攤上苦苦思索,看著邊上奔走來回的人群,一個個神色淒然,都是要逃難的百姓,急著離開雍州這個戰亂之地。

    「雍州……」

    「戰亂……」

    莫軒意嘴裡喃喃道,眼睛慢慢亮起來,最終拿定主意,扔下銀子:「老闆,結賬!」

    他決定了,不回洞庭,而是選擇留在雍州。

    折戟沉沙鐵未銷,捲土重來未可知。雍州之亂,或許正是一個天大的契機,亂世出英雄,那時隱居洞庭的他,不正是韜光養晦,等待亂世來臨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7
第兩百七十八章:長纓在手,縛妖索成

     船隻滿載客人後緩緩開動,蕩向江心,順流而下,開往風靈津——到了那邊,便是揚州境內,再趕些路途,即可回到涇縣。

    在船上,陳三郎花費了一筆不菲的費用,弄了個艙房居住,相對環境好上許多,比較清靜。

    這一路來奔波勞碌,沒少斬殺蠻軍,真沒個清閒的時候,如今坐在艙房內,總算能夠安定下來。

    盤膝冥思,腦海古書浮現,有古樸的氣息噴薄,書頁上的字一個個,一行行,光華明亮,十分醒目。

    諸多光華籠罩,使得魂魄暖洋洋的,煞是舒坦。

    魂魄乃人之中樞,魂魄強壯,則精神爽快,人充滿活力。

    在古書之上,絲絲縷縷,竟是纏繞著許多氣息,顏色並不一致,顯得駁雜。不過這些氣息,性質溫和,很是依戀地附在古書邊上,想要被吸收進去。然而古書並未全盤接受,而是有選擇地在吸納

    陳三郎明白這些氣息的來由,應該出自那些被救的百姓,他們感恩載德,信念心意便化為氣息,自動被古書所吸引。

    一番審查後,陳三郎欣喜地發現古書一角微微有掀起的跡象,這意味著不用多久,又將能掀開心的篇章。

    每翻開一頁書,陳三郎的實力便壯大一籌。前一陣子,書頁翻開所獲得的「仗劍術」讓他大受裨益。

    古話有說:開卷有益,誠不欺人。

    退出腦海世界,陳三郎睜開眼睛。手一摸,掏出一點事物。

    白得透明。甚是細微,被揉成一團。看上去,就像是一團絲線,一丁點兒,很是稀少。

    這是神蠶絲,總共九根。

    每一根神蠶絲纖細得幾乎肉眼難見,就算好幾根糅合在一起,都相當不顯眼。

    這九根神蠶絲就是陳三郎這一趟嶗山之行最大的收穫。

    逍遙富道吝嗇,本來只肯給五根,陳三郎很是鄙視了他一番。才又肉疼地多給了四根:

    「我說書生,這可是神蠶絲,不是普通蠶絲,神蠶吐絲,歷經百年,你以為是那麼好弄的?」

    這倒是實情,若非珍稀難得,怎稱得上天材地寶,能煉製出法寶級的寶貝來?

