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39019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3 19:57
第340章 歸順

    李中易捧起茶盞,淡淡的說:“天色不早了,各位都請回去辦理公務吧,以前怎麼辦理的,現在還怎麼辦理。≥實在吃不准的事務,何推官與劉判官都在府衙內,大可隨時隨地去請教。”

    大堂內的眾人,不由面面相覷,一時間,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劉金山身上。

    劉金山暗暗叫苦不迭,他本想讓李中易知道知道,開封府內的規矩。誰曾想,李中易故意借著他的話柄,就真的不去接掌大印。

    李中易不接印,就不是正式的開封知府,自然有理由推脫處理各種政務。

    可是,李中易偏偏借著天子的手詔,命人封鎖了整個開封府衙,控制住了所有人的行動自由。

    這麼一來,李中易實際上掌握了大權,卻故意撂了挑子,顯然是打算要讓劉金山好看。

    劉金山如今真是連腸子都悔青了,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的是,他想趁著李中易立足未穩,突出他自己的重要性。

    李中易已經到了開封府,前任張府尊又沒交印,府衙內不出事則罷,一旦出了大事,劉金山這個法定的護印官,必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李中易沒有搭理劉金山,他緩緩起身,笑著吩咐蔡章標和劉國鼎:“天色即將大亮,城內各個街坊口,都必須安排至少一個什的兵卒,務必及時彈壓刁民作亂。”

    蔡章標正琢磨著這事,聽了李中易的吩咐之後,他立即把心放回了肚內。

    只是。蔡章標有些不太理解,於是小心翼翼的問李中易:“端明公。下官愚鈍,如若每個街坊口都佈置這麼多的人馬。府衙這邊可就顯得空虛了呀?”

    瞥了眼一直豎著耳朵的孫國鼎,李中易淡淡的一笑,反問蔡章標:“賊人作亂,是兩三個一夥比較好對付,還是數百名賊人聚集在一起好對付?”

    蔡章標笑著回答說:“自然是人少好對付……呃,下官明白了,謹遵端明公的鈞諭。”

    等蔡章標下去佈置任務之後,李中易又把孫國鼎叫到身前,叮囑說:“京城之中。大街小巷近百條,本府命你,佈置人馬下去,以一隊五十人為基礎,輪班巡邏戒備。”

    “喏。”孫國鼎回答得異常響亮,惟恐李中易聽不清楚。

    其實,孫國鼎的心裡一直有些忐忑不安,擔心李中易會對他秋後算帳。現在,李中易既然對孫堝繼續委以重任。他也就漸漸放了心。

    見孫國鼎轉身欲走,李中易含笑將他叫住,囑咐說:“你手下的兵馬,儘量不要太過分散。必須抱成團,才能即使應對奸人搗亂。這麼說吧,蔡軍巡的兵馬控制住各個街道口。你的兵馬巡邏控制的是各條大街,務求將各種不軌的事端。扼殺于萌芽。”

    李中易發覺孫國鼎雖然一直在點頭,眼神卻依然有些迷茫。顯然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孫軍巡,假設甜水二巷那邊,有幾個奸人持刀搶劫良民,等咱們知道了消息,再從府衙調兵過去彈壓,你覺得賊人得逞之後,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李中易很有耐心的教導,讓依然等候在大堂之中的眾官員們,感覺到異常的詫異。

    他們這些官僚們,很多都在開封府衙混了五六年,還從未見任何一位府君,有李中易這種耐性。

    孫國鼎能夠混到軍巡使的位置,也絕非笨蛋一枚,聽了李中易的詳細解說之後,他眼前猛的一亮,脫口而出:“下官明白了,如果事發之時,就近有一支官軍,那麼賊人必定無法得逞,只能束手就擒。”

    李中易微笑著點了點頭,笑道:“既然明白了,那就下去佈置吧。”說話間,顯得很隨意,仿佛和孫國鼎是共事多年的老熟人一般。

    說來也很奇怪,李中易越是顯得很隨意,孫國鼎就越覺得安心。

    孫國鼎拱著手說:“末將佈置完畢之後,一定馬上趕回來,聽候端明公的差遣。”話裡話外透出真正的親熱勁。

    李中易得到了真正想要的東西,自然很滿意,他微笑著將一支令簽遞到了孫國鼎的手心裡。

    孫國鼎快步離開了大堂,李中易轉過身子,掃了眼在場的一大幫子官僚,淡淡的說:“防隅軍指揮使隨本府來,其餘的仁兄就都散了吧。”

    李中易下達了命令之後,轉過身子,邁著四方步,徑直轉過大堂,去了日常辦公的後堂。

    李雲瀟的手下元隨們,早就把後堂專屬於府君的公事廳,打掃清理得一乾二淨,就連茶都已經沏好。

    李中易坐到書案後邊,剛捧起茶盞喝了一小口滿溢清香的茶液,就聽元隨來報,“稟報爺知曉,左廳劉判官在門前求見。”

    嘿嘿,他,終於還是來了!

    李中易放下手裡的茶盞,吩咐說:“請他進來,汝等且都退下。”

    “喏。”除了李雲瀟之外,屋內的所有護衛元隨,全都悄無聲息的退出了屋內。

    劉金山進門後,見室內除了端坐在書案後的李中易之外,就只李雲瀟一人而已,他略微猶豫了一下,立即一揖到地,顫聲說:“下官有罪,請端明公狠狠的責罰。”

    李中易並沒有馬上說話,他端起茶盞,抿了口茶水,潤過嗓子之後,這才故作驚訝的說:“劉判何出此言呀?”

    劉金山臨來之前,已經猶豫了很久,最終見了李中易抓住重點,果決靜快的處事手腕,這才下定決心,必須及時化解剛才留下的心結。

    “下官本無爭鋒之心,只是想獲得端明公的重視罷了。”劉金山艱難的開了口之後,心裡反而沒了顧忌,一路滔滔不絕的自責,“下官實在是愚蠢之極,竟不知端明公早已對政務嫺熟於胸,舉重若輕,明見千里……”

    對於劉金山的馬屁話,李中易一直笑而不語,卻頻頻點頭,予以鼓勵。

    人在官場,總有些場合會言不由衷,李中易直接過濾掉劉金山的所有廢話,得到的答案卻昭然若揭:劉某人想投靠過來!

    政治語言允許誇張,只要內核符合政治正確,誰又會去過多的糾結於略顯誇張的細節呢?

    在笑納了劉金山拍的一大堆馬屁話之後,李中易微笑著吩咐李雲瀟:“搬把椅子來,請劉判坐下慢慢說話。”

    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的劉金山,暗暗松了口氣,他雖然在暗室之中大丟面子,卻很有可能獲得李中易的諒解,從而贏得保住權位的裡子。

    劉金山側著身子,僅有半邊臀部挨著椅面,仿佛小學生聆聽教導主任訓話一般,顯得規規矩矩,畢恭畢敬。

    既然劉金山表面上服了軟,李中易也笑得更加真誠,他親熱的說:“過去的事情,不必再提。我初來乍到,府衙內的政務繁多,需要仰仗劉判的地方還很多,還請劉判多多賜教。”

    一旁的李雲瀟,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暗好笑。李中易的這番話,在他看來,其實就是:瀟松同志是個好同志。

    李中易說這種話的時候,有真有假,也有半真半假,端看關係的遠近如何。

    說白了,也就是,聽其言,觀其行,慢慢的增加信任,增強感情。

    既然已經把姿態做足,下面的事情就好談了,李中易等李雲瀟上了茶之後,笑著問劉金山:“不知劉兄對戶曹架閣庫內失火一事,有何高見?”

    劉金山仔細的思索了一陣,這才字斟句酌的說:“不瞞端明公,下官倒以為此事頗有可疑之處。”

    “哦?”李中易裝作很有興趣的樣子,手扶書案,聚精會神的盯在劉金山的臉上。

    李雲瀟見了李中易的作派,心裡已經明白,公子爺肯定是早有成算,只不過想借機看看,這位劉判是真心順從,還是虛與委蛇?

    不過話又說回來,府衙已被封鎖,府內的各位官員,也都成了甕中之鼈。

    即使劉金山不提供有用的線索,以李雲瀟所學習和掌握的撬開嘴巴的能力,根本不擔心拿不到戶曹眾人的口供。

    劉金山拱著手解釋說:“不敢欺瞞端明公,前任張府尊在任的時候,下官就隱約聽到了一點風聲,說是京師人多地狹,需要擴建幾十裡。自從這個消息傳出之後,不斷有百姓來府衙遞交狀子,基本都是狀告縣吏勾結無良的士紳,大肆騙買農戶的田產。”

    李中易摸著下巴,凝神細細的想了想,如果劉金山所言為真,那麼,真相簡直是呼之欲出。

    開封城一旦擴建,這城裡的土地,和城外的土地,其價值之懸殊,有如天壤之別。

    客觀規律決定,城市越大,城裡人越多,創造出來的需求,也就越集中和旺盛。

    那麼,嗅覺靈敏的商人,也就會蜂擁而來。

    這就會對周邊,乃至全國的人力、資金、手工商品以及服務性行業,產生不容置疑的“黑洞”效應。

    商人多了,市面上的交易,也就越活絡。開封城內的地產,尤其是商業性鋪面,也就越值錢。

    可是,燒了戶曹的架閣檔案,就查不出真相了麼?

    李中易冷冷的一笑,他的腦海裡浮上了一句名言:從群眾來,到群眾中去!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4 19:49
第341章 靠山

    劉金山見李中易一直沒吱聲,他異常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突然跪倒在了地上,淚流滿面的說:“下官愚蠢之極,一時被利欲熏昏了頭腦,竟然也暗中占了一塊幾十畝田產……”

    嗯,這就很有點意思了!

