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獵擊三國 作者:寇十五郎 (連載中)

 
mk2258 2014-9-5 21:48: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5 125061
qweqqweq0204 發表於 2016-10-29 11:51
獵擊三國 第三百零一章

(感謝大盟支持新卷!謝謝趙無恤2014、ufgw、雪云韜、光輝的憲章、墳墓里的寂寞支持)

建安二年四月中旬,馬悍回到雒陽,整個雒陽,傾城而出迎接。△,除了天子,百官幾乎悉數到場。

馬悍率軍入城時,驚訝地看到,睽違半年,雒陽,真的有點都城的影子了:街道干凈整潔,兩側居民、店肆,鱗次櫛比,街道行人如織;通往北宮的御道平整寬闊,道旁兩側還栽種了小樹,不難想像若干年后,清風徐徐,樹影婆娑的景象。

馬悍不由暗贊,帝都就是帝都,創傷恢復力驚人,不過短短一年,就有如此新氣象。他從孟津渡上岸,一路行來,特別注意官道兩旁的村莊與莊稼。村莊的多少,反應出人口的回流情況,莊稼的疏密,更預示著雒陽的年景。

遼東輸糧,目的只是為了幫助雒陽渡過難關,并非長久之計。盡管已與袁紹達成換糧協議,但一紙協議有效期能維持多久,誰也不敢保證。馬悍把這個期限定為兩年,兩年之內,雒陽必須自給自足。只有慢慢擺脫對遼東的糧食、兵員、物資等等各方面的依賴,雒陽才算是真正恢復活力,重新煥發出大漢帝都的風采。

目前看來,似乎還不錯,或許明年真能達到預期。看來一直跟在天子身旁的那群公卿百官,打仗不行,謀略不行,但搞內政還是比較老到的。

回府之后,馬悍顧不得與妻妾親熱,立即召來賈詡與郭嘉議事。

賈詡先匯報軍隊的情況。軍心穩定,操練得法,將士安心,一切情況良好。當然,不和諧的音符也是有的,比如去歲年末之時,曾發生過一次未遂嘩變。嘩變發生在雒陽新軍某營,多為原白波軍卒。不過在嘩變初起時,就為事先得到消息,緊急趕來的徐晃所止。只造成輕微的損失,并無大礙。事后這支嘩變的新軍,被再次打散,攤入其他營部里。幾個為首的主謀者,也被斬首示眾,平息了事端。

此外,朝廷也分別向龍狼軍、新軍里加塞了不少中、高級將官。新軍那里倒沒什么,但龍狼軍是一支打上馬悍個人烙印的軍隊,加塞的這些將領。處在數千龍狼軍中,簡直就像白米里的老鼠屎一樣顯眼,基本被孤立。他們的命令與權力,幾乎不出軍帳。更無人買賬。

賈詡對前來發牢騷的周倉、烏追等人,只淡淡說了一句:“征戰難免有損失,眼下有一批可供損失的人,不是挺好么?”

與軍隊相比。朝局就安定許多,在眼下百官幾乎都是靠馬悍來發俸的情況下,沒幾個人敢對發自己“薪水”的老板顏色看的。不管百官心里有什么不滿,都不敢針對他。至于官員互相傾軋,勾心斗角,評議朝政,暗中詆毀,任何時代、任何環境下都不可避免,只要不影響到國事大局,讓他們鬧去。

對于朝廷動向,以及賈詡、郭嘉,以及徐晃等一眾武將的工作情況,還沒回到雒陽,馬悍就已先接到鷹眼傳書,基本大小事都已心里有數。同時批準了一批清除名單,將部分反對、背叛他的官員及豪強下手除掉,有些是要暗中清除,有些則可羅織罪名,動用廷尉批捕下獄。

馬悍沒那么多精力與這些朝官斗嘴斗法,朝廷事務都是交給賈詡與郭嘉,兩人一暗一明,在規則內行事。如果這種規則內行事都不能制止某些強烈反對甚至背叛的話,那么專政的鐵拳就必須砸下來!

亂世用重典,容不得太多溫情脈脈。

正商討間,有侍衛在階下稟報:“諫議大夫董昭求見將軍。”

“公仁來了,正好。”馬悍一邊說請,一邊對賈詡、郭嘉笑道,“必是為那件事而來。”

兩位謀主互望一眼,心照不宣。

董昭出使冀州歸來已經三個月了,他是帶著一項秘密使命歸來的,沒想到馬悍卻半途折去徐州,令他等得心焦,簡直度日如年。故此聞馬悍歸來,不管不顧,立即求見。

董昭的使命,馬悍事先已有所了解,心里有了底,這的確是一樁重大決策。即便董昭沒來,馬悍下一個召見的,也必定是他。

馬悍沒有驕矜,親自站在玄關迎接董昭,更挽著董昭的手臂,呵呵笑著引入室內:“公仁此行辛苦,說不得,或許還得再跑一趟。”

董昭苦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辛苦無妨,只是足下……唉,讓昭等得好苦……”

馬悍哈哈大笑,請董昭入坐,三人自然少不得互相見禮,寒喧幾句,然后進入正題。

董昭神情鄭重地取出一封書扎,雙手托舉,自有侍衛托盤走近,接書轉呈馬悍。

這是袁紹手書的一封信,在信中,袁紹正式提出,袁馬結盟,共滅公孫,平分幽州。

從初平四年起,那會馬悍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騎都尉,袁紹就曾想與之聯手,但為馬悍婉拒。以他當時的實力,連結盟的資格都沒有,不過為袁氏利用罷了。同時公孫瓚也派遣長子公孫續與長史關靖前來結盟。不過,那會馬悍的身份官職實在太低,公孫續與關靖都沒把他放在眼里,以為憑公孫氏的名望,馬悍定然狂喜而拜,沒成想,卻碰了一鼻子灰。

當時馬悍因為所處地理位置關系,即不宜與袁紹結盟,也不便與公孫瓚翻臉,一直持中立態度。但自從上雒以來,日益與袁紹接觸頻繁,甚至展開密切合作,從某種程度上說,雙方已處于半結盟狀態。

通過糧食置換協議,袁紹看到了遼東的富足;通過北海沖突,袁紹看到了遼東的強悍。再加上馬悍此時的身份職位已不可同日而語,袁氏已正式認可馬悍及其遼東集團,與冀州集團有平等話語權。雙方建立平等關系的結盟條件,成熟了。

這一次,為除掉公孫瓚這個眼中釘、肉中刺,袁紹已下血本,做出重大讓步——將幽州東北的右北平郡、遼西郡以南為公孫氏所控制的四縣一并劃給遼東,戰利品對半分。同時承認遼東對東萊占領,以及對北海的保護。

也就是說,袁紹讓出了一個半郡,自取五個郡,同時不再覬覦青州的北海及東萊。而袁紹的要求。則是馬悍必須派出一支不少于五千人馬的軍隊,從東北牽制公孫瓚,并在恰當的時候,與袁軍兩面合擊。

“……公孫勢蹙,譬如朝露,君如艷陽,豈可共舞?”這是袁紹信末結尾的話,不得不說,很有說服力。

根據馬悍所掌握的情報。自從鮑丘之戰慘敗后,公孫瓚近一年來,的確差不多廢了。他先是臨易水挖十余重塹壕,又在塹壕內堆筑高達五六丈的土丘。丘上又筑有營壘。塹壕中央的土丘最高,達十余丈,公孫瓚自居其中。營壘以鐵為門,斥去左右。七歲以上男子不得進入,只與妻妾居其中。又以婦人習聲傳令,疏遠賓客。將士離心……這樣一個公孫瓚,很難讓人相信就是當初那個持雙頭鐵矛,呼喝奮勇,以十余騎沖殺數百鮮卑銳騎的白馬將軍。

公孫瓚高居重樓之上,曾指著囤積的三百萬斛糧谷。謂左右曰:“昔謂天下事可指麾而定,今日視之,非我所決,不如休兵,力田畜谷。兵法云,百樓不攻。今吾樓櫓千重,食盡此谷,足知天下之事矣。”

這番話,簡直就是當年董卓的翻版。

當初董卓被天下諸侯共討,意氣消沉,遂在封地郿縣修建了堅固的郿塢,并囤積了三十年的糧食,自語“事成,雄踞天下,不成,守此足以畢老。”

歷史上每一位自負雄才的梟雄,開始都是滿懷激情,熱血激昂。待歷經挫折、激情耗盡,知道世事難為之后又常常走向另一個極端,變得非常敏感和多疑,或沉迷酒色或嗜殺成性或脾氣暴躁,最終導致眾叛親離,加速了自己的滅亡。

董卓如此,公孫瓚也正走在這條覆轍之上。

從歷史上看,公孫瓚的滅亡,正是官渡之戰的催化劑。

官渡之戰是怎樣打起來的?在此前,袁、曹一直是守望相助,而就在此時,接連發生了兩件事:一是曹操的心腹大患呂布,終被擒殺;二是袁紹的死對頭公孫瓚,終于授首。兩大軍閥幾乎同時解決了心腹大患,再無后顧之憂,彼此勢力接壤,一山難容二虎,終于兵戎相見。

也就是說,袁紹何時與曹操掐架,風向標就是呂布與公孫瓚何時滅亡,這兩個勢力的滅亡,就預示著官渡之戰也將隨之提前或推后發生。

馬悍需要呂布頂住曹操,但卻可以幫袁紹拔掉公孫瓚這顆釘子。如此一來,沒有后顧之憂的袁紹,會對昔日的盟友兼老朋友做出什么樣的舉動呢?真令人期待啊!

馬悍并不擔心袁紹在滅亡公孫瓚后,進而對付自己。時人講究的都是逐鹿中原,誰也不會對遼東那旮旯有興趣。歷史已證明,無論是袁紹還是曹操,在主政北方時,都沒有對遼東勢力動過手。甚至曹操都已經殺到了柳城,也不過跟公孫度打個招呼就撒兵了。

馬悍目注他的兩大謀主。二人對此事早已知悉,也經過反復權衡,已有定計。

賈詡點頭:“可!”

郭嘉肯首:“可!”

馬悍仰笑:“再加上一個條件,若他日我與曹孟德角逐豫州,望大將軍保持中立。”

公孫瓚滅亡是遲早的事,馬悍絕不會站在失敗者一邊,這是漢末三國,不玩扶弱鋤強,而是以強凌弱。

春秋無義戰,三國,同樣也無義戰。

要結束這樣一個亂世,就首先從河北開始吧!
qweqqweq0204 發表於 2016-10-29 11:55
獵擊三國 第三百零二章 【進攻序曲】

(感謝大盟!謝謝趙無恤2014、ufgw、強520,果然都很強啊!)

六月,遼西,白狼城。

烈日炎炎,一隊頂盔披甲、佩刀挎弓的騎兵,矗立在茫茫草原上。縱然汗出如漿,面紅如酡,但誰也不敢抬手擦一下,因為他們的將軍,同樣披掛整齊,騎著神駿的白馬,肅立于小山坡頂。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在視野里出現了一股淡淡煙塵,憑煙塵的移動速度,與揚塵高度,有經驗的士兵可以輕易推測出來人有多少人馬。

山坡上的將軍舉手,騎兵立刻散開,挽弓拔刀,呈警戒狀態。

又過了一刻,地平線上終于出現一支人馬,約有百騎,旄旗飄揚,不過隔得遠了,看不清其上標志。

再過片刻,數名騎兵飛馳而至,向山坡上的將軍稟報:“將軍,夏侯校尉到了。”

山坡上的將軍點頭,笑道:“終于到了。”

他一開腔,便可聽出,正是白狼城守,平北將軍趙云。他舉手擺了擺,騎兵收弓納刀,重新聚集。

很快,施旗上的標志也清晰入目“討逆校尉”,“夏侯”,清楚地表明來者的身份——討逆校尉夏侯蘭。

“子龍!”

“子惠!”

兩個分別數年的戰友加兄弟,催馬相馳,靠近后伸出胳膊,緊緊挽在一起,團團兜轉,相視大笑,聲上云霄。

經過兩年多的征戰,夏侯蘭終于完成討伐三韓的任務。返回遼東休整了。

朝鮮半島已成為新郡——帶方郡,并入遼東,或者說是大漢。當然,三韓并未完全征服,在崇山峻嶺里,在茫茫海島上,還有一些桀驁部族或流亡勢力。這將是一項長期任務,由帶方郡兵負責清剿即可,無須再動用大軍討伐了。

考慮到夏侯蘭征戰經年,難免疲憊。以及將士思歸之心,馬悍遂將其調任遼東。夏侯蘭返回途中,得到遼東郡府傳來通報,即將對幽州展開攻勢,令其抽調三韓兵卒服役。

于是,夏侯蘭將作為趙云的裨將,一同進擊幽州,常山兄弟重聚首,再次并肩作戰。

趙云、夏侯蘭。他們曾經的身份,都是公孫瓚的白馬義從,而今,卻作為對手。站在了對立面,令人心生感慨。

二人并轡而行,對頭頂烈日渾然不覺。

“你帶來了多少人馬?”

