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40762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27 02:17
第140章 嫌隙

    李中易作為現代的名醫,自然沒有這些所謂的忌諱,他就坐在產房的隔壁,一邊檢查必要的器械和設備,一邊豎起耳朵仔細的傾聽老娘那邊的動靜。

    「爺,麻醉藥已經在熬了,八口大鍋已經架了起來,同時燒滾水。」瓶兒忙裡忙外,安排各種接生的準備工作,也確實很辛苦,「各種器械都按照您的吩咐,放到滾水裡先煮一刻鐘,再用酒精全部抹一遍……」

    李中易含笑點頭,心裡卻覺得有些亂,也不知道老娘這麼大的年紀生孩子,能不能挺得過今晚這一關?

    也許是發覺李中易的神態有異,芍藥忽然來了靈感,居然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懷中,羞羞怯怯的說:「爺,奴家的那裡又漲了一圈,不信您摸摸看?」

    李中易先是一陣愕然,接著,愛憐的撫摸著芍藥的頭髮,想必她也看出來了,他今天確實很有點緊張?

    李中易苦等了兩個多時辰,隔壁的薛夫人已經開始發動,哼哼聲,長短不一,每一聲都叫得李中易異常揪心。

    以李中易的醫學知識,當然知道薛夫人這才僅僅是個開始,不過,他依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緊張。

    「夫人,您先省著點力氣,別叫得太凶,喝口參湯,養養精神。您就放心好了,老身已經摸過了娃兒的形狀,位置都對,不需要太過擔心。」

    李中易聽見隔壁穩婆的安慰聲,不由暗暗點頭。撇開迷信的一些東西,這個穩婆的經驗和心理學,倒是已經過了關。

    「啊……」過了大約半個時辰。薛夫人的叫聲,開始一聲比一聲高。

    李中易心裡明白,這是已經正式發動,即將瓜熟蒂落。

    「爺,您已經坐了幾個時辰了。穩婆說了,至少還需要三個時辰,不如喝口雞湯。先躺下歇會?」瓶兒有些擔心的勸說李中易。

    李中易苦笑一聲,說:「瓶兒啊,你覺得我現在睡得著麼?」

    瓶兒走到李中易的跟前。將腦袋靠在他的肩頭上,小聲說:「爺,有奴家盯著呢,保准不會耽誤事。您就放心的躺一會兒吧。哪怕閉目養神也行哦。」

    李中易心頭一暖,不由攬住了瓶兒的纖腰,這麼好的小老婆,打著燈籠都難找啊!

    一直坐在李中易腿上的芍藥,見四下裡除了瓶兒並無外人,她膽子陡然一壯,湊到李中易的耳邊,輕聲細語。「爺,奴奴陪您一起歇會?」

    李中易沒有想歪。知道這種時候,芍藥絕不是勾他上床下種的意思。

    摸了摸芍藥的隆臀,李中易也覺得必須養好精神,才有精力面對可能的突發事件。

    李中易被瓶兒拉到了榻邊躺下,芍藥主動替他蓋上了薄被,然後拿了把扇子,輕輕地扇風。

    閉著兩眼,李中易也不可能睡著,腦子裡像是放電影一般,完整的過了一遍,薛夫人待他的母子情深。

    至親的老娘始終無私的惦記著你,這種溫馨的感覺,令李中易非常享受。

    「啊……」忽然,薛夫人淒厲的痛叫聲,驚動了微閉雙目的李中易,他騰的一下,就從榻上坐起,厲聲喝問道,「怎麼回事?」

    瓶兒頭一次聽見李中易這麼大聲說話,她簡單的問明穩婆後,三步並作兩步的笨到李中易的身前,小聲彙報說:「穩婆說沒事,一切都很順利。」

    李中易反手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正在後怕的時候,卻見李達和從門外進來。

    「見過太爺。」瓶兒和芍藥趕緊蹲身行禮,李達和沒理她們,卻直接問李中易,「情況怎樣了?我剛次聽見叫聲不對啊。」

    李中易的情緒也有些緊張,不過,李達和露出的破綻,還是被他所察覺。

    李達和肯定是一直就在附近,否則的話,怎麼可能這麼巧,聽得見薛夫人的慘叫聲?

    「阿爺,穩婆說了,一切順利……」李中易話剛出口,就覺得不對,老爹李達和也是名醫,他這種程度的安慰,李達和以前可聽得多了。

    「唉,真是難為你了。象你這麼有情有義的兄長,上哪裡去找?」李達和雖然話不多,卻是個明白人,他走過來,重重的拍了拍李中易的肩膀,「二郎能夠入大周的太學讀書,也多虧了你這個兄長的照應。」

    李中易誠懇的說:「二郎是我李家的二郎,您的兒子,兒的弟弟,一家人啊,何分彼此呢?

    「好好好……」李達和連說了三個好字,父子倆,一切盡在不言中!

    薛夫人在那邊生孩子,李中易和李達和在這邊守了一夜,最終,天色微白的時候,「生了,生了……」伴隨著隔壁穩婆的呼喊聲,嬰兒清脆的啼哭聲突然傳出。

    李達和與李中易剛剛面露喜色,卻聽見隔壁又傳來另一個嬰兒的啼哭聲……

    雙胞胎,李中易的念頭剛起,就聽見隔壁的穩婆和接生嬤嬤們嚷嚷開了,「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弄瓦又弄璋,雙生子兒,大吉大利啊……」

    李達和聞言後,喜得直搓手,差點樂暈了過去。好在,李中易反應還算快,趕忙吩咐說:「賞,重重有賞。」

    薛夫人順利的產下了雙胞胎,給李中易添了一弟一妹,原本人丁單薄的李家,又增加了兩個生力軍,簡直是天大之喜。

    李達和看見誰都是笑臉,李中易則是大把的撒出賞錢,兩個穩婆一人賞了一百貫錢,外帶一人一頭羊。接生的四個嬤嬤,一人賞了五十貫錢,外加一人一隻小乳豬。

    凡是參與過接生的僕人或是婢女,每人除了賞十貫錢之外,本月的月例。一律發雙份。

    一時間,李家上下,皆大歡喜。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由於李達和的情緒非常不穩定,替薛夫人診脈的工作,只能交給李中易了。

    李中易的心緒也不太穩定,診了三次脈,才確認,身體基本無恙。只是一次性產下雙胞胎,體力大虧,需要進補而已。

    等兩個小娃兒洗乾淨血污。被兩個奶嬤抱進產房時候,李中易小心翼翼的接過一個小娃兒。

    李中易看著懷中嬰兒,閉緊雙眼,皺著臉皮的怪模樣。不由逗著樂子說:「小東西。你是男生,還是女生?」

    空著手的奶嬤,笑道:「您抱著的,是位千金小娘子。」

    李中易湊過嘴去親了下嫡親的妹妹,滿足地說:「這個小東西先出來,那就是姊姊了哦。」

    「哇……」另一個小娃兒忽然大哭出聲,也許是在抗議李中易這個長兄的偏心。

    說來也奇怪,李中易將親弟弟抱進懷中。他竟然不哭了。

    「嘿嘿,這小東西。真是調皮啊。」李中易的兩手分別抱著,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弟弟和妹妹,心裡邊別提多美了。

    「珍哥,讓娘親看看她們倆。」略微恢復了一點精力的薛夫人,儘管臉色異常蒼白,沒有半絲血色,心裡依然惦記著肚子裡鑽出去的一對親骨肉。

    李中易將弟弟和妹妹抱到薛夫人的眼前,笑著說:「阿娘,弟弟和妹妹,象不象我小時候的模樣?」

    薛夫人喘著粗氣,展顏一笑,說:「你剛出生的時候啊,皺巴巴的,難看死了。」

    李中易咧嘴一笑,他雖然不是婦產科醫生,卻也知道,剛出生的嬰兒,哪一個不是皺巴巴的樣子?

    李達和在開封沒有一個親朋好友,李中易也不想大肆聲張,所以,弟弟和妹妹滿月的這天,他只請了趙匡胤、趙匡義兄弟倆以及慕容延釗,擺了一席低調卻異常豐盛的家宴。

    「先生,我家的四哥兒,本來也要來看看小娘子的,可是被我娘親給拘在了家中。」趙匡義看似無心的一席話,卻令李中易感到異常驚悚。

    老子的親妹妹這才剛剛滿月啊,你們老趙家居然已經惦記上了,居心何在?

    李中易瞥了眼不動聲色的趙匡胤,心想,趙老二,這事恐怕和你脫不開干係吧?

    「唉,將來的事,誰又知道呢?我兩歲的時候,得了急病,差一點沒了命。」李中易故意暗示,這個時候的嬰兒夭折率,異常之高。

    趙匡胤深深地看了眼李中易,舉起手裡的酒杯,說:「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扯什麼閒篇呢,喝酒,喝酒。」

    李中易心裡明白,趙匡胤看似雲淡風輕,實際上,應該是不太高興的。

    趙老二的不高興,李中易壓根就不在意,趙老四,趙匡美算個什麼東西?

    就沖對方是歷史上有名的草包,只會哭著鼻子等死的趙匡美,李中易只要有一口氣在,也絕不可能把親妹妹往火坑裡推。

    和參與過陳橋兵變,跟著趙匡胤上過戰場,打過仗的趙匡義不同,趙匡美還沒成年,他的二兄就做了皇帝。

    所以,趙匡美雖然輩份和趙匡胤、趙匡義兄弟相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卻屬於典型的皇二代子弟。

    這趙匡美從小含著金匙長大,只知道享受著皇族的特權,卻不知道創業的艱難。

    結果,傻乎乎的以為真有所謂的「金匱之盟」,信了「兄終弟及」謊言的魏王趙匡美,卻被宋太宗趙匡義的各種陰險毒辣的手段,給嚇死在了外地。

    如此廢才的趙老四,李中易連正眼都懶得夾他一下,怎麼可能還讓趙匡美變成他的妹婿呢?

    娘的,老子活了兩輩子,才有這一個親妹妹,疼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把她推進火坑裡去呢?

    不管將來的後周政局會如何變化,被趙家的主母杜夫人慣壞了的趙匡美,性格大致已定,幾乎沒救了。

    李中易心裡明白,趙家是想利用結親的關係,拉攏他這個財神爺,將他綁在老趙家的戰車之上。

    說句心裡話,趙老二雖然講義氣,很夠兄弟,可是,北宋的體制積弊卻多如牛毛。

    李中易暫時還需要仔細的觀察和等待機會,不會盲目的押寶到趙家那邊去。

    經過暗示結親這件事情之後,李中易和趙匡胤之間的關係,就變得很有些微妙了。

    趙匡胤依然對李中易很尊重,走動得也很殷勤,可以說是一如既往,和此前沒有任何變化。

    李中易沒有任何證據,可是直覺告訴他,趙匡胤心裡應該有了小疙瘩。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27 02:18
第141章 風起

    等李中易銷假回三司衙門重新「上班」,卻猛然間發現,原本兼任三司使的宰相范質已經離任,新任三司使高洪泰已經上任。

    按照常規,新的頂頭上司到任,李中易這個中層幹部,不管多忙,都應該到場迎接。

    可是,李中易卻在事前,沒有聽到絲毫的風聲。別人倒也罷了,李中易的直接上司,鹽鐵使孫大清,卻為何不派人給李中易報信?

    李中易吃了個啞巴虧,還沒辦法找人說理,他自然要在心裡,給孫大清狠狠的記上一筆小帳。

    這件事餘波還在蕩漾,這天吃過午飯之後,李中易忽然被鹽鐵使孫大清給找了去。

    孫大清見了李中易,也沒廢話,直接拿出一份公文,遞到李中易的手上。

    李中易接過公文一看,卻是新任三司使高洪泰,下達的生產指令。

    範質的指令很簡短,分量卻不輕,要求三司胄案所屬的造箭坊,加快生產的進度,務求在兩個月之內,造出至少七十萬支合格的羽箭。

    孫大清一邊歎氣,一邊搖頭,說:「無咎,說句心裡話,別說七十萬支箭,就算是三十萬支,我這心裡都完全沒底啊。不過,高公既是新上任,自然不肯墮了威信,公文既下,想方設法都必須辦到。」

    李中易去過造箭坊幾次,那裡有八百多名工匠,人數確實已經不少了。只是,由於生產的工藝流程存在嚴重的問題,一名工匠需要從頭到尾,獨自完成造箭的整個過程。效率怎麼可能提得高呢?