    李中易眯起兩眼,仔細的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劉金山,暗暗歎息不已。△↗

    在這個無官不貪的年代,劉金山又是開封府的首席佐貳官,既然提前得知了開封城要擴建的內幕消息,他不趁機動一動手腳,撈幾塊簡直連城的寶地,那他這個判官豈不是白做了一場?

    在人治大於法治的皇權時代,所謂的反貪賄,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李中易從來都沒有當清官的打算,更何況,在開封府這麼敏感的地方,如果他想大規模的反貪賄,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和政治自殺沒有任何區別。

    開封府是什麼地方?

    天子腳下,皇城根兒,權貴如雲,豈能容許李中易借著定向反貪賄的機會,搞出針插不進,水潑不入的李記府衙?

    反貪賄,反得太狠不行,會惹怒了權貴們,給自己製造大麻煩。可是,不反貪賄,更不行!

    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一團和氣,確實可以做到“和光同塵”。

    問題是,李中易既然當了開封知府,肯定要幹點實事,撈一些可以說得出口的政績,以裝點門面。

    新官上任三把火,李中易臨出門之前。就打定了主意,抓一批貪得無厭的傢伙。祭旗!

    利用反貪賄,騰出一些官位。立足了威信,手底下有一幫子搖旗呐喊的班底,李中易這個開封府衙的一把手,才不至於變成光杆司令。

    劉金山的坦白,令李中易大感詫異,這豈不是送把柄給他麼?萬一,李中易當場翻臉,這位劉判官豈不是要倒大黴麼?

    不過,正因為劉金山的坦白。李中易才覺得,這是個異常聰明,精通官場生存之道的老官僚!

    如果,李中易把投靠過來的劉金山,推出去一棒子打死,嘿嘿,整個開封府衙內的官吏們,會怎麼看他?

    “城有的黃記錢莊,劉判應該知道吧?”李中易捧起茶盞。不動聲色的提醒劉金山。

    劉金山的心中微微一動,卻還沒完全摸著脈搏,就小心翼翼的回答說:“回端明公的話,這麼有名的錢莊。下官肯定知道的。”

    “嗯,去借筆款子,把該付的銀錢。都按照兩倍的市價,全都付了。免留後患。”李中易點到為止的暗示,讓劉金山恍然大悟。他原本懸著那顆心,立時放回到肚內。

    用銀錢可以解決的問題,實際上,對於劉金山來說,都不是什麼大事。

    現在,李中易主動借錢給劉金山,去擦乾淨屁股上的屎,其實就是告訴劉某人,從此以後他就歸入了李系人馬的行列。

    李中易的寬容和慷慨,深深的觸動了劉金山,他伏地大哭,嚷道:“我劉光清對天發誓,從今往後誓死追隨郡公爺,如有違拗,必遭天譴。”

    郡公是李中易的封爵,劉金山以父輩所取的表字光清,向李中易的爵位發誓效忠,職務發誓效忠,誠意確實足夠了。

    李中易從座位上站起身,含笑走到劉金山的身前,親手將他扶回到椅子上。

    “請光清兄放心,李某必不負你。”李中易笑眯眯的又給劉金山吃了一顆定心丸。

    劉金山擦乾淨眼淚,紅著眼圈說:“屬下願為郡公效死,雖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嗯,這就對了嘛,部下誓死效忠,才是領導願意庇護的前提,先後的次序絕對不能搞錯了。

    對於李中易來說,開封府衙既不能被他搞成一言堂,也不能讓手下的貪官們把他架空,所以,收服了劉金山一系的人馬之後,也就奠定了他在開封府內的話語權。

    至於,替劉金山掏了貌似鉅款的一大筆善後處理費,對於李中易如今的身家來說,不過是毛毛雨罷了。

    李中易以前曾經聽某位老首長,說過一句十分經典的名言:上下級之間的關係,要想肝膽相照,絕對不能僅僅依靠所謂的把柄,那是培養奴才的搞法。

    奴才,今天可以徹底投靠你,明天等你落難之後,踩你最恨的也是他們。

    所以,李中易需要的只是劉金山的誠意罷了,僅此而已,沒必要留下他主動遞過來的所謂把柄。

    假如,必須靠把柄才能驅使部下們效忠,李中易以前豈不是白混首長圈了?

    “光清兄,且先去洗把臉,整理過衣衫,咱們再慢慢的謀劃。”李中易笑眯眯的安撫了一番劉金山。

    等劉金山梳洗完畢,重新坐回到原位的時候,他和李中易之間關係,已經發生了本質性的變化。

    李中易接過李雲瀟遞來的茶盞,親手送到劉金山的面前,笑著說:“我一向不喜團茶,你如果覺得味道清淡了一點,可以加鹽、薑等物。”

    劉金山雙手接過茶盞,內心之中,不禁感慨萬千。他以前的靠山,一直只管兩件事情,一是收錢,二是讓他沖出去當炮灰。

    雖然,劉金山的付出也慢慢獲得了回報,可是,他是打心眼裡鄙視他的前靠山。

    大約一年前,劉金山的靠山,因為官場上的傾軋,黯然失色的致仕回鄉,鹿金山這個小不點,也就成了沒人撐腰的官場孤兒。

    問題是,劉金山投靠的新主子,只知道要錢要東西,需索無度,卻坐視劉金山一步步被何重江,逼向絕路。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是身為開封府首席佐貳官的判官呢?

    劉金山心林很明白,新靠山不過是想榨幹他餘熱罷了,然後就會象扔擦鼻涕的手帕子一樣,把他扔到茅坑裡邊去。

    這一次,新靠山又想讓劉金山暗中給李中易下絆子,劉金山極其不情願,卻也被迫答應了。

    可是,當劉金山看清楚李中易的手段,既狠辣無情,又精妙絕倫之時,他立即意識到,和李中易這種異常精明的超級權貴搞對抗,不僅沒有任何前途可言,而且,還很可能把全家老小都帶進深淵。

    既然鬥不過李中易,不如加入李中易的行列,乃是劉金山被迫無奈之下,死中求活的最後一招!

    李中易的誠心接納,讓劉金山百感交集,他還沒替李中易做過半件事,李中易已經承諾出一大筆錢,替他解憂。

    劉金山舉目望去,整個大周國,上哪裡去找這樣有魄力,有擔當的靠山呢?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5 20:07
第342章 莽軍漢

    “不瞞郡公,這何重江乃是宰相李谷的門下。”劉金山的臉上露出鄙薄厭惡之色,繼續解釋說,“他把自己的親閨女,送給李谷的次子做了小妾。”

    李中易摸著下巴,不由微微一笑,如今的社會,兒子雖然可以撐門立戶,可是,如果膝下有個貌甚美的女兒,其實也可以幫助你,飛黃騰達。

    見李中易只是含笑傾聽,劉金山就接著介紹說:“下官能有今日的地位,其實和前樞密副使吳廷祚的大力提拔,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李中易的眼眸微微一閃,他和吳廷祚雖然沒有交情,卻也知道,這個吳廷祚是太祖郭威的心腹,卻一直和李重進走得很近。

    等柴榮登基之後,為了清除李重進在朝中的人脈,不動聲色的就找了個吳廷祚的錯處,將他貶出了京城。

    不過,既然靠山被貶走了,劉金山還能夠坐穩開封府左廳判官的要職,顯然,背後另有隱情。

    果然,劉金山抖露出了他的現任後臺,當朝太尉、昭義軍節度使李筠。

    李中易眯起兩眼,甚覺錯愕,李筠乃是大周國有名的軍閥。這位李節度,手握重兵,至今佔據著澤州附近四州之地,一向專橫跋扈,不服朝廷的約束。

    據李中易所知,李筠的眼裡只有郭威,有時侯,連柴榮都使喚不動他。

    不過,因為李筠所處的位置,極其重要,柴榮很可能是擔心他投靠了晉陽或是契丹。這才事事包容,處處隱忍。

    以李中易的政治智慧。他的心裡自然異常清楚,只要柴榮北伐成功。拿下了燕雲十六州,緩過手來,肯定要收拾李筠。

    換句話說,李筠這個驕狂的軍閥,遲早是要倒大黴!

    李中易瞥了眼低頭喝茶的劉金山,他心想,以這位劉判官的精明程度,恐怕也早已看出,李筠遲早要出大事吧?

    劉金山介紹了半個多時辰。李中易也基本掌握了開封府衙內之中,各個主要官僚的人脈情況。

    這可真是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呐!

    開封府衙之中,既有柴榮的心腹,例如,右軍巡使蔡章標。也有趙匡胤的嫡系,例如,府衙皂役三班都頭葛大光。

    這且罷了,就連首相范質都橫插了一杠子。司錄參軍事楊成豐。

    充分瞭解到開封府的人脈情況之後,李中易喝了口茶,只是微笑著,卻不說話。

    劉金山心裡很有些奇怪。卻因剛剛投靠過來,寸功未立,沒膽子發問罷了。

    偌大個開封府。其地位異常之重要,其職權範圍又和各家權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包括柴榮在內。如果不安插一些眼線進來,那才是咄咄怪事。

    “防隅軍指揮使王曉同,此人能力如何?”李中易笑問劉金山。

    劉金山仔細的想了想,說:“此人倒是有些能力,下官剛才介紹過,此人以前是金吾衛的指揮使,後來也許是得罪了上官,被貶來統領府衙的防隅軍。”

    防隅軍,也就是開封府特有的專職消防部隊,其主要職責是防火、滅火。

    李中易剛才回後堂的時候,叫了王曉同來,卻因為劉金山的主動歸順,聊得很投機,倒把這位王指揮使給晾在了外面。

    “叫王指揮使進來吧。”李中易自己不太懂消防的專業知識,他倒是很想,聽聽王曉同對於戶曹架閣庫失火的看法。

    “末將防隅軍指揮使王曉同,拜見李端明。”王曉同也許是在外面等久了,心裡窩著火,說話的聲音大得驚人,震得房梁發顫。

    劉金山驚得目瞪口呆,這個莽貨,實在是膽大包天,竟敢當著頂頭上司的面,如此囂張?

