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40735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49
第30章 要的就是這效果

    「快,快接懿旨。」在林大山的招呼之下,眾人手忙腳亂地跪滿了一地。

    門簾開處,只見,黃清昂首挺胸地邁步進來,面南北背站穩之後,沖人群裡的李中易微微一笑,明知故問:「李中易何在?」

    「臣李中易在。」李中易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既然黃清笑得出來,應該不是壞事。

    「……賞錢一千貫……」黃清抑揚頓挫地念完懿旨後,在場的眾人全都楞住了。

    一千貫,可真是一筆鉅款,頂得上在場很多人,好幾年的薪俸。

    要知道,這年頭,一個美貌動人的妙齡歌妓,也不過區區五十貫錢而已。

    費貴妃搞出這麼大的陣仗,又是大宦官親傳,只有傻子才會相信,這裡邊僅僅是賞錢的問題。

    李中易謝恩之後,剛站起身,就聽黃清笑著說:「貴妃娘娘說了,昨晚睡得很香,多虧了李司醫。」

    哇,黃清此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雞,一個個張大了嘴巴,傻傻地望著李中易。

    好傢伙,貴妃娘娘賞的面子,簡直太大了,這口諭比懿旨,更加震撼人心。

    說白了,費貴妃這就是殺雞硬要用牛刀,賞的是李中易一個人,被打臉的卻是尚藥局內的全體同僚。

    黃清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既然是幫李中易做面子,索性做個全套,這才可能落個整人情。

    「抬上來吧。」隨著黃清一聲令下,四個膀闊腰圓,五大三粗的宦官,抬著一隻披紅掛彩的紫檀木箱,走進屋裡。

    別說是一千貫銅錢,就算是一千張紙,都沉得很,難怪需要四個人來抬。

    「李司醫,陛下賞你的馬車就在宮門外吧?如果不方便的話,雜家就讓人替你送過去了。」黃清令人目不暇接地又加了一碼,震撼一個接著一個砸到眾人的頭上。

    陛下啥時候賞了馬車給李中易?我們怎麼不知道呢?室內的眾人浮想聯翩。

    李中易想了想,這麼多錢,他一個人肯定搬不動,只得謝過了黃清的援手。

    黃清辦完差事,帶著李中易的賞錢走了。

    尚藥局的這些人一個個面面相覷,他們看了看林大山,又瞅了瞅李中易,最終把幸災樂禍的目光都投到了,不知道死活的田大滿身上。

    田大滿驚得面無血色,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貴妃娘娘竟然會如此的器重李中易,一出手就是這麼大一筆鉅款。

    「李……李……司醫……」田大滿很想道歉,可是,話堵在嘴邊,始終吐不出來。

    李中易淡淡地一笑,說:「田侍禦,你的心意我已經知道了,大可不必多想,咱們畢竟是一間屋子裡辦公事的同僚啊。」

    這話說得漂亮極了,一時間,眾人對於李中易的印象好了很多。

    自古以來,人情味濃厚的人,大家樂意親近,人緣自然就會好。

    眨個眼的工夫,李中易的處境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原本背地裡說壞話的,全都圍攏到他的身旁。

    這個指點值守訣竅,那個補充宮內的禁忌,大家打成一片火熱,唯獨把剛才出言不遜的田大滿給晾在了一旁。

    說笑了好一陣子,林大山發了話,眾人這才各自散去。

    官場的等級畢竟森嚴,楊明光是從六品上的侍御醫,擁有自己單獨的公事房。李中易這個正八品下的司醫,卻只能和同級的五個司醫,一起擠在大公事廳內辦公。

    由於李中易明顯正受寵,他的專用座位十分順利的就安排妥當,不偏不倚,不前不後,夏不曬烈日,冬不吹寒風,剛好合適。

    等李中易安頓下來,楊明光把他找到自己的公事房內,笑著說:「按照朝廷的規矩,既然你做了司醫,達和兄就不可能再回任侍御醫。」

    李中易點點頭,這就和上輩子首長醫療圈裡的回避制度,大致相仿,他自然可以理解。

    「你我既然在一處輪值,如果嫌外面吵鬧,隨時隨地可以到我這裡來討論醫術,彼此之間也好有個照應。」楊明光話說得很圓潤,照顧李中易的意思卻很明顯。

    對於同僚的好意,李中易從上輩子開始,就一直抱以善意。

    當然了,一碼歸一碼。假如同僚敢於在背後捅刀子,李中易一定會毫不遲疑地反捅回去,而且捅得更深更狠。

    楊明光詳細地解釋一些宮裡的特殊規矩,李中易用心的一一記在心頭,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在上輩子就已經十分明瞭。

    大約一個時辰左右,費貴妃那邊來人傳話,把李中易叫去了鳳儀殿。

    等李中易走後,林大山專門把楊明光找了去,劈頭就問:「怎麼樣?」

    楊明光皺緊眉頭,說:「看不透,實在是看不透。」

    林大山凝神細想了一會,意味深長的說:「高新河畢竟樹大根深,靠山又特別硬。」

    楊明光歎了口氣,說:「誰說不是呢?要不然,姓高的也不至於在這尚藥局裡橫行霸道這麼些年。」

    「唉,咱們這些伺候過先帝的老臣子,越來越少了。」林大山有些落寞地長籲短歎。

    幾乎在同一時刻,尚藥局內的另一處公事房內,也聚集了一些人。

    李中易趕到鳳儀殿內,聽宮女們詳細描述了一番花蕊夫人的最新病情,他略微改了下外敷的藥方,減了幾味猛藥。

    臨近晌午,孟昶下朝歸來,發覺心愛女人的病情繼續好轉。那些紅腫得嚇死人的小「痘痘」,不僅停止了蔓延,也明顯沒以前那麼恐怖。

    孟昶心裡一高興,信口賜了李中易一桌子豐盛的宴席。李中易早餓了,他也沒客氣,坐在偏殿的飯桌前,狼吞虎嚥,風捲殘雲,把一旁伺候著的小宮女給看傻了眼。

    填飽了肚子,李中易手裡捧著茶盞,心想,宮裡的禦廚也不過如此,青爽誘人的白菘(白菜),居然給煮得稀爛,令人難以下嚥。

    沒辦法,皇帝賞的宴席,蔬菜居然就這麼一道,各種炙肉倒是有十幾碟。

    見識過所謂的禦宴之後,李中易不由大為感慨,皇帝的所謂至高無上的享受,也不過如此!

    午膳後,靜極思動的費貴妃死活鬧著要出去遊玩,孟昶勸了好久,最終拗不過她,只能妥協。

    皇帝和貴妃出宮遊玩,絕非小事,首先要通知金吾衛的禁軍出動,封鎖警戒沿途的各個街坊。

    然後,吃的,用的,玩的,一應俱齊,當然了,身邊自然少不了,負責看病的醫官。

    李中易很榮幸的沒有被孟昶忘在腦後,被叫去跟著隨時聽用,他那輛御賜的馬車也被黃清給安排進了龐大的隊伍之中。

    劉佐魚被貶去守先帝陵後,黃清因為獻參,推薦李中易之功,被孟昶任命為檢校內給事兼掖廷令。

    「內給事」是內侍省的頂級大太監之一,黃清的頭銜加了「檢校」二字,也就是先代理著,看今後的表現再轉正的意思。

    掖庭局的實權大得驚人,幾乎管了大半個**的事務,包括宮女們的升遷降調,宮內的詔獄和冷宮,以及各種後妃們的各種雜務。

    也就是說,黃清如今成了皇宮裡屈指可數的實權派,炙手可熱的大太監。

    黃清這傢伙非常勢利,趨炎附勢,夠眼看人低。不過,凡是對他有大用的人,他都會十分用心的巴結。

    於是,秦得貴被安排到了李中易的車轅上,隨時隨地的照應著,以免出差錯。

    「叔爺,咱們這是要去龍泉山,貴妃娘娘最喜歡吃著炙肉賞花……」秦得貴依然話很多,沒等李中易問話,他就已經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給說了。

    李中易一直笑而不語,點頭鼓勵秦得貴多說話,越多越好。

    「叔爺,咱們這一去龍泉山,至少是三天。」秦得貴其實一點不傻,他知道李中易想聽什麼,介紹的重點也主要放在各種安排上面。

    李中易撩起車簾,探頭出去,卻見整個隊伍旌旗招展,威風凜凜,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

    史書記載,南唐的後主李煜,也非常喜歡帶著**的妃嬪們,到處遊山玩水,並且留下了不少的好詞。

    亡國之君,各有悲劇,不過相同點卻驚人的相似,都是不務正業。

    李煜的文學造詣相當高,詞賦水準極佳;孟昶對於鑒寶,很有道行,這兩個傢伙都是當之無愧的藝術家。

    只可惜,讓藝術家坐上了皇帝的寶座,悲劇性的結局正上演:國破山河在,老婆歸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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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走了兩個多時辰,抵達龍泉山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

    上邊傳令下來,就地紮營,晚膳吃炙肉。

    秦得貴招呼著剛分到手下的幾個小宦官,一邊紮營,一邊去領晚膳的用具和食材。

    李中易背著手,看著眾人來來往往,忙碌不停,他心想,孟昶確實非常會享受生活。

    在這夏秋之際的山間,迎著席席晚風,痛飲美酒,吃著炙肉,快何如哉?

    有秦得貴主動張羅著,李中易也沒啥事,背著手在營地附近閒逛。

    忽然,李中易發現了一棵茱萸樹,他走近一看,敢情是素有越椒之稱的:食茱萸。

    上輩子,某點文學網上的很多女生作品,都提到用茱萸代替辣椒。實際上,這裡邊有個很大的誤區,並不是所有的茱萸都可以代替辣椒。

    茱萸分為山茱萸,吳茱萸,食茱萸和草茱萸,其中能夠當作辣椒替代物的是食茱萸。

    李中易知道,這個時代,蜀國人把食茱萸,稱作是「艾子」,一般只是當作一種香料或是藥材。

    野生的食茱萸非常不容易得到,李中易平生最愛吃辣,他忙不迭地走過去,掏出袖中的帕子裹在手上,然後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采了一些食茱萸的果實。

    等李中易捧著食茱萸回轉的時候,秦得貴已經安排好宿營事宜,他見李中易官袍上面堆滿了紅色的異果,不由好奇地問:「叔爺,這是什麼?」

    李中易微微一笑,解釋說:「這是艾子,也叫越椒,你讓人把這些好東西洗乾淨了,等會吃炙肉的時候,叔爺我給你露兩手絕活,保你滿意。」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50
第31章 燒烤

    秦得貴趕緊招手叫來兩個小宦官,囑咐他們一定要清洗乾淨,不能有絲毫的泥土。

    打發了小宦官之後,秦得貴笑嘻嘻地說:「叔爺,您隨小的這邊來,看看小的給您準備了什麼好東西?」

    「好,我倒要看看,你準備了什麼好東西?」李中易含笑跟著秦得貴回營帳,他知道秦得貴特意想討他的歡心,這種時候沒必要掃人家的興。

    不管秦得貴是出於什麼目的,善意總是善意,李中易並不是秦得貴的直接上司,自然要給他幾分面子。

    秦得貴撩起門簾,李中易邁步走進營帳,借著夕陽的余暉,李中易發覺,帳內正中的位置,擺了一整套精緻異常的茶具。

    「叔爺,小的雖然不識字,卻知道您是個大有學問的讀書人,就大著膽子自作主張,替您張羅了一套茶器。」秦得貴話說得很謙虛,眉眼間卻透出幾分自得。

    雖然李中易對這個時代喝茶需要加很多料的搞法很不適應,但這並不影響他接受秦得貴的一番好意,他笑著說:「得貴,讓你費心了。」

    秦得貴聽見李中易喚他的小名,臉上的笑意越發抑制不住地綻開,他哈著腰說:「伺候好叔爺您,是小人應盡的本分,當不起您的誇獎。」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得貴,你做得很好,我很喜歡。回頭啊,等黃公得閒了,你一定把他請過來喝茶。」

    這話裡的意思,豐富之極,非常容易令人產生遐思。

    秦得貴笑得越發燦爛,哈低了腰,噓寒問暖,惟恐服務不周到,不仔細。

    與人方便,才有可能與己方便。動動嘴,惠而不費的事情,李中易從來不介意多做。

    上輩子,在李中易的經歷中,一些非常有才華的高人,因為人緣很差,終因眾口爍金,倒在了更上層樓的前夜。

    性格決定命運!

    李中易記得很清楚,老院長即將退休之際,他的得票遠遠超過最大的競爭對手好幾倍。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比那人的技術水準,就算是高明一些,也十分有限。

    最終,上級的點頭,病人的滿意,下面的良好人緣,這三者共同形成合力,把李中易推上了接班的位置。

    如果不是倒楣的遇上了車禍,李中易現在已經是享受副部級待遇的正廳級院長。

    不管是幹部職工們的工資獎金,還出國培訓(旅遊),或是吃飯簽單,都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兒。

    所謂的當官要當副,不過是一些渴望當上一把手,卻競爭失敗的副職們,私下裡說的酸話罷了,根本不值一提!