    孫大清的意思很明白,想讓李中易這個分管造箭坊的鹽鐵副使,把高洪泰的生產指令給頂回去。

    高洪泰突然加大了弓箭的生產指標,不管合理性怎樣,配合的肯定是柴榮的北伐大計。李中易只有腦子進水了,才會去公開反對。

    「孫公,在下初來不久,各種情況還沒有特別熟悉,所以,也不太清楚造箭坊的的生產能力。」李中易說的是實情。孫大清即使心裡不爽,也無話可說。

    孫大清也猜到了李中易會躲閃掉這個任務,可是,高洪泰是新任三司使,大權在握。他哪敢輕易得罪?

    「無咎,不如你我一起去找高公,做個說明?」孫大清自然不想獨自硬頂高洪泰的無理要求,怎麼著也要把李中易這個該管的副使,拖進去一起墊背。

    李中易心想,來錢的肥缺你都占著,倒楣的事情就拖俺下水,有你這麼幹的麼?

    「孫公。你在任日久,非常瞭解造箭坊的能力,在下剛來不久。兩眼一抹黑,連門都不知道往哪邊開啊。」孫大清越是要求得緊,李中易就越起疑心,不推出去才有鬼。

    這麼離譜的事情,偏偏在李中易銷假上班的時候發生,如果說其中沒有內幕。那才叫有鬼。

    「孫公,下官見了高使。該如何說呢?」李中易使出太極絕招,故意裝傻到底。

    李中易雖然不知道這裡頭藏著什麼奧妙。不過,以造箭坊目前的生產狀態,別說兩個月造出七十萬支箭,就算是二十萬支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造箭坊最多的一個月,也就造出了十萬支箭而已,生產效率之低下,令人髮指。

    「那好吧,我就告訴高公,造箭坊無能為力。」孫大清歎了口氣,黑著臉不再說話。

    造箭坊無能為力?這不是當面指責他李中易無能麼?

    看來,三司衙門換了新長官之後,孫大清也露出了真面目啊!

    無能?老子無不無能,是你說了算的?

    李中易絲毫沒有動怒,反而腦子裡異常之冷靜,敵人逼得越狠,這就說明,內幕越不簡單。

    搞不好,這孫大清是張永德或是李重進,埋在三司衙門裡的眼線,也未嘗沒有這種可能性。

    「請孫公回稟高使,就說下官剛上任不久,對於造箭坊的情況非常不瞭解,請恕下官對此無能為力。」李中易借著孫大清的話頭,把無能為力這四個字,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只有巨大的風險,卻沒有任何好處,李中易寧願承認自己無能,也不可能往陷阱裡邊去鑽。

    盲目逞能,是政治幼稚病患者的專利,李中易恕不奉陪!

    李中易盤算得很清楚,造箭的工序異常之複雜,人財物的權力都不在他的手上。

    無論是鐵料,箭木、或是羽毛,隨便哪一個方面出了問題,李中易都會一頭栽進深不可測的深淵之中,有嘴也說不清楚。

    孫大清深深的看了眼李中易,他心想,這傢伙不像是那人所說的,狂妄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啊?

    過了兩天,李中易和孫大清被一起叫到了高洪泰的公事廳,高洪泰的態度異常和藹。不僅賞了座,還命小吏上了茶。

    高洪泰笑著說:「無咎啊,老夫剛剛上任,不明細務,險些被小人所蒙蔽,你莫怪啊。」

    頂頭上司如此客氣,李中易心頭的警報立時拉響。以他混官場的經驗,頂頭上司找你談話,要麼是提拔的好事,要麼就是難以預測的壞事,尤以後者為多。

    「高公,您言重了,都是下官無能,讓您老費心了。」李中易擺出謙遜的態度,想看看高洪泰究竟要玩什麼把戲?

    「哎,無咎老弟,老夫素知你是個能吏,不論是買糧食,還是辦集市,都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高洪泰打著哈哈,一個勁的誇獎李中易。

    李中易的態度很端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好話先說盡,靜觀高洪泰出牌。

    三個人閒聊了一陣子,高洪泰手拈鬍鬚,含笑問李中易:「不知造箭坊如今每月可以造出多少箭支?」

    李中易心頭立時一凜,他不過是個鹽鐵副使罷了。高洪泰放著孫大清這個正使不問,卻來問他這個副手,這可嚴重不符合官場辦事的邏輯啊?

    「回高公的話,下官剛上任不久,對於造箭坊的情況。還非常陌生,實在是不敢妄言。」李中易在摸不清楚狀況的前提下,索性以退為進,他倒要看看高洪泰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孫大清見高洪泰的視線瞟了過來,趕緊起身抱拳拱手說:「回高公的話,造箭坊正常的情況下。可以造出大約十一、二萬支羽箭。」

    李中易眼觀鼻鼻觀心的坐著,心裡卻在想,孫大清的這個回答,倒是非常貼近造箭坊如今的生產能力,難道說。是他自己剛才想歪了方向?

    「嗯,老夫上任之前,王相公曾經有言在先,羽箭的製造必須加快進度,大量囤積。」高洪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順便看了看李中易的表情。

    高洪泰接著又說:「老夫雖然不懂作戰,卻也聽人說過。臨敵之際,羽箭的消耗異常巨大,往往一戰就可以用去幾十萬支羽箭。」

    孫大清陪著笑臉。附和說:「高公說的極是,不愧是知兵的朝廷重臣。」

    也許是孫大清的這個馬屁拍得很舒服,高洪泰捋著鬍鬚,擺手笑道:「老夫從未帶兵打過仗,不過,聽人言說一些戰事罷了。」

    李中易默不作聲看著高、孫二人的緊密互動。既然高洪泰把他找了來,肯定會把事情說清楚的。他一點都不著急。

    「十一、二萬支箭,確實少了點。以老夫的看法。不如就定為十五萬支羽箭吧?」高洪泰說得很輕巧,看似商量著辦,實際上,以他的重臣身份,這已經算是下達指令了。

    孫大清猶豫了一下,只得硬著頭皮說:「下官領命。」

    「無咎,你看呢?」高洪泰沒見李中易表態,就側過臉來,含笑望著他。

    李中易隱約感覺到此事不簡單,可是,高洪泰下達的生產任務,已經不象上次那麼離譜,甚至還很合情合理。

    孫大清這個正使都答應了,李中易實在沒有理由當面反對,否則,官司打到柴榮的面前,李中易也完全不占理。

    這麼一來,無能和畏難的帽子,肯定會扣到他的頭上。

    「高公,孫使非常熟悉情況,既然他認為可以完成,下官倒覺得孫使必有把握。」李中易故意沒把話說死,而是推到了孫大清的身上。

    高洪泰摸向鬍鬚的右手,中途僵了一下,儘管很短暫,但還是被李中易及時的捕捉到了這個細節。

    「嗯,鹽鐵司事務繁多,無咎啊,你既為副使,似乎責無旁貸的要替朝廷非一些憂啊。」高洪泰的手離開鬍鬚的一刹那,他突然做了決斷,「無咎,老夫以為,由你負責督造五萬支羽箭的製造,肯定沒問題的。」

    李中易心裡已經明白了,此事必定有鬼,只是這高洪泰異常之狡詐,所說的話,句句占理,讓他無法公開反駁。

    孫大清這個正使,負責十萬支羽箭的製造,他李中易這個副使,只承擔一半的生產任務。

    高洪泰的這個安排,合情合理,即使擺到柴榮的面前,也完全說得過去,沒人會說高洪泰處事不公。

    「呵呵,老夫已將此事稟了政事堂的諸位相公。這是堂劄,無咎,你拿去看看吧。」高洪泰不露聲色的從桌案上,拈起一份黃麻紙的公文,遞到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接過堂劄一看,上面不僅有值筆宰相王溥的簽押,以及宰相李谷的副署,還蓋有大紅的「中書門下之印」。

    毋庸置疑,這是正兒八經的政事堂的正式堂劄,這就意味著,李中易已經被逼到了牆角。

    李中易的心裡除了驚歎之外,更多的是對高洪泰行事老辣,謀劃周全的贊許。

    這個姓高的,可比昝居潤那個偽道學,厲害十倍以上啊!(未完待續)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27 02:20
第142章 大陰謀

    「高公,下官有個請求。」李中易沒再猶豫,在被迫接受任務的同時,心裡也充滿了期待感。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高洪泰已經準備得如此之充分,也已經做到了先禮後兵,裡外兩面光。

    李中易心裡很明白,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只能迎難而上,直面挑戰!

    高洪泰手撫鬍鬚,和藹的笑道:「無咎啊,有何要求儘管提,老夫能做到的,絕不二話。」顯得正氣凜然。

    李中易拱著手說:「分給下官的工匠,下官必須有全權做主的權力。」

    高洪泰既然已經把局做好了,又有孫大清的全力配合,李中易有理由相信,不管是工匠還是原料,都很可能出問題。

    據李中易的推測,原料供應方面,孫大清應該不敢做手腳,那會給李中易以脫身的口食。

    相對而言,工匠方面,倒是極可能出現分配不公的情況。

    高洪泰不露聲色的和孫大清暗中對了個眼色,他拈須笑道:「分給你的工匠,老夫許你自專。」

    李中易一聽就明白了,高洪泰既然如此的大方,顯然,這個局早已做成。

    等李中易回到造箭坊,眼前的情景,恰好印證了他的想法。現場少了三分之二的工匠,留給他的不是老弱病殘,就是青澀的毛頭小子。

    除了壯年的熟練工匠之外,胄案判官周沖以及都押衙、班頭們,全都不見了蹤影,工坊的管理人員居然走得一個不剩。

    李中易對此早有預見。心裡倒是一片平靜,沒有絲毫的慌張。

    「小七,你點算下,留下了多少人?」李中易凝神想了想,又吩咐李小八。「小八,你找個老工匠,仔細的看看造箭工具的情況?」

    李小七和李小八領命去辦事後,李中易走到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工匠身前,溫和的問他:「老人家,怎麼稱呼你?剛才挑人的時候。你怎麼沒跟著過去?」

    那名老工匠當即就要下跪,被李中易一把攙扶住,李中易含笑道:「老人家不必多禮,咱們坐下說話。」

    李中易沒理會所謂的官體,拉著那老工匠滿是污穢的右手。讓他坐到了自己的身旁。

    「小……小人,叫王小乙,剛,剛才周老爺挑人的時候,嫌棄小人歲數大了,手腳不利索,就沒要小人。」王小乙戰戰兢兢的回答了李中易的問題。

    李中易暗暗冷笑不已,果然是周沖這個傢伙。背著他在暗中搞鬼。

    「老人家,您看留下來的這些人,一天可以造出多少支箭?」李中易溫和的問王小乙。

    只是。李中易心裡也有些訝異,他認識的人中,已經出現了好幾個名字叫小乙的,黃小乙、馬小乙、王小乙,就差一個水滸傳裡的燕小乙了啊。

    王小乙吭哧了半天,才悶悶的說:「小人一天最快可以造三支箭。留下的老工匠大致和小人差不太多,那些毛頭小子手還很生。一天能夠造出一支好箭,就算是可以了。」

    按照李中易的理解。所謂的好箭,應該是指合格的箭支。

    這時,李小七快步走回到李中易的身旁,湊到他的耳旁,小聲稟報說:「回公子,留下來的工匠,一共兩百五十五名。其中超過五十歲的老工匠有六十多個,剩下的全是十五、六歲的學徒,最能造箭的青壯年工匠被周沖挑得一個不剩。」

    李中易略微一想,一個月五萬支箭的製造任務,這就意味著,留下來的這些工匠們每人每天必須造出7支合格的箭,才有可能完成高洪泰壓下來的製造任務。

    其中,六十多個超過五十歲的老工匠,由於營養長期不良,不管是精力還是體力,都肯定難以支撐長時間的生產工作。

    至於,剩下的毛頭小子,竟然全是學徒工,顯然,孫大清已經替李中易設下了一個死局。

    李中易現在也懶得琢磨,究竟是誰在背後整他,總之,高洪泰、孫大清和周沖,一個都跑不掉,都肯定有份參與這個陰謀。

    「老人家,你覺得這些學徒工匠,可堪一用?」李中易含笑望著王小乙,僅從這個老頭襤褸的衣著,可知,他平日裡並沒有跟著周沖那些人享福。

    按照毛太祖的說法,這王小乙的處境,應該屬於妥妥的被壓迫的無產階級,是李中易可以緊密團結的物件。

    當然了,李中易也不可能排除,被挑剩下的工匠裡邊,依然藏有周沖的眼線。

    不要緊,慢慢的來,事到臨頭,李中易始終記得那句座右銘:每逢大事有靜氣!