“三千。一千白狼營正卒,過半是從中原輸來的原西涼軍與白波軍將卒。半年訓練期剛滿,就趕上了這場大戰。還有二千,是三韓、沃沮、還有原高句麗人。我從中挑選的精銳。都是見過血的老卒。”

趙云點點頭:“好,三千夠了,我再從柳城、遼東屬國、平岡等地征發二千烏丸、鮮卑,湊足五千。反正幽州兵也多為胡人,正合主公所言之‘以胡殺胡’,殺得越多越好。”

夏侯蘭看了看趙云臉色,小心問道:“這一次,動真格了?”

趙云默默點頭:“主公來信說得明白,各種利弊故且不論,有一句深得我心‘河北動亂太久,該是還其安寧的時候了。”

夏侯蘭怔忡良久,長嘆一聲:“是啊,幽州平,河北方能定;河北定,常山方能安。”

趙云用力吐出一口氣,神情堅毅:“就讓我們為鄉國安寧,盡一份力吧。阻擋在前面的,縱是昔日將主,也決不留情。”

六月末,平北將軍、遼西太守趙云、遼西騎都尉裴元紹,以討還遼西諸縣為名(當初公孫瓚曾答應將遼西四縣歸還,但直到兩年后都沒有半點動靜),將步騎四千,渡過玄水,一日拔除沿岸十余崗哨。

七月初,揮師渡盧水,兩日后,兵臨盧龍塞。盧龍塞為漢朝東北重要邊塞之一,盧龍道向來是從幽州前往遼西、遼東的必經之道。西漢北擊匈奴時,曾多次由此發兵。百余年前,這個關塞的設施齊全,并派有重兵駐守。不過時至今日,此關塞早不復當年規模,加之年久失修,風雨侵蝕,防御能力大降。尤其令守將叫苦不迭的是,自中平以來,因公孫瓚“白馬將軍”之威,塞外胡人已多年不敢進犯,結果守御懈怠,兵員不足,武器朽壞,根本擋不住四千大軍的猛攻。

正當守將著急上火時,天降救兵——右北平太守公孫續,終于率二千人馬趕到,及時堵住遼東軍。

而趙云則不慌不忙,于塞前扎營,設柵立寨,每日打造攻城器具,做出一副強攻之狀。

當公孫續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趙云大軍身上時,卻不知道,這支軍隊里少了一個重要將領夏侯蘭,以及一千三韓軍卒。

夏侯蘭與一千軍卒在哪里呢?答案在兩軍對峙三日后,如晴天霹靂傳來——遼東軍神兵天降,突然出現在幽州所屬之遼西四縣腹心之地,并突襲臨渝(現秦皇島市以西南),一舉而下。

隨后遼東軍更殺向遼西重鎮孤竹城,一旦孤竹失守,則遼東軍向北可攻令支,向南可取海陽,向西則可兵臨右北平郡治土垠城下。偏偏此時土垠城因被太守公孫續帶走大半人馬,全城守軍不足千人,還盡是輔卒,可謂危矣。

由于夏侯蘭奇兵突現,殺入四縣腹地,并一舉破一城,引發慌亂。從臨渝逃亡的將卒也搞不懂來襲之敵是從哪來,有多少兵馬,自然往大數說。有說三千,有說五千,甚至還有說萬軍的……

公孫續當然不會相信遼東還能調派萬軍攻已,但也絕想不到,只有區區千人,還盡是步卒,一時間心神大亂。而他所帶來的二千軍卒,家眷資財盡在土垠城,聞知此驚人消息,更是人心惶惶。軍心大亂,什么守塞都顧不上了。當夜,就出現逃兵,人數由十幾個向幾十個遞增,有愈演愈烈之勢。

夏侯蘭是如何出現在這里的?很簡單,從海上來的。

當趙云率大軍從白狼城出發時,夏侯蘭也正率一千三韓步卒從覺華島登船,放舟南下,繞過長城與絕嶺險道的阻礙,從海路進攻。

覺華島距離臨渝并不遠。也就六七十海里(相當于二百多里)左右,不過兩天航程。趙云還沒渡過玄水,夏侯蘭就已登陸,旋即率軍殺到臨渝城下了。

遼東軍非常善于玩海上突襲這一招,袁譚就曾吃過大虧,馬悍也曾頻頻從海路登臨徐州,但對于公孫續而言,腦海里壓根就沒這個概念。再加上趙云率主力搶渡、強攻,擺足了架勢。吸足了眼球,公孫續打死都想不到,真正的奇兵竟是來自身后。

夏侯蘭所選這一千三韓兵,全是山里能跑。海上能漂的精銳,突襲一座守卒不過千人、毫無防范的縣城不在話下。奪取臨渝之后,夏侯蘭留五百卒守城,自率五百卒驅趕八百俘兵殺奔孤竹城。

被夏侯蘭在“后腚”重重踢了一腳。公孫續哪里還能在盧龍塞呆得下去?在與趙云對峙五日之后,一夜之間,公孫續大軍便撤了個干凈。引發的惡果就是。盧龍塞守軍也徹底喪失了抵抗意志,向趙云打出白旗。

海陸并進,正奇相合,不費一兵一卒,輕取關塞。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勝——趙云可謂將這一兵法發揮得淋漓盡致。

當公孫續急急忙忙退回土垠時,夏侯蘭也率軍退回臨渝——他手頭這千把缺乏攻城器具的步卒,搞突襲可以,一旦由暗轉明,失去突然性,要強行奪取一座不下千人駐守的堅城,幾乎是不可能的。趙云與夏侯蘭的目的,就是把公孫續調回來,令盧龍塞不攻自破。真正擊破孤竹城,要等到趙云與夏侯蘭合兵之后的事。

七月中,兩軍會師于孤竹城下,士氣高漲,而守軍則一片慌亂,士氣低落。

趙云先是拿出當年公孫瓚簽署的讓城協議,向城上宣讀,再輔以軍威。在道義與實力強大壓力下,孤竹城守軍在抵抗數日之后,城破投降。

之后,趙云以孤竹城為大本營,夏侯蘭率千軍守城,裴元紹率二千兵馬(含盧龍塞降軍)于盧水與濡水交匯處設營,與孤竹城互為犄角。而趙云則率三千步騎,南擊海陽,北破令支,短短十數日,連下二城。令支一破,其東北面的肥如縣便被切斷退路,若不及時撤退,就只有被困死一途。

原本肥如守將是打算據城死守,以待援兵的,但就在這時,傳來袁紹揮師五萬,大舉入侵的震撼消息。

大將軍袁紹親自領軍,動用五萬冀州精銳,又有代郡、漁陽的鮮于輔、鮮于銀、齊周等出兵相助。幾乎每個人都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幽州的天,要變了。

連老巢易京都被包圍了,還指望援兵?肥如守將當即棄城,率軍兵連夜遁逃,肥如不攻自破。

七月末,趙云完成奪取遼西四縣的任務,他沒有分兵把守各處,而是集中所有兵力,包圍土垠。

趙云很清楚,如果這一次公孫瓚完了,遼西諸縣鐵定降伏;如果公孫瓚挺過去了,那么就算派兵駐守,早晚也會被奪回。既然如此,索性不管,全力殲滅幽州軍有生力量——即右北平郡之公孫續。

而此時的公孫續坐臥不安,易京陷險,身為長子,他必須盡快率援兵趕回解救,與遼東軍在這土垠城下相峙算個什么事?可是自己一旦率大軍離開,土垠城陷是板上釘釘的事,這失地之責,也承擔不起啊。

有無兩全之策呢?

正當公孫續急得團團轉時,一個人影突兀跳進他的腦海,公孫續一拍大腿:“對啊!我怎么把他給忘了?”
qweqqweq0204 發表於 2016-10-29 11:56
獵擊三國 第三百零三章 【大 劍 師 (上)】

(感謝大盟!謝謝趙無恤2014、ufgw、彭格列x、魔術大師001、peterlin)

趙云并未急于攻城,他等得起,反正眼下著急上火的不會是他。±,他斷定公孫續一定會回援易京,雖然這點兵力放在五萬大軍面前,管不了什么用,但這是身為人子的責任,在這個關鍵時刻,公孫家長子必須出現于易京。只要公孫續一走,土垠旦夕可下,右北平唾手可得,他還費死巴力打什么?

八月初,易京之戰的最新消息傳來,易縣守將單經,出城迎戰時中伏,被袁軍包圍于易水南岸。單經派扈從沖出重圍,急奔易京求救,結果,卻等來公孫瓚這樣一句話:“救一人,則日后眾人便只坐等救兵而不肯力戰。”

單經長嘆,持矛躍馬,率殘部力戰而亡。

趙云看到這個消息,搖頭不已:“如此做為,日后部屬豈肯力戰?伯珪將軍難逃此劫了……”與夏侯蘭相顧長嘆,一種“廉頗老矣”的感慨涌上心頭。

戰事發展果然被趙云不幸而言中,當袁紹大軍進擊易京防線左翼的界橋別營時,守軍上下自度不能自救,而公孫瓚必不肯相救,于是眾人或降或逃。界橋別營一破,易京周遭屏障盡去,就此坦露于袁軍兵鋒之前。

公孫瓚生命進入倒計時。

當公孫瓚在易京苦苦支撐時,趙云則在孤竹城耐心等待公孫續離開,但等來的,卻是公孫續的使者。

來者只有兩人,一個正使,一個隨從。這個使者。不但趙云、夏侯蘭都認識,甚至連守衛都見識過此人之威,故此搜查得格外仔細。

趙云一見來使,就起身相迎:“田君當日于白狼谷外奮擊烏丸力士,技驚諸胡,云記憶猶新。時隔數載,田君風采如昔,不勝欣慰。”

來使欠身道:“不敢,田疇小技,豈入將軍神目。”

沒錯。公孫續派來的使者,就是田疇。

三年前袁紹派牽招、韓莒子送宗女前往柳城,欲與烏丸王蹋頓聯姻,以牽制公孫瓚。結果此事被馬悍、公孫續先后奪親破壞。當時公孫續派出的奪親人選,就是田疇。

田疇以劍客之姿,一擊而斃烏丸力士,給趙云、夏侯蘭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但是,再度相見時,當趙云、夏侯蘭向田疇敘禮之后。兩人的目光卻同時從田疇身上移開,投注向其身后的隨從,目中頗有驚訝、警惕之意。

這隨從是一個四旬中年,未挽發髻。而是很隨意披散在兩肩,只在額頭系一青絲箍定。額下雙眉如劍,斜飛入鬢,雙目細長。開合之時,不時鎏閃過一道精芒。此人雖做葛衣麻履裝束,但那非凡的儀表。配以寬闊的肩膀,高大的身量,無論出現于何時何地,都會給人以如劍在鞘的危險感。

田疇泰然自若引見:“這位是王師,疇曾向師習劍。”

王師,不是姓王名師,而是王姓師傅之意,田疇也鄭重說明了,這位是授其劍術的老師。

田疇的劍術,趙云見過,的確不凡,這位王師劍術,想必更精湛。出使敵營,帶一位劍術高手扈從,也是正常之舉,只要不是身懷利刃,也不算不合規矩。

趙云是什么人,哪怕是馬悍,也不敢說必勝,豈會將區區兩個劍手放在眼里?當下肅手請田疇與王師入座。

田疇也不繞圈子,爽快地道出此次出使時,公孫續給出的條件:“遼西三縣及盧龍塞歸屬將軍,唯令支為故地,愿以右北平徐無縣置換,并贈牛羊三千頭,駿馬五百匹以犒軍,此后兩軍秋毫無犯,將軍意下如何?”

令支是公孫家故地,自然是不能給的,故以令支西北百里外的徐無縣折抵,并贈(賠)送(償)牛馬駿馬。應當說,公孫續此舉還是有誠意的。他最大的誠意,其實不在于遼西三縣的割讓與賠償牛馬等物,而是拱手讓出盧龍塞這條通往遼西的要道。意思很明確,往后我公孫氏絕不出塞,進入遼西之地。

這誠意不可謂不足,但可惜的是,鼻涕流嘴里你才想到甩——晚了!

夏侯蘭這兩年一直在三韓征討,攻城掠地慣了,見多了被征服者的伏跪獻納,養成了強硬姿態,對此冷笑:“拿我軍已占領的地盤交給我們,還說是割讓,天下豈有此理?徐無換令支,可以,但除此之外,當須另割三縣,以為彌補。我不管是哪三縣,總之不能是肥如、海陽、臨渝。”

以趙云之嚴肅,聽到這話都有些忍俊不禁。要知道,整個右北平郡也就才四個縣,其中徐無用來交換令支,那就只利下俊靡、無終,以及……土垠了。夏侯蘭這句話另一層意思就等于說,讓公孫續把右平北郡交出得了。

果然,田疇一聽臉色就變了,半響苦笑道:“夏侯校尉之意,那就是沒得談了?”