    “大膽。”劉金山霍地站起身,厲聲喝斥道,“還不快快跪下,向府君謝罪?”

    “哼!府君怎麼了?府君就可以瞧不起我這種拋頭顱灑鮮血的軍漢?”

    誰曾想,這王曉同不僅絲毫不畏懼,反而態度比劉金山還要強橫,他黑著臉,大聲嚷嚷說:“洒家早就受夠了這種憋死人的鳥氣,要殺要剮,隨便。”

    李中易有趣的望著王曉同,他在心中連連感慨不已,另類啊,真他娘的是個另類。

    在規矩森嚴的官場之上,而且就在李中易的手下,居然出了王曉同這麼個二楞子,嘿嘿,天下之大,還真無奇不有呐。

    “呔,王曉同,汝個匹夫,好大的狗膽?”劉金山氣得渾身直哆嗦,他指著王曉同的鼻子,破口大駡,“府君在西北,以弱克強,拓地千里,驅殺蠻夷的時候,你個混帳只怕又在那個姐兒的被窩裡逍遙快活吧?”

    李中易摸著下巴,翹起嘴角,類似于王曉同這種憨貨,還真是難得一見啊!

    李雲瀟發覺李中易並沒有生氣,反而,流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所以,李雲瀟只是暗中捏緊了刀柄,死死的盯著王曉同的一舉一動,並沒有當即發難。

    劉金山罵了一陣子,卻始終沒有聽見李中易的動靜,他偷眼看去,卻見,李中易正捧著茶盞,笑眯眯的望著他。

    李雲瀟差點笑出聲,類似劉金山這種大罵大幫忙的小手段,居然也敢拿到公子爺的跟前顯擺?

    劉金山的心裡一陣發毛,他不怕李中易發脾氣,就擔心李中易喜怒不形於色,直接就把王曉同這個二楞子給辦了。

    連理由都是現成的,府衙戶曹內的架閣庫失火,防隅軍指揮使王曉同嚴重失職!

    這個大帽子一旦扣上王曉同的腦袋上,咳,那他還不是由著李中易,隨意的搓圓或是搓扁麼?

    李中易微微一笑,並沒有當場吹穿劉金山的小把戲,劉判官也是愛才嘛。

    以李中易對劉金山的初步瞭解,性格圓滑的劉金山,居然主動替王曉同緩頰,那麼,這個王曉同必有過人之處。

    當然了,王曉同這種莽撞的軍漢,沒讀多少書,粗鄙不堪,一張嘴就得罪人,也就難免會被貶出禁軍了。

    “王指揮使,本府問你,戶曹失火,是何原因?”李中易故意不去搭理劉金山,直截了當的追問王曉同。

    李中易到達現場的時候,戶曹的架閣庫已經被燒空了,遍地流淌的都是污水,他又不是消防專家,即使去了現場,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詢問防火專家的意見,也就成了李中易比較靠譜的選擇。

    王曉同楞了半晌,他做夢都沒有料到,李中易不僅沒動怒,反而還要和顏悅色的發問。

    這是怎麼了?王曉同尷尬的摸了摸腦袋,他覺得腦水完全不夠用了!

    劉金山卻從李中易態度之中,品出了轉機的鮮明信號,他心中不由大感安慰。

    李中易的超凡氣度,包容心,讓劉金山看到了可靠的光明前景。

    三國時,袁紹的勢力雖大,卻因心胸狹隘,不能知人善任,導致整個袁家慘敗,乃至滅亡。

    劉金山這麼多的官場經歷,早就看明白了,一個派系的興旺發達,和首領的眼光心胸,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

    王曉同狠狠的咽了口唾沫,傻傻的瞪著李中易,卻忘了回答問題。

    劉金山真心暗暗替王曉同著急,可是,他剛才已經逾越了規矩,現在無論如何不敢再幫腔了。

    “王指揮使,方才讓你久等了,是我的失誤,請勿介懷。”李中易站起身,非常有誠意的沖著王曉同拱了拱手,令人驚訝的主動表達了歉意。

    王曉同簡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堂堂二品大員,太子少保,逍遙郡公,開封府的主官,居然會向他這個不入流的芝麻小官道歉,唉呀,怎麼可能呢?

    可是,王曉同把左眼圈都揉紅了,定神一看,李中易依然拱手在面前。

    “府……府君,請恕小人無知之罪。”王曉同無意中看見劉金山遞來的眼色,他立時渾身一抖,兇悍的打了個寒戰,當即跪倒在了李中易的腳前。

    劉金山見王曉同終於開了竅,不由大覺欣慰,這個莽漢子,雖然很傻,很天真,卻畢竟還沒有笨到家。

    李雲瀟下意識的撇了撇嘴唇,嘿嘿,我家公子爺,平生最喜歡莽漢子了!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李雲瀟認為,眼前拜服的王曉同,隱約和公子爺曾提及的許和尚,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李中易當時隨口說過,許和尚是貌似老實,實際很有韜略,李雲瀟聽了許和尚的事蹟之後,非常贊同公子爺的論斷。

    只是,眼前的這個王防隅嘛,顯然比公子爺所言的許和尚,其政治智慧,明顯要低了很多個層次。

    李中易含笑俯下身子,想扶起王曉同,可是,這個傢伙太過於壯實,以至於,李中易扶了兩次,竟然扶不動他。

    一旁的劉金山,急得直冒熱汗,心中暗暗大罵王曉同,莽漢,匹夫,傻瓜!

    李中易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溫和,王曉同越是展露出本色,他心裡也就越高興。

    一般來說,只要對王曉同這種粗軍漢以誠相待,回報往往十分驚人!

    “呵呵,王防隅,你太有勁了,還是自己起身吧,我都累出汗了!”李中易絲毫不作偽的表態,讓王曉同感激的要死,他立即連磕了好幾個響頭,這才主動起身,畢恭畢敬的站到了一旁。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19:53
第343章 去脈

    “不愧是帶兵之人,身體異常壯實。”李中易含笑示意王曉同坐下說話。

    王曉同倒也不是太笨,他謝了座之後,學著劉金山的樣子,側身只坐了半邊屁股。

    “王防隅可有表字?”李中易笑著反問,王曉同趕緊起身,拱著手說,“回府君的話,末將表字為仁忠。”

    李中易和藹的擺了擺手,笑道:“仁忠不必如此多禮,自家人嘛,禮數越多,越生分。”

    “唉呀,府君您說的太他娘……太對了。”王曉同一時沒有收斂住丘八習氣,差點當著李中易的面罵娘。

    劉金山頻頻皺眉,心裡暗暗罵道,不讀書,不明理,終究是個上不得檯面的破落戶。

    李中易仿佛沒聽見王曉同的粗話,他信口問道:“戶曹架閣庫的失火,不知是何原因?”

    王曉同沒有絲毫猶豫,直截了當的說:“好教府君知曉,以末將之見,八成是有人故意縱火。”

    李中易的眼眸微微一閃,追問道:“哦,何以見得?”

    王曉同抱拳作揖,解釋說:“府君可能有所不知。當時,府衙望樓上的巡兵看見火起,敲鑼示警之後,末將正好就在附近巡查,自然也就帶著手下兒郎們,一起沖了過去。”

    “不瞞府君,末將到達火場之後,卻發現,大火竟然已經沖天,已經很難完全撲滅了。”王曉同咽了口唾沫,繼續介紹詳情,“據末將的部下稟報。火頭遠不止一個,初步估計至少有三個起火地點。要知道。這戶曹架閣庫,乃是戶稅重地。別說火鐮、火絨、火石一類的引火物,就算是蠟燭都不允許留在庫內。”

    王曉同有條不紊,井井有條的邏輯分析,讓李中易對於這場大火災,有了比較直觀的認識。

    “府君,由於火勢太猛,濃煙滾滾,末將擔心兒郎們被熏死,沒敢命人沖進去滅火。”王曉同說到這裡。眼巴巴的盯著李中易,他很可能是意識到,剛才這段話,一時不慎,竟然說漏了嘴。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火災固然損失巨大,可是,人命關天,還是小心謹慎一些為好。”

    王曉同咧開大嘴。哈哈一笑,說:“就是,府君您所言甚是。火苗都竄起五丈高,連鐵塊都可以化成水。何況是肉身呢?”

    李中易不禁莞爾一笑,由王曉同的描述可知,當時的火情固然異常嚴重。可是,王曉同愛惜手下兵丁的心思。卻也跟著暴露無遺。

    得了李中易的鼓勵,王曉同再無顧忌。把他所經歷的,以及聽部下稟報的情況,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李中易聽了王曉同的彙報之後,心裡也大致有了譜,他此前的預測並沒有錯,幾乎可以肯定,有人故意縱火。

    至於燒掉戶曹架閣庫的目的,很可能與開封城的擴建,以及土地買賣,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

    擴城到周長幾十裡的地步,可想而知,提前得知消息的權貴們,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對不知道底細的老百姓,能騙則騙,不能騙就乾脆仗勢硬搶。

    當然了,就算是明搶,涉事其中的權貴們,多多少少都會給點錢,不可能像八旗軍在京城附近圈地一樣,把漢族地主屠殺或驅趕一空。

    嗯,這個事情確實有些棘手呢!

    李中易搞清楚縱火案的來龍去脈,心裡異常清楚,此案牽連甚廣,麻煩不是一般的大。

    如果事情鬧大了,李中易這個開封知府,也很難罩得住,倒是很可能跟著翻船。

    劉金山這個老官僚其實在知道失火那一刻起,就已經清楚其中的險惡之處。如今,他見李中易一直沉吟不語,心裡自然很理解李中易的難處。

    如果僅僅是某一個權貴仗勢欺人,佔據老百姓的田產,哪怕他是當朝宰相,李中易也有辦法翻案。

    可是,擴建開封新城,涉及到的權貴人數之多,一旦水落石出,很可能令人難以想像!