    二百五十五個工匠,全部都不堪大用,也虧周沖想得出來這種歪招啊!

    王小乙想了老半天,才吭吭哧哧的說:「僅僅是鋸木這一關,那些學徒們沒有十來年的經驗,恐怕很難使得上勁。」

    李中易點點頭,微微一笑,說:「如果,你親自指導鋸木呢?」

    「回老父母,請恕小人愚鈍,您是說?」王小乙沒聽懂李中易話裡的意思。

    李中易笑著詳細解釋說:「比如說這鋸木吧,你先起個頭,然後讓學徒工匠,順著往下鋸,可行麼?」

    王小乙低著腦袋,想了好一陣子,才說:「倒是可行,只是,很容易會鋸歪。」

    李中易點點頭,王小乙的顧慮,確實說到了點子上。

    學徒工匠其實並不缺少力氣,主要是沒多少經驗。即使老工匠鋸了個開頭,等鋸斷木頭的時候,倒很有可能成為廢品,不僅浪費率太高,而且很容易耽誤工夫。

    李中易覺得很有些苦惱,他手上的牌,很少很少。高洪泰給的任務雖然比孫大清少了一半,可是。條件卻差了好幾倍。

    經過仔細的詢問,李中易從王小乙口中得知,造箭的各個工序之中,鋸木頭其實最大的難點問題,直接決定了造箭速度的快慢。

    除此之外。上鐵箭頭、打磨箭杆、粘貼箭羽啥的,都還可以想想別的辦法,利用新工具提高工作效率。

    這時,李小八回來稟報說:「公子,留下來的工具,雖然不老少。可是,好些都無法使用。」

    李中易點點頭,他早就有了心理上的準備,既然他狠狠的得罪了張永德和李重進,就應該有被敵人尋機報復的自覺。

    李小七和李小八雖然慢慢的培養出了精明能幹的勁頭。可是,造箭這種技術活,他們卻幫不上太大的忙。

    李中易被逼得沒了辦法,凡事只能親力親為,全程參與進去。

    為了驗證王小乙的說法,李中易命他選一個相熟的學徒工匠,手把手的教那個學徒鋸木頭。

    李中易就站在現場,看著王小乙熟練的操作著鋸子。在一根已經去皮的柳木上,鋸開了一個口子。

    鋸了一會兒,王小乙的速度明顯下降。李中易知道,王小乙的體力已經不濟。

    不過,李中易並沒有干預王小乙的操作,他不是木匠,只有內行的木匠才知道,應該讓學徒在什麼時候接手。

    王小乙又緩緩的鋸了一刻鐘左右。這才讓一直站在他身邊的學徒工高小二,沿著他剛才鋸開的方向。一路鋸下去。

    可是,高小二剛鋸了幾下。原本的一條直線,就扭曲成了斜線,顯然是鋸歪了。

    王小乙歎了口氣,趕緊上前,手把手的帶著高小二,繼續往下麵鋸。

    一把短鋸,兩個人一起操作,確實很有些礙手礙腳,效率非常不高。

    大約一柱香的工夫,王小乙才領著高小二,將圓柳木鋸成了兩截。

    李中易親眼所見,一老帶一新,鋸木的工作效率依然低得驚人。

    難點問題有兩個,一個是學徒手藝不精,無法鋸出一條直線;另一個則是,現場只有短鋸,使用起來非常不得力。

    李中易背著手,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就在這時,他耳中忽然聽見「哢嘣」一聲輕響,抬頭一看,敢情是鐵鋸條因為摩擦過熱,斷成了兩截。

    老的問題沒有解決,這新的問題又擺在了面前,鐵鋸條的品質也非常令人堪憂。

    腫麼辦呢?

    李中易心裡有數,藏在暗中的對手,並沒有指望僅僅這一次,就將他置於死地。

    可是,一旦時間到了,李中易卻交不出合格的五萬字支羽箭,對手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往他的身上潑髒水,鹽鐵副使顯然是無法繼續幹下去滴。

    李中易在朝中的文官系統,並無得力的靠山,一旦被汙名化了聲譽,必將影響到他在柴榮心目中的地位。

    咦,李中易忽然想起,他剛當上副院長的時候,按照級別,換了四室兩廳的新家。

    在裝修期間,木匠師傅為了給李中易的書房,打造特製的書櫃,特意架起了長條形的簡易木架。

    李中易也記得不大清楚了,他大致瞟過一眼,隱約回憶起了當時的一些情況。

    當時,木工師傅為了鋸出直線,先在板材上,畫出一道清晰的墨線。在用電鋸開割的時候,木工師傅沿著墨線,一路鋸下去,不至於鋸歪或是走樣,免得浪費材料。

    對了,李中易隱隱記起,木工師傅的電鋸上面,本身擁有控制方向的隔板,只要是手不抖,幾乎不可能割歪。

    嗯,看樣子,需要改進一番工藝了。李中易沒有急於下手,他這個門外漢,不懂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未完待續)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27 02:21
第143章 沒標準

    就在王小乙和高小二換了一根鋸條,繼續鋸木的時候,李中易低著頭,在咯個的鋸木聲上,開始考慮解決方案。

    首先,畫出墨線的工具,倒是好辦。李中易的家裡就有好些特製的炭筆,這是他設計神臂弓,私下裡畫圖紙的時候,命瓶兒領著家中婢女磨制出來。

    反正,李中易還沒有下一代,家中的眾多婢女們除了打掃衛生之外,並無特別多的工作,大多數時間都是閑著聊天,或是繡帕子。

    在李中易造出白柔麻紙之前,他的大袖之中,始終帶著好幾塊瓶兒和芍藥親手繡的白絹帕。

    如今,自然是鳥槍換上了炮,李中易打心眼膩味,一張手帕子既擦嘴巴,又擦汗,別提多噁心了。

    嗯,短鋸也有些問題,如何改成兩個人操作的長鐵鋸,工作效率應該大大的加強吧?

    想到這裡,李中易不禁眼前一亮,對啊,造箭坊的工棚裡邊,他一直沒見有長鐵鋸的蹤影,顯然,這個工具即使已經發明了,也應該是沒有在官營企業裡邊推廣才是。

    李中易一想起,鋸鐵品質不行,一旦過熱,很容易就斷掉,就覺得腦袋很疼。

    難道還需要煉鋼不成?

    如果時間足夠,李中易倒是可以考慮一下重新建出新煉鋼爐,實驗煉出好鋼。

    如今,整個造箭的任務,頂多也就是一個月的時間,恐怕,李中易的新煉鋼爐還沒造好,就已經被免職。回家歇菜去了。

    造箭坊雖然管理不善,工作效率低下,可是,麻雀雖小,五臟卻俱全。

    就在距離工棚的不遠處。就有一座小型的煉鋼爐,李中易走過去一看,爐溫尚熱,木炭、鐵礦石堆得和一座小山似的,可是鐵匠們卻一個沒見著。

    李中易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周沖玩的這一招。簡直是太狠了,這是直接要斷他的根啊。

    不內行,就要挨打,古今同理!

    李中易心裡很明白,現在再去找周衝要鐵匠。只會耽誤工夫,沒有任何用處。

    與其等靠要,不如自己去想辦法,李中易想到這裡,轉身回了公事廳。

    李小七知道李中易的習慣,趕緊從隨身攜帶的胯包裡,找出炭筆和白麻紙,擱到書案之上。

    李中易捏著木炭筆。在紙上列出了需要馬上就辦的幾件急務:長鋸,墨炭筆,上等鋼料。貼在箭尾的羽毛,磨圓箭杆的石磨。

    鐵箭頭的模具,倒是有,問題是,鐵匠都不見了蹤影。

    他暫時能夠想到的,也就是這些東西。至於想不到的,只能在實踐中摸索了。

    嗯。李中易停下筆的一瞬間,忽然想到。製圖或是畫線,首先就要用到一把直尺。

    直尺,這可是標準化生產的第一件重要工具,可謂是必不可少!

    「小七,你去找找看,工棚裡有沒有直尺?」李中易有一種打亂仗的感覺,可是,也沒有啥子好辦法。

    誰讓他讀大學的時候,選的是中醫藥學科,而不是工程機械專業呢?

    李小七在工棚裡找了一大圈,楞是沒找到一把直尺,據他找的工匠問來的情況,大家都是憑藉既有的經驗,進行操作,根本就沒聽說過直尺這種東東。

    李中易暗暗搖頭不已,他曾經看過的一部記錄片《復活的軍團》,裡邊出土的古文物,介紹得很清楚,早在千年之前的大秦帝國,標準化的生產已經大行其道。

    秦弩非常厲害,是秦國對付草原蠻族和中原六國的利器法寶,據《復活的軍團》介紹,每一支秦弩箭的誤差,幾乎都可以忽略不計。

    李中易想到這裡,不由暗暗搖頭,千年之前的老祖宗都掌握的標準化作業,到了這後周朝,卻退化到連一把標準直尺都沒有的程度。

    可想而知,獨尊儒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思想,從根子上鄙視應用工程科學技術的結果,對於中國古代科學技術的更新換代,起到了多麼大的阻礙作用?

    上哪裡去找作為參照物的基準尺度呢?李中易陷入到了長考之中。

    由於北方中原地區,長年處於戰亂時期,城頭經常變幻大王旗,唐代的一些計量工具的標準,很多都遺失了,或是根本無人考慮要去整理。

    因為平時很少注意的緣故,官府並不重視直尺的標準化,只要目測比較直,也就可以了。

    但是,針對升、鬥、石,這些裝糧食的體積單位,官府涉及到切身稅收利益,就異常重視。每座縣衙門前,都有加蓋有官印的標準計量工具,作為基準。

    當然了,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大鬥收糧稅,小鬥交給官倉,類似的損公肥私現象,屢見不鮮。

    李中易親自檢查過已經造出的羽箭,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每支箭的長短都不一,即使是目測,也有很大的差距。

    多則相差幾釐米左右,比李中易的左手第一根指節還要長,顯然,完全沒有標準化的概念,大致差不離,也就糊弄過去了。

    這就和中國的戰史記錄一樣,都有個不精確的毛病。比如說,戰史上經常出現殺敵無算。

    這個無算,究竟是幾千呢,還是幾萬,就需要後世的史學家,熬幹腦水去猜測了。

    有了,李中易腦子裡靈光一閃,別的地方的標準尺很可能都有很大的誤差,賣布的布商那裡所用的布尺,應該是相對最精確的尺子。

    想到這裡,李中易擔心李小七不懂標準的重要,索性帶上王小乙,離開了造箭坊,乘坐馬車直奔附近小鎮上的布店而去。

    臨走的時候,李中易在現場留下了李小七和李小八,仔細的叮囑他們,務必守好工棚。誰敢妄動除了殺人之外,隨便他們處置。

    李中易目前就剩下這麼點小小的家當,再要是讓周沖和孫大清暗中搗幾下鬼,真心受不了。

    到了鎮上的布店之後,李中易緩步走進店內。一個夥計點頭哈腰的小跑過來,一邊行禮,一邊熱情的詢問李中易:「官人,您要點什麼?鄙店有各色的好布料,還有上等的綾羅綢緞,甚至連難得一見的蜀錦都有……」