夏侯蘭冷笑道:“你說呢?”

田疇目注趙云,后者默然點頭:“遼西四縣,前將軍早已署文送歸我方,不能做為交換。請田君轉告長公子,另議條件。”

田疇微嘆,輕聲道:“可惜,可惜……”

這句話很奇怪,可惜什么?有何可惜?

趙云與夏侯蘭交換一下眼神,正想說什么,就在此時,異變倏生。

王師突然伸手一按案幾,整個身體呼地飛起,身在半空,右手往腰帶一抹,一蓬光華綻放,直取趙云。

王師與趙云的距離約為十步,但從他躍起,拔刃,到凌空撲擊,不過一眨眼工夫。一旁的夏侯蘭嘴巴張開,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如果這一擊是沖他來的,十成十死定。

田疇的“可惜”之嘆或許是個暗號,卻無意中說中了一件事——可惜王師選錯了對手。

趙云的馬槊就在他身后三步槊架上,但王師出手太快,以至趙云都來不及返身取兵器。他所能做的,就是一躍而起,雙手執住案腿,揮舞案牘迎向鋒刃。

嚓!一點寒芒透案而過,其勢已盡,旋即隱沒。

趙云還來不及有所動作,一道匹練自上而下,喀嚓一聲輕響,沉重的案牘一分為二。

趙云雙手各執半片案牘,呼呼掄舞生風,步步逼向王師。而對手執刃之手仿佛幻化千臂,灑出一片光影。

嚓嚓嚓嚓嚓!大大小小的木片紛飛,眼見趙云手里的案牘越變越小,最后只剩兩條案腿。

趙云雙手齊揮,案腿如標槍般投出,沒入對手光輪中,自然同樣變成渣渣。手中無物,趙云只有后退。王師卻如附骨之蛆,光刃抖得筆直,直取趙云咽喉。

一個飛退,一個緊追,眨眼間就回到原來位置。

眼見退無可退,又無法轉身,而光刃迫在眉睫,映面泛青——這一擊,似乎避無可避。

趙云忽爾展顏一笑,雙臂展開,伸足向后倒踢槊架。王師神情倏厲,緊躡的身形一頓——呼!一截槊刃從趙云肩頭上方飛過,直取王師。

錚!刃槊交擊,光華幻滅。直到這時,方才看清,這道光刃竟是一把劍!

王師與趙云已由極動變為極靜,劍槊交纏,各執一端,凜然對峙。

劍槊為什么會“交纏”?蓋因王師手里的不是普通的劍——這是一把罕見的以麻鋼鍛造的軟劍,其薄如紙,柔韌如筋,長不過三尺(相當于現在的尺半),寬不過兩指,可藏于腰帶間,圍于腰上。

在漢朝鐵質兵器質量普遍不佳的情況下,這樣高品質的軟劍,一般人別說見過,連聽都沒聽過。所以守衛們根本沒想到,竟然可以把劍圍腰上混進來……

此刻,王師手里的劍,竟如同蛇一樣,盤繞卷曲,將趙云的馬槊長刃纏得死死地,抽之不動。

劍極短,乃刺殺之器;槊極長,乃戰陣之兵。一旦馬槊掙脫軟劍束縛,王師優勢盡喪,恐怕連近身都不能,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纏住趙云的長兵。

趙云單臂一振,槊如龍吟,挺槊而刺。王師手腕小幅度急遽擺動,并不斷后退,以消減馬槊上傳來的巨力。

同樣是一進一退,只不過,這次卻是反了過來。眨眼間,王師便退出大堂,繞著并不寬敞的中庭飛旋繞走起來。

交手至此,夏侯蘭才反應過來,大吼一聲,撲向田疇。田疇卻安坐不動,望著撲來的夏侯蘭,只淡淡說了一句:“兩邦交兵,不誅來使。”

夏侯蘭的拳頭已快打到田疇面門,竟爾生生頓住,化拳為指,幾乎戳到田疇鼻尖,怒吼:“你算什么來使,這刺客怎么說?”

田疇搖頭:“王師乃我師,其行止并不聽命于我。足下要殺動手即可,疇乃使者,絕不反抗。”

三國只是內戰,彼此間還是講道義的,象田疇這樣有名望的隱士,不做反抗,夏侯蘭還真下不了手。此時已有護衛聞聲而來,夏侯蘭隨即命人將田疇拿下。但對庭院里的龍虎斗,卻無人能插手。

二人不知旋繞了多少圈,護衛們別說幫忙,看都看花了眼。

急速旋轉中,趙云身形陡然一頓,長長吐出一口氣,面不紅,氣不喘,突然開口:“王師可有名?”

王師執劍之手依舊穩如磐石,靜靜道:“王越。”
qweqqweq0204 發表於 2016-10-29 11:58
獵擊三國 第三百零四章 【大 劍 師 (下)】

(感謝大盟、頭疼也不行、趙無恤2o14、ufg、強52o,總是默默支持!)

王越?

趙云沒聽過這個名字,但不可否認,此人劍術之精,遠在田疇之上。▲∴燃▲∴文▲∴小▲∴說若是頂盔披甲,騎上戰馬,挺槊沖刺,他有把握擊敗對手。但平地之上,比斗較技,正是劍客所長,一時之間,無法拿下。

而事實上,雙方從大堂殺到中庭,旋繞游斗良久,劍槊始終未分,也就是說,這一個回合,就打到了現在。

二人看似劍槊相交,有驚無險,實際上每一呼吸間,彼此施于劍槊上的力道都在增減加持、變化種種手法與勁力。稍有不慎,或是馬槊掙脫,或是軟劍挑飛,必有一人失手中招,實是兇險異常。

兩道身影如風車般急轉時,外圍的護衛干著急幫不上忙,待二人驟止,衛兵立即忽啦啦圍上來,刀槍弓弩齊舉,齊刷刷對準王越。

王越長嘆,轉面對田疇,露出愧疚之意:“深山苦修五載,竟未能擊殺一將,子泰,越實有負于君。”

這只能說,王越運氣不好,出山第一擊,就踢上趙云這塊“鐵板”。在遼東將帥中,除開馬悍與趙云,任何一人遭此刺殺,都難免受傷甚至致命。

“此事皆因王越而起,與田君無關,請將軍放田君離開。吾一身當之。”王越說罷,松開劍柄,束手就擒。

盡管勝負未分,但確實沒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這是刺殺,不是比武。刺客就是一擊而走,走不了就是死,王越出手之前,就已有此覺悟。

“你當得起么?”夏侯蘭冷然道,“若無田疇,你也到不得我等面前。更別提拔劍。你是刺客,他是幫兇,誰也別想跑。”

王越森然道:“吾手中雖無劍,但決死一擊,血濺當場。至少可拉近半人陪葬——或許也包括足下。”

夏侯蘭大怒,向衛兵伸手:“拿弓來,隨我一齊射,我倒要看看,他怎生拉我陪葬!”

“慢著。”趙云抬手制止,緩緩收槊,將纏繞在槊刃上的軟劍摘下,迎風一抖。軟如死蛇的細劍頓時昂藏如龍,劍身篆刻著兩個錯金字。

當趙云看清這兩個錯金篆字時,瞳孔急劇收縮。脫口而出:“中興!”

夏侯蘭一怔:“什么?”

王越先是驚訝,旋即喟嘆:“想不到,還有人能認出此劍。”

夏侯蘭很少見趙云有這樣吃驚的表情,不禁訝道:“這劍……來頭很大么?”

趙云苦笑:“此乃先帝自用名器,你說來頭大么?”

夏侯蘭大驚,他吃驚的倒不是什么“先帝自用名器”。而是此劍來自皇室秘藏,那么刺客究竟是什么來頭?又是奉誰之命?難道天子對主公已動了殺心?簡單的刺殺一下就變成政治謀殺。事態升級了。

趙云與夏侯蘭交換了一下眼神,揮手令衛士全部退下。只留田疇與王越。王越、田疇手無寸鐵,而趙云持槊,夏侯蘭執弓,已穩占上風,倒也無懼。

趙云第一句話就問:“誰派你來的?”

王越卻反問:“將軍如何識得中興劍的來歷?”

中興劍是靈帝于建寧三年所制的名劍,共鑄四劍,俱名中興,后被董卓所沒。不過,董卓也只收得三劍,還有一柄最特殊的麻鋼軟劍,卻在其入宮前夕失竊了。

這幾柄名劍,若是朝中重臣,自然識得,但一般的邊將是不知道的,更遑論趙云彼時不過常山一村夫,哪可能知曉這等皇室秘事。趙云之所以知道,很簡單,是蒲元告訴他的。

蒲元是漢末三國最出色的鑄劍師,其技藝自然是有傳承的,當初這四柄中興劍中的兩柄寶劍,就出自其師傅之手。故此蒲元在縱論古今名劍時,曾多次提到其師所鑄的中興劍,大小、形狀、樣式,各種數據爛熟于胸。

趙云身為遼東第一將,他所用的兵器,包括佩劍、腰刀、標槍、馬槊、備用槊……等等武器,都是蒲元親手量身打造,自然與他有過多次交流。兩人縱論兵器,話題廣泛,這中興劍的來歷,就出自彼時。

夏侯蘭也是遼東重將,但他常年在外征戰,甚至沒見過蒲元,所以趙云知道此劍來歷,而夏侯蘭卻不知。

得知是鑄劍師之傳人所言,王越才自失一笑:“是某想差了,以為將軍知道她的行蹤……嗯,不說也罷。”

趙云肅容道:“足下之劍何來?又是奉誰之命行刺?”

王越拱手道:“越敬將軍身手,也感謝將軍直言相告,自不須隱瞞,此事由子泰告之最宜。”

行刺失敗,對方仍以禮相待,田疇也不失劍客本色,很爽快地說出事情原委。一切正如趙云、夏侯蘭所料,指使者為公孫續。

公孫續為解右北平之危,緊急派人從徐無深山請出田疇,希望田疇能再幫他一次,刺殺遼東軍主將,令敵退兵。田疇起初是拒絕的,他是隱士,不是殺手。而對公孫續仗義執言之恩惠,當年助其擊殺烏丸力士也算是報答了。田疇因劉虞之死,一直視公孫瓚為仇寇,豈肯一再助之。

公孫續再三請求,田疇只是不應,最后兔子都被逼急了,惡狠狠威脅:“君若應允,此事無論成功與否,此后再無相求。若是不允,右北平將無半粒谷米與一縷絲帛售入徐無山中。”

田疇自從率族人歸隱深山,近幾年來,鄉人慕名避亂相投者眾,此時在徐無山中已聚鄉人近三千戶,儼然一中縣規模。即使自耕自種,紡紗織麻,也無法支撐如此規模的人口日常所需,大多數物資,仍然得下山采購。公孫續的威脅,真拿捏住了田疇的命門。

令支公孫氏族的勢力,遍布幽州,其勢最盛者,就是遼西四縣與右北平郡。不管公孫瓚是否敗亡,將來幽州之主是誰,都不能不借重公孫氏勢力。公孫續說粒米半縷不入徐無山中,那就是來真的,絕不是空口恫嚇。

田疇可以不為自己,卻不能不為追隨他的近萬鄉人著想,最終不得已,同意最后幫公孫續這一回。此事一了,雙方恩斷義絕。

田疇雖是隱居,但外界的動向還是知道的,趙云之勇名他也時有耳聞,自度沒有必勝把握,尤其是沒有機會帶兵器入見,與送死無異。于是便向授其劍術的王越求借軟劍一用。

王越問清緣由后,慨然以身相代,并約定若事敗,則一身當之。

聽到與天家無關,夏侯蘭終于松了口氣,冷哼道:“還真有古之刺客之風嘛……”

趙云仍有一個疑團:“王君是何來歷,為何會有失蹤的天子劍?”

田疇搖頭,中興劍居然是天子劍,這個秘辛他也不知,目注王越。

這個秘密已埋藏在王越心頭多年,或許是自知必死,王越終于不再隱瞞:“某原為虎賁郎官,此劍為公主在董賊入京前夕,暗中取出所賜。某護送公主北上不利,至其蒙難,無顏東歸。遂仗劍游塞北,后與田君相識,寄食于門下,蒙田君不棄,呼之為師……”

趙云、夏侯蘭、田疇越聽越驚訝,甚至張開嘴巴。

夏侯蘭不等王越說完,打斷道:“你所說的公主,莫不是萬年長公主?”

王越點頭:“正是。”

趙云與夏侯蘭面面相覷,脫口而出:“既然你是公主護衛,為何還要與我們為敵?”