    和這麼多權貴為敵,別說李中易這麼一個小小的開封知府,就算是柴榮,也必須掂量掂量其中的利害。

    劉金山心裡很清楚,急靠山之所急,乃是不二的生存法寶,否則,要羽翼何用?

    就在劉金山張開嘴巴,正欲挺身而出的時候,李中易忽然站起身,淡淡的說:“咱們先去火場看看,再做定奪。”

    靠山既然發了話,劉金山只得咽下已經沖到嘴邊的“擔當”,和王曉同一起,陪著李中易去了戶曹的院內。

    距離戶曹的院門還有一段不近的路,李中易已經看見,地面上除了潑灑得到處都是髒水,就是烏黑雜亂的各種鞋印。

    可以想見,王曉同當時指揮手下們救火的時候,有多麼的嘈雜和混亂?

    戶曹的院門口,十餘名巡兵分列兩側,他們握緊手裡的長槍桿或是刀柄,戒備森嚴。

    也許是李中易身穿的紫色官袍,以及腰間的金魚符袋,暴露了他的身份,把守大門的一個隊正,還沒等李中易他們走到近前,就已經帶領他的手下們,一起跪地行禮,齊聲叫道:“小的們,參見府君。”

    “罷了。”李中易溫和的擺手,示意大家都起身,“弟兄們都辛苦了,每人賞錢一貫文”

    “多謝府君恩典。”

    那名隊正倒沒太過驚喜,對他來說,區區一貫錢,不算個啥。

    可是,隊正的手下們每月的餉錢也不過一貫多一點罷了,他們的感激之情,發自內心,叫得格外的歡快。

    天大地大,吃飯為大,養家為大!

    李中易在軍營裡摸爬滾打了好幾年,對於普通丘八的需求,他自是瞭若指掌。

    走戶曹院內,李中易看見令人觸目驚心的一幕:到處都是殘垣斷壁,焦木黑石,遍地污水,簡直讓人難以下腳。

    王曉同是個大老粗,壓根就沒有注意腳下的情況,劉金山卻略微想了想,主動湊到李中易的身旁,小聲建議說:“此地太亂,不如由下官代為勘察吧?”

    李中易搖著頭,擺了擺手說:“不妨事的,我在高麗國,在西北邊疆,屍山血海都淌過來了,這裡又算得什麼?”

    劉金山露出尷尬的笑容,心裡暗罵他自己,真是該死,眼前這位新靠山,上過戰場,殺過無數蠻子,可不是那些養尊處優的官家公子哥可比。

    王曉同咧嘴笑道:“李帥……呃……李府君,是個痛快人,沒有那些雜七雜八的彎彎繞。噫,小人是個大老粗,府君您老千萬別介意。”

    劉金山惡狠狠的盯著王曉同,這個憨貨,如果再管不住他的那張臭嘴,遲早要倒大黴。

    李中易微微一笑,隨口問王曉同:“你的手下一共有多少條好漢?救火的器械又有多少種類?”

    劉金山一聽就明白了,李中易顯然是想考較一下王曉同,看看他對付該管的事務,熟不熟悉?

    王曉同也沒多想,張嘴就回答說:“回府君的話,末將手下一共有軍卒一千二百四十七人,分為白天和夜晚兩班。另有木制水桶五百隻,撲火的鐵扒籬五十只,……”

    李中易頻頻點頭,僅憑王曉同如數家珍的彙報,可知,這個憨貨雖然有股子二楞子的精神,卻對本職工作瞭若指掌,顯然是下過一番苦功夫。

    在王曉同的陪同解說之下,李中易高一腳,低一腳的邁步於火場之中,時不時的停下來,仔細的傾聽王曉同的分析和推理。

    李中易繞著火災的現場,轉了一大圈之後,果斷的做了個決定。

    “光清兄,麻煩你命人將府中的畫師都找來,將此地的實景一一畫下來,吾有大用。”李中易轉過身子,溫和的看著劉金山。

    “遵命。”劉金山略微一想,當即明白了李中易的一部分心思,公文上描述得再多,不如把實情畫下來,更顯直觀。

    火災的現場,比李中易預想的狀況,還要糟糕十倍以上。

    由於是好幾個關鍵部位,同時被點燃火頭,火勢自然蔓延得很快,也燒得很猛。

    戶曹辦事廳內的主樑,已經被燒塌,遍地都是殘木和破碎的瓦礫,黑煙和霧汽,嫋嫋的飄上半空,實在是觸目驚心。

    忽然,李中易嗅到一股子隨風拂過鼻端的油香味,味道很淡,若有若無。

    起初,李中易以為是油漆的味道,後來仔細一琢磨,心中猛的一動,那味道和他使用過的猛火油,倒是頗有幾分相似。

    只是,這種油氣味和李中易曾經使用過的原油,又有著很大的不同。

    這個時代,好多老百姓即使發現了地底下冒出來的原油,由於化學知識的欠缺,大多數人並不知道其真正的用途。

    負責看守戶曹大門的皂役,吳小乙,又是從哪裡得到猛火油的呢?

    可能是採用原油縱火的疑點,無形之中,讓李中易又多了一條調查的重要線索。

    “仁忠,你可知道有一種黑色油?”李中易一本正經的詢問王曉同,“這種黑油一旦燒起來,無論多大的水,都潑不滅。”

    王曉同凝神細想了好半晌,摸著腦袋說:“小人管轄防隅軍不止一日,倒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油。不過,小人倒是知道豬油、羊油和牛油,頗有助推火勢的危險。一旦燒起來,就很難撲滅。”

    李中易腦子裡的靈光立時一閃,敢情,是他自己想偏了!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6 19:53
第344章 辦案

    “府君,以小人之見,縱火之物,很可能用上了線香,引燃沾有豬油、牛油、羊油之物,在延遲起火時間的同時,賊子方有及時逃竄的工夫。”王曉同不愧是專業的防火專家,分析得頭頭是道。

    李中易頻頻點頭,王曉同說的一點沒錯,縱火犯除非是傻瓜蛋,才會親自點起火頭之後,再往外面跑路。

    失火的時間是在深夜,這時的開封府衙,除了巡邏的軍卒之外,也就是當值的佐貳官在辦事廳內值夜。

    由此,完全可以推斷出,縱火之人乃是有預謀,有計劃的故意之舉。

    這麼一來,也就從證據上,坐實了戶曹皂役吳小乙,擁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看罷失火的現場之後,李中易領著劉金山和王曉同,回到了開封府衙的二堂,也就是李中易日常的辦公地點。

    整個開封府衙,屬於李中易才有資格使用的公堂,一共有三個,即大堂、二堂和三堂。

    大堂是審理重大案件或是迎接詔書的地方,二堂是李中易不升堂理事的時候,日常的辦公場所,三堂則是會見朝中重臣的地方。

    地方官的職責,首先安民,安民之道,首先息訟。

    周承唐制,有“農忙止訟”的規矩,也就是每年的十月至第二年的二月,除了謀反、叛逆、盜賊以及人命重案之外,各地官府不得接受和審理民間的民事訴狀。

    但是,開封府因其重要性,又是權貴雲集的地界。各種糾紛不斷。所以,特定了專門的“詞訴日”。每逢初三、十三、二十三,李中易都要親自升堂問案。

    至於初六、十六、二十六。初九、十九、二十九,這六天時間,一般情況下,均由開封府衙左廳判官,接民事狀紙,審理案件。

    李中易剛剛坐穩,就聽元隨來報,蔡章標在外面求見。

    蔡章標快步走進廳內,一邊行禮。一邊稟報說:“回端明公的話,派去捉拿吳小乙的兵馬趕到的時候,吳家已經人去樓空。下邊的人不敢馬虎大意,經過仔細的搜查之後,銀錢之類的細軟也都不見了。”

    李中易沉吟片刻,淡淡的說:“既然蔡軍巡說沒有,那就沒有嘍。”

    蔡章標品出李中易話中有話,心頭猛的一沉,他當即意識到。不好,李中易恐怕已經知道了,官府抓人的種種陋習!

    李中易回京之前,曾任靈州刺史。蔡章標是知道的,只是,現在已是後悔莫及。

    既然。李中易做過外任地方官,那麼。官府捉人抄家的貓膩,他就很有可能知情。

    李中易仿佛沒看出蔡章標的尷尬一般。淡淡的說:“傳我的話,從今往後,一切繳獲物都要先歸公中,再論功行賞。”

    李中易在立下新規矩的時候,並沒有追究有些人在抄家的時候,手腳不乾淨的問題,蔡章標不由暗暗松了口氣。

    “喏。”按照蔡章標的理解,李中易當場立下新規矩,就等於變相發出警告:下不為例!

    人治的社會,法治必然很不健全,官員們,尤其是主官的手上,掌握著巨大的自由裁量權。

    李中易點明問題的所在,顯然是警告蔡章標,他不想追究下邊人黑錢的事,並不意味著,他不知道其中的貓膩。

    本來就是人治氾濫的時代,一朝天子一朝臣,人去政息,都屬於常態!

    法治精神固然沒有,也不可能有,但是,李中易這個新官上任之後,要想順利的施政,沒有定下新規矩,也是不行的!

    劉金山雖然坐在一旁,沒有吱聲,他的心裡卻一直暗暗慶倖不已,幸好已經投靠了李中易。

    和如此精明強悍,又實權在握的頂頭上司一直作對下去,他劉金山恐怕要倒大黴啊!

    恐嚇住了蔡章標之後,李中易接著問他:“吳小乙家裡有幾口人?”