    李中易在鋪子裡轉了一圈。指著最薄的一種麻布,吩咐說:「這種布,給我扯一丈八尺三寸。」

    「好嘞。」那夥計見生意上門,客人也很爽快,一點不墨蹟。心裡很開心,順手扯開那卷麻布,拖到櫃檯上的劃線處,開始量布的長度。

    李中易買布是假,想看標準的計量卻是真,他不動聲色的走到夥計的身旁,全神貫注的盯著這個夥計的一舉一動。

    伴隨著夥計的動作,李中易赫然發現。就在櫃檯的上邊靠前的位置,有人用細墨筆畫了一條長線,總長度為一尺。其下是寸。

    李中易注意到,在寸的位置上,墨線略粗一些。整個度量裡邊,最小的單位,也就是寸,寸以下就只能靠目測了。

    布鋪夥計的手腳異常麻利。他扯開布卷,略微放了點布頭。然後,就在櫃尺上面。一尺一尺的開始量布。

    李中易注意到,每到換下一尺布的時候,布鋪的夥計都會特意用大拇指的細指甲,死死的摁住已經量好的布匹。

    夥計一邊捲動布匹,一邊用兩手的指甲,輪流卡死已經量好的那一尺布,然後,趁著換手的時候,左手的拇指會替換出右手的拇指。

    李中易心想,如果不是特別需要標準化的計量,按照夥計的搞法,倒是可以勉強敷衍過去。

    那夥計量好了一丈三尺八寸麻布之後,還刻意往前放了兩三寸的布,顯然,是故意送出來的小便宜,讓買布的李中易心裡舒坦一些。

    「唉呀,我忽然忘記了,我的渾家做衣裳的尺子前兒個丟了,不知道貴店可有布尺賣?」李中易故意編了個故事,想看看有無卷布尺之類的東西。

    誰知,那夥計攤著兩手說:「不瞞大官人您,小店是坐賈,直尺倒是有一把,卻僅此一把,沒辦法借於大官人您。」

    「可否借於在下一觀?」李中易自然不可能白來一趟。

    那夥計猶豫了一下,從抽屜裡找來一根直尺,遞到李中易的手上。

    李中易凝神一看,這可真是一根簡陋的直尺啊,即使是目測,寸與寸之間的誤差,都大得驚人。

    據李中易的觀察,這布店櫃檯上劃的尺度,倒還有些靠譜,至少寸和寸之間的距離,相對比較均勻,用肉眼看過去,差別相對細微。

    李中易琢磨了一下,決定不能空手而來,他從買來的麻布上面,抽出了一根麻線。

    就在夥計有些狐疑的時候,李中易將那細細的麻線擺到了櫃檯之上,命隨從將兩端拉直。

    那夥計以為李中易是想畫出線尺,拿回去給渾家做衣服,也就樂呵呵的看著李中易施為。

    等隨從把線頭拉緊之後,李中易取來細細的木炭筆,按照櫃檯布尺的標記,一一在麻線上點下了黑色的小點。

    兩個小點之間的距離,就代表了一寸,這是李中易的理解。

    時間很緊,李中易馬不停蹄的又趕回了造箭坊。路上,他吩咐隨從去置辦一些好菜回來,尤其是肉菜。

    不管是老弱病殘也好,無能的工匠也罷,李中易目前只能靠著這些人發揮主觀能動性了。

    回到造箭坊後,李中易找來王小乙,把從布店畫的尺度麻線交到他的手上,笑著問他:「可否按照這個尺寸,做出一根筆直的尺子?」

    王小乙仔細的端詳了一陣子手裡的麻線,皺緊眉頭說:「恐怕只能畫出一邊,另一邊則很難與之對齊。」

    李中易仔細一想,這王小乙說的一點沒錯,換句話說,即使按照麻線的尺度,造出了直尺,也僅僅只能使用單面,另一邊則沒辦法對齊。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這個時代沒有精確的遊標卡尺,或是具有類型性質的標準直尺,以便和舊尺之間形成直角的夾角關係。(未完待續)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27 02:23
第144章 難題

    兩點之間,也就很難對得齊,也不可能完全對齊。

    「嗯,先作出一面尺再說。」李中易點點頭,認可了王小乙的意見。

    標準化的工作,任重而道遠,短短的一個月內,李中易根本不可能完成這麼重大的任務。

    按照目前的技術,最多可以精確到尺這一層級,至於寸的標注,難免會出現較大的誤差。

    娘的,也不知道秦朝的勞動人民,怎麼就可以在一千多年前,造出幾乎沒有誤差的弩箭?

    你還真別說,這王小乙雖然年老體衰,經驗卻異常豐富。

    接了李中易的造尺任務之後,王小乙首先找來兩根短鋸條,李中易看見這兩根短鋸條,眼前不由一亮。

    僅僅是目測,這兩根薄薄的短鋸條,光滑的背面,看上去就覺得很直,顯然是用固定的模具生產出來的鋸條。

    王小乙將李中易帶回來的麻線,擺到了短鋸條的上面,命高小二把直尺拉到最緊的程度。

    李中易趕緊把手裡的木炭細筆,遞到了王小乙的手上,王小乙道了謝之後,左手操起另一根短鋸條,橫壓到麻線上,比對著李中易在麻線上點出的圓點,開始極其認真的做出了標記。

    由於進展異常緩慢,需要反復的斟酌,王小乙足足花了半個多時辰,才在鋸條上畫出了李中易經手的第一根標準直尺。

    李中易注意到,王小乙造尺的方法,正好符合現代數學的直角定位的邏輯。

    用模具生產出來的貌似筆直的薄短鋸條,交叉進行比對和定位。其科學性比李中易的目測,自然強上許多。

    李中易望著王小乙手裡的第一根標準直尺,他不由暗暗苦笑一聲,在現代,人們司空見慣的一些東西。到了這科學技術十分落後的後周,居然成了高科技的東西。

    「回上官,小人只能畫出寸,至於寸以下,則無能為力了。」王小乙拱著手向李中易做了彙報。

    李中易滿意的點點頭,說:「你做得不錯。不過,一根這種直尺肯定是不夠的,而且鋸條的存量也不多,還是要做出木尺才好。」

    王小乙仔細的想了想,解釋說:「不瞞上官。這木尺頗有些為難,首先要削得和鋸條一樣薄,就不可能。」

    李中易想想也是,工期太過緊張,他完全沒有為了追求絕對的標準化,而可以浪費的時間。

    「嗯,那就先按照這個樣子,造出十把直尺吧。」李中易下達了任務給王小乙後。開始著手解決下一個難題。

    目前,有了直尺之後,墨筆畫出直線。就有了基本保障。

    當然了,李中易不可能要求完全精確的筆直,只能捏著鼻子認可,大致是一條直線,儘量少浪費鋸木的工時,也就視為成功。

    長鋸條一根都沒有。李中易仔細的想了想,決定只能暫時放棄這個念想。畢竟。鋸條涉及到了煉鋼,煉鐵。模具等更加專業冶金領域。

    現場連一個鐵匠都沒有,李中易即使想做實驗,也是巧婦難為無匠之炊。

    當李中易的目光掃過一把鋸子的時候,忽然意識到,這把鋸子和給他們家裝修的木匠所用的鋸子,顯然大有不同。

    李中易依稀記得,裝修的木匠師傅所用的木鋸,上面不僅有麻繩加固,而是呈現工字形的式樣,一面好象是繃線,另一面則是鋸條。

    而且,李中易看見過的那把鋸子,在繃線上應該還纏了一根固定的木頭。

    李中易想到這裡,就走到工匠們的面前,大聲詢問:「有誰的做過五年以上木工活的?」

    起初,工匠們面面相覷,你望著我,我看著你,沒人敢主動站出來。

    後來,李小七幫著喊了幾嗓子,說是上官有賞,這才有一個頭髮已經花白的老工匠,抖抖索索的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

    李中易客氣的把老工匠領到了公事廳內,當著他的面,畫出了一幅大致差不多的近代木鋸的圖樣。

    「老人家怎麼稱呼?」李中易親手遞過去一杯熱茶,塞到了老木匠的手上。

    老木匠手一抖,差點摔了茶杯,顫聲回答說:「小人沒名字,工匠們都喚小人‘老狗蛋’。」

    李中易也知道,很多賤民因為父母都是文盲,他們沒有名字。

    不過,老狗蛋也確實太過於難聽了一些,李中易想了想,就說:「你以後就叫李單吧。」

    「哎呀,多謝上官賜名,多謝上官賜名……」以前的老狗蛋,現在改名為李單的老工匠,開心得都快要蹦了起來,點頭哈腰,拱手作揖,要下跪磕頭,被李中易攔住了。

    能夠獲得尊貴上官的賜姓,令老狗蛋沉浸到無邊的喜悅之中,他恨不得馬上跑出去,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給大家,他終於有名字了。

    「李單,這個圖紙,你看得懂麼?」李中易以為老狗蛋很可能看不明白,誰曾想,他居然哈著腰說,「回上官的話,小人看得明白,左邊是鋸條,右邊是麻繩,中間頂著一根木頭。只是,小人不識字,看不明白旁邊的東西……」

    李中易點點頭,不識字不要緊,很多工匠都不識字,造的東西卻不差。

    於是,李中易詳細的解釋了新式鋸子的原理,李單的年紀雖大,領悟能力卻不差,李中易剛剛解釋了三遍,他就已經聽懂了李中易的意圖。

    「回上官,這個東西看似複雜,實際上還算是比較容易的。主要是小人以前沒有見過這玩意。」李單掰著手指算了算,小心翼翼的說,「不知道小人在半個時辰內做出來,算不算慢?」

    李中易兩眼直放光,在他眼裡已經很複雜的新式鋸子,沒想到李單居然可以這麼就做得出來,還真的是撿到了寶啊。

    鋸子的問題交給李單之後,吃飯的時間到了,工匠們看見豬肉燒白蘿蔔,兩眼直冒綠光,有些嘴饞的工匠,甚至連口水滴到了衣服上,都渾然不覺。

    工匠們吃飯的時候,李中易整理了一下思路,發覺他今天的所作所為,很有些打亂仗的感覺。

    蛇無頭不行,除了必要的技術準備之外,更重要的是,組織管理生產的機制需要健全,負責監督協調生產的班頭,也需要落實到人。

    等工匠們吃過飯後,李中易把其中年紀比較大的人,都找到了身旁。

    由於鐵匠奇缺,李中易首先就問大家:「誰懂得打鐵,本官保證頓頓都有肉吃,還有賞錢。」

    眾人猶豫一下,最終有六個人畏畏縮縮的站了出來,李中易暗暗點頭,還不錯嘛,居然有六個人的懂打鐵。

    李中易細問之後,卻有些失望,這幾個人裡面,只有一個人是正經的鐵匠,知道怎麼用木炭融化鐵塊。

    另外的五個工匠,只是大致知道,怎麼打磨箭頭,令其鋒利不鏽。

    李中易現在也不知道,究竟誰能幹,誰不能幹,只能按照工匠們各自的技能,將他們簡單的分為:鐵匠、木匠、粘貼匠,打磨匠。

    模具匠這個工種,由於和鐵有關,所以,李中易就把這項工作,納入到了鐵匠班之中。

    由於這些工匠全都沒有受過有組織的管理訓練,李中易琢磨著,與其讓他們亂指揮,不如乾脆把他的隨從調幾個進來,臨時擔任各個工匠班的班頭。

    象李小七、李小八這些人,跟在李中易的身邊,時間日久,對於李中易的意圖,瞭解得肯定比旁人深,溝通起來也方便一些。

    就這樣,李中易把全部的二百多名工匠,都重新進行了編組,組織成了以工序為基礎的流水線作業的生產隊。

    其實,搞出流水線的作業,李中易也是被逼得沒了辦法。

    他手下的工匠,老的老,少的少,如果繼續按照一個人從工序頭做到工序尾,別說五萬支箭,就算是一萬支箭都生產不出來。

    在李小七和李小八的牽頭之下,李中易的隨從們,也是新任的班頭們,按照人頭,逐一清點了所需的製造以及備用工具。

    最終,他們發現,至少還缺十個手搖的磨箭杆的石磨,切削箭杆的小匕首二十把,給箭尾粘羽毛的魚鰾膠也缺了不少,儲備的鐵塊也偏少,照明用的蠟燭居然一根都沒有。

    李中易看了看漸暗的天色,今天要這些東西已經來不及了,只能明天去找孫大清。

    磨刀不誤砍柴功,一直是李中易所遵循的原則,人心未定,職責未明。

    即使李中易現在就讓大家開工造箭,效果不一定會好,不如,今晚就把李小七等人留下來,陪著工匠拉拉家常,套套近乎,瞭解一些基本的個人家庭情況,再做定論。

    李中易本想也留下來,後來一想,他這個官員在場,工匠們只怕會心有顧忌,反而不敢說出心裡話吧?

    天色如果全黑,開封的城門就會關閉,李中易邁步走出造箭坊的大門,迎面就見周沖正好從另一側出門。

    「李公,一整天沒見著您老,怪想念的。」周沖居然主動跑到李中易面前,熱情的問好。

    李中易瞥了眼周沖,笑道:「周判,你做的一篇好大的文章啊?」(未完待續)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27 02:24
第145章 中風

    周沖明知道李中易指的是他暗中故意做了手腳,把好工匠都分配到了孫大清那一組,卻不以為意,皮笑肉不笑的說:「不瞞李公,下官這麼細的胳膊,怎麼可能扭得過上邊的粗大腿呢?得罪之處,還望李公多多包涵啊。」

    李中易和周沖已成敵對,自然沒啥話好說,各憑本事,一決勝負!