王越聽得莫明其妙,場面為之一靜。但聞一人干咳一聲,將眾人目光吸引過來,卻是田疇,滿臉苦笑:“是我陷王師于不義了。王師是真正的隱士,深山修行五載,不聞世事。而我也不知王師來歷,未將公主之事告之……”

王越驚訝不已:“子泰,你知公主之事?”

田疇點頭:“除君以外,天下無人不知,遼東之主馬君,便是萬年長公主之夫婿。換言之,趙將軍與夏侯校尉,他們的主母,便是公主。”

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

王越當年為掩護公主脫身,單騎沖殺匈奴百騎,擊殺過半,自己也身負重傷,僥幸不死。傷好之后,用了整整一年時間,踏遍幽燕,遍尋公主不著,只當公主已罹難,悲愴之余,隱于深山。這一隱居,就是五載,除了田疇與十幾名隨其習劍的弟子,基本不與外界往來。他對自己的來歷閉口不談,弟子們自然不敢動問,故而有此誤會。

得知事情原委,饒是王越修練得心如磐石,也不禁伏請道:“無論將軍如何處置王越,越只求能入雒再見公主。心愿了卻后,再向將軍請罪,屆時是殺是剮,越受之如飴。”

趙云卻笑:“請罪?請什么罪?王君可曾傷了我半根汗毛?正相反,我倒要謝謝王君,陪我舒筋活絡一番——自從主公上雒之后,再沒人能跟我打得如此痛快了!哈哈哈哈!”

ps:王越之劍確有其事,據《古今刀劍錄》載:靈帝宏,在位二十二年,以建寧三年,鑄四劍,文曰中興。一劍無故自失,并小篆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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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擊三國 第三百零五章 【梟雄末路】

(感謝大盟!謝謝趙無恤2014、ufgw、磨沙瓶、metallicclaw、火赤炎)

在焦急等待一天之后,孤竹城一直風平浪靜,公孫續就知道田疇多半失手了,當下留下一半兵力守城,自率千余步騎,匆匆從西門離開,急赴易京。也是他運氣,他前腳剛走,王越后腳就進城尋他晦氣來了。

王越尋公孫續的晦氣,只為將功贖罪,如果無所表現,他實在沒面目回雒陽見公主。王越刺殺趙云,固然失敗了,但天下有幾個趙云?公孫續的武力比夏侯蘭還不如,若被王越堵上,十死無生。

只是,王越剛入城,就得知公孫續離開的消息,不由跌足長嘆。不過轉念一想,好吧,殺不了公孫續,把此城守城殺了,也算一樁功勞。于是王越便請同行的田疇代他傳訊趙云,可擇日攻城,守將現身城頭之際,便是殞命之時。

趙云接到訊息,于三日后點三千兵馬疾撲土垠,先以千余步卒佯攻。當土垠守將現身門樓,指揮守卒緊急備戰時,眾目睽睽之下,敵我雙方都目睹了驚人一幕。

門樓瓦頂之上,一人兀現,縋索躍下——就象現代特警高空繩降突襲一樣。

前一刻,守將還立于門樓的欄桿前揮旗指揮;下一刻,已變成無頭尸體,怒血噴濺尋丈。

直到刺客援索而上。攜頭消失后,扈從們才從呆滯的狀態中回過神來,驚恐的叫聲,幾乎壓過千軍攻城的吶喊聲……

守城士卒士氣一潰千里,恐慌蔓延,驚駭四散。攻城軍兵士氣高漲,一鼓作氣,登上城頭……結局,已無懸念。

觀戰的夏侯蘭看得有點呆了,他征戰三韓。所下城寨不知凡幾,卻從未見過還有這樣的破城之法。想起那日王越曾威脅說決死一擊,可令其陪葬,今日觀之,或非妄言。

夏侯蘭拍拍發僵的臉孔,喃喃道:“那日看這個王越費盡心力,刺殺不成反被擒,還道不過如此,沒想到這家伙刺殺之術竟如此了得。”

趙云做了如下評價:“長矛大戟。戰場廝殺,他不如我;蟄伏待機,突襲暗殺,我不如他。”

土垠一擊而下。半月之后,徐無、無終等城也在田疇的影響下相繼而降,右北平郡已入手。

當趙云、夏侯蘭等率大軍浩浩蕩蕩開進右北平諸城之時,王越正攜一眾弟子。頭戴斗笠,手持木杖,綁腿麻鞋。在田疇及徐無山父老遙拜之下,在風沙之中,漸行漸遠……

在自愿追隨老師南下的這群弟子中,有一個人叫史阿,深得王越衣缽,若不是馬悍推偏了歷史車輪,此人日后本是獻帝劉協與文帝曹丕的劍術老師……

六月出兵,七月一統遼西,八月盡取右北平,前后損失兵力不過數百,俘降近五千……趙云近乎完美地達成了出兵預期。

之所以能達到這樣的戰果,除了趙云、夏侯蘭海陸并進,殺得公孫續措手不及,先機盡失之外,公孫瓚被袁紹大軍死死摁住,任意吊打,無力增援也是重要原因。

八月底,應袁紹敦請,趙云留裴元紹鎮遼西、夏侯蘭守右北平,自率三千兵馬,挺進漁陽,駐軍雍奴。與駐軍狐奴的鮮于輔、齊周,遙相呼應,威脅廣陽。

此時,號稱督幽、并、青、冀四州的前將軍公孫瓚,僅僅只剩下涿郡與廣陽兩個郡,敗亡之象,顯露無遺。

盡管此時公孫瓚面臨著袁軍的大舉進攻,壓力山大,但卻無法忽視來自側背的威脅。一旦廣陽失陷,公孫瓚就將陷入來自四面八方的包圍之中,連跑都沒地方跑。

九月初,公孫瓚派部將田楷率三千步卒進駐薊縣,加強防御,防備雍奴與狐奴之軍。同時,派遣長子公孫續輕裝簡從,從北面的督亢亭繞開袁軍,自代郡進入冀州,悄然南下,尋求黑山軍的幫助。

歷史上,公孫瓚只承受袁紹當面大軍,硬生生撐到次年開春。這一次,腹背受敵,他又能撐多久?

九月,袁軍已破易水防線,兵臨易京城下。面對公孫瓚引以為傲的“千重樓櫓”,袁紹采納沮授之策——以土攻土。

你公孫瓚掘塹壕,堆土成丘,筑成重重圍城;我同樣挖土掘進,掏空地底,讓你的千重樓櫓盡成空中樓閣。

于是袁軍上架云梯,下挖地道,不斷加強攻勢,易京危如累卵。

公孫瓚生性不是個束手待斃之人,面對袁軍咄咄逼人的攻勢,眼見自己苦心建造的易京岌岌可危,便打算放棄守城,親自率兵沖出重圍,占據二十里外的西南山,堅守到黑山軍至,反切斷袁軍后路。

公孫瓚到底是公孫瓚,即便困頓至此,也并未氣餒放棄。或許在這一刻,他想起了當年被劉虞數萬大軍包圍,最終卻憑著勇氣與膽略,以幾百兵卒反襲,反敗為勝之往事吧。

可惜,袁紹不是劉虞,而他公孫瓚,也已不再是昔日那個英姿勃發的白馬將軍了。

得知公孫瓚欲行此險著,長史關靖進勸道:“今將軍將士,皆已土崩瓦解,其所以能相守持者,顧戀其居處老小,以將軍為主耳。將軍堅守曠日,袁紹要當自退;自退之后,四方之眾必復可合也。若將軍今舍之而去,軍無鎮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將軍失本,孤在草野,何所成邪!”

有一種看法,正是關靖這番話,斷送了公孫瓚最后一絲生機,但仔細分析,也不難看出有一定道理。公孫瓚率兵突圍,肯定無法讓將士帶上家小,若易京城破,將士家眷盡成俘虜,還有誰會安心跟著你困守深山,以待遙不可期的援兵?

公孫瓚此時已陷入兩難之境,突圍不行,不突圍又是等死,猶豫之下,良機漸失。

十月,遼東軍前鋒千余步騎,出現于廣陽郡安次縣。安次是個下縣,全城不足千戶,原本有千余守卒,不過近一個月來,前后逃亡近半,只剩幾百有家眷的兵卒不忍離去。

守城的縣尉根本不敢接戰,只管向薊縣求援。很快,田楷就率一千步騎出城馳援。他剛出城不久,狐奴的鮮于輔就發兵包圍薊城,切斷了田楷的后路。

當田楷步騎軍行軍至薊縣與安次之間時,迎面擋住了一支大軍,趙字旄旗與青瞳狼旗交相輝映。

趙云。

此時趙云在幽州名聲大振,無人不知,田楷自度不能取勝,便想退回薊縣,直到這時,才知后退被斷。于是軍心大亂,未戰即潰。田楷在十余扈從護衛下,趁亂向涿縣逃跑。

這田楷未免也死腦筋了一點,北面薊縣回不去,東面右北平不敢去,南面安次不能去,唯一只有往西而去。這樣簡單的道理,你知道對手又怎會不知?結果,一頭撞進了趙云的伏擊圈。

攔截田楷的,正是趙云。

趙云曾是劉備的騎將,而劉備彼時正是平原令(后為平原相),而平原又是時任青州刺史的田楷治下,所以從這一層來說,趙云也曾是田楷的部下。兩人也有過數面之緣,只是當時趙云不過是個小小騎將,田楷未必會正眼看他,而現在,官職大小不說,田楷的性命都捏在趙云手里。

田楷只有十余騎,而趙云卻率整整百騎,其中一隊更是重甲騎兵,只需一個沖鋒,就能象碾螞蟻一樣碾碎對手。

“兒郎們聽令,扔掉弓箭、干糧、財物,持矛戟,隨我沖!”田楷邊叫邊將重物拋下,執矛在手,眼睛死死盯準對手,目光透出一股死志。

噼哩啪啦一陣亂響,十余扈從一齊拋下隨身贅物,挺矛持戟,聚集在主公身旁。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涌起如主公一般的決死之志。

趙云目光閃過一絲感動,策騎出陣,對田楷道:“田君,事已至此,何苦做困獸之斗?云絕無為難之意,只請田君作客遼東,近可避殺身之禍,遠可重得朝廷重用,他日再為一方牧守,亦未可知。田君以為然否?”

田楷搖頭:“田楷起于軍伍,除馳騁沙場,別無所長。蒙主公不棄,屢加重用,以為一方牧守。田楷不過一武夫耳,有負主公厚望,一再失地折兵。主公非但恕某之罪,仍信任如故,視為肱股。我田楷這條命,就是主公的。多謝趙將軍好意,某只有一言相告——只有死在易京的田楷,沒有活在遼東的田楷。”

趙云緩緩點頭:“田君忠義無雙,云感佩至深,無以為敬,只有成全田君之志。”說罷一揮手,百騎陣列齊齊向兩側散開,讓出一條通道。

田楷只是向趙云重重抱拳為禮,一言不發,率從騎穿過陣列,飛馳遠去。

當田楷快馬加鞭,誓與公孫瓚共存亡時,易京之戰,也已到了最緊要關頭。

或許老天爺還不想讓公孫瓚這么快消失于歷史,十月間下了整整三天大雨,易京城下百重塹壕,盡成澤國。袁軍攻勢稍霽,休兵整頓。易京守軍終于得以緩上一口氣。但是,無論是攻方還是守方,心下都明白,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下一次,或許就是一決生死之時。

風雨飄搖,易京,也與它的主人一樣,走到了末路。(
qweqqweq0204 發表於 2016-10-29 22:08
獵擊三國 第三百零六章 【白馬之殤】

(感謝大盟、趙無恤2014、ufgw,不斷,謝謝!)