    “這個……”蔡章標仔細的想清楚之後,這才小心翼翼的回答說,“據坊長所言,吳小乙的爺娘死得很早。前年,他屋裡頭的也死了,只留下一個獨子,也沒聽說他續娶的事。因為,吳小乙早年窮困潦倒,親戚之間也早早的斷了往來。”

    李中易手裡捧著茶盞,默默的傾聽蔡章標的介紹,心裡卻在仔細的盤算。

    這吳小乙的父母雙亡,老婆前年也死了,一直沒有娶繼室,膝下只有一個獨子,親戚們嫌貧愛富,早就斷絕了關係。

    這吳小乙的家庭關係倒是相對簡單,除了獨子之外,也沒有太多的拖累。

    嘿嘿,背後的某些人,還真是好算計呐!

    李中易想到這裡,心裡大致有了譜,這個吳小乙多半已經被人給滅了口!

    要知道,這吳小乙如果還活著,對於在幕後唆使他縱火的人來說,將是足以致命的巨大威脅。

    其實,李中易安排蔡章標的手下,去捉拿吳小乙,他的心裡已經早有預感,吳小乙被滅口,絕對是大概率事件。

    “劉判,立即命人畫影圖形,向各個州縣發出海捕公文,懸賞五百貫錢,捉拿吳小乙。”李中易明明猜到了吳小乙的結局,可是,在沒有證據之前,一應的辦案程式,依然必須做到位元。

    “喏。”劉金山起身接令的時候,忽然補充說,“府君,下官以為,可否把吳小乙的街坊四鄰,以及坊長等人,都請來府衙,問個究竟?”

    李中易心裡很清楚,為了辦案,官府有權把所有和吳小乙相關的人,包括鄰居、親戚、族人,都抓來府衙的大牢之中,這就是萬惡的連坐制度。

    這年頭,開封府內的絕大部分皂役,都沒有俸祿可拿。這些人的成份異常複雜,不是被迫服徭役的良民,就是遊手好閒的地痞流氓,還有皂役乾脆就是府中官吏的親戚。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這些皂役既然不需要開封府衙掏錢去養活,卻不可能不吃飯,不養家小。那麼,他們為了搞來收入,也就只能是向老百姓,或是商戶開刀了。

    李中易當過地方官,自然也很清楚,這些不拿薪俸的皂役們,為了生存或是“創收”,往往會勾結不肖的官吏,大家一起幹壞事,撈好處。

    具體而言,官府的皂役們,利用某個案子,把涉案人的親朋好友之中,家底比較殷實又沒有後臺的富裕戶,也給牽連進來,乃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坑蒙拐騙,敲詐勒索,從而吸光富裕戶的錢財,一直是官府的皂役們,最大的生財之道,也是致富的最重要來源。

    劉金山的想法,其實很簡單,這種驚動了天子的欽案,一旦株連起來,其中的油水肥得嚇死人!

    與其,便宜了那幫低賤的皂役,還真不如裝進李中易自家的荷包裡去,這是;劉金山的真實想法。

    李雲瀟在一旁暗覺好笑,以公子爺富可敵國的身家,有必要幹這種最容易壞掉名聲的髒活麼?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8 19:51
第345章 巡街

    “這麼大的事情,誰敢與人說?就不必太過株連了。”李中易一錘定音,糾正了蔡章標想搞瓜蔓抄的念頭。

    也許是現代人的觀念已經深入骨髓,李中易對於株連全族,有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反感,

    如今,吳小乙全家失蹤了,並且很有可能都被滅了口,這一條線索算是被掐斷了。

    不過,吳小乙既然敢縱火,燒的又是戶曹的架閣庫,那麼戶曹的所有官吏,全都有協同作案的嫌疑。

    既然這些人都落到李中易的手心,開口說話,其實是遲早的事情。對於這一點,李中易很有信心。

    今天不是放告日,李中易不需要升堂接案,可是,開封府的公務卻不可能稍有停頓。

    當劉金山把這個意思,透露出來之後,李中易微微一笑,說:“我還沒接印,政務方面,你按照老規矩處理便可。”

    “府君,有好些公文需要用府中的大印,這個……”劉金山很有些為難的望著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你是守印官嘛,儘管放手去做,出了事我擔著。”

    劉金山心裡暗暗感慨不已,李中易敢於放權的態度,哪怕僅僅是做個表面的姿態,他也覺得異常溫暖。

    當官的要想抓住權力,牢牢的掌握印信,乃是必然結果。簽押,判決,公務往來,下達鈞諭,不用印就沒法過關。

    等劉金山回去辦公之後,李中易又吩咐王曉同:“整個開封城,絕大部分都是木制的房屋。而且又連成了片,一旦失火。後果就很嚴重。所以,你派一批精幹部下出去。把整個開封城之中,最難防火的地方,都查清楚,畫圖來看。”

    “喏。”王曉同聽了李中易的命令,當即站起身子,行過禮後,出門安排任務去了。

    等李中易收回視線,卻見蔡章標正目光炯炯的盯著他看,李中易微微翹起嘴角。

    這位蔡軍巡使。居然是皇帝安插在開封府內的眼線,如果不是劉金山消息靈通,李中易短期內,肯定會被蒙在鼓裡。

    “府衙新遭火災,本府擔心京師內外,人心震動。”李中易停頓了一下,見蔡章標聽得很專注,他就接著說,“你把兵馬都撒出去。控制住城中的各個要點,凡有造謠生事者,一律拿下。”

    “得令!”蔡章標就怕李中易不給出他下令,讓他做事。所以回答得異常響亮。

    李中易把手下人都打發走了之後,笑著對李雲瀟說:“咱們上街走一走,轉一轉。看一看。”

    李雲瀟心裡不由一陣感歎,府裡的官員都被安排去做事。公子爺卻在這個時候上街去閒逛,單論這份氣概。就不同凡響。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李中易換上一身便服,在元隨們的護衛之下,悄悄的離開府衙後門,混入了大街上的人群之中。

    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絡繹不絕,人頭如潮。

    也許是巡邏的官軍,經常露面,城內的治安狀況,倒也井然有序。

    李中易邊走邊看,他發現,他離開的這兩年多以來,開封城裡做生意的商人,多了不少。

    實際上,李中易上街也真就是閒逛罷了,整個開封城的物價,他的手頭都有一本詳細的明帳,毋須他再去操心。

    掌家的瓶兒,對於城內的柴、米、鹽、醋、醬、茶等生活用品的零售價格,瞭若指掌。

    當著皇商的黃景勝,他的手頭資料,就更多了,大周、南唐、後蜀、荊南乃至北漢的數萬種商品價格,都盡在掌握之中。

    不管是皇權時代,還是現代社會,包括炒股票在內,要想成為贏家,最重要的法寶,其實一直是超前的資訊。

    江南的米,荊北的茶,南唐的絲,後蜀的錦,行情瞬息萬變,掌握的資訊稍有差錯,就很可能吃大虧。

    在路上逛了一陣子,李中易有些口渴,就隨便找了個茶肆,坐到窗邊休息一會兒。

    “哎,聽說了沒有,開封府衙昨晚失火了……”

    “嘿嘿,你這都是老皇曆了,我可聽說了啊,燒死了不少軍卒……”

    “哼哼,我不說,你肯定不知道,燒的官兒都超過了這個數……”那人伸出一隻手,翻過去,倒過來,反復了四五次。

    李中易咽下嘴裡的瓜子,喝了口茶,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同時,不禁微微一笑。

    京師重地,政治性肯定會被放大,後世的帝都其實也一樣。

    朝中的權貴們,以及朝中發生的大事,其實和老百姓們相隔甚遠。

    但是,也正因其神秘性,和對百姓生活的絕對影響力,老百姓越不知道詳情,就越想打聽。

    在開封城中,尤其是在茶肆或是瓦酒肆之中,小道消息滿天飛,傳得特別開。

    當然了,消息在傳播過程中,難免會被人添油加醋,一傳十,十傳百,真實的資訊,早已不見了蹤影。

    “我就住在府衙的對面,今兒個天還沒亮的時候,我悄悄的從窗戶裡邊看出去,你們知道怎麼著了?”這人故意只說了半頭話,等著眾人發問,他才好繼續顯擺。

    “快說,快說……”

    “怎麼了?”

    “出啥子大事了?”

    “你快點說嘛,別賣關子,今兒個的茶錢,我請了。”

    直到茶錢有了著落,這人才故作神秘的說:“可不得了,我親眼所見,天使和一個穿紫袍的大官兒,騎著馬沖進了府衙。”他又停下了。

    “得叻,中午的酒飯錢,算我的。”

    “謝了,謝了,嘿嘿,你們猜怎麼著,那個穿紫袍的官兒,年輕得嚇死人,你們知道是誰麼?”他再次賣了個關子,可把眾人都急壞了。

    可是,這一次他失算了,有人笑著說:“啊哈,我知道了,府衙出了這麼大的事,朝廷多半會震怒,我想的話,那應該是新任李府君,提前接了任吧?”

    李中易一直暗中聽這些人聊天,到了最後,居然被這些人說穿了今天淩晨的真相,由此可見,街巷之中的傳言,也不盡是謠言。

    空穴來風,其來有自!