    讓李中易沒想到的是,秦得貴除了有一張巧嘴之外,煮茶的手藝,居然十分了得,如同行雲流水一般,令人咋舌。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看樣子,要想在宮裡當個好太監,也不容易啊!

    泉水煮開之後,秦得貴抓起一把蔥薑等物,李中易見勢不妙,趕緊擺手說:「我不喜歡加這些東西,就喝清茶好了。」

    秦得貴有些驚訝,不過,他以為這只是李中易的怪癖,倒也沒太在意。

    李中易喝了口沒添加任何東西的峨眉雪芽,不由暗暗點頭,這個時代純天然沒有污染的泉水,泡的茶就是甘甜可口。

    茶過數盞,小宦官進來通報:「秦爺,炙肉用的器具,都領齊了。」

    秦得貴問那小宦官:「都是銀霜炭吧?如果是黑炭,那炙肉的味道可就差遠了。」

    那小宦官笑嘻嘻地說:「托秦爺您老的福,發東西的小劉子一看到小的去了,馬上給了上好的銀霜炭。他還說,不夠用的話,儘管去拿。」

    秦得貴得意地一笑,說:「小劉子那傢伙倒有幾分眼力介。」

    小宦官嘻嘻一笑,說:「小劉子以前老是短斤少兩,克扣好東西。這一次,托秦爺的福氣,小的也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把。」

    「嘎嘎,好日子還在後頭呢。」秦得貴得意的有些忘形,李中易卻只當沒看見,埋頭細細品茶。

    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很多禍事只為強出頭!

    知之為不知,難得糊塗,這是李中易上輩子就深深懂得的至理名言。

    當李中易走出營帳時,從山上一直到山下,點上了無數堆篝火,連綿不絕,場面異常壯觀。

    誘人的羊肉香,刺激性很強的孜然香,隨著山間的微風,飄入鼻內,令人很有食欲。

    秦得貴發覺李中易有些好奇四處打量,就笑著解釋說:「貴妃娘娘喜歡熱鬧,陛下以前喜歡清靜,現在也喜歡上了熱鬧。」

    這話裡隱藏的訊息異常豐富,李中易只是點點頭,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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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中易坐到篝火堆前,他先前採摘的食茱萸,也已經按照要求,除了少數留種之外,其餘的都磨成了粉末。

    說句丟臉的話,李家雖然是官宦人家,可是,李中易這個庶長子,卻極少有機會吃上炙肉。

    李中易的印象裡,炙肉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

    正因為如此,李中易頗有些好奇,這個時代的炙肉,究竟是怎麼個做法?

    廚師正在篝火上忙碌著大家的晚膳,李中易經過仔細的觀察,他發現炙肉其實就是將切得很薄的羊肉,串在竹簽上烤。

    小宦官們圍著篝火坐成一團,李中易因為秦得貴的特殊禮遇,他的面前,擺了一張小案幾,幾上是一副碗筷,還有幾個白瓷碟子。

    碟子裡,孜然、胡椒、花椒、青蔥以及略微有些泛黃的鹽粒,這些後世燒烤的佐料,大致齊備。

    不大的工夫,小宦官從廚師的手上接過肉碟,輕輕地擺到李中易面前的食案上。

    李中易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烤得酥黃的羊肉片,沾了一些佐料,扔進嘴裡。

    經過仔細的品嘗之後,李中易發覺,廚師的手藝雖然不錯,但是,由於燒烤的時候,佐料並沒有一起拌進去,味道始終差了好幾口氣。

    而且,對於李中易這種喜歡吃辣的人的來說,胡椒和花椒雖然辛香,辣勁可就差得遠了。

    秦得貴發現,李中易只要夾起炙肉,必定去沾那種他叫不出名字的粉末。

    見李中易吃得香甜,秦得貴忍不住湊過去涎著臉說:「叔爺,這叫啥名?」視線在茱萸的碟內打了個轉。

    李中易含笑介紹說:「這叫茱萸,你如果不怕辣的話,倒可以嘗一嘗。」

    秦得貴夾起一塊烤好的羊肉,沾了茱萸塞進嘴裡,還沒嚼上兩口,就辣得滿面通紅,趕緊吐了出來。

    李中易搖搖頭,這還僅僅是相當於辣椒的茱萸,如果是後世貴州的朝天椒,秦得貴恐怕會成為中國第一個被辣死的太監吧?

    宮中禦制的「女兒紅」,被秦得貴說得很精貴,異常難得。實際上,喝慣了53度五星茅臺的李中易,對於這種和孝感米酒差不多的低度酒,並不感冒。

    酒不行,烤肉也一般般,李中易的食欲大幅度下降。

    秦得貴發覺李中易放下了筷子,趕忙問道:「叔爺,炙肉不好吃?」

    李中易看了眼四周,發覺大家都在各自烤肉或是吃肉,沒人關注他們這邊,就招手把秦得貴叫到身旁。

    「你去把廚師找來,就說我有獨門手藝,可以教給他。」李中易的話說得很婉轉,秦得貴卻知道,這位叔爺肯定沒吃好。

    廚師誠惶誠恐地站到李中易的面前,心裡異常忐忑。這位秦得貴的叔爺,雖然只是小小的司醫,卻是現任內給事兼掖庭令黃清的兄弟。

    黃清的護短和蔫壞,在宮裡那是出了名的厲害。而且,得罪了黃清的嚴重後果,宮裡的宮女、宦官和雜役們,幾乎無人不知。

    李中易見廚師嚇得臉色發白,就含笑安撫說:「不好怕。我是有點小事想找你幫忙。」

    「只要是小人辦得到的,您儘管吩咐。」廚師發覺李中易的態度溫和,懸著的那顆心,終於放回到肚內。

    「你附耳過來,我告訴你,應該這麼烤肉……」李中易把廚師叫到身旁,小聲囑咐了兩遍,直到廚師領會了他的意圖,這才作罷。

    等廚師離開後,李中易看著他的背影,不由暗暗一歎,如果不是在這萬惡的等級森嚴的後蜀國,假如他不是官身,那麼,他就有膽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捋起袖子,搞個自助式燒烤。

    只可惜,在這個君子遠苞廚的年代,李中易在大庭廣眾之下,親自動手烤肉。只要這個消息傳開去,他必定會遭到士大夫們的口誅筆伐,名聲也會臭不可聞。

    為了以後的悠閒幸福生活,李中易即使忍出內傷,也還得忍住。

    在李中易的注視下,那廚師提起菜刀,將一大塊羊脂肪,切得很薄,然後,找來一口燒水的大鍋,架到篝火上。

    等大鍋燒辣之後,廚師將羊脂肪一股腦的倒進鍋裡,開始煉油。

    李中易一邊看,一邊點頭,不愧是宮中的御用廚師,刀功確實不錯,領悟力也不差。

    廚師按照李中易的指點,找來幾塊長磚頭,壘出現代燒烤爐的雛形,將銀霜炭倒進去,引燃。

    接著,廚師將一根根已經切好的羊肉,串到竹簽子上,架到白瓷的筷架之上。

    因為沒有刷佐料的專用毛刷,那廚師急中生智,索性將一塊白帕子裹在手上,就用手抹。

    李中易看了後,連連點頭,孺子可教也!

    抹佐料,翻面,抹羊油,再翻面,再抹佐料,翻面……

    很快,按照李中易要求做出來的新式烤肉,擺到了李中易的面前。

    在廚師忐忑的目光之下,李中易拿起筷子,夾起一筷子「正宗」烤肉串,放進嘴裡。

    烤肉剛入口,李中易就發覺,除了辣味和鹽味略微差了一些之外,和現代的烤肉,沒多大的差別。

    一口烤肉,一口「女兒紅」米酒,李中易終於吃上了來到這後蜀國,最滿意的一頓晚餐。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50
第32章 「損友」成都侯

    不大的工夫,面前碟子裡的烤肉被李中易吃了個精光大吉。廚師本不敢吃這種怪怪的炙肉,後來,他見李中易吃得實在是香甜,忍不住偷嘗了一塊。

    哇,這一嘗可不得了,廚師差點把舌頭都咽下肚內。廚師做夢也沒有料到,這普天之下,居然有如此美味的炙肉,居然還是他親手烤出來的,心中不禁一陣狂喜。

    俗話說得好,一招鮮吃遍天。只要能夠保守住秘密,廚師的後半生還需要發愁麼?

    在場的小宦官們,全都是機靈鬼,手裡的筷子紛紛伸出……

    「好吃,美味……真好吃……」驚歎之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羊肉雖好,畢竟油水頗大,吃多了肯定會膩味。

    就著現成的新鮮蘑菇和白菘,李中易安排廚師,用燒開水的鍋,煮了一大鍋羊肉餺飥雜燴湯餅(羊肉刀削麵)。

    結果,在場的小宦官們,一個個吃得肚子溜圓,還捨不得撂筷子。

    「吃什麼呢?這麼香?」就在眾人大快朵頤之際,一個身穿白色儒衫的年輕人,晃晃悠悠的出現在了篝火旁邊。

    「你誰呀……」秦得貴喝了點酒,腦子發暈,張嘴就想罵娘。

    「呃……」幸好秦得貴沒喝高,待看清楚來人的相貌,立時嚇出一身冷汗,趕緊趴跪到地上,重重地磕著響頭,「奴秦得貴,拜見侯爺。」

    「少他娘的囉嗦,趕緊的,取碗筷來,爺倒要嘗一嘗,你們吃的是啥好東西?」白儒衫年輕人抬腿就是一腳,踢在秦得貴的屁股上。

    趁秦得貴過來取碗筷的機會,李中易小聲問他:「這是哪位侯爺?」

    秦得貴偷眼看了看身後,這才刻意壓低聲音回答說:「是陛下的四弟,名仁毅,封的是成都侯。」

    李中易大為驚訝,不管是五代還是十國時期,一般來說,侯爵的正式名頭都是開國縣侯。

    沒想到,這孟昶的四弟,不僅封了侯,而且還是以成都為名。

    成都府乃是蜀國的都城,第一首府,成都縣又是成都府轄下的第一縣。

    由此可見,孟仁毅在孟昶心目中的地位,絕對不同尋常。

    秦得貴盛了一碗雜燴餺飥湯餅,雙手捧到孟仁毅的面前,孟仁毅不顧身邊近侍的反對,伸出筷子,夾起一片白菘,扔進了嘴裡。

    「娘的,味道不錯,真不錯……」孟仁毅從沒有見過這種吃法,他不由胃口大開,筷子飛舞不停,幾下就把碗裡的內容吃了個精光,連湯汁都喝了個底兒掉。

    「娘的,你們這幫狗東西,居然背著爺偷偷地吃好東西,」孟仁毅邊吃邊罵,壓根就沒有半分當今禦弟的尊貴風範,「等爺吃飽了,一定讓皇兄把你們都宰了喂狗。」

    一時間,在場的小宦官們,一個個都嚇得面無人色,惶恐之極。

    上輩子,李中易曾經結交過一個和孟仁毅一樣不拘小節的二代貴公子。那人看似粗俗不堪,做的事也很不符合常理,但是,一旦你和他的脾氣對了路子,可以兩肋插刀的幫你。

    李中易仿佛沒看見孟仁毅在場,依然坐在食案前,不慌不忙地吃著菜,喝著酒,自斟自飲,自娛自樂,格外的悠閒自在。

    孟仁毅走到食案前,抓過酒壺,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幹。

    「你不認識爺?」孟仁毅隨手扔了手裡的酒壺,俯首湊到李中易的面前,十分詫異地發出疑問。

    李中易笑道:「別那麼俗氣,好不好?來,先幹掉一壺酒,你再告訴我,你是誰。」抬手指著身旁的空位置,示意孟仁毅坐下。

    孟仁毅的眼珠子迅速地轉了轉,忽然拍手大笑,「好,爺就陪你先幹一壺。」

    李中易隨手拿起一隻酒壺,重重地頓在孟仁毅的面前,豪爽地笑道:「喝!」

    還沒等孟仁毅反應過來,李中易已經抓起另一隻酒壺,掀開壺蓋,大口大口地將酒液咽下肚內。

    「爽快!」孟仁毅不怒反喜,一陣狂笑之後,學著李中易的樣子,眨個眼的工夫,又幹掉了一壺酒。

    「咣,咣……」兩個人先後扔掉酒壺,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

    「李中易。」

    「孟仁毅。」

    扔酒壺的動作竟然如此的相似,兩人不禁相視一笑,彼此看對方,竟然沒有絲毫的隔閡。

    「嘿嘿,你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毛都沒長齊吧?」孟仁毅不懷好意地斜睨著李中易。

    李中易輕聲一笑,說:「鄙人專治各種毛不齊,具不舉,舉不堅。」

    「哈哈,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孟仁毅含笑拍了拍李中易的肩膀,戲謔地問他,「你舉得堅麼?」