黑山軍平難中郎將張燕,率領數萬救兵分三路向易京進發,不過,最終只有張燕、公孫續這一路從并州成功繞開袁軍阻截并抵達。其余兩路,一路誤期,一路被冀州守軍層層堵截,損兵折將,最后不得不退回黑山。

盡管只有一路如期抵達,但張燕這一路是主力,步騎合計二萬余人,如果與公孫瓚里應外合,絕對能給袁紹造成重創。

由于此時易京已被袁軍重重包圍,來往傳訊風險極大,歷史上,公孫瓚就在這通訊方面吃了大虧。

當時公孫瓚派人給公孫續送密信,約定以點火為信號,內外夾擊袁紹軍。結果這封信被袁紹的巡哨截獲,袁紹將計就計,依照約定的信號點起火堆。公孫瓚以為救兵已到,率兵出城合擊,結果遭到袁紹伏兵的痛擊,損失慘重,把最后一點本錢都賠光了,再無力翻身。

不過,在這個時空,卻發生了一點變化。由于馬悍率先使用了鷹訊,并且不斷完善、加以制度化,通訊手段遠遠走在三國群雄的前面。同在幽州,公孫瓚也耳聞此事,并且也嘗試使用這種飛鷹傳書方式。不過,無論是公孫瓚,還是他的部下,明顯缺乏這方面的經驗。結果折騰幾回,也沒能建成一個真正的通訊網,始終擺脫不了鮮卑、烏丸人那種原始的鷹奴傳書方式,有效距離只有百里。

而正是這學得半桶水的飛鷹傳書,使公孫瓚成功避開袁軍巡哨。將密信傳到公孫續手里。

于是,這回變成袁紹吃大虧了。

這一次襲營,雙方損失都很慘重,原因就在于公孫瓚約定的攻擊時間是晚上,也就是夜襲。

夜襲這種高難度的活計,一向是精兵的專利

。訓練不足、配合不佳的普通軍隊根本玩不轉。公孫瓚選拔的突襲軍隊勉強可算是精銳,但黑山軍就不好說了。

結果黑燈瞎火之下,幾萬人混戰,造成大量傷亡。戰事最緊急時,張燕曾率百騎沖入袁軍大營。距帥帳不過百步。彼時呼喝之聲相聞,金鐵交鳴入耳,甚至有箭矢洞穿帥帳,其狀之危,幾如當年界橋之戰小村遇險。(wwW.mian花tang.cc無彈窗)

最終,在張郃率大戟士奮力反擊之下,終于擊退張燕。而公孫瓚的突襲,也被袁軍大將文丑率部殊死拼殺所敗。天明之后。公孫瓚黯然率殘部退回城內,而張燕也無力再攻,引軍自去。

袁軍傷亡雖重。但大敗敵軍,士氣非但不墜,反而愈發高漲,圍城愈急。

十二月初,寒冬將至,如果再未能破易京。就得曾時休兵,待來年再戰了。

袁紹發了狠。一邊緊急從冀州、并州、青州抽調增援,一邊讓諸將立下軍令狀。諸將俱督促各部加緊挖掘地道。一直挖到臺樓下,先用柱子頂著樓基,然后火燒支柱,樓臺也就隨之崩塌。袁軍就用這種方法,短短半個月內,摧毀了公孫瓚的數十重營壘,猶如蠶噬桑葉,逼近正中央最高的飛樓……

正堂內,坐著一個須發灰白,容色枯槁的老人。若是馬悍見了,只怕無法相信,這竟是他初臨三國時,所見的那個虎虎有威,氣勢凌人的一代梟雄公孫瓚。

堂下伏跪著三個人:從弟公孫范、長史關靖、廣陽太守田楷。

公孫瓚目光從這三個追隨自己到最后一刻的心腹面前掃過,聲音低沉道:“孤不會曝尸于袁本初之前,爾等可自去,或降或走,孤絕無恨意。”

“主公,讓我再沖一次,再沖一次!”田楷情急大叫。

公孫瓚搖頭:“不必多此一舉,事已至此,再戰無益,徒令將士橫死而已。孤意已決,與易京共存亡,諸君散去吧。”

三人無不垂淚,伏地大慟。

公孫瓚再召來扈從軍侯,低聲吩咐一番

軍侯先是驚愕,接著噗嗵一聲跪下,重重叩首,抬頭時已淚流滿面:“主公,不可啊……”

公孫瓚抄起案旁佩劍,漠然道:“你若不敢,孤便自己動手。”

軍侯低下頭,再重叩一記響頭,顫聲道:“喏!”

所有人都退下之后,空曠的大堂上,只有公孫瓚孤獨的身影,他緩緩抽劍出鞘,刃泛寒光,亮可鑒人,劍格刻著四字銘文:麴氏百煉。

這把劍,正是馬悍初臨三國時,誤殺麴義所獲,后進獻給公孫瓚。麴義為公孫瓚生平第一大敵,他的佩劍對公孫瓚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故此公孫瓚一直留用至今。若今日用這把劍染上公孫氏之血,只怕麴義在九泉之下也會大笑翻身吧。

公孫瓚搖搖頭,隨手將劍拋于階下,緩步走向高臺。

此時內院之中,正室侯氏將十余妾室召集到身邊,在她的膝下,是一摞白綾。

侯氏對送來白凌的扈從軍侯點點頭:“不勞典軍動手,我等自決即可。一刻之后,再請典軍入室收殮。”

軍侯含淚退下。

飛樓,是易京最高建筑,飛角斗檐,接天連云,四面廓軒,極目天穹。夏日涼風滿樓,冬日以板隔斷,圍成密室,點起爐火,煮酒炙肉,倚欄極目,別有味道。以往這里是公孫瓚最喜登高望遠之處,而此時卻已堆滿齊人高的柴薪,還有一捆捆曬得干黃的秸草。

公孫瓚一襲灰袍,臨軒遠眺。從這里,可以看到數百步外,那密密麻麻的袁軍士卒,象螞蟻搬家一樣。不斷運土,將重重塹壕一點點掏空。轟!一聲悶響,煙塵彌漫,又一座營壘坍塌。看這架勢,用不了多久。就將蠶食至此。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陰霾欲雪,狂風怒號,城外殺聲隱隱,側耳傾聽,似在呼叫:“活捉公孫瓚。立封都亭侯!”

公孫瓚就象一尊雕塑,一動不動。這時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卻是那扈從軍侯與數名衛士,他們手里,各執一根獵獵舞動的火把。還有一罐罐火油。

公孫瓚點頭,扈從紛紛將火油潑在柴草上,火把一點,烈焰騰空,濃煙滾滾,十里可見

。許多袁軍士卒都停止挖掘運土,指指點點,驚奇不已。

扈從們點火之后。一一來到公孫瓚身后,解衣跪坐。

公孫瓚扭頭,目露訝異。

扈從軍侯頓首道:“我等先縊主母。后焚主君,已背不義之名,無顏茍活于世,愿隨主公而去,望主公成全。”

公孫瓚露出一絲笑意:“不想孤離去之際,尚有忠仆追隨。甚好。”

火勢漸熾,飛樓已成火海。狂舞的烈焰,燒灼得空氣仿佛都扭曲了。火海之中的公孫瓚。須發衣襟盡燃,他展開烈焰飛騰的雙袖,仰天長嘯:“縱橫十載,橫掃八荒,遠夷賓服,呼我白馬。恨天不公,并立雙雄,今我歸去,黃泉待君!”

所有攻城的袁軍士卒,都停下手里的活計,翹首而望,前一刻還喧囂吵嚷的場面,變得死一般沉寂。

那沖天的烈火,不僅映在數萬袁軍士卒眼里,同樣也映在趙云眼里。

突破了廣陽防線的趙云,在最后一刻,也殺到了易京城下,看到的,卻這樣一副令人震撼的場景。趙云靜靜駐馬無言,身后千軍,寂然無聲。

“公孫伯珪引火自焚了啊!”同樣在觀望這一團沖天大火的袁紹,神情不見喜悅,反而有點惆然若失,從初平年間入主冀州開始,最大、最強、最難纏的對手就是這個人。如今,強敵終滅,為何卻有空落落之感?

身旁的謀士武將如沮授、田豐、郭圖、辛評、牽招、淳于瓊、顏良、文丑、高覽、張郃、郭援、蔣奇等,齊齊躬身道:“恭賀主公,終斬大敵。”

這時有扈從大叫:“城門開了,有人出來。”

郭圖笑道:“定是舉旗投降……”

話音未落,一桿“田”字大旗之下,一將持矛縱騎躍出,身后數十從騎,矛戟齊舉,吶喊著向袁軍中軍陣沖來。

“來者何人?”袁紹大訝,主公身死,余部皆散,竟然還有人以身殉主?他打那么多仗,所滅勢力不知凡幾,還真沒見過這樣的

“是偽青州刺史田楷。”郭圖失算,大失顏面,心下甚恨,“如此冥頑不靈之輩,正當殺之,留之無益。”

田楷數十騎兵,沖入上萬大軍中,猶如泥牛入海,幾乎連水花都沒濺起一點,轉瞬消失。

沮授淡淡掃了郭圖一眼,只說了兩個字“可惜”便不再言。

幾乎就在田楷死難之時,又有數十人舉著“關”字大旗,涌出城門,沖向袁軍。

“這……這又是何人?”袁紹倒是知道公孫瓚有個長史叫關靖,但他不敢相信,一個文官也敢這么做。

關字大旗之下,幽州長史關靖嘆恨道:“前若不止將軍自行,未必不濟。吾聞君子陷人于危,必同其難,豈可以獨生乎!”當即策馬揮劍,赴袁軍而死。

田楷、關靖,一文一武,先后赴死。

袁紹已被震撼了兩回,但事情還沒完,又有一支騎軍從城門涌出。與前兩撥相比,這支騎兵不但人馬多而且明顯專業得多,俱是一身輕甲,鞍側掛弓,人人持矛,最顯眼的是,他們所騎的戰馬,俱是一色純白。

“是白馬義從!”

袁軍陣營發出此起彼落的驚呼。

袁紹與他的謀臣武將們,已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遠遠看到這一幕的趙云,眼中掠過一抹痛苦之色,這些即將赴死的白馬義從,必定有他當年的袍澤。

數百騎兵一字排開,箭上弦,矛在手,隨著為首騎將一聲高呼,百人齊聲相和:

“義之所至,生死相隨!蒼天可鑒,白馬為證!”

白馬義從們高呼著盟誓沖入敵陣,就象白色飛蛾投入熊熊火焰。

這一刻,趙云眼已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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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擊三國 第三百零七章 【浴血重生】

(感謝大盟!同謝潔曦、趙無恤2014、ufgw、光輝的憲章、燕南趙北、宇文羽)

噼啪!噼啪!

沾水的皮鞭飛揚,血肉橫飛。一排排木樁上,綁著幾十條大漢,寒冬臘月,被剝得只剩單袴,頭、臉、上身,遍布血痕,觸目驚心。

在刑場不遠處,一員大將據案大嚼,邊胡吃海喝邊戟指厲喝:“打,給我往死里打!”

但見此人豹頭環眼,燕額虎頜,一臉虬須,根根如刺,模樣與張飛頗有幾分相似。他雖非張飛,卻有著與張飛同樣的勇猛。

文丑!

此時的文丑,早已不是當初與劉關張三兄弟大戰時的軍司馬,而升為騎督了。易京之戰中,文丑前有擊退公孫瓚,后有殲滅白馬義從之功,戰后論功行賞,升為偏將軍,正式成為袁軍中獨當一面的大將。

按理說,大獲全勝,升官發財,文丑此時應當痛飲歡慶才對,怎會在此鞭人撒氣?說來也跟白馬義從最后一擊相關。

文丑在易京之戰中的兩個亮點,一是擊退公孫瓚夜襲突圍,二是殲滅最后三百余白馬義從。前后兩場惡戰,對手都是白馬義從,致使他的直系部屬遭到重大損傷。原本心里就有惡氣,偏偏戰后文丑負責的事項中,就有甄別、遣返、挑選俘虜這一項。

文丑酒酣耳熱,念及追隨自己多年的老兵勁卒。此役折損頗多,著實心痛,越想越來氣,當下令人將俘獲的白馬義從余部,一一提來。捆綁鞭打,以泄私憤。

白馬義從鼎盛時曾有近二千之眾,在界橋大戰后,被先登死士干掉近一半。此后公孫瓚多次與袁紹互攻,敗多勝少,白馬義從也是越戰越少。到易京之戰時。僅存五百余騎。先后兩次死戰,最后被俘者不過百余。

文丑審過這批悍騎,知道這些人對公孫瓚忠心不渝,極端仇視袁軍,想讓他們投降幾乎不可能。若是遣返。亦是潛在禍端。既然如此,不如狠狠折磨一番,出口惡氣,弄死一個算一個。

可憐這些放到哪里都是精銳的騎兵,被文丑肆意折磨。一批人被鞭打得半死,又換下一批,俘虜們的怒吼漫罵與痛苦呻吟,成為文丑的佐酒之興。

這已經是第三批了。當兩個袁軍士卒推搡著一個少年來到木樁前,剛解開少年身上的束縛,正準備將他綁上木樁。那少年突然一記頭槌。將一卒頂個四腳朝天,一手得脫,奮力捶擊另一卒面門,打得對方鼻血四濺。

當那袁軍士卒捂面彎腰時,少年將其腰畔弓矢奪下,掌扣三箭。連珠射向文丑。

文丑雖已有了幾分醉意,卻也不是一個小卒能暗算得了的。箭方離弦。文丑甩掉酒壺,劈手揪過為他斟酒的侍童。擋在身前。

嗤嗤嗤,三箭皆中后背,透軀而入,侍童嘴角溢血,當場身亡。

文丑來不及抓弓搭箭,順手抽出案旁的佩刀呼地擲出。

少年剛搭上第四箭,斫刀如輪飛至,啪地一聲,弓矢斷飛,少年啊地向后摔倒。

文丑接過扈從匆匆遞上的長矛,踏案躍起,凌空一矛刺向少年——莫說此時那少年已被三四個袁軍士卒按住,動彈不得,就算是自由之身,更手持刀戟,又豈能擋得住文丑這一擊?