    他掉頭正欲登上馬車,不料,周沖卻說:「李公,下官勸你,還是早早的向高使磕頭認錯,別到時候,丟官罷職事小,就連家小都難保了。」

    「你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李中易心裡已是怒極,面上卻不動聲色,緩步靠近周沖。

    上輩子,李中易的父母都是高級知識份子,全是一心撲在事業上的工作狂,李中易雖然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卻沒有享受應有的家庭親情。

    李中易這輩子,最最珍視的是,富有人情味的小家。

    這周沖,居然敢拿他的家小做威脅,恰好擊中了李中易的軟肋,也是他最大的逆鱗。

    「嘿嘿,下官的意思是說,當心你的家小遭殃!」周沖得意洋洋大放厥詞。

    李中易走到他的跟前,含笑說:「周判,你的嘴角怎麼流涎了?」故意嚷得很大聲。

    趁著周沖低頭向下看的時候,李中易右手握緊成拳,四指併攏,利用只露出來的大拇指尖,頂在周沖前胸的「氣舍」穴上,狠狠的一摁一搓。

    「呃……」周沖只覺得腦子裡熱血猛的上湧,胸口悶得發慌。

    李中易假作驚慌的樣子,趕緊扶住周沖搖搖欲墜的身子,趁他的僕人亂哄哄沖上來的機會,李中易的大拇指尖猛的使出暗勁,陰柔的敲在了周沖的「天樞」穴上。

    成了,李中易將嘴角流涎,突然中了風的周沖交到他的僕人手上,特別關心的叮囑說:「趕緊送去醫館,路上不要耽擱了,馬上要關城門了。」

    周家的僕人雖然覺得自家的主人突然中風,有些不太合常理,可是,李中易手無兇器,即使可疑,也找不出任何的破綻。

    周家的僕人們七手八腳的,將周沖抬上馬車,快馬加鞭奔向開封城內。

    李中易望著馬車遠去的方向,心裡暗暗冷笑一聲,周沖如果在原地休息個把時辰,倒不會中風。

    可是,周家的僕人不僅擅自動了周沖的身子,而且將他抬上了馬車。這麼一來,氣血原本激劇上湧的周沖,哪裡經受得起長途的顛簸和折騰,這是妥妥的要中風啊!

    收拾了周沖之後,李中易登上馬車,悠哉遊哉的回了家。

    由於家裡添了一對小寶寶,很自然的也就成了李家上上下的焦點,李中易直接在薛夫人的房中,找到了李達和。

    給李達和行過禮之後,李中易笑著問他:「阿爺,阿娘的身體可好些了?」

    李達和點點頭,說:「身子骨恢復得很不錯。你先前說得沒錯,坐月子不能老是關在不通風的屋子裡,否則,好人都可能被捂出病來。」

    李中易笑道:「阿爺說的是,適當的通風和運動,確實對阿娘大有好處。」

    李達和猶豫了一下,說:「我這整天在家裡閑著,也不是個事啊。」

    李中易一聽就懂了,父親這是靜極思動,想撿起老本行,開醫館行醫了。

    說句心裡話,李達和的醫術功力,異常之扎實,不愧是蜀地第一名醫。

    「大人喜歡幹什麼,孩兒都是支持的。」李中易含笑同意了李達和的想法。

    李家的家務事,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變成由李中易來做主了。

    李達和想開醫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下意識的,他覺得應該和李中易商量一下。

    父子倆聊過之後,李中易聽婢女說,薛夫人睡著了,他轉身就去了嬰兒房。

    兩個小娃兒,剛吃過奶,被奶嬤嬤抱在懷裡,正在房中四處走動。

    李中易走過去一看,兩個小傢伙都沒睡著,他從奶嬤嬤的手上,一手一個,將兩個娃兒抱進了自己的臂彎裡。

    「啵啵。」李中易左邊親了口弟弟,右邊啄了口妹妹,就好象當初抱他自己的兒子一樣,異常開心。

    「公子,您對弟弟和妹妹,真比自家的孩兒還要親。」一個奶嬤嬤捂著嘴,小聲打趣李中易。

    李中易在外面忙碌了一天,也勾心鬥角了一天,回家來看到這一對雙胞胎,心情非常不錯,也沒計較這奶嬤嬤的失禮之處。

    李中易笑眯眯的說:「長兄當父,我這一對弟妹,可不得好好的疼著?」

    「哇……」李中易左手上的弟弟,乳名寶哥,忽然大哭出聲。

    李中易有抱兒子的經驗,馬上意識到,弟弟寶哥恐怕是要尿了。

    可是,李中易還沒來得及將寶哥交到奶嬤嬤的手上,他的手上已經感覺到濕意,一股子淡淡的尿騷味,撲鼻直入。

    奶嬤嬤接過寶哥,麻利的替他擦拭著小pp,換上尿布片。

    李中易右手抱著的妹妹,乳名甜丫,卻一直顯得很安靜,不哭不鬧,靜靜的躺在他的懷中,小嘴裡流出的涎水,沿著李中易的手臂淌了下來。

    嗯,這麼可愛的妹妹,怎麼可以嫁給趙匡美呢?

    李中易逗弄了一番甜丫,將她交還到奶嬤嬤的手上,這才心情舒暢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中間的老槐樹下,李中易常坐的躺椅旁邊的小茶几子上,除了一壺香茗之外,還有一碟瓜子。

    李中易緩步走過去,仰面坐到躺椅上,腦子裡開始琢磨著,怎麼按時完成造箭的任務。

    目前,可以採取以老帶新,兩人一組,同時鋸木的措施,勉強搞定伐木造箭杆的工作。

    最令李中易感到頭疼的是,他手上只有一個頂用的鐵匠,另外五個所謂的鐵匠,不過是半瓢水罷了,不堪大用。

    僅靠一個鐵匠,就想在短短的一個月內造出五萬支鐵箭頭,這顯然是天方夜譚。

    唉,頭疼啊,李中易左思右想,覺得高洪泰此人,確實異常老辣,輕而易舉的就將他這個下級,逼進了死胡同。

    這時,一雙小手輕柔的撫上李中易的太陽穴,緩緩的揉動著。

    李中易鼻內嗅到熟悉的體香,心知是瓶兒在背後,嗯,勞累了一天,是該放鬆放鬆身心了。

    「爺,您口渴了吧?」芍藥不知何時,也轉到了李中易的身前,陪著笑臉大獻殷勤。

    李中易即使閉著雙眼,也猜得到,芍藥恐怕一直派人盯著他的動靜,不想讓瓶兒專寵于前。

    瓶兒和芍藥暗中鬥法,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李中易早已習慣了這種一天不鬥就心裡不舒坦的後宅生活模式。

    說實話,這兩個小妾若是一天不鬥不上幾回,李中易反而會覺得家裡太過冷清了。

    「爺,二爺剛剛才回家,一臉的悶悶不樂,好象有什麼心事?」瓶兒一邊替李中易按摩,一邊小聲彙報著家裡的一舉一動。

    李中易心裡明白,因為曹氏被趕出家門的緣故,他和二弟李中昊之間的關係,一直很微妙。

    李中昊偶爾撞見李中易,態度上雖然很恭敬,行禮如儀。其實,李中易看得出來,李中昊骨子裡對他是非常有怨言的。

    換位思考一下,薛夫人如果被曹氏趕出了家門,李中易這個做兒子,心裡肯定不會舒坦。

    李達和這個做父親的既然就在家中,那麼,教導李中昊的義務,自然和李中易沒有多少關係。

    父慈子孝,長兄當父,兄友弟恭,這些露n理實際上都是有前提的。弟實不恭,李中易這個兄,又何苦自找沒趣,用熱面孔去舔李中昊的冷屁股呢?

    「隨他吧,月例、花銷別少了他的,也就是了。」李中易依然閉著雙眼,懶洋洋的囑咐了瓶兒。

    李家上上下都有月例錢,薛夫人每月可花用一百貫錢,李達和的例是兩百貫。

    可是,李達和與薛夫人的生活一向儉樸,兩個人加一塊,每月的開銷,從沒超過十貫文。

    李中易身為李家的家主,又是李家的頂樑柱、搖錢樹,花銷自然是沒有限度的。二郎李中昊因為還在讀書,李中易擔心他大手大腳慣了,將來要敗家,就只給了三十貫的月例錢。

    不過,家裡的吃飯穿衣、筆墨紙硯等各種用度,全都是公中包了,李中昊的這三十貫錢,乃是正兒八經的零花錢。

    按照李中昊的學業水準,本無資格進入國子監學習,只因李中易搞來了大票的糧食,趁柴榮高興的時候,提了要求,這才走通了後門。

    不管是現代道德,還是古代露n理,李中易替李中昊鋪墊到了這個程度,在人前完全可以挺得起腰杆,他對得住李中昊這個異母弟弟。

    「瓶兒,太爺想出去開間醫館,你怎麼看?」李中易依然閉著雙眼,享受著小妾的溫柔按摩。

    瓶兒略微想了一會,笑嘻嘻的說:「二爺的年紀漸長,頂多一兩年內,恐怕就要提親了吧?」

    李中易頻頻點頭,瓶兒的確是聰明,短短的一句話,就點到了關節上面。

    李達和都已經年近五旬了,不在家裡待著享福,卻要出去開醫館。顯然,李達和是想多攢點錢,為李中昊將來的成家立業,盡到做父親的職責。

    想當初,李中易和薛夫人在家中,受到曹氏肆意淩辱和欺壓的時候,李達和嘴上沒說啥,暗地裡卻替李中易準備了一處婚宅,和兩百兩銀子的家用。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呐!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27 02:25
第146章 突破點

    「搬來開封的時候,阿爺的家當全都陷在了成都,瓶兒,你回頭從帳房上,取兩千貫錢給阿爺,具體怎麼個說法,你自己看著辦吧。」李中易不缺錢,最缺的是家庭的和睦親情。

    「嘻嘻,奴就說,是公中暫時借給老太爺的錢。」瓶兒笑嘻嘻的把理由端了出來,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這個小妾沒白娶。

    只要是人,都與尊嚴,李達和雖然話不多,也不善於交際,可是,骨子裡卻頗有股子封建士大夫的剛硬。

    瓶兒如果直接說是李中易給的開醫館的錢,李達和八成不會接受這種饋贈。

    與此相反,如果是借的錢,李達和暗中替二兒子李中昊積攢家底,心理上也會舒服得多。

    「爺,吃個花紅果吧?」芍藥見李中易和瓶兒談完了正事,趕緊見縫插針,獻上殷勤。

    李中易接過花紅果,小小的啃了一口,隨口誇獎芍藥,「這果子用井水鎮得不錯,很有味道。」

    芍藥喜笑顏開,瞥了眼瓶兒,心裡多少有些小得意。她雖然不會管家,幫不了正經事,可是,撒撒嬌,逗李中易笑上一笑,這點小本事還是有的。

    「嘔嘔……」瓶兒忽然沒來由的幹嘔起來,吐的全是黃水。

    李中易起*長*風初沒在意,轉念一想,兩眼不禁瞪得溜圓,莫非是有了?

    擒過瓶兒的右手,李中易深吸了一口氣,定神把了脈。脈相搏動有力,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應指圓滑。

    嘿嘿,這不是喜脈,那什麼才是喜脈?

    望見李中易臉上漸漸綻開爽心的笑意,冰雪聰明的瓶兒,羞澀的別過腦袋,心裡甜絲絲的,她終於懷上了!

    李中易心裡美得很。他終於又要當父親了,瓶兒肚子裡的孩子,是他徹底融入這個時代的見證。

    芍藥發覺李中易和瓶兒的眼神有些不對。起初她還不太明白,等李中易吩咐瓶兒多注意休息,不要太過勞累的時候,她這才隱約有些明白了:瓶兒搶在了她的前頭。懷上了爺的種!

    李中易開心了一陣子。發覺芍藥的臉色越來越白,就攬住她的細腰,將她抱坐到腿上,安撫說:「急啥?你遲早也會懷上爺的孩兒。」

    芍藥至今都不知道,她最愛喝的湯裡,一直添加了溫和的避孕藥物。

    在芍藥的身體各方面條件成熟之前,李中易絲毫也不打算,讓自己的女人去闖生育的鬼門關!