    「嘿嘿,一夜五次,沒得跑。」李中易嘻嘻哈哈地跑嘴跑火車,孟仁毅卻越發歡喜,連聲高稱,「拿酒來,拿酒來……」

    酒壺越扔越多,李中易象沒事人一樣,孟仁毅的臉色卻越來越紅,活象一隻蒸熟的大蝦。

    「且慢,可不能光有酒,卻沒好菜。」李中易擔心把孟仁毅灌倒了,故意想岔開他的注意力。

    「什麼好菜?」孟仁毅的酒量也確實驚人,八壺「女兒紅」下肚,舌頭沒打卷,身子沒亂晃,頭腦還很清醒。

    李中易也不理他,招手喚來剛才那位廚師,笑著說:「剛才熬出來的羊油還有不少吧?」得到廚師肯定的答覆後,李中易耐心地又教了四道菜和一個湯品。清炒白菘(加薑末),韭菜炒雞蛋,羊肝爆萵苣,茭白(茭筍)燴羊肉片,蘑菇野菌羊肉湯。

    孟仁毅一聲不吭,仔細傾聽李中易讀那廚師講解菜品的具體做法,聽著聽著,他的兩眼越瞪越大,越睜越圓。

    那廚師的手腳確實非常麻溜,三下五除二,不過一刻鐘左右,四菜一湯就端上了食案。

    「好,好,好,好極了!」孟仁毅一邊吃菜,一邊含糊不清地大加誇讚,「回頭讓我家的廚子好好地學一學,娘的,那傢伙太笨了。」

    酒足飯飽之後,孟仁毅鑽進李中易的帳蓬,與喝著清茶的李中易,天南地北的侃大山。

    上輩子,李中易給老首長看病的時候,經常要陪著聊天,聽聽革命老故事,說說「不堪」的現實社會現象。

    時間一長,李中易不僅知道了很多不為外人所知的歷史內幕,也跟著老首長們練出了一身極強的「侃功」。

    孟、李二人,可謂是侃逢對手,吹遇良友,又都是超級吃貨,自然而然,聊得那叫一個熱絡。

    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時候,一夜沒睡的孟仁毅,已經把李中易看作是最懂他的「損友」。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孟仁毅完全把孟昶這個親哥哥忘到了腦後,賴在李中易的身旁,玩得樂不思歸。

    李中易始終認為,這個時代的古人,其實並不笨,孟仁毅就非常聰明,很多事情一點就透。

    和他這個另類相比,孟仁毅最大的欠缺,不過是累積了上千年的見識而已。

    啟程回成都的這天早上,孟仁毅趴在馬車內厚厚的錦襦上,呼呼大睡。

    李中易則倚窗而坐,欣賞著沿途的田園風光,秦得貴騎馬跟在窗外,隨時隨地聽候他的召喚。

    對於李中易沒花多大功夫,就成了孟仁毅的「摯友」,秦得貴佩服得一塌糊塗,心悅誠服。

    馬車進城後,孟仁毅突然掀被起身,囑咐過近侍去向孟昶告病之後,就硬拉著李中易去了他的侯府。

    到了地方之後,李中易下車一看,好傢伙,一座氣勢恢宏,金碧輝煌的侯府,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見李中易站在門口打量著他的府第,孟仁毅笑眯眯地說:「和皇兄不同,我這人胸無大志,嘗遍天下美食,搗騰一些稀有的珍寶,收藏一批美女,嗯,手裡再有那麼一點點小權,也就心滿意足嘍。」

    李中易頻頻點頭,孟仁毅的確是個絕頂的聰明人,對於他這種皇親國戚來說,政治野心其實是他最大的敵人。

    作為孟昶最疼愛的弟弟,孟仁毅只要懂得藏拙,不到處伸手撈權,小日子肯定會過得比誰都滋潤。

    歷史上,乾隆帝的弟弟,親王弘晝,就是個出了名的荒唐王爺。弘晝最出名的荒唐事,莫過於,居然在王府裡親自主持他自己的喪事。

    實際上,從對皇權的威脅來看,弘晝的行為越荒唐,其身家性命才越安全。

    對於弘晝,李中易不過是看的歷史,眼前這位孟仁毅,卻是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一入侯門深似海,這一點,的確不假。

    李中易進了侯府後,又登上一輛府內的馬車,足足走了一刻鐘,才抵達孟仁毅的住處,悠遊軒。

    剛進軒門,孟仁毅就叫來貼身的大丫環,吩咐說:「去庫裡拿幾匹好料子,叫裁縫娘子們打起精神來,趕緊的,幫我這個弟弟,裁幾件便裝。

    「喏。」大丫環嘴上答應著,腳下卻沒挪動地方,向後招招手叫來另一個長相甜美的丫環,把事情交代她去處理。

    李中易心想,孟仁毅身邊的大丫環,居然有如此大的權力,可想而知,這個丫頭必定是孟仁毅心腹中的心腹,親信中的嫡系。

    兩個人在山上的時候,光顧著說話了,個人的衛生工作也放到了一邊。

    如今,孟仁毅回到了府中,索性拉著李中易去了他專門修建的浴房。

    李中易走進去一看,儘管他早已見多識廣,但也不禁大吃了一驚。

    這哪裡是什麼浴房啊,簡直就是一座異常精美的土耳其浴池:室內不僅有蒸汽桑拿房,還有溫水的淋浴,噴水獸頭上鑲嵌著奇珍異寶的大理石熱水池……

    幾個身披輕紗的標緻侍女,整齊地站成一排,見他們進來,趕緊跪拜行禮,「奴婢們拜見主人,奴婢們拜見貴客。」

    整齊劃一,優美協調的動作,一看就知道,這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婢女。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51
第33章 奢華桑拿

    在女婢們的伺候下,李中易身上的衣衫被換下,就著溫水洗了個舒舒服服的頭,然後一位漂亮的女婢捧來一件雪白的浴巾,輕柔地裹住他的下半身,領他走到超大型熱水池旁邊。

    孟仁毅已經泡在了水中,他斜靠在池沿上,懷裡摟著一個身材窈窕,只披了一層薄紗的美婢。

    那美婢剝好葡萄肉,一顆一顆的喂進孟仁毅嘴裡,她那纖纖一握住的小腰肢時不時地扭動幾下,紅唇裡偶爾溢出幾聲令人心跳加速的浪叫。

    李中易是過來人,他豈能不知道,孟仁毅那雙罪惡的魔爪,正在水下幹什麼勾當?

    咳,這場面,也太過刺激,太過香*豔了吧?

    發覺懷中的美婢忽然把腦袋藏進了他的懷中,孟仁毅扭頭看見李中易已經來到池邊,就笑著招呼他說:「泡得真舒服,快點進來享受享受。」

    李中易剛坐到孟仁毅的身旁,一對身披薄紗,香氣四溢的美婢,輕柔地下水,從兩側依偎進他的懷中,一人霸佔了李中易的一條腿。

    嗯哼,這小日子過得,未免也太腐敗了一些吧?

    管他呢,李中易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下等急色鬼,既來之則安之嘛!

    李中易的兩手,只是輕輕地搭在兩個美婢的腰間,並沒有亂摸亂摳。

    甜美的葡萄肉,被一個美婢塞進李中易的嘴裡,另一名美婢則手捧著漿色純白的杏酪,不時地喂他一口。

    李中易舒服得渾身直冒爽氣,他心想,還需要努力啊,這麼滋潤的小日子,不知道何時才能變成日常的消遣?

    當兩個美婢齊心協力,替李中易搓澡的時候,「兄弟你自便,為兄去也。」孟仁毅忽然站起身子,橫抱著嬌羞欲滴的美婢,大踏步走出浴池。

    不用問,面對此情此景,就算是傻瓜也知道,孟仁毅這是去幹嘛!

    李中易心裡很明白,孟仁毅連這種私密之事,都沒避開他,可見確實拿他當「好損友」看待。

    李中易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吩咐身後的美婢,再加把勁,搓得更重一些。

    說句實話,李中易也是久未碰「肉味」的大男人,要說不心動,那是假話。

    只是,孟仁毅沒把他看外,他李中易也應該謹守為友之道,不奪別人之所愛。

    為免尷尬,李中易故意在熱水裡泡了很久,當他覺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起身走向更衣室。

    進了更衣室內,李中易卻見好幾套嶄新的袍衫,端端正正地被一群美婢捧在手裡。

    李中易換好衣衫後,發現新做出來的衣衫,出人意料的合身。

    這侯府裡邊,不僅能人輩出,而且服務的標準,絕對遠超後世的所謂五星級大酒店。

    李中易走進湖心亭的時候,孟仁毅已經在座,他笑著說:「滋味如何?」

    「等貴妃娘娘的病體痊癒之後,我需要去青城山待一段時間。」李中易知道孟仁毅問的是那兩個美婢的滋味如何。

    雖然,李中易說得很含蓄,孟仁毅不愧是聰明人,一下子聽懂了,他笑著說:「那就是說必須要戒一段閨房之樂嘍。」

    「煉丹之道,重在心誠。」李中易並不拘束,很隨意地坐到孟仁毅的對面。

    「唉,偌大個侯府,除了我這個主人之外,其餘的都是奴僕婢女。」孟仁毅忽然輕聲一歎,「你有空的時候,必須常來陪我。」

    李中易從孟仁毅的臉上,看到了無盡的落寞,他心裡也很同情孟仁毅。

    雖然貴為侯爺,錦衣玉食,但是,孟仁毅其實很孤獨。

    一般的草民老百姓,估計孟仁毅也看不上眼。至於,王公大臣們,孟仁毅為了避開皇兄孟昶的疑心,又不敢走得太近。

    高不成,低不就,荒唐事做多了,心裡也難免會膩味。

    李中易的身份倒是剛剛好,八品芝麻官,不招人忌憚。

    因為同情孟仁毅,李中易就想幫他找個解悶的娛樂項目。想過來,思過去,李中易覺得,也許麻將可以幫著孟仁毅混過難熬的閑日子。

    李中易把想法這麼一說,孟仁毅果然有興趣,他馬上召來府裡養著的十幾個玉石匠,又找出好幾塊罕見的絕品「和闐青白玉」。

    等工匠們準備好雕刻工具,李中易根據記憶,開始教他們雕刻麻將,製作骰子。

    由於並不是什麼複雜的雕刻圖案,又是四張同樣的一組,玉石匠們很快就上了手。

    工匠們按照雕刻出的第一張樣品,照著葫蘆畫瓢,只用了一個時辰,就宣告完工。

    麻將製作完成後,李中易花了一個多時辰,經過反復的講解,總算是讓孟仁毅以及被拉來湊角的美婢們,大致掌握了打現代中部麻將的各種遊戲規則。

    眾人分四方落座之後,一時間,湖心亭內傳出陣陣清脆悅耳的麻將聲。

    「吃……」

    「碰……」

    「杠……哈哈,杠上開花,爺胡了!」

    眾人玩得熱火朝天,興致很濃,其樂無窮。

    本是牌場高手的李中易,注意到孟仁毅身邊的大丫環翠柳,明明已經聽了牌,卻居然點了炮,反而給孟仁毅胡了。

    嗯,這個美妞真的是個人精,聰明得令人感到害怕!

    幾圈牌局下來,李中易看看天色已經不早,就笑著對孟仁毅說:「小弟自從家裡出事後,還未曾經回過家,而且,家母至今還住在館驛之中……」

    孟仁毅也知道李中易說的是實情,就笑著點頭,放他離開去辦正事。

    送李中易出門的時候,孟仁毅有些意味深長地說:「你先回去,得空的時候,我自會親自登門拜訪。」

    告辭離開後,李中易坐上御賜的馬車,吩咐車夫出城。

    路上,李中易長了個心眼,在集市上又叫了兩輛馬車,然後直奔館驛。

    薛姨娘聽說要回家了,心情很複雜,既高興家裡逃過一劫,又擔憂被曹氏欺壓。

    李中易看出薛姨娘的憂慮,笑著安撫說:「阿娘,兒子如今已是官身,既有貴妃娘娘賞的錢,又有陛下賜的宅子,您要是在家裡住不習慣,兒子就去找阿爺,咱們乾脆搬到自己家裡去住。」