眼見少年就要命喪矛下,突然斜刺里一聲鳴鏑,一支勁矢疾射而至,正中文丑矛桿。

呼!長矛從少年身側刺過,險些刺傷了按壓少年的袁軍士卒,重重扎入硬土,入地盈尺,啪地折斷。

文丑暴怒,雙足沾地后騰地旋身,剛想掄起折斷的矛柄打過去,目光所及,生生頓住。

不知何時,來了一彪人馬,為首一將,銀盔鋼甲,長槊白馬,英氣勃勃,凜凜生威——趙云。

這段時日,趙云屢屢出現于袁軍大營,更頻頻為袁紹座上客,文丑自然識得,正因識得,更是惱怒:“趙將軍,你這是何意?”

趙云收弓,策馬近前,向文丑拱手道:“文將軍,得罪了。云是擔心文將軍一時失手,傷及我遼東之戰利品,情急出手,望將軍海涵。”

遼東戰利品?文丑兩條鐵帚眉倒豎——這些俘虜可是他損兵折將,付出重大代價,親手抓獲的,何時變成遼東戰利品了?

趙云耐心解釋:“大將軍與我家主公有約,其中有一條約定,打下易京,戰利品平分,這戰俘,自然屬戰利品的一部分。此事云已向大將軍說明,大將軍命云前來與文將軍接洽,協商戰俘及降卒分配之事。”

易京之戰,你遼東軍未見一兵一卒,如今大勝,卻跳出來摘桃子,天下哪有這等好事?文丑哪管趙云率五千軍,統合遼西、奪右北平、攻取廣陽,為袁軍分擔壓力之事。他只知道,易京城下,沒看到遼東軍一兵一卒。

你遼東軍要分糧秣、分資財、分甲器、分人口,這些與我文丑無關。但分俘虜,要我點頭,憑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呵呵。

文丑向侍衛招招手:“換桿長矛來。”

一句話,頓時令空氣緊張起來。

趙云眼睛微瞇,面容仍帶笑意,但這笑意已冷。

突然一個聲音打破現場的緊張:“趙將軍!趙將軍!你還認得我么?”

趙云目光刷地一掃,發現說話之人,正是方才救下那少年。

少年神情激動,邊奮力掙扎邊大叫道:“我是石天保啊!”

石天保?!趙云發誓,他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少年旋即也意識到自己沒說清楚,趕緊加上一句:“我是小石子!馬大哥——就是現在的驃騎將軍、遼東太守,我曾是他的仆從啊!”

這么一說。趙云想起來了,沒錯,當年主公還是一個小卒之時,因擊殺麴義,酬功所賞仆役中。的確有個叫小石子的少年。無論是主公,還是他趙云,都以為這么些年過去,這小石子早已不在人世。沒想到,這少年非但長大成人,竟然還成為白馬義從一員。

趙云催馬近前。仔細看這少年石天保幾眼,果然依稀有印象,點點頭:“原來是你,好,很好——這個人。我要了。”后半句是對文丑說的。

石天保急忙道:“請將軍盡數收下我等百余義從,否則早晚都要叫這混蛋折磨死。”

趙云沉吟,他倒是很想將所有白馬義從戰俘全要走,但按協議只能取一半,全要只怕不易,目光斜睨文丑:“文將軍……”

文丑已更換了備用矛,并在侍衛的幫助下裝戴好盔甲,騎上一匹高大健壯的黃驃馬。向趙云一指,吐出一口酒氣:“素聞常山趙子龍之勇,今日文丑且試之。若能勝某。俘虜歸你,若敗我手,滾回遼西!”

趙云淡淡道:“文將軍已飲,云怕勝之不武。”

文丑環眼一瞪:“微熏而已,殺人剛剛好!”

趙云目光投向不遠處被鞭打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昔日袍澤,深深吸一口氣:“好。來吧!”

聽聞有斗將,許多袁軍士兵紛紛圍攏過來。四下打聽,得知是本軍有萬人敵之稱的文丑將軍。與威名赫赫的遼東第一將對決,無不興奮涌來。

文丑這次是借著酒勁,未經請示的私自挑戰,故不敢擊鼓以助聲威。當他夾矛欲沖之時,不期然想起生平首個勁敵,那個叫張飛的家伙。這天下間能與自己一較長短的敵手,怕也只有那個家伙吧。至于趙子龍,嘿嘿,今日就要讓你這所謂的遼東第一將見識到幽州第一將之威!

文丑把冀州第一將讓給了顏良,自詡為幽州第一將。他要通過這一戰,讓整個幽州漢、胡皆知,他文丑,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帶著這樣的勃勃雄心,文丑挺矛躍馬,飛撲趙云。

趙云面色凝重,他這段時間頻繁出入袁軍大營,也聽聞過河北顏良、文丑的大名,此人非等閑之輩。更重要的是,這里是袁軍的地界,遼東軍與袁軍還是盟友,不管文丑是否決意想殺他,他不能殺文丑。這等于給自己套上了一層束縛,難度大增。

挫敵銳氣,帶鐐取勝,這就是趙云要做的。

望著那迅猛撲來的騎影,趙云一緊馬槊,雙足一磕,白馬如風奔出,其速遠勝黃驃馬。

兩騎越來越近,觀戰將士無不屏息凝神,數千人的校場,安靜得能聽到馬蹄聲的回響。

得得得,得得得……

一白一黃,兩道騎影已接近十步。

文丑驀然張開血盆大口,一聲咆哮,聲如雷鳴,伴隨著這一聲暴吼,長矛兇猛刺出。

若是一個經驗、膽氣不足的將領,這一聲大喝,足以將之震落馬,即便沒落馬,少不得也會驚慌失措,決計躲不過緊隨而來的致命一矛。

喝聲未已,趙云仿佛為之一嚇,側身傾倒。

文丑幾乎要大笑——遼東第一將,不過如此。

趙云的身軀已滑到馬腹,怎么看下一刻都是要摔下馬。文丑的兇悍一矛,自然也就刺空了。

就在兩騎交錯的一刻,掛在馬腹下的趙云抽刀、上削、寒光一閃,血光迸現,黃驃馬碩大馬首,被一刀斬斷,血如泉噴,濺了文丑一臉一身。

兩騎交錯而過,趙云重新出現于馬背,還刀歸鞘。而文丑連人帶矛,被失去頭顱的馬尸重重壓在地,滿身泥塵,掙扎難起。

“好!”石天保第一個大叫起來,心里卻在可惜,怎么沒把那惡人的腦袋削下來,同時用力掙扎,叫道,“還不快放開小爺!沒看到趙將軍贏了么?小爺現在是遼東軍了。”

袁軍士卒面面相覷,氣一泄,手一松,石天保奮力掙脫,向義從們飛奔而去,邊跑邊嘶聲大叫:“蒼天可鑒,義從不死!白馬為證,浴血重生!”

那一顆顆混合著血與汗的頭顱抬起,一張張破裂的嘴唇翕動相和:“蒼天可鑒,義從不死!白馬為證,浴血重生!”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激昂,重重撞擊校場數千袁軍心腔。

趙云勒馬回首,心潮激涌,或許此舉會惹得袁紹不快,甚或令袁系將領排斥敵視,但能救回這最后一點白馬義從的種子,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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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擊三國 第三百零八章 【風云再起】

幽州公孫瓚的覆滅,震撼最大的人,不是天子、不是袁術、不是孔融、更不是馬悍,而是曹操!

曹操就象一頭野獸,敏銳的嗅到了一絲危險——兩個相峙經年的對手,一個轟然倒下,另一個必將拔劍四顧,尋找新的對手,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

從地緣上看,袁紹滅公孫瓚之后,統合冀、幽、并、青四州,放眼四顧,已經沒有同一量級的對手。遼東實力雖強,但在袁紹及其智囊團看來,那不過是犄角之地,奪之無益,反會引起朝廷強烈反彈——且不說驃騎將軍是遼東之主,光是以數郡之錢糧支撐雒陽,這就是潑天之功啊。從某種程度上說,遼東就是朝廷的后院菜圃,誰敢擅自闖入踐踏?

若不以遼東為對手,那下一個對手是誰,簡直呼之欲出。

就在此時,徐州與兗州同時發生一樁大事。

徐州,呂布終于不能忍劉備,派出張遼、高順,進攻小沛(劉備駐地),將之驅逐。劉備兵敗后投靠曹操,終日游說,請求發兵相助。

兗州之事,對他人而言,不過小事。但對曹操,乃至整個兗州集團而言,卻是大事——夏侯惇死了。

飽受傷痛折磨兩年多的“盲夏侯”,終于倒下了。作為曹操最親密、最信任的戰友,彼此關系堪比后世“朱毛”的夏侯惇。是曹軍早期的頂梁柱。彼時曹操所信重的宗親將領,左右也不過一個巴掌之數,首屈一指的,就是夏侯惇。

盡管兩年多來,夏侯惇已無法帶兵,為族兄征戰沙場。但有他鎮守后方,曹操才會放心出征,無后顧之憂。而如今,這根頂梁柱,折斷了。

曹操親自披麻守靈。撫棺慟哭,同時下令三軍縞素。

靈堂之上,劉備一番悼詞,挑起曹營諸將埋藏心底多年的怒火。

“元讓雄將,當世無雙。掃蕩丑類,綏靖地方,并為軍屯,勸課農桑。左右勛業,咸為棟梁。兗、徐之變,呂賊囂張。將軍精血,為之毀傷,忍辱負重,守御有方,英年而逝,我輩彷徨。惜哉悲哉,痛斷肝腸……”

繃!夏侯淵生生繃斷縞帶。向曹操重重頓首:“請主公撥一偏師,淵定取呂賊項上人頭!”

曹仁、曹洪互望一眼。齊聲道:“愿附妙才尾翼,取呂賊之首,以慰元讓在天之靈。”

荀彧、程昱俱朝劉備瞥了一眼,眼神冷冷。

曹操拳頭握緊,重重擊地:“斬殺呂布,以祭元讓!”

建安三年二月,曹操親率三萬大軍,與劉備聯合,進攻小沛,拉開了滅呂之戰的序幕。

曹操當然不是劉備一番貓哭耗子的言辭就能攛掇得動的,他只不過是借題發揮,以夏侯惇之死為出兵藉口,是為師出有名。時不待我,要全力應對未來北方的危機,就必須先滅呂布。

張遼、高順兵力不足數千,當然抵擋不住曹操傾巢來攻。三月,小沛失陷,兵退彭城。四月,彭城再陷,敗退下邳。五月,曹操兵臨下邳,向宿敵展開猛烈進攻。

仿佛冥冥中自有定數,呂布竟也重蹈了公孫瓚的覆轍。

曹軍圍城甚急,謀主陳宮獻策:“曹賊遠來,勢不能久。若將軍以步騎出屯,為勢於外,宮將馀眾閉守於內。(曹軍)若向將軍,宮引兵而攻其背,若來攻城,將軍為救於外。不過旬日,軍食必盡,擊之可破。”

這個提議,與公孫瓚突圍到西南山,與易京互為犄角,等待黑山軍來援,里外合擊之策可謂異曲同工。呂布身經百戰,自然分得清好歹,當時應允,但過后卻又反復。

事情變故緣于呂布回府之后,其妻嚴氏聞之,趨跪進言:“昔曹氏待公臺如赤子,猶舍而來。今將軍厚公臺不過於曹公,而欲委全城、捐妻子,孤軍遠出。若一旦有變,妾豈得為將軍妻哉!”

結果,呂布“乃止”。

如果光憑表面這番對答,可能呂布會被評擊為“信婦人讒言”,當做多疑寡斷的典型吊打。但細翻前事,事情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

陳宮不是高順,從未忠誠于呂布,最典型的一件事,就是郝萌之叛。呂布差點被圍捉于府,后來親率衛隊保護家眷沖出包圍,逃到高順營寨。

當時郝萌的部將曹性反正,與郝萌對戰,郝萌刺傷曹性,曹性斬斷郝萌一臂,高順乘勢斬下郝萌的首級,用床擔著受傷的曹性前往見呂布。呂布問曹性此事起源,曹性回答:“郝萌受到袁術的鼓動而造反。”呂布又問:“同謀的都有誰?”曹性回答說陳宮同謀,當時陳宮坐在呂布旁邊,“面赤,傍人悉覺之。”

呂布出于種種考慮,并未追究,最后不了了之。

嚴氏歷經此險,差點死過一回,對同謀陳宮耿耿于懷,時時警惕。當此生死關頭,連侯成這樣追隨呂布多年的老兄弟都投降了,誰又能說她無事生非?