    薛夫人順利的產下一對雙胞胎。除了她以前生過李中易之外,另一個主要的原因是。李中易絞盡腦汁,想盡了辦法,從營養、運動、精神等各個層面,給予了充分的照顧。

    從優生學的角度,身體遠未發育成熟的初次生孩子的孕婦,難產的機率,高得驚人。

    即使李中易是頂級名醫,也不敢保證自己的女人,絕對能夠順產。

    當然了,瓶兒懷孕,李中易可以使用的手段就比薛夫人要多得多,起碼,他可以隨時隨地摸清楚胎兒的腦袋所在。

    自家的老娘再親,李中易也不可能摸她的肚子,總有點隔著靴子搔癢的無奈感。

    早上,城門剛開不久,李中易就乘坐馬車出了城。沒辦法,任務重,時間緊,工匠還缺得厲害,他只能多用點心思了。

    坐進公事廳後,李小七站到李中易的身前,小聲說:「公子,昨晚大家扯談到很晚才睡。據老工匠們說,這造箭最難的就是三棱箭頭,和伐木造箭杆,至於其他的,都還好說。」

    李中易點點頭,示意李小七繼續說下去,李小七咽下一口唾沫,解釋說:「這箭頭需要鐵匠一錘一錘的去敲出尖錐形,還要留出插入木箭杆的孔洞,不僅工序繁瑣,而且廢品率極高。」

    「是啊,可是,我現在手上沒有鐵匠啊。」李中易歎了口氣,孫大清和周沖暗中把事情做絕了,讓他有苦難言。

    周沖昨晚中了風後,李中易算是要回來了一點債務,只是,造箭的難題卻沒有得到絲毫的緩解。

    「我昨晚想了一夜,臨時調集鐵匠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唉,只能考慮製作箭頭的模具了。」李中易昨晚確實睡得不怎麼踏實。

    冶鐵業屬於官府壟斷管制性的行業,民間的鐵匠大多只會打造一些農具之類的東西,修補一下菜刀或是剪刀,即使這些民間鐵匠來了,也頂不了多少用處。

    鐵匠嚴重缺少,那就只能從提高工作效率入手了,李中易決定搞出箭頭的模具來。

    有了模具,就可以利用標準化的生產方式,加快造箭的速度。

    「小八,我記得開封城郊有賣石炭的,你去賣幾大車來。」李中易吩咐李小八去買東西,就把昨日碩果僅存的那個鐵匠,謝小三給找了來。

    「能不能用耐火泥造出箭頭的模具?」李中易也不想耽誤時間,開門見山的就問謝小三。

    「模具?」謝小三一臉懵懂的望著李中易,李中易啞然一笑,模具是現代詞彙,應該叫範式才符合規矩。

    經過李中易的解釋之後,謝小三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摸著腦袋回答說:「用泥做的範式,很容易破損,下次就沒辦法再用了。」

    泥?謝小三的誤解,卻讓李中易的眼前,陡然一亮。

    史書上記載過,有人用泥土製造出炮範,極大的增加了火炮的生產效率。

    雖然,泥制炮範的不合格率很高,一般在30%左右,可是,那是工藝太過複雜。

    泥制的箭頭範式,只要提前做好了三棱錐形狀的箭頭木模,剖成兩半。在其中夾實泥土,曬乾之後,就只需要倒入鐵水。就可以了。

    這麼一來,所有工匠經過短暫的培訓,都可以參與到造箭頭的工作中來,其效率必定大大提高。

    即使有廢品,也可以直接回爐再用,不至於浪費了鐵料。

    一個月三十天,昨天已經浪費了一天。也就是說,滿打滿算,還有二十九天的時間。

    現在正是大熱天。開封城郊的氣溫很高,泥制的箭頭範式,相信很快就會曬乾。

    再說了,就算是天氣不好。李中易也可以燒起大炕。人為的提高室溫,加快泥範幹透的速度。

    謝小三沒做過泥范,李中易也僅僅是憑藉想像罷了,最終的成果,還需要實驗一下。

    「李公,幸好煉鐵爐沒有熄火,小人昨晚又加了一些木炭,保持了爐溫。不然的話。要想重新點火,至少需要五天以上的時間。」謝小三的解釋。讓李中易覺得非常幸運。

    現在的節骨眼上,白白的耽誤五天時間,他還真是受不了!

    造箭坊內,只有小型的煉鐵爐,其實就是這個時代的化生鐵的坩堝爐,只是李中易不懂罷了。

    首先是木匠上場。由王小乙領頭,比照著鐵矢箭頭的三棱錐形狀,在一個時辰內做出了一隻木制三棱箭頭的模具。

    王小乙按照李中易的要求,將木模具一切為二,方便將濕泥夾出箭頭的形狀來。

    有了第一個實物的木模之後,王小乙就領著他的木匠班,照著葫蘆畫瓢,在兩個多時辰內,製造出了二十支這種木模。

    李中易抽查之後,他發覺,除了王小乙親手製作的第一個木模之外,其餘的木模外形都非常難看,不過,這種時候,李中易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只要裡面頂用,外形難看,李中易完全沒有辦法計較。

    這箭頭的木模,比羽箭上的鐵矢要大上一圈,看得出來,王小乙也是動了一番腦筋的。

    五萬個箭頭,還剩下29天,黃泥幹透大約需要兩到三天的時間,大約每天要生產出二千二百個箭頭。拋開次品的比例,每天至少要捏出3000個空心的泥箭頭,才有可能順利的造出合格的鐵箭頭。

    好在到處都是黃泥,原料根本不需要發愁,於是,李中易調集了幾十個工匠,一邊擔水,一邊稀釋挖來的黃泥。

    與此同時,李中易為了提高黃泥幹透的效率,方便晚上可以烘乾黃泥,命人又搭建起了一座建有火坑的木板房,大約三百平米的樣子。

    危機關頭,一切從簡,火坑的夾縫,李中易只是命人用稀黃泥塗抹了一層,就草草了事。

    李中易暫時只有二十個箭頭的木模,也只能安排二十個年輕的工匠,夾黃泥的箭頭模型。

    別看人不多,由於工作簡單,黃泥充足,據李中易的私下觀察,最快的一個工匠,一個時辰內,居然夾出了二百個泥模。

    嗯,李中易非常滿意,箭頭的工作,總算是有了著落。

    接下來,李中易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鐵匠這一塊,為了實驗箭頭的泥模,究竟是否頂用。

    李小七花了兩個多時辰,硬是在火上烤幹了二十只空心泥箭頭。

    李中易命李小七就在煉鐵爐的旁邊,挖了個小土坑,形狀只比空心泥箭頭略大一點,方便擺進去就可以了。

    謝小三那邊有三十個工匠,六人一組,輪流上前拉動巨大的鼓風風囊,一個個累得滿頭大汗,卻咬緊牙關,等待換班的那一刻。

    李中易見了此情此景,不由暗暗要頭,靠人力鼓風,效率太低,而且很難持續。

    如今是沒了辦法,李中易即使有心改進將風囊改進為了可以反復鼓風的活塞式風箱,也已經沒有了那個時間來做實驗。(未完待續……)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27 02:27
第147章 曙光

    就在這時,李中易忽然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無咎,瞧你這滿身灰頭土臉的樣兒,忙什麼呢?」

    李中易扭頭一看,不由大喜,卻見,一身戎裝的慕容延釗,正含笑朝他走來。

    嘿嘿,幫忙鼓風的勞動力,自動送上了門。

    不用問,慕容延釗這個時候,又是這副裝扮,肯定是帶兵來換防的。

    果然,慕容延釗走到李中易的跟前,拱了拱手說:「愚兄奉命帶人接管整個三司胄案的防禦,還請無咎多多照應啊。」

    李中易也顧不得滿手都是黃泥黑灰,一把拉住慕容延釗的胳膊,急忙問他:「化龍兄,你帶了多少兵馬過來?」

    慕容延釗笑嘻嘻的說:「足有五個指揮,近三千兵馬。不過,若要動用愚兄手下的禁軍,必須把你家裡的好酒菜取來,讓本將吃飽喝足了,再作考慮。」

    李中易含笑一拳,輕輕的捶在慕容延釗的胸前,沒好氣的說:「先借三百身強力壯的軍漢給我,肉菜包在我的身上。」

    反正,造箭坊的公帳上,還有一萬貫錢,就鎖在庫房裡邊,李中易本著不花白花,花了也白花的原則,索性拿出來改善禁軍的伙食。」

    「成啊,老子就知道你不會虧待了弟兄們。」以慕容延釗和李中易的深厚交情,區區小事,根本不足掛齒。

    鼓風純粹是體力活,有慕容延釗的幾百禁軍幫忙。李中易手頭可用的工匠又騰出了三十多個。

    煉鐵爐內的坩堝內,裝滿了生鐵和木炭的混合物,從謝小三徹底點燃燃料開始。整個加熱熔化生鐵的過程,還是持續了三個多時辰。

    謝小三用鐵鉤,勾破爐膛下部密封的黃泥,又勾開耐火石,就見火紅火紅的的鐵水,沿著耐火道,直接流入到了耐火的攪拌坑。

    李中易隔了有兩丈多遠的距離。依然覺得熱浪滾滾,灼氣逼得他不得不後腿了好幾步。

    「趕緊攪,用力攪拌。」隨著謝小三的一聲吆喝。七八個工匠,手裡捏著粗粗的木棍,在鐵水坑裡,用力的攪拌著。

    李中易發覺。木棍伸進滾燙的鐵水之中。僅僅攪拌了一次,前端就被燒短了好幾寸。

    就在眾人攪拌鐵水的時候,謝小三操起一隻小號的坩堝,在鐵水坑裡,舀起一勺子鐵汁。

    李小七早就準備好了,他用幾塊浸透了的濕潤麻布,裹著鐵火鉗的末端,緊緊的夾住空心泥箭頭。並讓大口朝上。

    謝小三緩緩的傾斜小坩堝,將鐵汁慢慢的倒進泥箭頭的空心部位。

    李中易瞪大了兩眼。仔細的盯著整個過程,惟恐漏點絲毫有用的資訊。

    在謝小三的指揮下,趁鐵汁逐漸冷卻,卻未完全凝固的時候,用一根事先準備的,和木箭杆大致粗細的鐵棒,插進鐵汁之中,以便於後面安裝箭杆。

    李中易注意到,這個工序環節,異常之危險,稍有不慎,鐵汁濺到人身上,就要出大事。

    嗯,這可不是一錘子買賣呀,而是要反復操作五萬次,出事的比例高得驚人。

    李中易最終想了個辦法,建一座由磚石和黃土搭建而成的操作臺,將操作人和鐵汁隔開。

    由於是第一次配合,很沒有默契,謝小三和李小七,聯手合作,在鐵水坑裡的鐵汁冷卻前,僅僅灌了二十支泥箭頭。

    李中易事後總結了一下,主要是挖的箭頭固定坑太少,如果一次準備三十個以上的坑,效率會高出許多倍。

    李小七儘管很小心,用鐵筷子夾起箭頭的時候,依然夾破了好幾個箭頭,浪費了鐵水不說,還耽誤了工夫。

    李中易仔細的琢磨了一番,發現問題出在鐵筷子上面,粗圓的鐵筷子夾力太大,很容易弄破盛滿了鐵汁的幹泥。

    既然是鐵筷子不行,那麼索性就用兩根截面很寬的竹板去夾,經過實驗之後,還真沒被夾破。

    難題一個接著一個解決,李中易忙過了頭,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當晚索性就住在了公事房內。

    晚上雖然不能幹細活,卻可以點著火把,和稀黃泥,造空心泥箭頭,用手搖石磨打磨已經削成雛形的木箭杆。

    李中易一邊到處晃悠,一邊心想,除了流水線作業之外,完全可以採取三班倒的方式,日夜不停的造箭,打磨、上箭頭。

    據李中易自己的估算,按照三班倒的模式開展工作,造箭的效率,至少會提高50%以上。

    別的都還好說,熟練的鐵匠也就謝小三一個人,這就極大束縛了生產的效率。

    腫麼辦呢?

    李中易暫時沒有別的好辦法,只能自己親自上陣,亦步亦趨的跟著謝小三學習炒鋼之法。

    經過一天的暴曬,一夜的烘烤,可使用的空心泥箭頭,已經有一千多隻。

    謝小三炒鋼的時候,李中易就手拿炭筆,和一疊白麻紙,站在他的身旁,仔細的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有不清楚的,就反復的詢問,直到搞懂為止。

    經過仔細的觀察,李中易發覺,謝小三很多時候也僅僅是憑經驗推斷而已,並沒有精確的操作指南。

    李中易覺得,其他的都是次要的,主要有兩點,一是生鐵和木炭的混合比例,一是鐵水熔化後,有什麼反應?