    薛姨娘見李中易如此給她撐腰,不禁眉開眼笑,連連擺手說:「我都習慣了,別讓你阿爺為難。」

    李中易聽薛姨娘這麼說,心裡就更明白了,他的親娘對親爹,還是很有感情的。

    好在東西不多,不大的工夫句收拾妥當,母子倆各自帶著婢女,登車回家。

    李中易很少出門,馬車進城後,他竟然不知道回家的路,究竟怎麼走。

    幸好是瓶兒很機靈,告訴車夫,他們家在城南八鄉坊。

    車夫憨憨地一笑,說:「只要告訴我坊名,我就一定找得到。」

    過了坊門來到家門口,李中易率先下車,卻見大門緊閉,門前連燈籠都沒點。

    沒等李中易吩咐,瓶兒主動上前叫門,門上的銅環拍得山響。

    過了好一會,門內才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來了,來了……」

    大門開處,瓶兒眼尖,一眼就認出這開門的男僕,是李家的老僕,李五。

    「大郎君回來。」瓶兒急忙閃到大門一側,把正門讓給了後面的李中易。

    「哎喲,大郎君,您終於平安回來了,可急死老奴了!」李五一見了李中易,立即趴下行禮,

    李中易心裡清楚,這李五是李家的世僕,他爹是李家以前的老管家。

    以前,李五雖然沒有對李中易特別的好,但也沒有跟著曹氏故意整他。

    客觀的說,李五這種較為中立的態度,放在曹氏主掌家務,大權獨攬的背景下,已經非常難得。

    「起來吧,父親還好麼?可在家中?」李中易親手扶起李五,溫和地問他家中的近況。

    「唉,別提了,阿郎最近這幾天,經常悶在書房裡,飯也吃不香,」李五忽然打住話頭,「大郎君,快裡邊請,阿郎在書房裡。」

    李中易看了眼李五,他心裡明白,以他此前在家中的懦弱表現,又沒有穿官服,李五肯定以為和他說多了,也是白說,乾脆不說。

    反正家中也沒啥大事,李中易按下心中的疑問,走回到第二輛馬車邊,把薛姨娘請下了馬車。

    薛姨娘站到李家大門口,左看右看,上瞅下瞧,邊看邊歎氣,顯然感慨頗多。

    「阿娘,咱們回家了。」李中易在前面開路,喜兒扶著薛姨娘緩步跟上,瓶兒則招呼著車夫把馬車趕進院內。

    芍藥低垂著腦袋,默默地綴在眾人的末尾,仿佛走在懸崖絕壁的邊緣,惟恐走錯半步路,就會掉下萬丈深淵。

    書房門外,已經接到李五通稟的李達和,背手立在階上,含笑望著大兒子和小妾一步步走近。

    「孩兒見過阿爺。」

    「賤妾薛氏拜見家主。」

    「呵呵,都起來吧。」李達和笑著沖李中易招手,把他叫到身旁,拉著他的手,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我家珍哥兒長大了。」

    臺階下的薛姨娘,眼裡含著熱淚,卻捨不得擦,硬挺著瞪大兩眼。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家的男人,對她的兒子,如此的慈愛。

    「你也受累了,先回房歇著吧。」就在薛姨娘以為李達和不會搭理的時候,李達和忽然扭頭,態度溫和的看著她,「你替我生了個好兒子。」

    「和郎……」薛姨娘瞪圓了眼珠子,驚喜交加,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在心裡默默的念叨著李達和以前疼愛她時,特許的昵稱。

    李達和把李中易拉進書房,笑著說:「你去龍泉山的這幾天,楊兄專程登門道喜。你當上司醫的事,我已經聽楊兄說了,好,很好,太好了。」

    李中易知道李達和想問什麼,就挑能夠說的,不厭其煩地一一作了解說。

    李達和頻頻點頭,聽到險處,不由暗暗握緊拳頭。及至,聽到陛下賜官職和宅子,貴妃賞銅錢的大喜事,他禁不住笑出了聲。

    末了,李達和滿意地望著李中易,笑道:「珍哥兒,我李家以後全靠你了。」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52
第34章 惡親上門

    李中易聽明白了李達和的暗示:他這個李家的長子,在家族面臨滅頂之災的時候,居然力挽狂瀾,拯救家族於水深火熱之中,將來,李家的當家人,非他莫屬。

    和後世以小家庭過日子為主的生活不同,這個時代的人,都非常注重家族的觀念。

    家主,或是族長,在整個族裡,權威非常重,甚至有權私設刑堂,斷然處置族內的不肖子孫。

    說實話,李中易對於家主或是族長,並不感冒。不管誰當族長,只要不嚴重損害到他的利益,他都無可無不可。

    「阿爺,府門前怎麼連燈籠都沒點?」李中易不好意思說家裡太冷清,怕李達和面子上不好看,就拐了個彎子探問究竟。

    「唉,你母親損失了千畝上好的水田,萬分心疼,」李達和頓了頓,接著又說,「她一氣之下,硬是帶著你二弟離開家門……」

    雖然李達和語焉不詳,李中易卻不須多想,很容易就可以推斷出事情的原委。

    曹氏被李中易算計著失了大票的錢財,這麼大一筆財富被吸走,以曹氏貪婪無度的個性,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結果,曹氏故意找李達和鬧事,然後一氣之下,索性帶著李中昊翹家出走。

    而且,曹氏肯定把錢都帶走了,不然的話,李家就算是再窮,也不至於連大門口都點不起燈籠。

    李中易心想,曹氏啊,你如果有點骨氣的話,乾脆永遠都別回來哦!

    念頭還沒動完,李中易忽然聽見府門前傳來喧鬧之聲,動靜越鬧越大。

    李達和霍地站起身,剛要朝門外發問,就見李五氣喘吁吁地從外面跑過來,說:「稟阿郎,府門前來了許多曹家的人,吆三喝四的駡街,小人從門縫裡看見他們手裡拿著棍棒,就沒敢開門。」

    李達和立時就明白,一定是曹氏的哥哥,曹猛帶著人打上了門。

    曹家雖是萬州的名門豪族,不過,近些年來,在朝中有官職的,也不過是曹氏的親哥哥曹猛罷了。

    曹猛現為成都府治下的蜀縣縣尉,這是個從八品下的官職,比李中易如今所任的司醫,還要低兩級。

    「為父去看看。」李達和走出去幾步,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扭頭卻見李中易默默地跟了上來。

    李達和張了張嘴,本想阻止李中易跟他出去,轉念一想,他如今尚未恢復官職,萬一曹猛那個莽夫動了粗,他很可能要吃大虧。

    「那曹猛畢竟是你的長輩,等一會見面,即使他的話,不太好聽,你也別和他計較。」李達和小聲叮囑李中易,讓他別衝動。

    李中易表面上點了頭,心裡卻打定主意,到時候只要情況不對,他就會讓車夫把御賜的馬車堵到門口去,任由曹猛隨便打砸。

    嘿嘿,姓曹的,你小子自求多福吧,可千萬別落到老子滴手上哦?

    在那個懦弱的「李中易」的記憶裡,曹氏嫁進家門不久,他這個才三歲的庶長子,曾經被曹猛推下魚塘,差點淹死。

    老皮囊夾帶的舊怨,結合如今曹氏對他母子的虐待和欺淩,李中易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輕易地放過主動送上門的曹猛。

    李達和父子趕到府門前的時候,大門被人從外面砸得咣咣直響,叫駡聲,喧鬧聲不絕於耳。

    「開門。」李達和搖頭歎息著,吩咐打開李家的大門。

    李五剛剛卸下門栓,「嗵。」一聲巨響,大門被人從門外撞開,一大群人跟著一個大腹便便的青袍官員,一擁而入,硬是闖進了李家。

    李達和忍住怒氣,拱手說:「內兄,好久沒見,別來無恙否?」他沒有直呼曹猛其名,而是選了關係更近一些的內兄,還是想給曹家留一些面子。

    「什麼有恙無恙的?少來這一套。老子今天來,是專門為我那苦命的二娘子討公道的,」曹猛說話時,臉上的橫肉,抖動得十分厲害,「廢話少說,還我家二娘子的良田,則罷了。如若不然,我曹猛認得你,手裡的傢伙事,可沒長眼睛。」

    「內兄,你何出此言?」李達和驚訝地問曹猛。

    「嘿嘿,姓李的,別人可能不清楚你們父子搞的什麼鬼名堂,我曹猛能不知道這裡頭的貓膩?」曹猛指著李達和的鼻子,破口大駡。

    這時,站在李達和身旁的李中易,瞥見瓶兒站在不遠處,沖他深深地點點頭。

    李中易暗贊瓶兒會辦事,既然她已經通知到了車夫,那麼剩下的事,就看曹猛如何盡情的表演了。

    「曹兄,如果不獻上的那千畝良田,曹氏和我們全家……」

    曹猛根本沒打算讓李達和把話說完,就粗暴的打斷,「少扯那些有的沒的,既然是你寫的信,那老子只找你。」

    李中易看得非常清楚,這曹猛擺明瞭是想訛詐李家,根本就不想給李達和解釋的機會。

    那千畝良田,是李中易提議,李達和寫信給曹氏,讓她舍財救命。

    李達和臉紅脖子粗,氣得渾身直顫,卻依然惦記著和曹氏的夫妻之情,沒有說出休妻二字。

    曹猛得勢不饒人,手裡晃動著李達和寫給曹氏的信,蠻橫的逼迫李達和,交出那千畝良田。

    李中易故意沒上前出頭,讓李達和多受一些曹家的刺激,未嘗不是好事一樁。

    曹家的下人們,揮舞著手裡的棍棒,跟著曹猛一起吆喝,陣勢鬧得很大。

    「曹猛,你說該怎麼辦?」李達和被逼急了,把內兄改成了曹猛。

    在這個年月,直呼平輩親戚的名字,屬於非常無禮的舉動。

    曹猛嘿嘿冷笑幾聲,說:「你們李家在城外不是有一大片祖田麼?拿那個來抵帳吧。」

    李達和怒道:「那是我李家宗族所共的祖產,我哪有權利變賣?」

    「那我就管不著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曹猛忽然提高聲調,「別想賴帳,否則,必定拿了你去見官。」

    此話一出口,別說李中易,就連李達和也聽懂了。敢情,曹家以為李達和丟了官,再無出頭之日,成心想欺負李家。

    李中易沒想過出頭的事,只有李達和徹底死了心,他們家才會徹底安靜。

    發覺瓶兒沖他呶嘴,李中易不動聲色扭頭看向身後,只見車夫已經趕著御賜的馬車,緩緩地駛來。

    時機到了,李中易毫不遲疑地挺身而出,厲聲吼道:「你們這幫狗東西,強闖官宅,欲圖搶劫,難道不怕王法?」

    「官宅?搶劫?王法?」曹猛得了李中易的「提醒」,立時惡向膽邊生,他朝著地下吐了口濃痰,「小的們,給爺狠狠的砸。」

    曹家的惡奴們,揮舞著棍棒一擁而上,李中易搶先一步,眼疾手快的拉住已經氣糊塗的李達和,把他扯到了一旁。

    「轟,咣,啪……」曹家人的棍棒之下,李家立時雞飛狗跳,烏煙瘴氣。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身穿戎裝的武官,領著一群巡邏的武侯(員警),從坊外沖進李家。

    那武官見宅子裡亂成一團,他當即厲聲喝道:「住手!哪裡來的惡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強闖官宅,想造反麼?」

    伴隨著這一聲怒吼,曹家的惡奴們,被造反二字給嚇住了,紛紛停下打砸,目光都投向他們的主人曹猛。

    李中易看得仔細,來的軍官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好兄弟,金吾衛副隊正黃景勝。

    通俗點說,黃景勝的職權範圍,相當於李家所在轄區「派出所」的代所長。

    「這位兄弟,本官是蜀縣縣尉曹猛,和這家人是親戚,有些債務上的瓜葛需要清理。」曹猛見來了官面上的人,黃景勝的品級也比他低一些,就拱手著解釋說,「純粹是家務事。」

    「家務事?少給老子胡扯,老子活了這麼大的,還沒見過拿著棍棒鬧家務的,你們肯定是想造反。」黃景勝肯定是站在李家這一邊的,所以字字句句不離造反二字,管他娘的,大帽子先扣住再說。

    黃景勝一邊扣帽子,一邊游目四顧,最終從人群之中,找到李中易的所在。

    見李中易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主動站出來的意思,黃景勝也就放了心。

    別人可能不清楚,黃景勝絕對知道李中易有多厲害,既然李中易不想出頭,必然有其充足的理由。

    「咳,區區副隊正,也敢亂給本官的扣罪名,莫非是收了李家的黑錢?」曹猛有峙無恐的反擊,讓李中易察覺到一絲不祥的預兆。

    果然,沒等黃景勝說話,已經有人撥開包圍李家的一眾武侯,快步走進院內。

    「黃隊正,這裡沒你什麼事了,去街上巡邏吧。」

    黃景勝看清楚來人,下意識地問那人:「王街使,您怎麼來了?」

    「本官帶兵巡邏至此,發現這裡有很多人,就過來看看。」那王街使慢條斯理地說,「黃副隊正,此地的事由本官親自處置,你且巡邏去吧。」

    「王街使,這裡乃是下官的轄地,下官既已帶兵接案,卻無功而返,怎麼向上峰交待?」黃景勝委婉的拒絕了王街使的一番「好意」。

    李中易也看明白了,敢情這王街使恰好是黃景勝的頂頭上司,金吾衛右街使,其地位相當於後世的公安分局局長。

    嗯哼,連這個王街使一次性都解決了,倒也不錯,免得留下後患。

    王街使怒極反笑,他渾身一陣亂抖,抬手指著黃景勝的鼻子,厲聲喝道:「本官命你趕緊走人,否則的話,軍法從事。」

    黃景勝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李中易吃虧呢,他不僅沒走,反而大踏步走到李中易的身前,手握刀柄,將他護在了身後。

    「來人,都給本官拿下。」王街使終於爆發了,不管不顧地要下毒手。

    眼看著局面,一步步滑向最壞的狀況,這時,守在門口的眾兵丁,如同潮水一般,突然向兩邊分開。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只見一位身穿錦袍的佳公子,背著手,一步三晃,吊兒郎當地從門外踱了進來,大模大樣的傲立於門前。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52
第35章 倒楣催的

    那位公子打開摺扇,輕輕地扇了兩下涼風,笑眯眯地望著李中易,說:「我說兄弟,你不在場,哥哥我可是輸慘了啊。」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技藝不精,怪得了誰?」

    他心想,孟仁毅來得到真是巧,不過這樣也好,御賜的馬車被毀,終究于名聲有礙。

    那王街使狠命地揉了揉雙眼,定神一看,冷汗立即就淌下脊背,他忙不迭地雙膝跪地,重重地叩了幾個響頭,畢恭畢敬地說:「下官王德彪,參見侯爺。」

    孟仁毅連眼皮子都沒夾一下王德彪,他收起摺扇,朝李達和拱了拱手,客氣地問候說:「伯父安好。」

    李達和身為老資格的御醫,怎麼可能不認識成都侯孟仁毅呢,他心裡一陣慌亂,手忙腳亂地連連擺手說:「侯爺,使不得,使不得,您折煞老朽了。」

    孟仁毅抬手拍了拍李中易的肩膀,笑道:「伯父有所不知,我與中易兄弟一見投緣,比親兄弟還要親。」

    王德彪聽了這話,整個身子立時癱軟到了地上,差點沒給嚇昏過去。

    我的個老天,要是早知道是這樣,誰敢來淌這麼深的渾水?