    現在。陳三郎就要開始煉製縛妖索。

    以前用料材質粗劣,其實就是通過特殊法門,灌注魂力,使得一些原本普通的東西沾染上法力。名謂「開光」。

    開光級別的法器,而且是最低級的那種,故而都是沿用本來的名稱。直接叫黃麻繩,而不敢稱之為「縛妖索」。否則的話。難免貽笑大方。只不過眼下有了神蠶絲,那就不同了。

    他拿出一圈黃麻繩來。擺放在身前。

    這圈黃麻繩由於使用次數不少,本來很是黃燦燦的顏色都變得暗淡下來,不少地方起了毛,甚至還出現了破損的情況,往地上一扔,別人還以為是根爛麻繩呢,都嫌絆腳。

    可以說,這根開光法器已經到了要破爛的地步,也許再用一兩次,上面附帶的法力渙散,便會完全斷裂破碎,成為真正的廢物。

    陳三郎決定就用這根黃麻繩,摻合進神蠶絲進行煉製。

    煉製縛妖索不是件簡單的事,不過陳三郎之前已經進行過多次煉製,手法頗為熟練,駕輕就熟,所以才敢趁著坐船的空暇,開始煉製法器。

    他這邊忙,隔壁住著的逍遙富道也不閒著。但見這個道士,先是側耳傾聽,看周圍有沒有可疑的跡象,等確定無事了,這才一手亮出傳承捲軸,一手拿出陰陽葫蘆。

    念個法咒,那頭鷹妖便從葫蘆裡冒了出來。其身中神蠶劇毒,竟是沒有死,只是滿臉灰黑色,萎縮成一團,氣若游絲,動彈不得。

    道士見狀,不慌不忙,口中唸唸有詞,隨後指指點點,有符咒不斷地打入鷹妖體內,轉瞬即沒。

    約莫半個時辰後,道士終於忙完,氣喘吁吁,顯然這一番行徑很是消損法力,他伸手抹了把汗,只感到口乾舌燥,隨後又將鷹妖收入葫蘆內。

    「看來要把這頭孽畜練成道兵並不容易,還得耗費好些功夫才行,急不得。」

    說著,感到飢腸轆轆,便開門走出去。本想敲陳三郎的門,可走到門前頓時覺察到了異樣:

    「嘖嘖,這書生倒是個急性子,這就開始動手了。」

    不過也難怪,手上有了好材料,如何能按耐住內心的激動興奮。

    於是逍遙大搖大擺地走出船艙,自個到外面去。其身穿道袍,兩袖甩動,唰的,不知從哪兒變幻出一柄拂塵,非常瀟灑地地一揚,萬千絲縷鋪張,仙風道骨盡顯。

    「無量天尊!」

    好一派世外高人風範!

    這等派頭對於他來說簡直駕輕就熟,信手拈來,頓時引得船上眾人側目而視。

    這滿滿一船人,絕大部分都是逃難的雍州百姓,心神慌張,茫茫然,意志脆弱。在如斯情況下傳教布道最為容易,發展信徒事半功倍。

    逍遙富道倒沒有那番心思,只是本能地做高人風範,招搖行事罷了。

    船隻在江水中行駛,到了午夜時分,風突然大了,雨點迅疾,噼裡啪啦,間或還有閃電掠過陰沉的夜空,雷聲轟隆。

    風雨交加,波瀾翻起,使得這船很是顛簸,有些把持不住的樣子。

    遭遇此變,船上的人紛紛露出驚惶的神色。

    要知道這船也不是什麼大船,如果波浪激盪,一不小心會把船給掀翻,那樣的話,就全船覆滅了。

    「菩薩保佑啊!」

    「請神靈開眼,不讓我等遭害……」

    一些乘客直接拜倒在地,虔誠許願,希望能度過此劫。

    「哎呦,有妖氣,不好,這是有水怪在興風作浪!」

    不用多久身邊便聚起一群人,逍遙富道正洋洋得意,忽而掐指一算,口中說道。

    圍在他身邊的人自是深信不疑,紛紛跪倒在地,請求大師做法驅妖斬邪,安定波濤。

    逍遙富道神色淡定,大踏步走到船頭甲板上,就要施展出看家本領,朝水中發兩記「掌心雷」。

    「咦?」

    道士正要揚手發掌,突然有所感,回首一瞥。

    嘩啦啦!

    說也奇怪,剎那間風雨為之一滯,本來洶湧的波濤竟慢慢平定了下來。

    「神仙呀!」

    在後面觀望的眾人此刻再也忍不住,黑壓壓跪下去一大片。

    「這個,本道爺還沒發功呢……」

    道士心裡喃喃道。

    艙房中,陳三郎按耐不住內心的欣喜,手中把持一根光華嶄然的繩索,笑道:「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17
第兩百七十九章:神棍時刻,遊子回家