    第一個問題,謝小三用一把不太准的桿秤,給予了回答,四斤生鐵塊砸碎之後,搭配八斤木炭。

    李中易也不知道謝小三的這個比例是從哪裡來,目前為了應急,只要頂用,也就足夠了。

    至於攀登科技樹的事,以後有的是時間去實驗。根本就是急不來的事。

    謝小三告訴李中易,出鐵水的密封口的溫度,如果隔著三尺遠。都能夠感覺到驚人的燙度,這就說明鐵水化了。

    李中易一陣無語,不過,好歹他有了個參照物,寥勝於無罷了。

    早上第一爐鐵水出爐的時候,李中易全程觀摩了一遍,他發現。謝小三確實時不時的就伸手,隔著空氣試探密封門的燙手程度。

    嗯,儒門士大夫根本瞧不上低賤的工匠。很手留下文字的記載,導致很多工匠的獨門絕技,只要經過戰亂或是火災,就會失傳。

    這一次出鐵水。由於李中易事先安排好了幾十個工匠。擺佈好空心泥箭頭,謝小三倒鐵水的進度,倒是加快了許多。

    這一爐鐵水,一共灌注了三百支只泥箭頭,李中易琢磨著,除了謝小三之外,如果再多做幾隻耐火的坩堝,速度還要加倍。

    有了這個認識之後。一直懸在李中易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舒了口氣。

    望著正往煉鐵爐內加料的謝小三。李中易的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能不能新建一座小型的煉鐵爐呢?

    據李中易的觀察,謝小三操作的這座煉鐵爐,一次出鐵水,也不過是三百餘斤罷了。

    由於帶兵駐守造箭坊的換成了慕容延釗,李中易已經不缺鼓風的壯漢,頂多每天搞來一頭豬罷了。

    豬肉便宜,即使有些腥騷味,作菜的時候,只要多加一些茱萸和香料,倒是可以遮掩一部分膻腥。

    聽了李中易的問題後,謝小三摸著腦袋說,造這樣一座煉鐵爐,至少需要十天左右,而且還需要耐火的粘土之類的東西都齊全。

    李中易一聽,心裡就滿意了,有慕容延釗的軍漢打下手,只要他搞齊了耐火材料,甚至可以同時造三五座煉鐵爐出來。

    李中易是中醫大家,對於煉鐵很陌生,可是,做實驗用的坩堝,他卻是知道一些主要材料,比如說,粘土,石墨、石英等熔點高的物質。

    李中易在後蜀國,煉仙丹忽悠孟昶的時候,所造的丹爐內壁,就加了粘土和石墨。

    超級耐高溫的坩堝,其主要成分,李中易是知道的,也就是氧化鋁,或是剛玉。

    以現在的條件,短期內肯定沒辦法用實驗室的方法,提純氧化鋁。不過,李中易可以通過將含矽很多的粘土,製作出非常耐高溫的坩堝。

    由於只需要從攪拌的鐵水坑中舀出鐵水,李中易覺得將小坩堝做成舀水的木勺子大小即可,反而方便了操作的便利性。

    煉鐵爐旁邊,到處都是用剩下的粘土,李中易看了之後頻頻點頭,黑色的石墨和石英倒是不常見。

    不過,這不要緊,鐵水出爐經過攪拌之後,其溫度已經只有幾百度而已。李中易粗略製作出來的小坩堝,應該至少抗得住一千度的高溫灼燒。

    動手製作的時候,李中易考慮到還是需要大一點坩堝,索性就一起做了。

    李中易在粘土的中間,挖了個大洞,然後不斷的加水,水多加粘土。等這些粘土半幹半濕的時候,李中易索性親自動手,捏出十隻小號的帶柄坩堝,又做了五隻和謝小三所用的坩堝,大致差不多的形狀。

    趁一窯鐵水出爐的時候,李中易讓謝小三順便把他做的坩堝以及作為燃料的木炭,一股腦的都塞進了不大的爐內,然後用粘土將窯門封死。

    五十名軍漢,光著膀子,揮汗如雨的輪流推拉著鼓風的囊,爐溫一下子就上去了。

    一個多時辰後,李中易感覺到差不多了,就讓謝小三捅開密封的粘土,用火鉗將大大小小的坩堝,一一取出。

    李中易仔細的檢查了一番,小坩堝的長柄壞了兩隻,大坩堝倒是都完好無損。

    大功告成!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27 02:28
第148章 萌芽

    李中易顯得很有些興奮,這些坩堝可是他親手製作的心血啊,勞動者最光榮!

    有了這些坩堝的幫忙,灌注空心泥箭頭的工作效率,顯著提高。在李中易的親自組織之下,剛才出爐的經過攪拌的鐵水,居然一口氣灌注了一千隻泥箭頭。

    李中易頻頻點頭,這個效率進行下去,即使不另建煉鐵爐,一天至少可以整出五到六千個空心泥箭頭。

    實際上,李中易和謝小三都沒有意識到,經過攪拌的鐵水,已經屬於炒鋼的範疇。

    如果,原本負責的鐵匠在場,絕對不會允許謝小三這麼胡來。

    謝小三年輕的時候,是後唐冶鐵坊的鐵匠,他的師傅懂得怎麼炒鋼,也就是鐵水出爐後,必須進行最大化的攪拌,

    說實話,謝小三不過是依著葫蘆畫瓢罷了,卻在無意中,大大的提高了箭頭的品質。

    沒有經過攪拌的生鐵,或是攪狠了的熟鐵,都存在足以致命的缺陷。

    未經攪拌,也就是炒煉的生鐵,雖然異常堅硬,卻非常之脆。用這種生鐵造出來的箭頭,紮肉身和穿皮甲的敵人雖然沒有問題,可是,遇見明光鎧這種堅固的甲胄,不僅紮不透,而且還會中途斷掉。

    至於炒過了頭的鐵水,凝固之後,就成了熟鐵。熟鐵很有柔韌性,卻不適合用來做堅硬的箭頭。

    謝小三炒出來的鐵,恰好介於生鐵和熟鐵之間,兼顧了堅硬和可塑性,做大砍刀固然不行,充當高射速的三棱錐形箭頭,卻剛剛合適。

    李中易全程參與了一把造箭頭的工作,事後總結,卻驚訝的發現,這些技術其實說穿了,也不是那麼的深奧難懂。

    由於,很多老工匠都敝帚自珍,不肯把多年的心血教給外人。

    再加上官僚們,不僅壟斷著冶鐵行業,又根本不重視手工科技的發展和總結,這才導致先人們的很多先進技術,往往以失傳而告終。

    箭頭的澆灌工作解決後,李中易又把注意力放到了,造箭杆上。

    王小乙的年紀不算很大,可是,常年累月的超負荷勞作,已經壓垮了他的身體。

    李中易看著造新式鋸子的王小乙,幾乎每動一下,就要喘一口粗氣,著實非常辛苦。

    站在王小乙身邊觀察了一陣子,李中易突然發現一件怪事,王小乙平整木頭上面的樹皮的時候,用的是斧頭和小刀,進行細細的切削,而現場沒有看見鉋子的蹤影。

    李中易家裡裝修的時候,打櫃子的木工師傅手邊除了電鋸、木鋸,還有幾種鉋子,一是電動的壓刨和平刨,一是手工的平刨。

    電動的就不需要去想了,李中易覺得很奇怪,就趁王小乙幹累了,休息的時候,含笑問他:「我怎麼沒見到鉋子?」

    「鉋子?什麼是鉋子?」王小乙一臉茫然的反問李中易。

    李中易比劃著手勢想解釋清楚鉋子是什麼,可是,王小乙一直有聽沒有懂。

    難道說,這大周朝竟然沒有削木板的鉋子?李中易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現在,李中易也顧不得去研究大周朝有沒有鉋子的事兒了,至少他現在是急需的。

    而且,據李中易以前見過的木工鉋子,其實非常簡單,一點也不複雜。

    說白了,也就是木制的長方形推手上面,固定了一把刨刀,僅此而已。

    於是,李中易用黑炭筆,在白麻紙上,畫出了木工鉋子的簡略圖。

    由於結構非常簡單,李中易只解釋了三遍,王小乙就已經完全懂了。

    王小乙望著紙上的鉋子,喘了口粗氣,異常肯定的說:「不敢欺瞞上官,小人以前確實沒有見過這種刨……鉋子,小人的師傅從未提及過鉋子。」

    李中易暗暗有些得意,一不留神,他居然成了手工平刨的發明者。

    平刨的木工活,歸王小乙帶著徒弟去辦,鋒利的刨刀,就需要謝小三的幫忙了。

    李中易把要求詳細的說了一遍,謝小三聽說刨刀的上部需要鑽孔,還要打楔子進去予以加固,就顯得有些為難。

    「李公,按說這刨刀並不大,很容易鍛打出來。只是,這鑽孔可真有些麻煩。」謝小三抓著頭髮,凝神細想之後,又解釋說,「攪拌出來的鐵,雖然有些韌性,可是,強行鑽孔的話,很容易整體折斷。」

    李中易畢竟不懂鐵的性質,讓謝小三這麼解釋,他也覺得有麻煩了。

    可是,這個問題不解決掉,王小乙那邊造箭杆的活計,就很可能拖垮整個羽箭的生產。

    腫麼辦呢?李中易再次陷入到長考之中。

    想了兩個多時辰,就在李中易即將絕望的時候,謝小三突然拉找他,建議說:「小人想了好幾個法子,都不太管用,不過,倒是有個方法可以試一試。」

    李中易面露微笑,鼓勵謝小三繼續往下說,謝小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回上官的話,小人剛才是也是胡思亂想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呵呵,你想到啥就說啥,這些都是在幫我的忙。」李中易故意把幫忙咬得很重,就是想鼓勵謝小三大膽的說出他的想法。

    「熟鐵有韌性,生鐵太過堅硬,小人的琢磨著,是不是先用厚熟鐵做出鑽了孔的刨刀,然後在刀刃的部分,澆上生鐵水,再打磨一番,也許有點用。」謝小三說到這裡,老臉都紅了,顯得非常的不好意思。