    「侯爺,老朽……」李達和的口齒很不靈活,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阿爺,貴客登門,還是請到正廳敘話吧?」李中易不可能眼看著老父受窘,只得主動站出來打圓場。

    「什麼貴客,兄弟你的家,難道不是我的家?」孟仁毅自始至終,都沒拿正眼去看王德彪,一直把他當作是空氣。

    早就見機跪下的曹猛,已經嚇得魂不附體,肝膽欲裂。他做夢都沒有想到,一向愚蠢笨拙的李家庶子,不僅和成都侯稱兄道弟,更熟到了完全不拘禮的地步。

    「蒼天呀,菩薩啊……」曹猛暗暗在心中哀嚎,「救救我吧。」

    對於跪滿了一地的眾人,孟仁毅全都當作了不存在的擺設,在李中易父子的陪同下,他邁步向前,直奔正廳而去。

    眼看著孟仁毅即將離去,王德彪突然渾身打了個寒戰,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機靈勁,突然大聲說:「稟報右金吾衛孟大將軍,下官已經擒下賊首曹猛,請您發落。」

    右金吾衛?孟大將軍?李中易恍然大悟,敢情,孟仁毅不僅是成都侯,還是主管著京城治安的右金吾衛的一把手。

    視線碰撞在了一起,孟仁毅和李中易不由會心的笑了,兩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塊:這個王德彪總算是開了竅,沒有笨到要死的地步。

    李中易看得出來,孟仁毅之所以故意晾著王德彪,就是在等他主動倒戈,從最致命的地方一口咬死曹猛。

    「哦,賊首在哪裡?」孟仁毅停下腳步,扭頭問趴在地上的王德彪。

    王德彪毫不遲疑地把手指向了曹猛,咬牙切齒地說:「就是他。」

    儘管曹猛身上穿著官服,但是,王德彪故意省略掉了曹猛是現任蜀縣縣尉的身份。

    王德彪記得很清楚,上次有個職位不小的官兒惹怒了成都侯,結果被整得死去活來,家破人亡,妻女都成了**的名*妓。

    面對如此兇殘,又是頂頭上司的孟仁毅,王德彪只恨無法脫身,卻再也顧不得曹猛的死活。

    孟仁毅因為來得晚,並不太清楚現場的實際狀況,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利用身份的絕對優勢,逼迫某些人鬧內訌。

    現在好了,有了王德彪主動提供的口食,即使孟仁毅一言不發,李中易也絕對不可能吃半點虧。

    「既是賊首,你應該知道怎麼辦吧?」孟仁毅的話模棱兩可,卻令王德彪異常膽寒,他當即下令,「來人,拿下這些惡賊。」

    黃景勝聽到命令後,第一個拔刀沖了上去,他部下的兵丁緊隨其後,王德彪帶來鎮場面的大批官兵也紛紛拔刀沖向曹家的僕人們。

    「王德彪,你不是說好了……呃……」曹猛破口大駡,結果,被人脫下臭襪子,死死地堵住了他的嘴巴。

    「嗚嗚嗚……」曹猛氣得要吐血,雙眼死死地盯著王德彪,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王德彪早就死了幾萬回。

    曹猛的兩腳死命地蹬著地面,拼盡全力的掙扎著,鬧騰著,嗚咽著……

    這一刻,曹猛悔斷了腸子,早知道會這麼悲劇,就不該趁火打劫,跑到李家來撒野。

    由於曹猛很不知趣,有個脾氣火爆的官兵被惹毛了,他抬手就是一巴掌,「賊娘的,放老實點……」

    「啪!」伴隨著一記超級響亮的大耳光,曹猛那白嫩的臉上,立時出現了五根紅指印,悔恨的眼淚也跟著淌下來臉頰。

    在和兵丁的撕扯中,曹猛的鞋子掉了,烏紗帽也給人踩在了腳下,漂亮的錦袍在地面上拖得骯髒不堪……

    就這樣,曹猛狼狽不堪的被兵丁們倒拖著,架出了李家大門,地上只餘一長溜拖拽的灰塵痕跡。

    「大將軍,那惡賊應該有許多黨羽,下官請命立即帶兵去緝拿,力求一網打盡。」王德彪涎著臉快步湊到孟仁毅的身前,主動提出了他的建議。

    正因為瞭解孟仁毅的個性,王德彪心裡很明白,僅憑反戈一擊,誣陷曹猛為賊首,並不可能獲得孟仁毅的諒解。

    既然已經往死裡得罪了曹猛,王德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定要把曹猛整得家破人亡,然後把家財女子都抄上來,統統送給成都侯爺。

    「嗯,我聽說,曹家富可敵國?」孟仁毅扔下這句話,掉頭就走,再不理會王德彪。

    王德彪聽了這話,不由暗暗叫苦不迭,曹猛的家底他非常清楚,雖然很富裕,但也談不上敵國吧?

    孟仁毅話裡隱藏的意思,其實是,至少獻上萬貫家財,才有可能放王德彪一馬,這還是看在是老部下情面上的寬容。

    對於孟仁毅的暗示,王德彪這個經常黑吃黑的老手,豈能聽不懂?

    「回大將軍,下官一定嚴加抄查。」王德彪俯首貼耳,乖順異常。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王德彪只能自認倒楣,曹家的家產不夠的話,只能暫時拿他王家的銀錢頂上了。反正,只要不丟官,失去的錢財總會聚集回來的。

    此所謂,留得官位在,不怕沒錢撈!

    孟仁毅三言兩語打發走了王德彪,然後笑著對李中易說:「第一次上門拜訪,區區薄禮,還望笑納。」

    「使不得,使不得……」李達和嚇了一大跳,連連擺手想要拒絕孟仁毅的好意。

    李達和雖然嘴笨,但做了御醫這麼些年,對於剛才孟、王二人所打的啞謎,心裡是明白的。

    李中易卻微微一笑,說:「回頭再教你家廚子,做幾道你從來沒吃過的佳餚。」

    孟仁毅見李中易面不改色地就收了如此大的厚禮,果然不是俗人,他不由哈哈大笑,說:「還是你知我。」

    李中易只笑不語,他相信,孟仁毅上門不可能只是借花獻佛,應該另有名堂。

    果然,孟仁毅喚來貼身的侍衛,囑咐說:「把我的禮物,都帶進來吧。」

    不大的工夫,那侍衛領著一大群男女老少進來,隔著老遠,人群裡邊就有人歡呼著跪地行禮,「老奴拜見阿郎。」

    李達和定神一看,不由一陣狂喜,敢情,孟仁毅帶來的禮物是,他們李家因為抄家,被抓走的所有僕婢。

    李中易暗暗點頭,孟仁毅這傢伙有心了,難怪他說要晚點到,搞了半天,居然是要送上這麼大的一份厚禮。

    對於真正有長遠眼光的官宦人家來說,伺候多年,而且忠心耿耿的家生子奴僕,其實比錢財更重要。

    李家父子把孟仁毅請進正廳,賓主落座,瓶兒奉了茶。

    李達和本想好好地感謝孟仁毅,卻不料這傢伙卻搶先一步,不客氣地說:「伯父,如果您要道謝的話,我掉頭就走。」

    李中易見李達和有些尷尬,趕緊出面打圓場,解釋說:「阿爺,他就是這麼個豪爽的脾氣,不喜歡繁瑣的俗禮。」

    孟仁毅猛一拍大腿,怪笑道:「沒錯,只要是我的兄弟,怎麼著都行,比如說你小子。」

    李達和讓這兩個傢伙鬧得有些頭暈,但是有些話他又不不能不說:「中易,那曹氏畢竟是你的母親,可千萬不要做得太過火。」

    「阿爺,您就放心吧,孩兒知道分寸。」李中易話鋒一轉,「不過,曹家也欺人太甚,這親戚恐怕很難繼續做下去了。」

    李達和也被曹猛和曹氏鬧得灰了心,但是,他還是有些猶豫,「真鬧大了,總是一樁醜事。」

    李中易心想,事情就是要鬧大,嘴上卻安慰李達和:「阿爺,只要曹家不把壞事做盡,我想的話,仁毅兄也不會為難他們的。」他這話說的很活,模棱兩可,進可攻退可守。

    等李達和歎息著離開之後,孟仁毅就笑著問李中易:「最後怎麼處置曹家,你應該早有章程吧?」

    李中易喝了口清茶,笑道:「只要曹氏願意與我爹和離,曹猛的家產,分她一半。」

    孟仁毅轉了轉眼珠子,當即擊掌叫好,哈哈笑道:「借花獻佛,妙得很啊!伯父的面子也照顧到了,你的問題也迎刃而解,高,實在是高。」

    「牌局的戰況如何?」李中易掉轉話題,詢問麻將的戰果。

    孟仁毅撇了撇嘴,說:「不管輸贏都是老子的錢,沒啥鳥意思。」

    李中易忽然露出邪魅的笑容,低聲說:「有一種麻將玩法,錢輸光了的話,可以脫*衣服嘛。」

    孟仁毅仔細一想,不禁拍案叫絕,樂得直叫喚,「哎呀呀,我說兄弟啊,你真是找樂子的高手啊,愚兄我真是服了你啊。」

    「不過,是輸一局脫一件呢,還是全脫了?」孟仁毅有些犯愁地問李中易。

    李中易一臉不屑地瞪著孟仁毅,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沒好氣地說:「真笨,半遮半掩,最**啊!」

    「哈哈,真有你的,樂死老子了!」孟仁毅捂住肚子,笑得直打滾。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53
第36章 麻將

    晚膳的時候,李中易親自到廚房裡,指點著廚娘,做了幾道可口的下酒菜。

    酒菜備齊後,李中易吩咐人送一份給李達和,其餘的就留給他和孟仁毅下酒。

    說來慚愧,李家的一壇酒,眨眼的工夫就喝光了,要不是孟仁毅帶了酒來,還真有些丟人。

    兄弟兩人別說邊聊,反正彼此都知道對方的酒量,酒到杯幹,喝得十分痛快。

    就在吃得聊得差不多的時候,瓶兒過來稟報,王德彪來了。

    孟仁毅笑道:「蜀縣的縣城就在城郊,姓王的來得不慢啊,一定是送家產來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小弟我很可能一夜暴富啊。」

    兄弟倆相視一笑,仿佛多年的老友一樣,心意相通,配合得十分默契。

    很快,王德彪被領到正廳,他一見了孟仁毅就跪下行禮,老老實實地彙報成果:「……抄到銅錢五千貫,田契八張共一千五百畝,男僕五十名,女婢三十名,歌姬七名,城中的商鋪契五處……」

    孟仁毅默默地計算了一遍,皺緊眉頭問王德彪:「你確定沒弄錯?」

    王德彪心裡在滴血,田產啥的,都是曹猛的,這沒啥好說的。

    曹家的銅錢實確實只有五千貫,王得彪擔心孟仁毅不滿意,趕緊補充說:「曹猛還有五千貫銅錢,存在朋友那裡,下官已經派人去抄拿。」

    孟仁毅這才勉強點了點頭,說:「辛苦你了。手尾都弄齊了麼?」

    李中易暗暗好笑,孟仁毅不僅額外敲詐了王德彪五千貫錢,居然還要求姓王的自己把相關的手續弄齊全,免留後患,簡直是霸道之極。

    「回爺的話,一應田契、奴契、地契,全都在成都府衙備好了案,保證萬無一失。」王德彪偷偷地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幸虧他經常吃拿卡要,中飽私囊,知道完整的財產轉移程式,否則,就要留下尾巴了。

    「嗯,賊首的證據確鑿了?」孟仁毅問完曹家的財產之後,這才慢條斯理的詢問曹猛的罪狀。

    「回爺的話,下官這裡有裡正(社區主任)的告發書,廂長(街道辦主任)的同簽書,街坊鄰居的證明書,曹猛知法犯法,冒充盜賊,甚至襲殺官差,罪名已顯。」王德彪準備得十分充分,他拿出的各類文書,一環扣一環,令人無法反駁。