     毫不心虛地接受了眾人的頂禮膜拜,逍遙富道晃回船艙找陳三郎:「書生,你練成縛妖索了?」

    陳三郎手中亮出繩索,此刻光華內斂,看上去淡黃色,頗不出奇。

    道士何許人也,眸子精光閃過,便洞悉這根繩索的不凡,眼睛不禁睜得大大:「怎麼可能,居然直接練成了靈通級!」

    怪不得剛才氣息噴薄,驚走了興風作浪的水妖。有這根靈通級的縛妖索在手,等閒妖物便如同老鼠遇見貓,有多遠逃多遠了。

    「咦,不對……」

    道士手指在縛妖索上遊走摸索,覺得繩索上傳遞過來的氣息始終有些輕浮,略顯阻滯,不夠圓轉自如。

    原來還沒有真正達到靈通級,只是挨了個邊而已。否則的話,其形體能變化,呈現出來的就可能是別的形態,別說拇指大小的繩索,就算變成一根絲線也不奇怪。不過即使如此,短短工夫內,陳三郎練成此繩足夠自傲了,根基已成,日後只要不斷浸淫凝煉,晉身靈通是早晚的事。

    「人比人,氣死人,不行,本道爺也得努力修煉,把陰陽葫蘆徹底煉化。」

    逍遙擲地有聲,大踏步出去。

    「上仙,你在這裡就太好了,請你去看一下我那女兒吧!」

    剛來到外面,就被人拉住。

    這人穿著員外服,一張臉胖乎乎的,一看就知是富貴人家。

    逍遙富道乾咳一聲,隨口問:「怎麼回事?」

    這人嗚嗚地說道:「我哪裡知道怎麼回事,上船前我那女兒還好好的。剛才上甲板吹了陣風,回去躺下就起不來了。昏昏沉沉,也不知是不是撞邪……上仙。你一定要救救她啊,她今年才十六歲,荳蔻年華……」