    事實上,不管是現在,還是現代社會,很多所謂的謠言,其實都隱含著真實的成分。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29 20:07
第346章 靠右

    越是臨近柴榮親征北伐的當口,李中易越覺得壓力山大,不敢稍有行差踏錯。

    如果在可能的世代交替之際,李中易失去了手上的權力,過個一年半載的,他就很可能變成趙老二的臣子。

    在兄弟和臣子之間,李中易有著十分清醒的認識,他和趙老二的關係,絕對沒有石守信和慕容延釗那麼鐵。

    可是,趙老二掌權不久,就借機會把他的所有拜兄弟,都趕回去養老。

    如果說,北宋可以完成其收復燕雲十六州的歷史使命,確保中原的安全,李中易到時候交出兵權,做個富家翁,安度餘生,倒也不算個事。

    只可惜,趙家天子一代不如一代,只修文德,極端敵視有真本事的武將,最終造成了從此無中國的悲劇。

    趙匡胤篡位其實也是裡應外合的產物,周臣之中,反趙的勢力其實不少。

    首當其衝的就是禁軍最大的頭目,韓通,其次是首相范質,還有周太祖郭威的親外甥李重進。

    當然了,李中易還有一個天然的盟友,新建萬騎軍都指揮使,國舅爺,符昭信。

    李中易從西北帶回來的三萬多匹戰馬,以及三千蕃騎兵,如今都掌握在符昭信的手上。

    按照符昭信私下裡透露資訊,因為西北地方每年都可以進供幾萬匹好馬,萬騎軍最終將擴編至三萬餘人。

    李中易帶回來的蕃騎兵,作為種子部隊和教官,負責訓練萬騎軍。這就給了他影響這一支大周朝最強大的激動力量的好機會。

    另外,李中易一手打造出來的精銳步軍——破虜軍。已經改編成了禁軍,就駐紮在開封城北門外。

    與此同時。由於柴榮非常欣賞李中易的練兵新方法,所以,破虜軍的老部下們,遍及各支禁軍之中。

    嚴格說起來,李中易雖然還不是一方節鎮,在大周的軍界之中的潛勢力,卻已經相當可觀。

    當然了,李中易自己也不敢保證,老破虜軍的每一個將領。最終都會聽從他的號令。

    李中易默默的聽了一陣大家的閒聊,後面的說法,大多都是沒影子的事,他也就沒了繼續聽下去的興趣。

    出了茶肆之後,李中易沿著長街一路轉過去,沿途的各個街口,都可以見到大隊巡軍的蹤影。

    李中易上街的目的之一,就是想看看,蔡章標對他下的令。是不是陽奉陰違?

    身為開封府的老大,李中易心裡很清楚,他手頭的實權很大,但是。肩上的責任也重。

    三個月的新官緩衝期一旦過去,只要治安出了大問題,或是火災造成巨大的人命傷亡。李中易首當其衝,肯定會被烏台的禦史們。大肆彈劾。

    李中易不是神仙,傷害案或命案。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他只能想辦法儘量控制,卻不可能完全杜絕。

    放火就不同了,李中易雖然不可能擋住所有火災,卻可以想辦法,不讓火災蔓延開來。

    說實話,街道兩旁連成片的木制房屋,根本就是火災的最好朋友。

    燒空好幾條街,燒死許多老百姓,即使柴榮不想追究,李中易這個父母官,也會被開封市民的口水給淹死。

    李中易已經轉了好幾條街,實地考察的情況,卻實在不容樂觀。

    街道兩側的小木樓,一棟緊挨著一棟,而且,李中易注意到,也許是為了防蛀,小木樓的柱子上,窗戶上,門板上面,大多抹了紅漆、桐油或石灰。

    這玩意一旦見了明火,被點燃,就是極佳的助燃材料,李中易看到這裡,也就基本明白了,難怪開封府在歷史上,有好幾次被燒空半座城的慘痛往事。

    最厲害的一次火災,險些把皇宮大內,燒成灰燼!

    行經舊曹門的時候,李中易發現,來來往往的牛車和行人,已經將城門口附近,堵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

    城裡的人和車想出去,城外的人和車想進來,大家互不相讓,結果自然就可想而知了。

    守門的十餘名官軍,被人和牛車分隔擠壓在了城門洞的兩側,即使有心維持秩序,也只能空喊,卻動彈不得。

    即使後邊的牛車想掉頭,喜歡紮堆看熱鬧的老百姓,卻是越聚越多,堵得水泄不通,寸步難行。

    如此混亂的局面,令李中易不由皺緊眉頭,隨即意識到,造成嚴重擁堵的原因,其實是緩慢的牛車到處亂竄,毫無規矩可言。

    李中易扭頭叫過李雲瀟,在他的耳旁小聲叮囑了幾句,李雲瀟聽完之後,咧嘴一笑,說:“爺,您就放心吧,區區小事,小的這就去辦。”

    “有賊人進屋偷東西了……”李雲瀟混入人群,突然扯起喉嚨,大喊了起來。

    起初,圍觀的百姓沒注意聽,可是,李中易的元隨從各個方向傳來的抓賊聲,立時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這是誰家的小娘子啊,被人調戲了呀……”

    “哎呀,不好,我家就娘子一人在店內……”

    “呀哈,我的店門還沒關呢……”

    看熱鬧的都是附近的街坊,有些人也就是圖個新鮮,看個熱鬧罷了,一旦家裡的錢財或是女人受到了威脅,哪裡還有繼續看熱鬧的心思?

    擁擠在附近的人潮,漸漸散去,李中易也在元隨們的護衛之下,靠近了城門洞。

    “這位大哥,你先將牛車轉個方向,退出來。”李中易抬手指著最末尾的一輛牛車,讓車夫掉頭。

    “這個……”車夫略微猶豫了一下,沒有馬上照辦。

    李雲瀟把眼一瞪,厲聲喝道:“別磨磨蹭蹭的,讓你掉頭,趕緊掉頭。”

    李中易雖然是一身便服,可是,衣料顯然不是普通草民有資格穿的,在他的四周,幾十名元隨,手撫刀柄,虎視眈眈的盯著車夫。

    看了這個架式,就算車夫是個傻子也知道,眼前的年輕人,他絕對惹不起!

    車夫乖乖的牽著牛鼻子,把送貨車掉了個頭,原路往回走。

    李中易是個老司機,他心裡自然很清楚,堵車並不可怕,就怕亂插隊,把道路全給堵死了,讓你無法動彈。

    所以,在李中易的吩咐之下,他身邊的元隨們,紛紛出動,開始疏導交通。

    “靠右,靠右,全體靠右,不許去左邊。”李雲瀟按照李中易的交待,揮舞著手裡的刀鞘,強迫商人的牛車,一律靠右行駛。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4-30 20:24
第347章 惹禍了!

    靠右?右是哪裡?所有的趕車人,帶著這種疑問,全都扭頭,眼巴巴的望著李中易。

    李中易見車夫們都傻傻的看著他,這才恍然大悟,敢情,除了他的身邊衛士或是手下的軍隊之外,老百姓們都沒有左和右的概念。

    沒辦法,李中易只得把元隨們組織起來,讓他們給車夫們沿途指路,這才逐漸疏通了道路。

    城內的交通順暢之後,李中易快步來到城門口,卻見八輛豪華馬車,分為了兩組,分為進城和出城兩個方向。

    也許是車速過快,有兩輛馬車撞到了一塊,其中一輛馬車的車廂,被撞得稀爛。

    李中易聽見嘈雜的叫駡聲,只是,礙著剛走進城門洞,眼前突然一黑,倒沒看清楚現場的情況。

    等李中易適應了城門洞內的黑暗,定神一看,兩個衣著華麗的女人,就站在車前,正死死盯著對方。

    兩群身穿奴僕服飾的下人,彼此拉拉扯扯,罵罵咧咧,有兩個下人甚至已經扭打在了一起。

    李中易走過去的時候,聽見身穿紅衣的女人,語氣很冷的說:“符茵茵,你總是這樣的莽9撞,趕路也不長點眼,我的車也是你有資格撞的麼?”

    “我的車是陛下賞的,你早就不順眼了,故意撞壞的。”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女子,也不是吃素的,張嘴就把柴榮抬出來說事。

    李雲瀟耳尖,他一聽兩個女人的對話,心知不妙。恐怕來頭都不小啊!

    “哼,你瞎說什麼。也不怕丟人。我過生日的時候,皇帝哥哥親手做的車。居然被你撞壞了,你賠得起麼?”紅衣女子越想越氣,抬手揮起手裡的馬鞭,照著淡紫裙女子抽了過去。

    眼看著馬鞭就要抽到紫裙女子的身上,誰料,從她的身旁突然有人伸出一隻手來,牢牢的抓住了馬鞭。

    紫裙女子得意的一笑,說:“柴二娘子,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李中易聽清楚對話之後,心頭立時浮上一種不詳的預兆,大麻煩來了!

    看樣子,紫裙女子恐怕是符貴妃的七妹,而紅衣女子則很有可能是柴榮唯一的親妹妹,柴守禮的么女,柴玉娘。

    兩個女人都是皇親,身份也都異常尊貴,誰都惹不起。

    李中易當即意識到。難怪城門被堵死了,守城的軍官沒敢發出警報。

    以前,李中易親眼見過兩位老首長的媳婦,在醫院裡邊吵架對峙。都要找院長來處理,可是院長哪敢露面啊,早就躲得沒了蹤影。

    李中易暗暗感慨不已。天下雖大,別人都可以躲。唯獨他這個父母官,卻不可能躲。也躲不掉。

    城門被堵了這麼長時間,皇城司的人肯定會稟報到柴榮那裡,李中易剛才已經在路口露了面,皇城司的人不可能認不出他的身份。

    沒辦法,李中易只得迎頭著頭皮上前,拱著手說:“兩位小娘子,帝都之城門,乃是防戍禁地,按照大周律,任何人不得堵塞,違者斬。”

    既然是嘴巴官司,李中易當仁不讓的先把大道理占住,就算是最終吵到了柴榮的跟前,李中易也不會輸理。

    由於李中易的突然出頭,兩個彼此看不順眼的貴女,也都沒有想到,他們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李中易的身上。

    “大膽,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敢在這裡鴰噪?”沒等兩個貴女發話,柴玉娘的一個下人,就挺身而出,指著李中易的鼻子破口大駡,“還不快點滾遠些?小心皮肉受苦。”

    李中易背著手,淡淡的問李雲瀟:“身為奴僕,卻當眾侮辱本官者,該當何罪?”