    孟仁毅緩緩地點了點頭,淡淡地說:「你又該當何罪?」

    王德彪嚇得渾身直冒冷汗,身子一軟,跪地求饒:「爺,求求您了,看在小的跟隨您多年的份上,就饒了小的一條狗命吧。」

    孟仁毅始終不應,李中易知道,他該出場了,就打著哈哈,替王德彪說了幾幾句好話。「

    王德彪對李中易的仗義執言,感激涕零,沖他連連叩首致謝。

    孟仁毅見戲演得差不多了,就揮揮手,說:「此案事關重大,必須辦成鐵案,懂麼?」

    王德彪好容易逃出魔爪,連連磕頭,趕緊表態說:「小的一定不敢當兒戲。」

    「滾吧。」

    既然王德彪的利用價值已經榨幹,孟仁毅也懶得和他多囉嗦,直接趕走了事。

    「我說,兄弟我的事兒都辦完了,剩下的就是你自己個的事了哦。」孟仁毅一口飲下一碗酒,似笑非笑地望著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如果小弟所料不錯,我那位母親,應該差不多快到了。」

    孟仁毅有些想不明白,就問李中易:「為何?」

    「呵呵,那王德彪聰明得很,肯定會盤問清楚,再來回話。」李中易話音未落,就聽見大門口傳來哭喪一般的女人尖嚎聲。

    「哎喲喂,兄弟,愚兄我想不服氣,都不成呐。」

    孟仁毅也沒有想到,剛說到曹氏,曹氏就到了。

    李中易喚來瓶兒,小聲叮囑了一番,然後拉著孟仁毅後門離開了家。

    坐到馬車上,孟仁毅忽然笑了,說:「你小子這是成心想晾著曹氏?」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說:「和離最好,我阿娘雖然不能當正妻,卻可以主持中饋,當家作主。」

    「得了,你家的事,還是你自己拿主意吧,我操的那門子閒心?」孟仁毅仰面朝天,躺在錦襦上,翹起雙腿,一副很愜意的樣子。

    「嘿嘿,明兒個是休沐日,你這是打算帶我去哪裡快活?」

    李中易自從上馬車後,就沒問過去處,可是,馬車一直在動。

    「嘿嘿,本想領你去看百戲,現在嘛,還是覺得打麻將脫衣服的遊戲,比較刺激。」孟仁毅厚顏無恥地說出了他的心理話。

    李中易撇了撇嘴,說:「我還要上青城山煉丹,萬一把持不住,落了話柄,很可能要倒大黴。」

    孟仁毅想想也是,他的皇兄孟昶對於修仙煉丹之道,已經到了入魔的程度。

    換句話說,誰敢破壞孟昶的長生之路,就算是親兄弟也下得去毒手。

    「你真懂煉仙丹?」孟仁毅忽然好奇地問李中易。

    李中易露出神秘的笑容,說:「信之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你是哪種?」

    「咳,反正老子是不太信的。唐太宗據說就是吃丹藥吃多了,暴亡。」孟仁毅本對修仙沒有任何興趣,他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

    「我的丹藥不同,只要服用得當,不敢說長生不老,益壽延年還是有把握的。」李中易顯得信心十足。

    別的且不說,單單是這個時代所沒有的六味地黃丸,就足以幫助李中易裝神弄鬼,穩立不敗之地。

    只要,孟昶不是夜禦十女,斬伐無度,李中易都有辦法讓他保持身體健康,活蹦亂跳。

    馬車在表演百戲的彩棚門前停穩,李中易和孟仁毅剛要下車,卻見一騎快馬從遠處飛奔而來,隔著老遠就高聲呼喊,「侯爺,侯爺……」

    馬上的騎士趕到孟仁毅的面前,翻身下馬,湊到他的耳旁小聲說:「稟侯爺,陛下和貴妃剛才到了侯府。」

    孟仁毅皺緊眉頭,扭頭告訴李中易:「兄弟,對不住了,我有急事,必須馬上回府。」

    誰知,那騎士卻插話說:「侯爺,陛下悄悄從後門進的府,翠柳幾個就在湖心亭那邊打……打……麻……哦,麻將,被陛下逮了正著。貴妃對那麻將很感興趣,傳下懿旨,要見發明麻將之人。」

    孟仁毅笑嘻嘻地望著李中易,說:「咱兄弟倆忒有緣分。本來是要分手的,沒想到貴妃要見你,走吧,咱們一同回去。」

    李中易一陣頭疼,他製作出麻將,本來只想給孟仁毅解悶的遊戲罷了,沒想到竟然讓孟昶和費貴妃發現了,倒楣催的!

    馬車上,孟仁毅見李中易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就笑著安慰他:「你可能不知道,我那皇兄和貴妃比我這個荒唐侯,還要愛玩。到時候啊,說不準,皇兄的興致來了,拉著你我一起上陣,也未可知。」

    李中易仔細一想,覺得孟仁毅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啊,孟昶不就是因為愛玩,生活異常奢侈,最終丟掉了江山和老婆麼?

    兩人回到侯府,在湖心亭內,見到了笑容滿面的孟昶。

    見禮之後,孟昶抬手指了指面罩輕紗的花蕊夫人,笑道:「四弟,你嫂子對桌上的這玩意兒十分好奇,剛剛一直在問,怎麼個玩法。」

    孟仁毅趕緊把李中易推了出來,他笑著解釋說:「不瞞皇兄,這麻將的玩法,小弟也是從李司醫那裡學來的。」

    孟昶其實早就從翠柳的嘴裡瞭解到,李中易才是麻將的發明者,只是因為身份問題,他必須先問孟仁毅。

    李中易見逃不過去了,只得挺身站出來,拱手說:「陛下恕罪,微臣學識有限,胸無大志,平日裡,琢磨得最多的就是怎樣消遣得更好的法子。」

    「離題萬里,離題萬里。」孟昶不耐煩地擺手打斷了李中易的廢話,「你就給朕說說,這麻將怎麼個玩法?」

    既然孟昶都不在乎李中易發明出這種玩物喪志的玩意兒,他又何苦自找麻煩呢?

    於是,李中易打起十二分精神,搜腸剮肚,用極為通俗易懂的語言,把麻將的玩法介紹給了孟昶和花蕊夫人。

    「三郎,這裡正好有四人。」等李中易介紹完一遍後,花蕊夫人忽然出聲提醒孟昶。

    孟昶看了看孟仁毅,又瞅了瞅李中易,突然哈哈大笑,說:「蕊娘說得極是,正好是四人。」

    得,孟昶都發了話,李中易即使再不情願,也只得被迫坐上了牌桌。

    既然是打麻將,就必須洗牌。洗牌的時候,又難免觸手碰指。

    問題是,除非李中易活得不耐煩了,他哪敢和花蕊夫人有肢體上的接觸?

    李中易趕緊建議說:「陛下,不如請內侍們幫著洗牌吧?」

    孟昶剛才偷看過翠柳她們玩牌,知道一局牌終,必須搓亂了重新碼整齊。

    就在孟昶猶豫不決的時候,花蕊夫人突然發了話,「三郎,我看他們都是自己洗牌的。」

    孟昶的臉色變了幾變,最終,還是架不住花蕊夫人的嬌嗔,無奈地說:「好好好,自己洗牌,自己洗牌。」

    娘的,孟昶這邊放了水,開了閘,可累壞了孟仁毅和李中易。

    他們既要洗牌碼牌,又擔心無意中挨上花蕊夫人的手,這麼一來,就只能瞪大了眼珠子,死死地盯著花蕊夫人的手在哪裡。

    正因為注意力高度集中,李中易驚訝地發現,花蕊夫人的纖纖玉指,白裡透紅,紅裡透嫩,嫩得幾乎可以掐出水來。

    這雙令人觸目心動的絕品玉手,如果放到後世,僅僅是保險費,就絕對是個天文數字。

    至少,在李中易上輩子混跡的頂級貴人圈子裡邊,他從沒有見過誰的老婆,或是小三,擁有這麼一雙堪稱國寶級藝術品的完美玉手。

    孟昶治國很無能,但是玩物喪志的東東,卻是一學就會,一會就精。兩圈牌下來,他已經打得有模樣,仿佛每天搓麻的老手。

    反過來再看花蕊夫人,更不得了,不僅搶了李中易的杠,居然還杠上開了花。

    「嘻嘻,李司醫承讓了。」花蕊夫人開心得花枝招展,樂不可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53
第37章 吵鬧

    見花蕊夫人玩得開心,孟昶更是高興,連連頒下賞賜,讓跟著伺候的下人們也沾沾喜氣。

    打了兩局牌後,李中易大著膽子胡了一把小牌,孟昶和花蕊夫人也都樂呵呵地數了銅板給他。

    李中易慢慢看出來,在玩的方面,孟昶和花蕊夫人都非常開通,並不斤斤計較,於是他那顆懸著的心漸漸放回肚內。

    麻將這玩意,很容易讓人上癮。幾個人一直玩到深夜,孟昶居然沒有半點想回宮休息的意思。

    李中易略微一想,明白了,明日是休沐日,大臣們休息,皇帝不也得鬆散一下?

    鑒於女人一般都有些小心眼,所以,李中易要麼自摸胡牌,要麼等孟昶或是孟仁毅放了銃才敢胡。

    時間一長,花蕊夫人的面前,銅板堆積如山,樂得她咯咯直笑。

    孟仁毅一直沒怎麼敢胡牌,見李中易連胡了好幾把,他的臉都嚇綠了。

    可是,李中易卻像沒事人一樣,漸漸放開手腳,按照孟昶和花蕊夫人胡兩把,他胡一把的規律,保持了下來。

    「嘩啦,嘩啦……」湖心亭的麻將聲聲,一直響到旭日東昇之時才停下。

    臨走的時候,花蕊夫人居然吩咐內侍,把她贏的銅板都帶回去。

    李中易心想,花蕊夫人怎麼可能缺錢花呢,顯然,她對於昨晚的戰果,非常滿意。

    送走了孟昶兩口子後,孟仁毅仰面長籲一口氣,扭頭埋怨李中易:「你的膽子真夠大的,贏我皇兄的錢,倒也罷了,怎麼連貴妃的錢都敢收?」

    李中易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話題,而是反問孟仁毅:「你自己在家和美婢們一起打牌,感覺如何?」

    孟仁毅想了想,說:「剛開始還有點新鮮,後來,贏得多了,也就覺得沒啥意思了。」

    李中易輕聲一笑,說:「麻將,麻將,重在一個賭字,沒有輸贏的刺激,有啥意思?再說了,宮裡面啥寶貝沒有,陛下和貴妃怎麼可能看得上這麼一點銅板?」

    「哦,原來如此。」孟仁毅本就極聰明,他轉了轉眼珠子,就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嘿嘿,所以啊,你也得找幾個和你地位差不多,或是對你無所求的朋友,一起玩,這樣才有味道。」李中易把上輩子陪老首長打麻將的心得,一股腦地傳授給了孟仁毅。

    在孟仁毅的侯府裡吃過一頓豐盛的早膳後,李中易懶洋洋的打著飽嗝,登車回家。

    到家後,李中易緩步走上臺階,一直守在門口的瓶兒,快步迎上來,小聲說:「公子,曹氏昨晚回來了,在阿郎的書房裡大吵大鬧,攪得雞犬不寧。」

    李中易點點頭,曹氏回家裡來鬧,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鬧的話,她還是曹氏麼?

    「阿娘沒事吧?」李中易隨口問瓶兒。

    李達和被吵鬧,那是必須的,薛姨娘如果受到了驚擾,那麼,曹家的命運就很可能更加悲慘了。

    「阿郎知道曹氏回來的消息後,第一時間就讓人把夫人送出了門,現在住在長春觀裡。」瓶兒的回答讓李中易覺得很舒服,由此看來,他如今在李達和心目中的地位,已經與往日大不相同。

    昨晚陪著孟昶和花蕊夫人打麻將,一宿沒睡,李中易確實感覺有些累,回房剛躺到床上,就進入到沉沉的夢鄉。

    直睡到黃昏時分,李中易方才打著哈欠,從床上坐起。

    瓶兒打來洗臉水的時候,小聲說:「阿郎親自來過好幾次,見您一直在睡覺,就沒讓奴婢叫醒您。」

    李中易心想,父親李達和恐怕是擔心,如果他睡得不好,心情糟糕,曹家的事情就更難辦了吧?

    事實上也是如此,只要是個明白人都會清楚,只要他李中易不點頭,曹猛的事絕對無法收場。

    不過,曹氏再不是個東西,畢竟是他李中易的嫡母,處理的分寸必須拿捏得當。

    曹氏為魚肉,他是刀殂,這種揚眉吐氣的感覺,爽就一個字!