陳宮不降曹,并非不降袁……

歷史有時會反復重演,三國兩大梟雄:公孫瓚與呂布,在最后的時刻,選擇都是驚人的相似——坐困愁城。

下邳的呂布處于水深火熱之際,雒陽的馬悍正樂呵呵準備當父親。

從徐州回來近一年時間,馬悍哪也沒去,光顧著“耕耘”了。除了在公主身上耕耘最勤,其余甄沁、甘梅、袁園、念奴。也是雨露均沾。此外,馬悍還接連“攻克”了甄榮、甄洛及糜貞等三女。就連趙英姿,也接到母親及叔叔來信,要求她盡快卸任,嫁入將軍府。

馬悍的辛勤耕耘。終于有了收獲,進入建安三年,公主、甄沁、甘梅三女,先后有了身孕。馬悍這下才算松了口氣,三女皆有孕,只要運氣不是太壞。總有一個是小子吧。后繼有人,他的這個勢力,才算是真正安穩。

當然,馬悍也不會整天泡在脂粉堆里,白天干什么。晚上怎么干,他還是拎得清的。馬悍近一年來的主要任務就是兩個:狠抓軍隊訓練,打造新型軍器。

龍狼軍戰兵原有四千,馬悍從遼東歸來后,又帶回了一支蠻子營,兵力達五千。此后又有兩批從雒陽新軍中抽調,前往遼東集訓的軍卒結業返回。龍狼戰兵,已破八千大關。加上輔兵,龍狼軍總兵力超過了一萬五千人馬。這支人馬,就是馬悍將來馳騁中原的主戰兵力。

龍狼軍的成份比較復雜。從系統上分,有遼東軍、西涼軍、白波軍、黃巾軍,以及后來招募的三輔青壯;從民族上分,有漢人、有胡人、有屬國人,甚至還有極北野人。要把這樣一支混合大軍捏成一團,心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沒有艱辛的付出。是不可想像的。

馬悍曾經有一段時間,以一個低級軍官的身份。入住軍營,與士兵吃住一塊,打成一片。詳細了解底層士卒所思所為,著手解決,制定章程。直到最后軍隊操演時,馬悍登臺一亮相,當場嚇尿了一片。結果不用說,凡是他呆過的軍營,士兵們無不以曾是將軍的“袍澤”而自豪。

當馬悍投入巨大精力打造一支強軍時,他的第一軍工馬鈞,也在廢寢忘食打造各式新武器。

龍狼軍的兵器,主要來自遼東平郭,由鑄造大師蒲元監工督造。而馬鈞則負責木器——準確的說,是攻城器具方面的制造。

馬悍自臨三國以來,還沒有打過一場攻城戰,但卻見過不少攻城戰。意外發現,這個時代的攻城器具非常簡單,基本上就是沖車加云梯,高端點的還有井闌(攻城木樓),而且還不是什么勢力都玩得起。

由于攻城器具單一,效果不佳,所以三國期間的圍城戰,通常經年累月,吃得敵方片草不存后撤圍,看起來象是到別人家吃霸王餐。

馬悍雖然也沒見過太多攻城器具,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攻城第一大殺器——投石車還沒有出現。

據說最早的投石車就是曹操在官渡之戰中應用的“霹靂車”,不過那玩意過于簡陋,效果差,且容易壞,幾乎是一次性產品,所以在官渡之戰摧毀袁紹的塔樓之后,就再沒出現過。

除了是人都知道的投石車,馬悍還知道有一種攻城塔樓(井闌的加強版),可以快速運兵登城,并且可以居高臨下攻擊城墻上的守兵。此外還有弩車、發石車等等。

馬悍對中國古代的投石車不太熟悉,但對西方的配重式投石器卻頗為了解,畢竟他在西方呆得太久,博物館都逛過不少。當馬悍與馬鈞秘密研制投石器時,他并不知道,此舉將會給三國諸侯們帶來怎樣的震撼。

西方的重型投石器,針對目標是堪比鋼筋混凝土結構的大型石砌城堡,而中國的城墻幾乎就沒見過石砌的。尤其在兩漢三國時,甭管是帝都雒陽,還是普通下縣,城墻一率是粘土版筑,而包磚城墻,還要過千年才會出現。

拿專破石城堡壘的重型投石器去砸土城,那畫面,想想就讓人腳軟。

建安三年三月初,馬悍剛剛測試完投石器、攻城塔樓,以及小型弩車、發石車等新武器回來,就接到曹操進攻呂布的消息。

在看這消息的那一刻,馬悍就知道,自己的悠閑生活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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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擊三國 第三百零九章 【三進徐州】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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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大盟、潔曦、頭疼也不行、趙無恤2014、ufgw、孤舟垂釣、磨沙瓶、♂隨風飄零♂的鼎力支持!)

軍師將軍、領尚書丞賈詡的府邸,就在驃騎將軍府隔壁,便于招喚議事,可見馬悍對賈詡的器重。

這一日,賈彩到乃弟府上,呈上一張吉貼,笑道:“此乃荀仲豫(荀悅)族侄之女合貼,穎川高門,與我賈氏聯姻,可喜可賀啊!”

賈詡手持吉貼,邊看邊捻須而笑,問下人:“三郎在何處?”

下人答:“回家主,少主往北邙去了,剛出城門。”

賈詡臉色沉了下來:“立即追他回來。”

這邊下人才匆匆出門,那邊又有仆人來報:“驃騎將軍遣家將來請家主過府議事。”

賈彩有些驚訝:“不是剛下朝么,怎么又……文和可知何事?”

賈詡伸指向東一指,說了兩個字:“下邳。”

賈彩恍然,旋即驚道:“主公要救呂布?這、怕是鞭長莫及吧?”

賈詡道:“應當說,主公絕不會讓曹操得手——或者,至少不會讓他盡收呂布之軍。”

賈彩若有所悟,緩緩點頭。

此前袁紹那里也是一樣,趙云不但收走了幽州軍數千俘虜,而且因解救白馬義從之事,幽州俘虜。人人感動。軍營里每日都有逃兵,源源不斷逃往右北平,短短兩個月,就有兩個軍營跑空了。而且隨著冬去春來,天氣好轉。逃亡的軍兵日增,甚至因袁軍堵截、嚴懲逃兵而發生嘩變,造成大規模叛逃。

袁紹甚至為此派出牽招為使,前往土垠,敦促趙云拒收逃兵,并將逃亡士卒遣返——這當然是不可能的。袁紹也知道不可能,但做出這個姿態,也是為了給遼東方面以壓力,警告對方吃相別太難看——天地良心,無論是馬悍還是趙云。都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這只能說,袁氏逼死公孫氏,此舉在幽州不得人心。

馬悍很早就對屬下文武發出警示:別的勢力可以不在乎,但袁紹與曹操必須予以重點關注。必須想盡辦法,盡可能削弱這兩個勢力。

易京之戰,遼東方面拿走了一半戰利品,加上大量幽州逃兵,可以說大半戰果都落入了馬悍手里。袁紹家大業大。錢糧充足,兵多將廣,倒也不怎么在乎那點兵糧。他更在乎的是顏面,逃兵太多,削了自家顏面。

而曹操就不一樣了,此人并不象袁紹那樣好大喜功,而是更為看重實際,他若是滅了呂布。實力暴漲,其勢難遏。

賈彩猶存疑:“此前曹操曾與呂布交手經年。也未見能奈何得了對方……”

賈詡淡淡道:“袁本初與公孫伯珪彼此豈非互攻經年,誰能想到。一戰而亡?”

賈彩無語。

這時腳步急切,賈璣的聲音從外傳來:“阿翁何事急召?”

賈彩撫須仰笑:“三郎回來了,看這吉貼,不知多歡喜。”

賈彩猜錯了,當賈璣看到那吉貼之后,臉色變了,卻不是開心,而是忿然,向父親與伯父稽首道:“兒心目已有人選……”

話未說完,已被賈詡打斷:“君子好俅,本無關礙,但也要看所好何人。”

賈詡邊說邊讓仆役將一個木箱抬上來,打開,一一取示兒子。

“你常去北邙,觀蔡氏女教書,當知此間事物。”賈詡取出一塊漆黑上光的板子,道,“此物名為黑板,取粉筆寫于板上,黑底白字,清晰可辨,可用軟布輕易涂去,以之為蒙童學書,最好不過。”

賈詡放下黑板與粉筆,又取出幾樣事物,居然是后世小學常用的三角板、量角器、圓規等學習用具,冷聲道:“這些事物所做何用,想必你比為父都清楚吧——莫要告訴為父,你不知此物是何人發明,又送與何人!”

賈璣沉默一會,低聲道:“正如阿翁所言,窈窕淑女,君子好俅。”

賈詡冷冷注視著這個少子,一言不發,望得賈璣惶恐低頭。

賈詡起身,將三角板、量角器、圓規一一放在賈璣身前,拂袖而去。

賈璣愣愣地看著這三樣事物,不明覺厲。

少傾,賈彩起身,走到從子面前,沉聲道:“尚不知汝父之意么?”

賈璣端端正正行了個拜禮:“望伯父解惑。”

賈彩彎下腰,伸出手,指尖從三樣事物表面拂過:“可測距、可量角、可畫圓——汝父是以此三物暗喻,知行止,懂規矩。”

“呂布不能死,并州鐵騎與陷陣營不能落入曹操之手。”馬悍召來兩位謀主,開門見山劃出底線。

賈詡緩緩點頭:“曹孟德乃人杰,所謂一遇風云即化龍,徐州如云,鐵騎如風,二者入手,天下莫可能制。”

郭嘉頷首,隨即問道:“然則司隸與徐州相距數千里,明公意欲何為?”

這二位都是頂級謀士,看人極準,都認可同主公對曹操的警惕之心,但采取何種對策,卻頗感棘手。

“解救千里之危,無非遙相呼應、圍魏救趙、直接出兵三途。”馬悍用指揮棒在后壁上掛著的地形圖上一一指點,“先說遙相呼應,這一點,有人已先我們而做了——河內太守張楊,已親率大軍出現于東市,聲援呂布。其軍雖未曾過河,卻足以威脅濮陽,隨時可從遙相呼應變成圍魏救趙。”

“由于張楊的示范效應,兗州方面也對我們加強了防衛。徐公明來報,滎陽以東的封丘、浚儀,南面的尉氏。都出現大量曹軍游哨,我軍但有半點出兵跡象,絕瞞不過。”馬悍放下指揮棒,目注二人,沉聲道。“除非我們決定與曹操撕破臉,直接派出大軍。”

郭嘉搖頭:“雒陽出兵幾乎不可能,曹操近年來不但貢奉甚厚,而且屢屢遣使,結交群臣,朝中又多故舊。風評甚佳。而龍狼軍更被視為鎮京虎賁,無天子令,難以正式出京。而無論天子還是朝臣,都不會同意參與群雄之戰。”

郭嘉這里提到了一個“正式”的概念。指的是龍狼軍做為名義上的天子親軍,按制度。要調兵出征,須持有天子符節、詔書,加上驃騎將軍印綬方有效。

但無論是馬悍,還是賈詡、郭嘉都明白,平日這一套流程還算好使,一旦進入臨戰狀態,除開馬超、龐德的龍狼別部不好說,其余龍狼軍將士。只認驃騎將軍印。天子……等你不用吃遼東的糧食再說吧。

馬悍默然,雖然他對龍狼軍有絕對控制權,但為了這事。外與曹操結怨,內與君臣不和,從全局上看是不利的。除非能把曹操一棍子打死,囊括兗州,否則龍狼軍無法出擊。

“我的想法是這樣,遼東近來接收了大量幽州逃卒。整合一下,拉出三千人應該不難。然后用樓船運載南下。到郁州山與管承合兵,可得五千兵力。”馬悍沉吟道。“這種直接發兵干預的法子最為有效,只是如此混合作戰,能否擊退曹操,殊無把握。”

一支臨時拚湊的殘兵敗卒,不習水性,海上漂泊數十日,下船后別說參戰,光是恢復狀態,怕都要十幾天,搞不好水土不服趴下一批。這個計劃,說實話,馬悍也沒把握。

可惜遼東的兵力已達極限,短期內再抽不出一支數千大軍南下了。

賈詡眼瞼下垂,不斷捋須,過得一會,伸出三根手指:“三成。”

馬、郭都是精明之人,一聽就知道,賈詡是說,成功逼退曹軍的機率不超過三成。

馬悍對賈詡的謀略與決斷是相當信服的,知此人言出必中,他說三成,就真的只有三成。任何一場戰斗都不可能有十成十的把握才打,但若只有三成,還不如不打。

郭嘉目光直直盯著那巨形地圖,突然從案后站起,走到地圖前,伸出白暫的手指,順著一條河劃下來,一直劃到終點——下邳,然后輕輕一叩。

馬悍眼睛亮了,而賈詡卻是暗暗一嘆:“郭奉孝啊郭奉孝,如此弄險,豈不為身家所慮乎?”