    逍遙點點頭:「員外放心,本道降妖除魔,急公好義,絕不會置之不理的。」

    說著,整一整衣冠,態度肅然,跟隨對方過去。進入艙房。打開帷幕,見到一張美貌嬌顏,伸手一摸,立刻便知了症狀,不外乎著涼,起了風寒。

    「嘿,正愁旅途寂寞,神棍的高光時刻出現了!」

    道士搖頭晃腦,摸著柔滑的小手不放。口中唸唸有詞起來。至於先前在陳三郎面前斬釘切鐵說要刻苦修煉,且等明天再說吧。

    船隻揚帆,一帆風順,平平安安抵達風靈津。進入到揚州境轄內。

    下船之際,一個丫鬟突然跑來,把一方手帕塞到逍遙富道手裡。仔細一看,手帕上居然繡著鴛鴦圖案。再看遠一些。便見到一位小姐在那兒偷偷地橫送秋波呢。

    瞧不慣逍遙富道嗅著手帕的陶醉樣,陳三郎鄙夷道:「這就勾搭上了。道士,你倒是風流快活呀。」

    「無量天尊,書生莫要亂說,本道與那位小姐發乎情,止於禮,清清白白。至於摸摸小手,那純屬是把脈需要,看病呢。」

    陳三郎聽得忍俊不禁,不再理會,誠如他所言,平生不當貧道,要當富道,經營個道觀,買百十畝田產,娶個美嬌妻,快快活活過日子……

    這就是逍遙的平生追求,他出身嶗山,不是釋家和尚,不戒色,自可娶妻生子。那麼與小姐姑娘們交往,也是正當的。

    三天後,一路跋涉的兩人終於抵達涇縣城外。

    望見城牆上井然有序的旗幟,陳三郎放下心來,在自己離開的這一段時間內,涇縣並沒有出什麼意外。

    涇縣,是陳三郎的故鄉,他的家在這裡,他的母親在這裡,他的家族根基都在這裡,實在不容有失。

    沒有狀況發生,再好不過。

    其實這都在陳三郎的預算當中,由於石破軍作亂,元文昌著眼天下,自是顧不得再來找涇縣的麻煩。

    完全沒有必要嘛。

    雖然陳三郎身上光環加身,是新科狀元,皇上欽點,在很多人看來,實則是特地安排到揚州的一顆釘子,不除不快。只是當今局勢微妙,卻形成了某種平衡,讓元文昌暫時按兵不動。

    正是如此,使得涇縣能夠享受難得的安寧平靜。

    只可惜,注定不會長久。一旦元文昌下了決心,那麼涇縣便首當其衝,被鐵騎踏平。

    涇縣,居不易呀。

    陳三郎嘆息一聲,略一沉吟,沒有進城,而是和逍遙一同先回陳家莊。

    經過這段時間的建設,陳家莊完全成型了。依山傍水,山清水秀。外圍是一望無垠的水田,本來的,開荒的,阡陌相連,全部銜接成片,足有數千畝之多。

    山麓之下,一座莊子拔地而起,通體用巨大的石條砌成,整潔牢固。看這般規模設置,比起縣城來還要結實得多,箭樓,塔樓,垛口,等等一應俱全,易守難攻。

    外邊又挖了一條護莊河,寬三丈,深達丈餘,雖然水流緩慢,但已經構成了一條不錯的屏障。

    經過不斷的招募,以及不少人慕名前來投奔,現如今莊中人口已達八千餘人,人氣頗為旺盛。

    值得一提的是,自從周分曹成為幕僚,他也把自家的家眷嫡系搬到陳家莊來了。在南陽府的產業處理得七七八八,可以說是態度分明地表達了自己得立場,要與陳三郎同舟共濟,進退一致。

    八千餘人口,其中選拔出精壯男丁約千人,不事生產,專心訓練,裝備衣甲武器,是謂「莊兵」。

    養兵練兵是極為耗費錢財資源的事,規模越大,耗費越巨,光是吃飯,都能把人吃窮。至於裝備那些,又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是以陳家莊的日子過得並不舒坦,緊巴巴的,許多莊兵還裝備不上衣甲武器,平常時候只能用木槍木棍來訓練。領軍的人才也缺乏,目前是周分曹家中聘請的一名教頭來擔當。

    這教頭武藝倒嫻熟,但偏向於江湖風格,排兵佈陣那些實在不擅長。但沒辦法呀,實在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不管如何,這兵一定得練,天下群雄並起,兵荒馬亂,沒有武裝,便是任人魚肉的份。

    陳三郎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他本身雖然掌握法術,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母親呢,身邊的親人友朋呢?

    再說了,戰亂起來,刀槍無眼,如果遭受大規模的兵甲衝殺,陳三郎孤身一人,根本抵擋不住。除非早早逃避紅塵,躲到深山老林裡去,當個隱士。

    只是那樣,並非所求。

    練兵未成,陳三郎另有後手,就是水族妖兵,現在由蟹和雄平它們率領,潛伏在涇河水域。這是一隊奇兵,關鍵時刻有大用。可惜的是,水族妖兵有己身的侷限性,注定不可能在陸戰上進行規模性的戰役對陣。

    「大人回來了!」

    在田地裡勞作的農人驚喜地叫喚出來,消息傳揚,很快周何之一眾人便腳步匆忙地出來迎接。

    「嘿,書生,本道回觀裡去了。」

    逍遙長袖揮舞,徑直上山回逍遙觀。他雖然喜歡在鬧市中扮神棍,但到底是個出家人,內心始終不喜人多喧嘩的環境。況且這趟返回嶗山,暗中也不知弄了甚好處,自然得回到安靜得地方消化了。

    「見過大人!」

    周何之拱手施禮。

    陳三郎微微一笑:「何之不必拘謹。」

    剛進莊門,陳王氏和華叔等人迎了出來,陳三郎連忙上前扶住母親:「孩兒不孝,累得母親擔憂了。」

    陳王氏一臉欣喜:「原兒,你回來就好,家中正燉著雞湯。」

    瞧見母親的鬢髮中不知何時竟夾雜了絲縷華發,陳三郎忍不住心中一算,眼圈泛紅,眼眸浮現了霧氣。

    「好,咱們回家喝雞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