    洗漱完畢,李中易不想給李達和留下,他得勢就倡狂的壞印象,於是抬腿往書房那邊走去。

    還沒到書房門口,李中易就聽見裡邊傳來曹氏罵人的聲音,「二郎,你要有半點出息,我們曹家怎麼可能落到如此的地步,我居然還要去看那個庶子的臉色,真是白養活你了。」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曹猛不顧親戚的情面,帶人上門,要打要殺的,不就是欺負我丟了官職麼?」這是李達和的聲音。

    「二郎,都是你個沒用的東西不爭氣……嗚嗚嗚……」

    「阿爺,您就給大兄好好地說說,讓他饒了我舅父吧……」

    書房裡亂成了一鍋粥。

    守在門前的書僮李小三,見李中易點頭,這才高聲請安,「小的見過大郎君,小的這就去稟報阿郎。」

    沒等李小三轉身,李達和的聲音,就已經從書房裡傳出去,「是大郎來了?進來吧。」

    李中易進屋後,擺足了姿態,不僅給李達和行了禮,而且也顯得很「尊重」曹氏,「母親安好。」

    「我好什麼?我一點都不好,我要是好了,也不至於肝疼。」曹氏陰陽怪氣地咄咄逼人。

    李中易心裡暗暗好笑,他睡了一大覺,就是故意給了曹氏去鬧的機會。可惜的是,曹氏居然沒敢去找他大鬧,顯然已經暴露出色厲內荏的真相。

    咳,機會給了你,自己卻抓不住,怪得了誰呢?

    「阿爺就是名醫,既然母親肝疼,就請阿爺診治一下?」

    只有傻瓜才會當著李達和的面,和曹氏來硬的,反正,曹猛的小命以及曹家的家產都捏在李中易的手上,無論是搓圓還是搓扁,都由不得曹氏。

    那句老話說的是啥來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哈!

    換句話說,大把柄被李中易捏在手心裡,曹氏即使再不想忍,也得老老實實的忍著。

    李達和眉頭緊鎖,老妻明明有求於人,卻依然是咄咄逼人,長子卻是一個勁的裝傻,繼續鬧下去,何時是個了局?

    「大兄,你就饒了我舅父吧,求求你了。」李中昊得了曹氏的眼色,跑過來拉住李中易的手,使勁地搖晃。

    李中易不動聲色地拉開李中昊的手,沒辦法,他這個弟弟已經徹底被曹氏教壞了,根本不值得疼惜。

    遠的且不說,就在李中易附體過來的這幾個月裡,李中昊不止一次暗中算計他。

    李中易上輩子沒兄弟,格外的珍惜手足之情,以為李中昊不過是小孩子不懂事罷了,也沒太過計較。

    可是,那一天,李家即將被抄家,李中昊明明知道消息,卻拋棄了他這個蒙在鼓裡的大兄,獨自和曹氏鑽狗洞跑了。

    如果不是李中易急中生智,運氣又很好,天知道會發生什麼悲劇?

    從這一天開始,李中昊在李中易的心裡,已經被打入另冊。

    「二郎,這事為兄也沒辦法,都是成都侯做的決定。」李中易有意露出苦笑,兩手一攤,擺出一副無能為力的姿態。

    曹氏和李中昊被蒙在鼓裡,李達和心裡卻是明白的,成都侯和李中易就差同穿一條褲子了,關係好得不得了!

    「大郎,再怎麼說,那曹猛也是你的舅父,留下餘地將來好見面。」李達和心軟了,主動幫曹猛說話。

    李中易心裡冷笑不已,面上卻絲毫不顯,他淡淡地說:「阿爺,您可別忘了,曹猛曾經當著所有李氏族人的面,只認二郎是他的外甥。」

    李達和一時語塞,兩個月前李家重修族譜的時候,被曹氏專程請來的曹猛,居然當著所有族老的面,大言不慚地說,李中易不僅沒有家產繼承權,還應該被趕出家門。

    雖然,事情被李達和給按下去了,但是,曹氏和曹猛潑出去的水,怎麼可能收得回來呢?

    「李中易,你說該怎麼辦吧?要殺要剮,儘管放馬過來。」曹氏忍了一天一夜,終於忍不住開始撒潑。

    「你少兩句。」李達和鎖緊眉頭,不滿地喝斥曹氏。

    「好啊,李達和,我算是看透了你,我們曹家失勢了,你就忘了當初的恩義,就想過河拆橋了,是吧?我告訴你,李達和,沒門!」曹氏異常囂張的指著李達和的鼻子,破口大駡。

    「阿爺,孩兒告退。」

    既然曹氏依然如此的不「懂」事,李中易覺得已經沒必要繼續待下去,索性以退為進,他倒要看看曹氏能夠橫到幾時?

    李達和呶嚅著嘴唇,想留下李中易,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得眼睜睜地看著李中易走遠。

    「李達和,老娘和你拼了……」

    「咣,咣,咣……」

    李中易還沒走遠,書房裡就傳出打鬧之聲,夾雜著器物破碎的脆響聲。

    面子已經給了李達和,至於他猶豫不決,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和李中易無關。

    根據曹氏的表現,她在家中肯定還要鬧上一段時日,李中易一離開李達和的書房,就決定趁機搬出去住。

    眼不見心不煩,隨便曹氏怎麼去鬧,最終還得求到他的跟前。

    讓瓶兒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李中易領著瓶兒和芍藥,坐上御賜的馬車,從後門離開了李家。

    李中易如今已經變成多房戶,孟昶賜了一套大宅子,李達和留了一套給他結婚的小院子,黃清和黃景勝分別送了一套小宅子。

    在這寸土寸金的成都府,李中易居然擁有了四套房子,居住條件獲得了極大的改善。

    上輩子,在帝都的時候,李中易拼足了老命,也不過是利用房改的機會,在單位撈了一套四室兩廳的大房子而已。

    直接住進孟昶所賜的宅子,目前並不合適,黃清的禮不好收,李中易左思右想,最終選擇住進黃景勝所送的三進小宅子。

    按照禮單上的描述,宅子裡一應傢俱擺設齊全,男僕女婢也都是現成的。更重要的是,李中易如今不缺錢,隨便住在哪裡,都可以做到生活無憂。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54
第38章 老太公有請

    巧合的是,這所宅子距離李家非常近,轉過幾個街口,也就到了。

    李中易站在門口打量了一番,然後讓瓶兒前去叫門。聽說宅子的新主人到了,所有的僕人都紛紛趕到門前,跪倒了一大片。

    李中易背著手,穿過照壁,正對面就是主人待客的一進正廳,繼續往前走,則是接待貴客的內花廳,接下來,就是外男止步的後宅。

    轉了一整圈後,李中易發現,這裡雖然占地面積不大,可是,佈局還算是精巧。

    別說李中易人手不多,就算住進幾十個人,也毫無問題。

    在後宅,李中易隨意選了右廂房作為他的臥室。這裡日曬充足,光線很好,而且緊挨著書房,不論工作或是休息,都很便利。

    等李中易轉回到內宅花廳,伶俐的婢女已經燒好了水,泡了茶,遞到他的手邊。

    李中易接過茶盞一看,立馬笑了,一定是瓶兒暗中交待過,他不喜歡加薑蒜蔥等物,只喜歡清茗。

    喝了口茶,李中易發覺是他已經喝順口的峨眉雪芽,不由大覺滿意。在這個家,所有人都必須看他的眼色行事,一切服務標準都必須以他的喜好作為唯一的參照系。

    李中易放下茶盞,叫來宅子裡的廚師,耐心地教了幾道後世的家常菜。作為資深的吃貨,他不願意虧待了自家的肚子。

    安排了晚餐之後,李中易剛捧起茶盞,黃景勝就帶著王大虎笑嘻嘻地登門拜訪。

    其實,這也早在李中易的意料之中,身為轄區「武侯鋪」的地頭蛇,連這麼點情況都掌握不好,那就白混了。

    果然,黃景勝一進門就拱著手說:「公子一出門,我就知道了,如果不是雜事纏身,我和大虎早就過來了。」

    李中易招呼二人坐下,笑著問道:「昨日跟著王德彪去曹家,收穫不小吧?」

    「那曹猛還真是有錢,家裡的吃穿用度,十分精美。」黃景勝大發感慨,「只是有點小小的遺憾,兄弟們既然都跟了去,不可能毫釐不沾,多少分了點小玩意。」

    李中易笑了,他心裡明白,黃景勝這是提前備好案,免得將來扯不清楚。

    反正是曹家的錢財,而且大頭已經到了李中易的手上,他也不可能計較太多,否則就會顯得不近人情,平白壞了自家的名聲。

    「兄長,你回頭派人告訴下我父親,就說我已經搬到了這裡。」李中易有些意味深長地叮囑黃景勝。

    黃景勝點頭答應了下來,喝了口茶,有些奇怪地問李中易:「公子,成都侯怎麼會突然到了你家?」

    李中易心裡邊已經把黃景勝當作是半個心腹,自然不想瞞著他,就把怎麼結識孟仁毅,一直到昨晚陪著陛下和貴妃打麻將的事,一股腦地告訴給了黃景勝和王大虎。

    黃景勝和王大虎都聽呆了,我的個天,這李中易前幾日還是大理獄中階下囚,短短的幾天,就成了成都侯的好兄弟。

    更厲害的是,李中易如今已是皇帝陛下的座上賓,這也太神奇了吧?

    李中易只是默默的喝茶,並未打擾目瞪口呆的黃、王二人,給他們留出消化局勢的時間。

    過了好一陣,黃景勝欽佩地挑起大拇指,心悅誠服地說:「公子,我是徹底服了您。」

    王大虎露出招牌式的憨厚笑容,摸著腦袋說:「其實呢,小的早就服了。」

    李中易給逗樂了,戲謔地看著黃景勝和王大虎。這兩個傢伙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全是喜歡扮豬老虎的黑心鬼,天知道他們在大理獄裡邊,做了多少虧心事?

    可是,黃景勝和王大虎,仿佛沒看見李中易異樣的眼神一般,依然有說有笑。

    嘖嘖,這臉皮子,得有多厚?

    「你們連個來的正好,我現在要去道觀裡接阿娘來這裡,陪我一起走一趟?」李中易笑著發出邀請,黃景勝和王大虎欣然應允。

    李中易連這麼私密的事情都願意帶著他們,可想而知,在他的心目中,有黃景勝和王大虎的位置。

    把薛姨娘接回家中,安頓下來後,李中易吩咐上酒菜,陪著黃景勝和王大虎,一邊喝酒,一邊聊家常。

    經過閒談,李中易這才知道,原來王大虎至今還是單身,一直住在黃景勝的家裡。

    黃景勝家裡有七房小妾,下蛋的一個都沒有,不僅如此,黃景勝還參與了衙門裡的同僚們,放高利貸的活動。

    李中易知道高利貸的危害,就借著酒勁做掩護,笑道:「賒貸(高利貸)有損陰德,你是我兄長,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黃景勝從善如流,馬上承諾說:「我絕對不會讓公子您丟臉,回頭就安排管家,把賒貸的生意都處置乾淨。」

    「嗯,其實呢,你的商鋪多,不如拿一間出來,做做質庫(典當)的買賣。」李中易有心提點黃景勝,就提醒他,典當的買賣倒是很有發展前景。

    存在即是合理的!別說連錢莊都沒有的如今,就算是金融業已經比較發達的後世共和國,典當行的業務都不容小覷。

    按照李中易的想法,本來可以合作開錢莊。只不過,那個本金需要量至少幾十萬貫起步,目前資金不足,暫時沒辦法開展。

    「敢問公子,這質庫的生意,如果去做?」黃景勝知道成都府內有質庫的存在,只是,他覺得那個來錢太慢了,並沒有用心去琢磨。

    李中易笑了笑,解釋說:「古董字畫瓷器啥的就別收了,可以專門做穀物、土地、宅子、良田等抵押借款的買賣,比如說……」舉了幾個例子,詳細說明了典當行業的操作精髓。

    「這門生意固然是好,只是我本金不多啊,才兩萬貫。」黃景勝愁眉苦臉地望著李中易。

    李中易當然知道他擔心的是啥,就笑著點撥說:「你也別自己出面,讓家裡的老管家當大掌櫃的就行。除了我自己投錢進來之外,回頭再把成都侯也拉進來。這麼一來,就沒幾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了。」

    「嘿嘿,這就太好了,完全沒有了後顧之憂。」黃景勝做夢都想拉成都侯孟仁毅下水。

    今天早上,黃景勝已經找衙門裡的人打聽清楚了,成都侯乃是皇帝陛下最疼愛的親弟弟,威風凜凜的蜀國第一侯,手握京城一半治安大權的右金吾衛大將軍。

    換句話說,有成都侯這麼硬的靠山撐腰,別說開一家質庫,就算是壟斷一部分行業,也是手到擒來。

    李中易見黃景勝面露喜色,就知道他已經想歪了。不過,李中易並不打算馬上糾正他不正確的想法,這飯總要一口一口的去吃嘛。

    其實呢,李中易想做質庫生意不過是個幌子罷了,核心目的還是想做糧食的買賣。

    中原政權,如今的後漢,將來的後周,因為連年征戰而長期缺糧,嚴重依賴外購。

    據歷史記載,後周世宗柴榮為了北征契丹,收復燕雲十六州的故地,曾經派宰相王朴和趙匡胤四處購糧。

    最終因為後蜀和南唐的顧慮,導致軍糧嚴重不足,耽誤了北伐的大計,從而令柴榮遺恨終身。

    如果,李中易現在就開始佈局,通過糧食生意搭上王朴或趙匡胤,甚至是柴榮的線,將來即使後蜀亡國,他的家人也會受到保護。

    只不過,這個時代的糧食,屬於戰略性的物資。以孟仁毅的身份,直接去操作糧食買賣,很可能遭到孟昶的猜忌。

    借著質庫的名目轉一道手,抵押糧食和直接收購糧食,屬於不同的兩個概念,其敏感度就小了很多。

    既然已經定下了大的方針,接下來,李中易話裡話外,始終透露出以糧食抵押借貸為主要生意的目的。

    黃景勝雖然精明,卻也不可能料得到,蜀國的存在頂多也就十多年的時間而已。

    就在三個人相談甚歡的時候,黃景勝手底下的武侯突然來報告,說是趙相公家的馬車到了李家的門口。

    黃景勝聞言後,不由暗喜,怎麼把趙老太公給忘了呢,如果把他也拉進來一起合夥,質庫(典當)生意,想不紅火都不可能。

    李中易看了眼黃景勝,他心想,沒白交老黃這個兄長,李家的大小事務都在他這個轄區所長的掌控之中,顯然頗費了一番苦心。

    其心可感,其行可嘉!