    李中易眼前卻立時一亮,按照謝小三的說法,倒是很有成功的可能性。

    「走,我陪著你一起,先幹出來再說。」李中易用實際行動支持了謝小三的異想天開。

    還是謝小三想得周到,在新的一爐鐵水出爐之後,先顧著澆灌箭頭,等鐵水尚未完全凝固,徹底變成熟鐵的時候,他用火鉗夾起那一小塊熟鐵。

    李中易就站在邊上,聚精會神的看著謝小三,左手用火鉗夾住鐵塊,右手操起大鐵錘,一下一下的錘擊著熟鐵塊。

    見謝小三有些累了,李中易覺得有趣,就接過鐵錘,學著謝小三的樣子,敲打著熟鐵塊。

    咳,這種超級體力活,還真的不是李中易幹得了的活計,他只敲擊了二十來下,就已經覺得手酸無力,累得直喘粗氣了。

    在鐵錘的敲擊下,熟鐵塊很快就冷卻了,謝小三就用火鉗夾住鐵塊,扔進旁邊的木炭爐內。

    軍漢們在謝小三的指揮下,奮力的鼓風,給木炭爐加溫。等熟鐵塊燒紅之後,謝小三將之夾出火堆,再次用大錘反復的敲打。

    謝小三揮舞著小鐵錘,一個軍漢則掄起長柄的大鐵錘,你一下我一下,經過一個時辰的敲擊,熟鐵塊慢慢的被敲出刨刀的雛形。

    這時,有一爐鐵水出爐,謝小三用坩堝舀起一鍋鐵水,然後用火鉗夾起刨刀,將刀刃的部分,插入鐵水之中。

    大約幾個呼吸的工夫,謝小三再次揮舞著鐵錘,開始敲打刨刀的刃口部分。

    時間緩緩流逝,最終,謝小三的鐵錘敲打出了大周朝第一把平刨的刀刃。

    這時,王小乙帶著他的學徒,也已經做出了平刨的木工部分。

    安裝的時候,卻出了問題,刨刀過長,刃口遠遠的伸出鉋子底部。

    謝小三仔細的觀察一下平刨的結構,等軍漢們推動風囊加高爐溫後,他用一把鐵釺宰下了多餘的熟鐵,又重新鑽了孔。

    ok,這一次平刨終於順利出閘,李中易這個木工的門外漢,當著王小乙的面,在一快沒有削淨樹皮的厚木板上,做起了示範。

    雖然,李中易的動作很不標準,可是,王小乙依然驚訝出聲,「我的老天爺啊,好寶貝啊,好寶貝。」

    李中易堅信,磨刀不誤砍柴功。他手上的熟練工匠,數量嚴重不足,沒有合適的製造工具,造箭的效率不可能獲得質的飛躍。

    平刨雖然發明了出來,可是,使用的時候,由於工匠們經驗不足,難免會出現,上一刀很淺,下一刀又刨深了的問題。

    不過,李中易相信,木匠們一旦適應了這種平刨,其效率絕對比用斧頭來削平樹皮以及小疙瘩。

    有了第一次的製作經驗,王小乙指點著他的學徒們,連夜造出了二十把平刨。

    新式鋸子有了,平刨有了,斧子是現成的,木匠們的必備工具,大致齊活了。

    由於坊內的木料堆積如山,即使木匠們出了錯,也不怕浪費材料。

    由於箭杆的製造,已經成了當前的瓶頸,李中易只得儘量把工匠們都調過來,跟著王小乙學習劈木、鋸木,刨木。

    由於工匠太少,捉襟見肘,原本的流水線作業,被李中易改成了集中力量辦大事。

    也就是說,哪道工序拖慢了進度,李中易就只能把工匠集中派往那邊,以提高製造的效率。

    早期的工業化,其實也是從手工業開始的。通過改進手工機械,提高生產效率僅僅是一個方面的重要因素。

    大量訓練有素的產業工人,在近代化的生產模式組織下,變成每一道工序裡邊的一顆螺絲釘,這就從根本上,改變小農經濟落後的鬆散生產方法。

    不誇張的說,這種把工人組織起來,集中生產的方式,具有**性的意義。

    明末時期,蘇杭等江浙的大城市,已經出現了幾萬人的手工工廠。雖然沒有蒸汽機,但是,如果這種競爭激烈的生產模式繼續發展下去,機械化的大生產,遲早會出現。

    只可惜,中國早期資本主義的萌芽,由於皇帝剛愎自用,官僚士大夫集團的集體墮落和內訌,導致了極其嚴重的後果:李闖滅了大明正統,吳三桂領著野豬皮入關!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北宋也是亡於党爭,宋徽宗和宋欽宗各自結黨,只知爭權奪利,互相傾軋,而無法凝聚國力,對抗金虜。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27 02:28
第149章 垂拱殿算帳

    李中易清醒的認識到,如果按照原來歷史的趨勢發展下去,嚴重崇文抑武的北宋登上歷史舞臺,崖山之後無中國的悲劇,依然會上演。

    在北宋那種嚴重束縛個人權力和威望,統治權力過度制衡的體制基礎之上,即使是李中易,也完全沒有把握可以鬥贏整個士大夫官僚階層。

    不改革就下臺,此話多麼的霸道?

    可見,政治強人一旦準確的抓住了時代進步的脈搏,對於整個國家和社會的進步,將起到不可估量的巨大推動作用。

    真理永遠都只掌握在極少數人的手上,李中易堅信這一點!

    造箭杆的工作雖然繁瑣,可是,畢竟不是特別高精尖的技術活。在李中易的親自安排下,年輕的工匠負責劈木,王小乙負責現場指導,其餘的老木匠則負責切削出箭杆的雛形。

    然後,再由年輕的工匠對箭杆的雛形,進行精削和打磨。實際上,這也屬於流水線作業的範疇,只不過,相對於整個造箭的工序而言,規模略小一些罷了。

    面對造箭的任務壓力,李中易目前只是頭疼醫頭,腳疼醫腳,他還來不及細想,其中規律性的東西。

    箭頭的問題解決了,箭杆也正在解決之中,兩個最難的關節,已經出現了突破,李中易不禁暗暗松了口氣。

    隨著工作時間的推移,工匠們漸漸熟悉了一專多能的集中生產方式,工作效率立時大大的提高。

    尤其是。當平刨大量出現之後,伐木造箭杆的工作效率,獲得了長足的進展。

    二十天過去。李中易實際上,已經完成了任務,正在暗中向十萬支羽箭推進。

    「孫公,下官那裡缺少鐵匠、木匠、膠匠……」李中易為了麻痹住孫大清,故意每天都要去找他訴苦,要錢要物要東西。

    孫大清喝了口茶,歎息著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我這裡的原料也快見底了呀。」

    「孫公,假如原料供應不足,那下官只能去找高公說理了。」李中易一點也不著急。步步為營,擠壓孫大清的躲閃空間。

    由於李中易採用的是新工藝,鐵料和木料的浪費情況,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已經領到手的原料。經過仔細的計算。其實足夠造出十萬多支箭。

    嘿嘿,李中易秉承著有備無患的原則,只要撞見孫大清,就要大大的訴苦一番,讓孫大清誤以為他是故意找碴,想將來推卸責任。

    孫大清比周沖聰明得多,只要李中易去他要東西,他或多或少。都會給一點點,可是。又不一次性給足。

    而且,孫大清也被李中易給纏怕了,很多時候都不敢在公事廳裡待著。

    今天是休沐日後的第一天到崗,孫大清避無可避,又讓李中易逮了個正著。

    「無咎啊,要多多體諒在下的難處啊。」孫大清知道躲不過去了,真要讓李中易鬧到了高洪泰跟前,吃排頭的只會是他孫某人,「這樣吧,鐵料再給你一千斤,柳木、杉木各一百根。」

    到了嘴裡的肥肉,李中易自然不會放過,他毫不客氣的一口吞下,末了又叫苦說:「孫公啊,現在別說五萬支箭,就算是兩萬支,下官也沒有造出來啊。」

    孫大清雖然覺得李中易的態度有些許奇怪,可是,李中易所掌握的條件,確實有限。他一直堅信,到了日子,李某人肯定交不出五萬支箭來。

    ‘無咎啊,這個就只能去問高公了。」孫大清又不是傻子,直接把這事推到了高洪泰的身上。

    李中易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他索性起身告辭,去找高洪泰。

    「不巧」的是,高洪泰剛剛離開三司使衙門,小吏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有人說,高洪泰可能去面君了,又有人說,高洪泰可能去了政事堂。一時間,眾說紛芸,就是沒個準確的話。

    李中易來找高洪泰,不過是個幌子罷了,為的是迷惑著高、孫等人。

    等李中易回到造箭坊後,李小七興奮的跑來稟報說:「公子,咱們造出來的箭,傳透力極強,小人用兩石弓,一百三十步(1。5米)以外,可以射穿普通鐵甲三寸左右。」

    李中易趕到現場,命李小七再次實驗了一遍,「嗖。」弓弦輕響,一支羽箭風馳電掣般鑽進掛在箭靶上的一副鐵甲,尾羽晃動不停。

    李小七得意的一笑,說:「小人不敢胡吹,要射肚子,絕不射胸口。」

    李中易含笑看了眼李小七,他心想,這傢伙都是老獵人了,這麼點工夫都沒有,早就餓死了。

    走到鐵甲旁邊,李中易仔細的看了看,發覺,確實如李小七所說,鐵箭頭狠狠的紮入鐵甲內,至少三寸。

    如今的李中易已經不是軍事菜鳥,據他訓練河池鄉軍的時候總結的經驗,後蜀軍的弓箭,在不到一百步的距離,也就是相距一百三十米左右,用一石半的硬弓射擊,只能穿透兩層皮甲。

    李中易不懂弓好壞,只能採取排除法,他扭頭命人取來老式方法生產的羽箭,想看看是不是箭的問題。

    結果,同樣的距離,李小七發箭之後,羽箭明明射到了鐵甲之上,卻沒有紮穿,反而掉到了地面上。

    李中易走過去,撿起兩種羽箭,經過仔細的比對,他發覺,老式羽箭的箭頭,居然折斷了,然而新式箭頭卻僅僅是略微鈍了一點。

    有了這個驚人的發現,李中易又讓李小七分別用兩種羽箭,連續射擊了三次,結果卻都一樣。

    李中易凝神仔細琢磨了一番,他猛然間意識到。應該是新的炒鋼法起了作用。

    有了這個認識之後,李中易暗暗留了心,將來有機會的時候。一定用心改進煉鋼的技術。

    如今的大周朝,看似強大,實際上危機四伏。北有契丹的鐵騎威脅,南方還沒有納入疆域版圖,中原地區的力量遠未整合進來,力量還很薄弱。

    柴榮在世的時候,可以鎮得住場子。一旦他死了,王溥和李穀等人就會協助趙老二展開陰謀篡位的活動。

    另外,張永德和李重進也不是省油的燈。各自都有地盤,是實打實的軍閥,土皇帝。

    李中易舉目望去,手頭竟然沒有多大的本錢。去參與未來的國運爭奪戰。

    即將和高洪泰攤牌的前兩天。李中易去三司衙門「上班」,批了幾份公文後,門前忽然來了一個內侍,宣李中易去垂拱殿。

    垂拱殿一直是柴榮召集重臣們議事的主要場所,其政治意義非同小可。

    李中易的嘴角微微一翹,心說,老子終於有資格進入垂拱殿,發表自己的意見了。

    能夠在皇帝和宰相的面前說話。對於李中易來說,意味著他的理財能力。已經獲得了柴榮的高度認可。

    李中易進殿之後,卻見柴榮身穿著便服,獨自坐在禦榻之上,他的身前站了范質、王溥和李穀,這三個宰相。

    「臣李中易拜見陛下。」李中易給柴榮行了禮,柴榮淡淡的擺了擺手,「罷了。」

    范質得了柴榮的暗示,就問李中易:「我聽說你家裡有一種快速計算帳目的物件,叫算盤?」

    李中易心想,柴榮對他盯得可真夠緊的,搞不好,連他晚上抱著那個小妾酣睡,都知道?

    瓶兒那日抱怨用「算籌」算帳,太過緩慢,也很容易算錯。李中易出於減輕枕邊人工作壓力的考慮,就根據以往的記憶,琢磨著造了一架算盤出來,教會了瓶兒用法。

    「回范相公的話,那不過是家宅之中算小帳的工具罷了。」李中易也沒啥好隱瞞的,只是故意降低了算盤的威力。

    「老範,甭和他多說廢話。」柴榮忽然抬手指著一堆帳冊,笑眯眯的望著李中易說,「算不清楚,不許離開。」

    李中易心想,柴榮叫他來,難道只是想考較一下的他算術能力?

    「喏。」算帳一向是李中易的拿手好戲,不管柴榮是個啥想法,他若能展示出快速而又精准的算帳能力,絕對不是壞事。

    可是,當李中易拿起一本帳冊,定神一看,當即傻了眼。

    這哪裡是帳冊啊,簡直是一本流水帳啊,而且寫得密密麻麻的,很難看清楚細目。

    李中易連看了兩本帳冊,都是一樣的流水帳,想找個資料,都難得要死。

    「陛下,如果不給臣派幾個識字的人配合著,臣恐怕很難在一天之內算完這些帳冊。」李中易也不是吃素的,該提條件的時候,必然要趁機提出來。

    三個宰相,面面相覷,眼神亂晃,最終,範質試探著問李中易:「你是說一天之內可以獨自算完這麼多的帳冊?」

    李中易有些詫異的望著範質,說:「回范相公,只要有人配合著,下官一定可以在一天之內算完。」

    令李中易頭疼的,不是帳目上的數字,而是帳目非常混亂的大問題。

    柴榮冷冷的看了李中易一眼,沖範質點了點頭,吩咐說:「調五個堂吏過來,朕倒要看看他是怎麼樣在一天之內,算完這麼多的帳目?」

    等五個堂吏被調來之後,李中易讓內侍拿來了幾大張作畫用的長卷,裁成幾段。

    接著,李中易利用柴榮桌上的鎮紙,當作米尺,畫出了借貸記帳法的表格。

    五個堂吏,其中的三人,每人手捧一本帳冊,開始念帳目上的事由。

    李中易則領著剩下的兩個堂吏,一一在表格上做了記錄,只是需要寫阿拉伯數字的時候,才由李中易去做標注罷了。

    人多力量大,眾人拾柴,火更旺。不到一個時辰,十多本雜亂無章的帳冊,漸漸的被李中易梳理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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