    李雲瀟原本很有些擔心,如今聽了李中易的問話,他心中的膽氣陡然強壯,故意大聲回答說:“按照大周刑統,當杖一百,徙極西之地。”

    “嗯,都楞著幹什麼?還不拿下?”李中易毫不遲疑的下達了抓捕的指令。

    李雲瀟得令之後,大手猛的一揮,立時從他的身後,沖出幾名久經殺陣的元隨,撲進柴玉娘的僕人隊伍之中,拳打腳踢的將口出惡語的那個男僕,給揪到了李中易的身前。

    “你……”從洛陽到開封,除了符茵茵之外,沒有任何人有膽子惹過柴玉娘,她不禁氣得渾身發顫,好半晌也只說出了一個字。

    “哈哈,惡奴就是該打,打得好,重重有賞。”符茵茵見李中易一來,就幫了腔,開心的不得了。

    聽了符茵茵的吩咐,符家的一個下人立即手捧著一大把銅錢,快步跑出人群,將錢扔到了李中易的身前,“呵呵,我家娘子賞你的,拿好了,夠你找兩個姐兒的了……”

    李雲瀟鼻子都快氣歪了,從蜀國到大周,還從沒人敢如此侮辱李中易。

    沒等李中易發話,李雲瀟一個健步就沖上前去,當胸揪住符家那個僕人的衣領,一陣拳打腳踢,揍得這小子,滿地找牙。

    “好大的膽子,都給我上,狠狠的打。”符家這邊的管家一向驕橫慣了,哪裡吃過這種虧,沒等符茵茵發話,就下令動手。

    符家的僕人開始往外沖,柴玉娘這邊的僕人們,見有機可趁,就想渾水摸魚,也紛紛沖向李中易這邊。

    李中易見了此情此景,非但沒有絲毫的慌亂,反而翹起嘴角,微微一笑:來得好,來得妙,不來還不答應呢。

    李雲瀟看見一大群人,混亂的沖過來,他不由冷冷一笑,包括他在內的所有元隨,哪一個又不是殺人如麻?

    和上過戰陣,有組織的鐵血軍人搏鬥,符、柴兩家的僕人,就算是再多幾倍,在李雲瀟的眼裡,也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

    “呀,好痛啊……”

    “唉呀,腳扭了……”

    “啊……我的牙……”

    李中易的元隨們也都知道輕重,沒有下狠手,三下五除二的,就把敢於造次的兩家僕人統統打倒在地上,綁了個結結實實。

    “好啊,你知道我是誰麼?”

    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別的什麼原因,醒過神來的符茵茵和柴玉娘,幾乎同時豎起纖纖玉指,異口同聲的斥責李中易。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5-1 19:55
第348章 禦狀

    李中易裝作沒聽見兩個貴女的清斥聲,他轉過身子,小聲囑咐了李雲瀟幾句。

    李雲瀟當即就把守門的小軍官叫到了李中易的跟前,那軍官戰戰兢兢的行禮說:“小人拜見府君。”

    李中易溫和的一笑,吩咐跪在面前的小軍官:“除了車夫之外,速將其餘的惡奴都押去府衙,好生看管起來。”

    “喏。”小軍官連頭沒敢抬,就招呼著他的手下軍卒,推推搡搡的將符、柴兩家的惡奴們,連拖帶拽的打算押走。

    “住手!”柴玉娘真心怒了,圓睜雙目,眼神冰冷的死死盯著李中易。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她柴玉娘的僕人,哪怕有天大的罪過,也只能由她本人來親自責罰。

    小軍官不知所措的看著李中易,卻沒敢去瞅臉色冰冷似鐵的柴玉娘和符茵茵,這兩小娘子,都是他絕對惹不起的貴人。

    基於多年把守帝都城門的經驗,小軍官只看一眼車廂的徽紋,就知道,誰是中等門戶卻硬裝作是豪門,誰又是真正的貴人。

    可是,據李雲瀟拿出來的信物證實,眼前這個負手而立的年輕人,竟是他的頂頭上司,開封府衙之主官。

    縣官不如現管,兩位彼此鬥氣的尊貴小娘子,就算是再厲害。也不可能隨時隨地要了小軍官的命。

    然而,新任府君卻連嘴皮都不用動。只需要使個眼色,就可以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兩害相權。取其輕!

    天塌下來,自有高個子頂著!

    經過瞬間的利害計算,小軍官當即打定主意,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唯一的選擇,只能聽憑新任府君的吩咐。

    李中易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多話,多說多錯,他呶了呶嘴唇。淡淡的說:“去忙你的公務吧。”

    小軍官不是笨蛋,他一聽此話,當即意識到,既然是新任府君交代下來的公務,他這個執行者即使有責任,也輕得很。

    “都楞著幹什麼?全都給我帶走。”小軍官起身之後,就領著他的手下們,將被抓的惡奴們,拖拽著押去府衙。

    “你。你混蛋,他們都是我的人。”柴玉娘怒不可遏的沖到李中易的跟前,伸出春蔥似的右臂,惡狠狠的抓向他的臉頰。

    李中易可以裝傻。卻不可能和柴榮的親妹子動手,那樣做,將來打嘴巴官司的時候。他就算有理,也肯定會變成無理。

    好男不和女鬥。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柴玉娘見李中易轉過身子。撒開兩腿,眨個眼的工夫,已經走出去老遠。她差點沒把肺給氣炸了,不管不顧的扯著裙子,直接就追了下去。

    符茵茵原本也很生氣,可是,當她看見柴玉娘氣喘吁吁的狼狽樣子,不禁樂得花枝亂顫,捧腹大笑不已。

    這符茵茵笑夠了之後,忽然拉下臉,冷冷的吩咐被放回來的車夫:“楞著幹什麼,還不趕緊駕車追上去?”

    “混蛋,你給我站住。”

    柴玉娘畢竟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女子,哪裡追得上腳力已經很好的李中易呢,結果,她被越甩越遠,眼看著就要追不上了。

    李中易的腳力豈是柴玉娘一個弱女中豪傑可比的?他拐過彎後,放慢了腳步,直接走進一家酒肆,隨手塞給酒博士一些賞錢,飄飄然的從酒肆後門,擺脫了柴玉娘的追蹤。

    李中易走出胡同後,扭頭一看,卻見李雲瀟領著幾個元隨,正一臉賊笑的緊跟在他的身後。

    “呵呵,我還以為你們也跟丟了呢。”李中易滿意的拍了拍李雲瀟的肩膀。

    李雲瀟咧嘴一笑,說:“爺,在山地之中,小的們都可以追著去殺狼,何況是城裡的平地呢?”

    主僕二人開心的笑過之後,李雲瀟忽然歎了口氣,說:“爺,以小人之見,咱們恐怕有大麻煩了啊。”

    李中易微微一笑,反問李雲瀟:“什麼大麻煩?罷官,還是抄家?”

    李雲瀟把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似的,歎了口氣說:“爺,陛下是明君,這麼嚴重倒不至於。您常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小的就擔心,女人的心眼子窄。”

    “嘿嘿,你家公子爺我,又不是尋常草民。既然我敢得罪她們,就不怕她們撒潑耍賴,有啥可怕的?”李中易心裡很清楚,柴榮就算是再寵么妹,也有個度。

    李中易雖然沒入樞密院,卻也是響噹噹的朝廷二品重臣,負責京師治安和民政的開封知府。

    柴玉娘如果不是那麼傻的話,她在打聽清楚李中易的真實身份之後,也必須掂量掂量,繼續胡鬧的後果。

    李中易處理堵車的時候,多長了個心眼,元隨們連小手指都沒碰兩位貴女一下。

    而且,李中易下令抓的是兩家的惡僕,而不僅僅是某一家的下人,這就給他自己留下了很大的迴旋空間。

    回到開封府衙之後,李中易換上官服,利用隨時隨地可以面君的特權,騎馬來見柴榮。

    此時的御花園涼亭之中,柴榮正被柴玉娘扯著衣袖,鬧得心煩意亂。

    如果,僅僅是柴玉娘也就罷了,符茵茵卻也眼淚汪汪的站在一旁,委屈的眼神活像她的大姊,符皇后。

    柴榮能夠順利的登基,除了他自己有真本事之外,還要特別感謝兩個女人。

    一是他的親姑母,柴香娘,傾盡家財幫助郭威謀官的髮妻。另一個則是符茵茵的大姊姊,屢屢勸解柴榮心中怒火的宣懿皇后,大符氏。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英明如柴榮者,在面對親妹妹和么姨妹的時候,也不禁頭疼的要命。

    柴玉娘當街追趕李中易的糗事,柴榮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內情,他一手創辦的皇城司內,可不是空架子。

    就在柴榮左右為難的時候,內侍忽然來報,權知開封府事李某有要事求見。

    來得正好!

    柴榮精神猛的一振,他不動聲色的瞥了眼身前的兩個女人,心中不由暗暗好笑。

    這兩個傻妮子,至今連正主兒姓什名誰都沒搞清楚,實在不像話!

    嘿嘿,正主兒主動上門,這下子有好看的了!

    柴榮想定之後,毫不猶豫的吩咐內侍,“把李無咎領到這裡來,朕有話問他。”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5-1 19:56
第349章 官司

    李中易走近涼亭,卻見柴榮的身邊,站了一紅一紫,兩個女子。他定神一看,可不就是符茵茵和柴玉娘麼?

    嘿嘿,這兩個小娘子,倒是十分精通告狀之道啊!