    不大的工夫,李家守門的李五居然跑了來,彙報說:「回大郎君,趙相公家的管家來下了請柬,請阿郎和您一起去趙府赴宴。」

    黃景勝詫異地問李五:「你怎麼知道公子在這裡?」

    那李五老老實實地回答說:「阿郎吩咐下人們出去找大郎君,趙家的僕人私下裡指點小人來了這裡。」

    李中易一聽這話,立時心頭一凜,敢情,他的一舉一動,居然都落在了趙老太公的眼裡。

    看樣子,趙老太公確實是盯上他了,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又想整出什麼妖蛾子呢?

    李中易有些想不太明白,既然趙老太公清楚他的動靜,就應該知道,他現在和成都侯孟仁毅走得很近。

    朝中的宰相家,和皇帝的親弟弟如果搭上了線,孟昶即使再昏庸,也恐怕難以安睡。

    好在,李中易一向喜歡換位思考,他站在孟昶的角度仔細一琢磨,立即意識到:如果趙家能夠力挺孟昶去對抗權臣張業,那麼,京城裡的力量對比,很可能發生重大逆轉。

    想清楚其中的奧妙之後,李中易點了點頭,囑咐李五:「你去告訴阿爺,我這就回去。」

    回到家中,李中易剛進大門,就見李達和背手站在門房後邊,低著頭正在轉圈。

    李中易心裡暗暗好笑,清官難斷家務事,只有李達和想清楚了,才有辦法最終解決掉曹氏的問題。

    「見過阿爺。」李中易走過去給李達和行禮,李達和聞聲抬頭望著李中易,臉上露出喜色,「你回來了?」

    「阿爺,趙老太公派來的人怎麼說?」李中易知道李達和想說啥,趕緊搶先一步把話岔開。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55
第39章 雙狐會

    「唉。」李達和臉色立時一黯,隨即又有些振奮的說,「趙家來的是大管家趙無憂,話說得很客氣,請我們父子倆務必今晚去赴宴,為父礙于以往贈宅的情面,只得答應了下來。」

    李中易笑道:「孩兒準備了一些禮物,就在後邊的車上。」

    李達和正為送禮的問題犯愁,李中易竟然如此細心的準備好了,他不由心裡一暖,點著頭說:「還是你體諒為父的難處啊。」

    家裡都被抄空了,即使奴僕們被還了回來,但是浮財全沒了,拿什麼送禮?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李達和只得坐困愁城。不過,他也知道,李中易如今倒是成了大財主。

    曹家的財產全成了李中易的囊中物,李達和只要一想這事,既好笑又覺心酸。

    好好的親戚不做,偏要上門來欺負人,結果遭了報應,實在是令人歎息呐!

    李達和也知道李中易心裡有氣,但是,曹猛帶人打上門這事,確實非常理虧。

    而且,李達和也猜想得到,很可能是曹氏背地裡唆使曹猛這麼幹的。只是,這個念頭剛一浮起,李達和就不敢繼續往下想。

    家門不幸呐!

    看看天色差不多了,李達和與李中易一起出門,準備登車上路。

    李達和走到馬車邊上,不經意的一瞥,不由大吃一驚,脫口問道:「這是御用的馬車?」

    李中易點頭回答說:「因為孩兒僥倖開的藥方,碰巧對上了貴妃娘娘的病症,是陛下特賜的馬車。」

    李達和扭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李中易,他心裡已是波瀾起伏,浪潮翻滾。

    看樣子,李家的未來,倒要靠面前這個大郎來撐門戶了。

    李達和沒再說什麼,率先登車,李中易見老爹的臉色還算正常,也就沒多想,跟著上了馬車。

    在趙府後門前,因李達和尚未複職,僕人上前遞了李中易的名刺。

    一直守在門口的趙二接過名刺一看,心說,正主兒來了,他一邊吩咐人開大門迎接,一邊派人趕緊去稟告老太公。

    「小的趙二,見過達和公,見過易郎君。」趙二顯得十分客氣,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施禮。

    達和公?李達和心尖兒猛地一顫,好傢伙,他以前啥時候享受過這麼高的待遇?

    而且,趙二是誰?別人不清楚,李達和卻是心如明鏡,這趙二可是趙府的二總管,趙老太公身邊非常得用的心腹。

    趙家給的面子,著實不小,李達和心裡很舒服。

    李中易卻不在乎這些虛頭巴腦的面子功夫,他直到現在,也沒想明白,趙老太公為啥要請他們父子來作客?

    客套已畢,趙二居然請李家父子重新上馬車,直接駛入趙府。

    李達和又是一驚,趙家可是權勢顯赫的宰相之家,這門前,文武百官都得下馬,就算是三品以上的大員來訪,都得走著進去。

    有李達和在場,李中易索性一言不發,由著老爹去應付。

    最終,趙二拗不過倔強的李達和,只得引領著李家父子,一起步行進府。

    已經望見二門,趙二赫然看見,自家的老主人正撫須含笑立於門口,他不禁暗暗吸了口涼氣。

    趙二心想,自家的老主人就算是迎接朝中的重臣,也不過如此,看來,老太公可不是一般的重視他身旁的這父子倆。

    「見過老太公。」李達和見趙老太公居然如此禮遇,心裡一激動,居然就把李中易落在了後邊,獨自上前行禮。

    趙老太公看了眼在後邊不緊不慢走過來的李中易,心想,任你小子奸詐似鬼,這一次,倒要看看你能否逃得出老夫的手掌心?

    「達和老弟,老夫冒昧問一句,不知中易可有小名?」趙老太公一邊伸手扶起李達和,一邊親熱地詢問。

    李達和的心情一直很不平靜,他也沒多想,就解釋說:「不瞞老太公,因是中年得此長子,就一直喚他珍哥兒。」

    等李中易上來見禮的時候,趙老太公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笑眯眯地說:「珍哥兒,老夫盼你多時了。」

    李中易頭皮一陣發麻,這只老狐狸,不知道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見趙老太公對李中易如此的看重,李達和這個做父親的,不可能不高興,他的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抑制不住的喜氣。

    寒暄已畢,趙老太公就撂下了李中易,親熱地陪著李達和邊閑侃,邊往內書房走去。

    閔子豪抽空走到李中易的身旁,拱手作了自我介紹,「鄙人姓閔,名子豪,字寬夫。」

    李中易一看閔子豪說話的架式就知道,這一定是趙老太公身邊的心腹幕僚,趕緊拱手還禮。

    「我聽說中易老弟你最近發了筆不小的財?」閔子豪若有所指地問李中易。

    李中易明知道閔子豪另有所指,自然不可能上當,他歎了口氣,說:「最近家門不幸,頗領人頭疼。」

    閔子豪搖了搖手裡的摺扇,眼眸轉了轉,陪著李中易歎了口氣,說:「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呐。」

    嗯,這話就有點意思了,李中易心想,李家是和曹家扯不清楚,這家務事再大,又能大到哪裡去呢?

    趙家則是和權臣張業矛盾尖銳,兩方都是手握重兵,麾下拿槍的精銳丘八,各有數萬。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這個渾水太深了,還是不淌為妙。

    見李中易沒吱聲,閔子豪眼珠子一轉,又說:「府上最近抓了好幾個內奸,其中一個居然是我家相公的親隨。別的倒沒啥,就怕有些消息,瞞不住了啊。」

    李中易心裡明白,閔子豪的意思是說,趙家的核心圈內出現了內奸,很可能將他提交奸細名單的事,洩露給張業。

    那麼,以張業的性格,在震怒之下,不兇殘的報復李中易,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這算是赤果果的要脅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寬夫兄,換作是你的話,會相信是我這麼個小不點壞了大事麼?」

    不等閔子豪反駁,李中易加重語氣,說:「在下不才,略通煉丹之道,陛下好象從來沒有殺過丹士吧?」

    李中易一語中的,閔子豪一時氣竭,眨巴著兩眼,急謀對策。

    見閔子豪無話可說,李中易微微一笑,他當初大著膽子提出幫孟昶煉丹,目的就是想給自己和整個李家留下一條生路。

    江湖實力論!

    正因為趙家有著不小的軍權,對張業獨霸朝政,有著很大的威脅,張業這才視趙家為眼中釘,肉中刺。

    就算是趙家把李中易推出去交給張業,難道說,張業就從此把趙廷隱當作朋友了?

    這怎麼可能呢?

    李中易手下沒有一兵半卒,不可能對張業的權勢形成任何威脅,這個才是關鍵。

    另外,李中易忽悠著孟昶煉丹,就是想讓張業有所顧忌,不敢對他下狠手。

    再加上,李中易巧合的和成都侯孟仁毅成了一見投緣的「損友」,有孟仁毅幫著周全,孟昶又需要煉丹,李中易的處境其實相對安全。

    閔子豪能夠當上趙老太公的首席幕僚,自有其過人之處,李中易略微一點撥,他就知道,李中易早就留下了後路。

    厲害啊!

    閔子豪一邊暗自感歎,一邊心想,難怪老太公一心想把這小子收入囊中,果然沒有看走眼。

    步入書房就座的時候,趙老太公看似無意地掃了眼閔子豪,見他抿緊嘴唇,笑得很假。

    趙老太公立時就明白,剛才和李中易的暗中過招,閔子豪沒贏。

    「達和老弟,今天請你們父子請來,主要是我家新添了個么孫,」趙老太公說到這裡,略微停頓了一下,等李達和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他的身上,這才又說,「達和老弟你乃是有名的御醫,老夫的舊疾不就是你給治好的麼?」

    趙老太公顯然不想給李達和留下思考的餘地,繼續又說:「所以呢,老夫想拜託達和老弟你,幫我看看這個么孫的根骨如何,能否養得大?」

    這個時代,限於醫療水準的落後,婦女生孩子因為難產,死亡率極高,往往是一屍兩命的悲劇。

    而且,就算是嬰兒順利出生了,中途夭折的比例也非常高。生下五個孩子,能夠順利長大成人的,能有兩個,就已經很不錯了。

    在農業社會,養兒防老的觀念深入人心,再加上嬰兒的夭折率極高,所以不管是朱門大戶,還是貧苦的農民,都把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當作是家族的頭等大事來看待。

    趙老太公甩出這麼一個大帽子,李達和很自然的就被套了進去,他誠懇地說:「剛出生不久的嬰兒,身子骨異常脆弱,容不得半點閃失。」

    李中易暗暗歎了口氣,上輩子,有個坑爹的兒子,說他爸是李剛。如今,他卻有個坑兒子的爹,居然還都是姓李的,倒楣催的!

    盞茶的工夫,趙老太公的么孫被奶娘抱了出來,交到了李達和的手上。

    李達和按照骨相的原理,左看看右瞧瞧,上摸摸,下瞅瞅,別提多細緻。

    趙老太公瞧見李中易閑在一旁,就笑著說:「珍哥兒,你也來瞅瞅你的么弟?」

    好嘛,么弟都出來了,李中易強壓下心中的無奈,客氣地說:「晚輩不懂兒科,看了也是白看。」

    趙老太公撚須微笑,你小子想裝蒜,嘿嘿,門都沒有,咱們走著瞧。

    末了,李達和給出他的結論,趙老太公的么孫,身體很健壯。

    趙老太公笑呵呵地說:「這就好,這就好,老夫一直擔心此孫養不大啊。」

    突然,趙老太公扭頭問李達和:「珍哥兒還沒有表字吧?可定親否?」

    李中易意識到不妙,沖著李達和連使眼色,可是,有這種憨爹也實在沒辦法,李達和根本就沒看李中易,老老實實地回答說:「不瞞老太公,我是想等他年滿二十,再請族內長輩替他取個表字。至於親事,倒是有樁姻緣,只不過我那未來的親家如今去了南唐做官。」

    什麼?已經定過親了?李中易立時瞪大了眼珠子,直勾勾地盯在李達和的身上,簡直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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