郭嘉所劃的線路,就是從雒陽南面進入穎川,往西南折向南陽,然后沿著葉城、舞陰、比陽一路南下,直到復陽。這里是桐柏山脈、淮水源頭。由此溯流而下,可沿荊、豫、揚三州交界,直抵徐州。

這條線路,擦著荊州、豫州、揚州等三州交界而過,危險與機會并存。彼時曹操、劉表、袁術三大勢力,基本就以淮水為界,這條河,算是軍事緩沖區。但緩沖區歸緩沖區,你總不可能帶一支軍隊招搖過市,不引起三大勢力群起而攻之才怪。

“主公可命一大將,率百余扈從沿此線路南下,入徐救呂。”郭嘉手指分別朝三個地方點了點,“兵力來源有三處,一是郁州島之兵,有二千之眾;二是丹陽精卒,可與陶氏兄弟共調之;三是朐縣糜氏僮客,調取千人,當無大礙。如此,可得五千銳士,水陸皆精,逼曹退兵,勝算可再添三分。”

一場戰爭,有六成勝算,完全可以放手一搏了。

但郭嘉隨后又搖搖頭:“可惜,要統合這三支軍隊,眼下恐怕無人能勝任。”

的確,徐晃能力夠,但威望不足,至少糜氏兄弟就不會買他的賬。樂進勉強夠格,但他出身曹營,若擔此重任,只怕會出變數。而除此二將,余人根本不足以統合三軍。

“其實還有第四支軍隊。”馬悍忽然長笑著朝地圖某處一叩,“此軍一出,遠勝其余三軍,可再添三分、不,五分勝算!”

這回輪到郭嘉的眼睛發亮了:“原來是他——有此人相助,必可予曹操致命一擊,曹操此番在劫難逃。”

馬悍笑顧賈詡:“文和之意如何”?

賈詡點點頭:“三管齊下,暗軍爆發,此戰曹操必敗。只有一樣……”

馬悍伸出大拇指朝自己一點:“我知道,只能由我出馬,才能統合三軍,更重要的是調此暗軍,非我親自出面不可——那好,我就三進徐州!”

賈詡暗嘆,他所擔心的就是這個,有些話,郭嘉能說、敢說,但他賈詡卻不能說,而有些話,他又必須說,當下進言:“此行之險,猶勝前番,主公身負大任,不可不慎。”

“我知道,但若能重創曹操,這個險,就值得冒。”

“主公……”

賈詡還待再勸,卻被馬悍抬手止住,握拳擊案:“徐州起風云,我就要把這風云驅散,讓他曹操永遠化不成龍!”
qweqqweq0204 發表於 2016-10-29 22:22
第三百一十章 【南陽落子】

(即將四百萬粉值啊啊啊!大盟飆爆,感激之至!感謝趙無恤2014、ufgw、鐵血鷹狼將、半邊胃、智天使、安西的門徒1、一念老虎、天姥散仙、書友150506194736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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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陽,臥虎藏龍,這里有幾個後世婦孺皆知的地方,比如新野,比如博望坡,還有……茅廬。當然,馬悍可以斷定,他的三國,不會再有這些。

    南陽距雒陽其實不遠,從穎川的陽翟到穎陰,再轉昆陽,便進入南陽郡的葉城。然後一路往下走︰堵陽、舞陰、比陽、復陽,最後登船揚帆。

    根據鷹眼的計算,陸路行程為一千二百余里,需行走一個月;水路行程為一千八百里,行程同樣是一個月;全程三千里,耗時兩個月。按這個時代的圍城平均時間計算,曹操圍下邳,少說也得三五個月,才有可能最後見分曉,時間上完全來得及。

    馬悍此次南下,只帶一百人,俱為將軍衛隊成員。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並未專選龍狼悍騎,挑選的標準,以中原人為主,盡可能從籍貫在黃河以南的衛隊成員中挑選。最後得五十南人,再加上五十北人,組成精銳分隊,隊長為陳到。

    馬悍將百人分為三個小隊,陳到率三十人為一隊,負責前哨;阿甦率三十人為一隊,負責殿後;馬悍率四十人居中指揮策應。三隊間距二十里。俱做行商打扮,除了馱載貨物的駑馬之外,所有人皆步行。

    無論是扮做行商,還是棄馬就步,都是為了掩人耳目。南方不比北地。馬匹較少,上等的戰馬更是稀缺,倘若馬悍一行全騎著高頭大馬,只怕剛進南陽,就會被當地駐軍搶掠去。

    這支隊伍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個是文士裝扮賈詡,一個是令人仰止的巨人鐵奴。鐵奴就是當初與馬悍掰腕角力的蠻子營頭領,馬悍這次也把他給捎上了,外出行商,帶一個巨漢護衛。也屬正常。

    賈詡並不隨馬悍前往徐州,雒陽更需要他,他此行另有要務,只是順路同行罷了。

    出轅關不久,馬悍與賈詡並轡而行,閑聊中似無意道︰“听聞文和將與荀氏聯姻,可喜可賀。”

    賈詡嘆道︰“少子頑劣,目迷五色。不知父母苦心,實不堪造就。只望成家立室之後,收斂不羈。以安吾心。”縱是智深如海的賈詡,也有為家事煩憂的時候。

    馬悍笑笑︰“如此甚好。”

    過了一會,馬悍嘆息搖頭︰“文和啊,你就是過于拘謹——說實話,當日奉孝所獻之策,你是否早有所料?”

    賈詡謹慎道︰“略有所得。未曾完善,故不敢獻丑。”

    馬悍停下腳步。目注賈詡︰“奉孝獻策之時,你已想到此策之關鍵——那就是非我出馬不行。所以。你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獻上此策吧。”

    賈詡大慚,長鞠請罪︰“詡為私妨公,有負主公所望……”

    馬悍擺擺手,打斷賈詡的請罪︰“我知道,這就是你與奉孝不同之處,一個謹慎,一個大膽;一個老成謀國,一個銳意進取。你二人正是最佳互補。我今日此番言語,也並非問責,只希望文和日後放開一些,不要有太多顧慮,也不要過多考慮個人安危,多獻良策。取與不取,所決在我;執行成敗,我自當之,絕不會牽扯到獻策之人。”

    賈詡沒有說話,只是深深一躬。

    馬悍頷首而笑,響鼓不用重捶,此番交心之言,想必今後賈詡再獻策時,顧慮會少一些吧。

    說完“閑話”,馬悍將話題引到正事上︰“先生此番入宛,有幾成把握?”

    說到此次使命,賈詡又恢復一貫自信,伸出一根手指。

    馬悍吃了一驚︰“一成?!”

    賈詡微笑︰“非也,乃是一切盡在掌握。”

    這個令賈詡也難得開了次玩笑的使命,就是入宛說降張繡。

    當日函谷關合戰之後,西涼諸軍幾乎被一網打盡,只有一個張濟僥幸逃過一劫。不過,張濟終究還是因糧食短缺,加上東有龍狼軍,西有馬家軍,虎視眈眈,最終被迫退出弘農,南下就食。

    張濟進入緊臨弘農的南陽之後,在攻打穰城時,被流矢射中,重傷不治,因其無子,其軍遂由從子張繡接掌。劉表擊退張繡之後,又派使者前往招攬。雙方達成協議,劉表請張繡駐屯于宛(南陽郡治),並提供糧餉,張繡則為劉表防御北方,雙方算是一個半結盟的合作關系。

    由于劉表采取的是防御姿態,擺出一副你不打我,我也絕不惹你的架勢。而馬悍也一直采取低姿態,不斷蓄力,並努力恢復雒陽實力,故而雙邊一直相安無事。

    當馬悍用了將近兩年,基本完成“內功”的修練之後,荊州之事,也提上了日程。南陽為荊州北大門,又是天下州郡中屈指可數的大郡,一個郡的人口與財富,就抵得上一個幽州。即便馬悍的重心放在北方與中原,但有機會,他也不想放過這塊肥得流油的香肉。

    當張繡駐軍宛城之後,賈詡立刻發現了機會,曾面見馬悍,提出由自己出使,招降張繡。

    馬悍有印象,歷史上張繡兩度降曹,背後都有賈詡的影子。連殺子之仇這種深仇大恨,賈詡都能抹平,並最終勸服張繡降曹,那麼勸其降己,想必也不是難事,當即同意這個計劃。

    只是後來馬悍北上返遼,賈詡主持全局,軍政事務纏身,一時不得脫身。此事便耽擱下來。

    此次馬悍從南陽暗渡陳倉,賈詡正得其便,相伴同行,而且馬悍也表示,自己可以在一個合適的地點。親會張繡,以安其心。

    賈詡自問說降張繡有十成把握,若再加上馬悍親自下場,那簡直就是十二成把握了,所以才有那句“一切盡在掌握”之斷語。

    事態的發展,不出賈詡所料。四月中。賈詡秘密進入宛城,而馬悍則停于宛城正西百余里的舞陰城外的中陽山。

    三日後,馬悍接到賈詡的飛鷹傳書,內容以密語書寫,告之一切順利。會面地點。張繡建議在復陽,因為舞陰以及其下的比陽,為劉表親信蔡氏、鄧氏一系將領駐守,若他露面,難免令人疑心。只有復陽是一位外系將領守衛,問題不大。

    馬悍甚為滿意,從這會面地點來看,張繡還是有誠意的。他寧願大老遠跑幾百里,也沒敢說請自己入宛。

    復陽,很好。他還沒有登過桐柏山,便借此機會一游吧。

    ……

    桐柏山主峰太白頂,海拔上千米,登頂絕頂,舉目四顧,雲海茫茫。翻涌如波,山巒疊翠。群峰如螺。

    馬悍就在這里,初會張繡。

    “文敬。當初河右一別,未曾想竟能在如此氛圍下再見,當真可喜。”馬悍遠遠就向張繡伸出手,熱情招呼,仿佛此地主人。

    張繡隔著老遠就長躬到地,連道“惶恐”,態度可謂誠懇,甚至可以說是謙卑。

    不過兩年不見,張繡早已不復當初在黃河岸邊截殺馬悍的銳氣,臉上多了幾分風霜,舉手投足,也遠較當年沉穩——由一偏將成為全軍之帥,由不得他不謹慎沉穩。

    細算起來,其實當年馬悍並未真正與張繡照面,雙方並無正面沖突,加上有賈詡這個過硬的“橋梁”,可謂一拍即合。

    為了讓張繡安心,馬悍並未將全部護衛調上山,左右只有陳到、鐵奴、阿甦等三人而已。

    張繡也出于同樣考慮,只帶一副將上山。

    馬悍一見那髡發虯須、壯碩如牛的將領,腦海里掠過一人,脫口而出︰“莫不是胡車兒將軍?”

    那胡將原本斜睨諸人,滿面桀驁之色,聞言瞪大眼楮︰“某不過一邊鄙之將,也入驃騎將軍之耳麼?”

    馬悍笑而不語,沒法子,因為後世某一本書的演繹,你想不出名都不行。

    胡車兒因馬悍這樣的名將勇將也听過自家名聲,心下好感一生,桀驁盡去,執禮甚恭。

    就在這太白絕頂上,馬悍、賈詡、張繡席地而坐,暢談天下大事,尤其是荊州與劉表,更是話題中心。

    馬悍對荊州局勢精到把握,對劉表本人性格,以及其人對荊州未來的影響,分析得頭頭是道。很多東西,張繡拿來與劉表一一印證,居然或多或少都能對應得上,不禁大感佩服。

    張繡一向極為敬佩賈詡,深為其謀略、見識折服,故而一得賈詡相勸,並未多猶豫就同意了。如果說此前張繡同意歸順,是因賈詡之故,而今听馬悍一番長談,方驚覺這位年輕的主公,見識之深,竟不在賈詡之下,越談越心服,深感此行不虛。

    雙方正談得投機,卻見一西涼卒匆匆跑來,向胡車兒施禮,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胡車兒听罷,皺了皺眉,扭頭向張繡這邊看了一眼,見將軍談興正濃,不敢打攪,便與那卒子一同離開。

    又過了好一陣,那卒子再次匆匆跑回,滿面驚惶,遠遠向張繡跪稟︰“少將軍,不好了!胡將軍跟人打起來了,眼下快支撐不住……”

    張繡大訝,忙問︰“對方多少人?”

    “有二、三十人,不過,跟胡將軍交手的,只有一人。”

    這一下,連馬悍都驚奇不已,胡車兒的武力,也是跟紀靈一個級數的,別說南陽,放眼荊州,都找不出幾個有能耐打得他“支撐不住”的,會是誰呢?

    “走,一起去看看。”馬悍直接替張繡解了圍。

    張繡連連告罪並致謝,當下一行人朝山下事發地點疾行而去。(未完待續)
本帖最後由 qweqqweq0204 於 2016-10-29 22: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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