    李中易心裡有數,他主要是回府衙換官服,又在宮門口等候宣召,耽誤了不少的時間。

    柴玉娘是柴榮的親妹子,對於皇權沒有任何威脅,柴榮出於對親身父親柴守禮沒辦法當太上皇的遺憾,愛屋及烏,對她也就格外的寵愛。

    當今,魏王符彥卿,乃是山東(太行山以東)大軍閥,手頭頗有些軍事實力。他一共有七個女兒,長女大符氏,起初是嫁給大將軍李守貞的兒子李崇訓。

    李守貞謀反失敗,被族滅後,由郭威做主,把大符氏嫁給了柴榮。

    大符氏,知書達禮,個性謙和,善解人意,深得柴榮的信賴和喜愛。只可惜,好人不長命,柴榮剛當皇帝不久,大符氏就病死了,是為宣懿符皇后。

    大符氏崩殂之後,柴榮出於對她的感情,以及籠絡住符家勢力的現實⌒,w♀ww.需要,接著又娶了符家的次女,這就是符金環,當今的符貴妃。

    符貴妃沒有出嫁之前,符茵茵這個么妹,幾乎是她一手帶大的。姊妹倆的感情,那是好得沒話說。

    柴玉娘和符茵茵都是正兒八經的皇親。身份異常尊崇的貴女,她們出入宮中。自然比李中易這個男性外官,要容易得多。

    李中易故意放慢腳步,想給他自己留下思索對策的時間,可是,柴榮隔著老遠,已經看見他了。

    “無咎,快點過來,朕這裡恰好有上等的龍團好茶。”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柴榮也不例外!

    剛才,在文德殿內,因為增加軍費的問題,柴榮眼睜睜的看著,宰相和樞使們意見截然不同,彼此之間扯了半天皮,他也被拖得身心俱疲。

    李中易只得硬著頭皮,快步走到柴榮的跟前,還沒來得及行禮。就聽柴玉娘和符茵茵異口同聲的喝道,“原來是你?”

    柴榮心中大樂,差點笑破了肚子,渾身上下一陣舒坦。異常有趣的望著李中易。

    李中易充耳不聞,故意過濾掉了兩個女人的雜音,恭恭敬敬的沖著柴榮行了禮。朗聲道:“臣開國逍遙郡公、太子少保、權知開封府事李中易,拜見陛下。”

    柴榮裝模作樣的擺了擺手。和藹的說:“無咎啊,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我君臣之間,毋須如此多禮。”

    李中易心想,你啥時候說過這種話,我怎麼沒聽說過?再說了,我若真的不拘俗禮了,嘿嘿,那是壽星公上吊,嫌自己活得不耐煩了!

    “什麼?你就是李中易?”符茵茵張大小嘴,抬手指著李中易,驚得說不出話來。

    柴玉娘狠狠的盯了幾眼李中易,側臉斜睨著符茵茵,冷冷的說:“么娘子,你莫不是看上了人家吧?”

    “哼,懶得理你。”符茵茵氣得俏臉通紅,礙著柴榮就在邊上,不太好意思當眾吵鬧。

    柴榮原本沒把妹妹的瘋話,當作一回事,可是,等他仔細一回味,嘿嘿,李中易好象還沒娶正妻呐!

    “李中易,你好大的膽子?皇帝哥哥賜給我的人,你要打就打,想抓就抓,你的眼裡還有沒有皇帝哥哥?”柴玉娘不愧是告刁狀的高手,小嘴一歪,就給李中易扣了個藐視君上的大帽子。

    李中易偷眼看了看袖手旁觀的柴榮,他心想,指望老柴同志出面緩頰,看來已經不太可能了。

    “哦?敢問您是……”李中易故意上下打量了一番柴玉娘,揣著明白裝糊塗,有些口吃的問她。

    柴榮眼睜睜的看著,李中易睜眼說瞎話,裝聾作啞,他的心中不由一陣大樂,也暗暗佩服李中易的膽量。

    說實話,柴玉娘在開封城內,胡作非為的光榮事蹟,幾乎每隔幾天就會被皇城司的人,報告到柴榮的案頭。

    這還是皇城司的人,心有顧慮,否則,柴榮每天都可以看見柴玉娘驕橫任性的劣跡。

    “你……”柴玉娘做夢也沒有料到,到了柴榮的面前,李中易居然還敢如此囂張,她氣得差點咬碎了滿嘴的銀牙。

    “回陛下,臣今日巡視城中,發現有暴徒公然搶佔舊曹門,堵死內外交通。此事非同小可,萬一有敵軍突然來襲,後患無窮。因職責所在,臣當即下令,拿下暴徒,以確保京師的安全。”

    李中易發覺柴榮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趕緊躬身,把來龍去脈簡略的描述一遍。

    早知內情的柴榮,心裡很有數,他的親妹妹和妻妹,為了互相別苗頭,確實鬧得異常過分。

    李中易的說法,處處在理,柴榮卻也不打算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他。

    “么娘子,李無咎說的可是實情?”柴榮明知道柴玉娘不可能承認,卻故意把發言權,遞到了她的手上。

    “皇兄,小妹出城的時候,車速確實有點快。不過,符家小娘子的車也很快,還佔據了大半個城門。”柴玉娘倒是挺光棍的,毫不顧忌的向柴榮直承其過,可是,話鋒一轉,卻把矛頭對準了李中易,“他,明知道我的身份,卻膽大包天的抓了您賞給我的下人。”

    李中易暗暗點頭,這個柴玉娘,不愧是個告刁狀的高手,九句真話之中,只夾雜了一句假話,卻是上綱上線的陷阱。

    “李無咎,這是真的麼?”柴榮笑眯眯的望著李中易。輕描淡寫的發問。

    李中易十分熟悉柴榮的習慣,老柴同志笑的時候。絕對是在打壞主意。

    “回陛下,臣真的不知道那些暴徒是您賞的。”李中易先站穩腳跟。再深入解釋說,“城門附近的百姓或是軍卒,均可為證。”

    “哦,這麼說來,你竟然沒認出我家么娘子的車駕徽記?”柴榮裝作很好奇的刁難李中易。

    李中易故意苦著臉說:“回陛下,城門洞內,光線異常暗淡,又是人多嘴雜,微臣確實不曾看清。不過。就算是看清楚了,微臣職責所在,也必須當機立斷,強力恢復城門的秩序,不敢絲毫有負皇恩。”

    如果說,柴玉娘的告刁狀,是東扯西拉,蠻不講理。那麼,李中易擺出的則是冠冕堂皇的食君之俸。替君消災的忠臣姿態。

    咳,和女人講道理,有可能成功麼?

    柴玉娘雖然身份尊貴,卻決定不了李中易的生死榮辱。只要老柴同志才有這個資格。

    李中易搬出來的大道理,不管誰當皇帝,聽著都會覺得窩心。城門一旦被奸人掌握。導致失守,那個後果。當皇帝的沒人不清楚。

    “皇兄,他肯定看見了。卻故意撒謊。”柴玉娘也不是笨蛋,如果不能坐實了李中易的故意衝撞之罪,今天這個刁狀,她就算是白告了。

    “七娘子,你說呢?”柴榮撇開有些失態的柴玉娘,扭頭詢問一直默不作聲的符茵茵。

    符茵茵的妙目微微一轉,忽然歎了口,盈盈下拜,嬌聲說:“陛下,奴家不該在車被撞了後,硬要和玉娘子理論清楚,以至於堵塞了城門,犯了大過,請陛下您狠狠的責罰。”

    李中易眯起兩眼,暗中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符茵茵,卻見她,比某個叫亦菲的大明星,還要清純許多,楚楚動人已極。

    符貴妃固然長得花容月貌,可是,她的這位七妹妹,卻是清麗脫俗,直如墜落凡塵的仙子。

    嗯,符家的七娘子,絕非等閒之輩呐!

    僅憑符茵茵剛才說的這番話,李中易心裡已經明白,符家的這位七娘子,雖然胸大,卻絕不是沒腦子的花瓶。

    和李中易這個被迫上陣的倒楣蛋比起來,顯然,柴玉娘才是符茵茵的真正敵人!

    所以,符茵茵明著向柴榮認了錯,實際上,卻不動聲色的把柴玉娘給推到了蠻橫無理,還要死纏爛打的潑婦行列之中。

    你說這種女人,厲害不厲害?

    由此可見,符彥卿的七個女兒之中,連續出了三位皇后,這絕非偶然!

    “皇兄,小妹也不該得理不饒人,硬要七娘子賠償損失。”

    令李中易沒有想到的是,柴玉娘的反應也是極快,她大大方方的向柴榮襝衽行禮,滿是自責的說:“皇兄,小妹身為皇族中的一員,理應以大局為重,不該胡攪蠻纏,險些壞了大事。嗯,就罰我打手心吧,皇兄,您千萬重重的打哦。”

    娘的,還真是出了妖蛾子啊!

    幸好,李中易的自製力很強,忍住了擦拭眼球的衝動!

    由於近在咫尺的緣故,李中易也看清楚了柴玉娘的容貌,好傢伙,這位皇妹,只比費媚娘略微遜色一點點而已,也就是青澀與成熟之間的細微差別罷了。

    柴榮瞥了眼十分乖覺,一直默不吭聲的李中易,他心想,李無咎同時抓了兩邊的僕人,等的恐怕就是這一刻的翻身機會吧?

    “李無咎,你是父母官,你倒是說說看,該怎麼懲處這兩個罪人啊?”柴榮的八卦之心陡然變得異常旺盛,故意揪住李中易不放。

    李中易察覺到兩道清澈而又凜冽的目光,死死的盯在他的身上,他不禁暗暗叫苦,很想罵娘。

    眼看著已經快要置身事外了,柴榮卻橫插一杠子,又把李中易拖了出來,變成了風暴的中心。

    李中易覺得異常晦氣,人算不如天算,設局再精妙,總會遇見新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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