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38970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5:27
第70章 啞謎

    如果是李中易在場的話,定會一針見血的點出趙匡胤假裝寬仁,實則是借刀殺人的偽善真面目。

    高聰打了大敗仗,不僅沒死,反而被張永德保護了下來,周主柴榮可不是個浪得虛名的庸主,他會怎麼想呢?

    換句話說,周主柴榮只可能懷疑張永德以權謀私,硬逼著趙匡胤放過了高聰。

    掌握重兵的大將,居然只顧著收買軍心,卻罔顧朝廷的法度,柴榮只可能更加忌憚張永德。

    趙匡胤還要繼續得利下去!

    蜀軍的大寨裡,將士們菜足飯飽之後,輪流提著扁擔,打著火把,到寨牆外面挖土。

    挖好的土,添加了許多碎石塊之後,全部被堆到外面的寨牆之上,然後由民夫們大量澆水,再將其底部抹平,以防備敵軍再次火燒寨牆。

    如果不是修了棱堡,而是成一條直線的寨牆,李中易這麼幹了,那就是自做孽不可活。

    可是,有了棱堡之後,李中易和眾軍官們都已經發覺,只要預防住了敵軍的火攻,寨子裡的弩箭又十分充足,敵軍來多少就得死掉多少,絕無倖免的道理。

    所以,防火成了蜀軍大寨的當務之急,防禦工作的重中之重。

    挖土的地點,李中易就選在了外寨牆的邊上。這麼一增一減,就在大寨的外面,形成了一道寬約一丈(近三米),向外一側被削平了的陡坎。

    這麼幹,其實是李中易從中東戰爭中,以色列人為了防備阿拉伯聯軍的坦克大部隊長驅直入,特意修建的「障礙坎」上找到的靈感。

    當年,埃及軍隊表現得非常愚蠢,在坦克部隊越過障礙坎時,把坦克裝甲最薄弱的底盤,徹底暴露在了以軍的反坦克部隊的面前,結果損失超級慘重。

    堆土僅僅是第一步,在李中易的嚴令之下,大寨內的各類設施,不允許出現裸*露在外的木板,都必須貼上厚厚的一層黏土,並隨時澆水。

    反正,已經躲到了山寨之中,民夫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幫著加固寨防。

    緊張的施工過程中,李中易暗暗慶倖不已,幸好有孟仁毅這個鐵杆好兄弟撐腰,給他準備了足夠五千大軍消耗三個月的輜重物資。

    否則的話,李中易就算是修了棱堡,也守不住這座大寨。

    已經往山上挪了兩百五十多丈的中軍大帳,如今再也不怕敵軍的火箭襲擊。

    李中易回到大帳內,一邊喝著茶,一邊琢磨著,怎樣把趙匡義和慕容延釗,已經落網的消息,悄悄的通知給趙匡胤趙老二。

    高聰帶兵來強攻的時候,李中易看清楚了,在周國禁軍的中軍,聳立的大纛旗上,是個碩大的趙字。

    嗯,果然是趙老二親自來了,李中易終於確認無疑問。

    和現代作戰不同,古代的軍隊交鋒打仗的時候,可沒有電報、電話、無線步話機這些先進的通訊工具。

    大軍之間的指揮和聯絡,一靠金鼓號角,二靠傳令兵騎馬下達指令。更重要的是,靠著軍旗之間的配合,才能完成有效的調度和指揮。

    經過實際作戰後的李中易,明顯發覺,好多歷史穿越小說中的重大漏洞。

    小說裡,「英明」的穿越者——大軍的統帥,居然僅憑大聲喊話,就可以對數萬甚至是數十萬大軍如臂使指,在很短的時候內,就對敵軍發起準確有效的進攻。

    咳,這簡直就是扯蛋呐!

    就在剛才,李中易快要喊破了喉嚨,就連近在咫尺的黃景勝,都沒聽清楚,他在喊些什麼。

    原因其實很簡單。成千上萬的雙方士兵,殺聲震天,鼓聲大作,巨大的噪音簡直令人難以想像。

    一個人喊話的聲音,能夠讓身邊的少數幾個人聽得清楚,就已經是祖墳上冒青煙了,何況是數萬大軍的整個集體呢?

    李中易一手訓練的鄉軍,比周軍多了在小範圍內指揮作戰的竹哨之外,就是增加了多名替補的掌旗官。

    毫不誇張的說,在作戰中,不管是中軍,還是各營的掌旗官戰死,比任何一個中層將領戰死,更可怕。

    鮮明的戰例就是:遼沈戰役時,在胡家窩棚的一次小小的戰鬥,共軍僅僅一個排的偶然襲擊,就徹底打亂了廖耀湘的兵團指揮部,使廖部的各軍各師在失去電臺指揮的情況各自為陣,並最終導致廖兵團被東北共軍全殲。

    從敵軍的大纛旗,辨認敵軍的最高指揮官,一直是古代作戰的重要手段。

    人的名,樹的影,面對蓋世梟雄——宋太祖趙匡胤,李中易覺得不能大意,必須慎重從事。

    就這麼直接的派人去聯繫趙匡胤,李中易始終覺得不太妥當。

    首先,派去的人,必須是心腹中的心腹,黃景勝或是王大虎,都可以勝任這個標準。

    但是,這兩個人以前所處的層次太低,一個是牢頭,一個是獄卒。

    說白了,他們也就是見過一些小世面,卻沒見過大場面,很容易讓精明的趙匡胤看出破綻。

    至於郭懷,固然也非常可信,但是,他以前也只是個昭武鎮的戰兵副都頭,對於政治交易的勾兌之道,卻是一竅不通。

    腫麼辦呢?李中易覺得異常之頭疼,歸根到底,還是家底太薄,缺乏得用的舌戰人才。

    和敵軍主帥在私下裡進行勾搭,一旦走漏了絲毫的消息,李中易的項上人頭,必定會被孟昶砍下來當夜壺。

    昨天,剛剛和趙匡胤的大軍血戰了一場,雙方士兵之間的仇恨正深。即使李中易現在派人去聯絡,恐怕還沒走到周軍的大營,就給宰了。

    派誰去聯絡,用什麼方式聯絡最好呢?

    就在李中易發愁的時候,黃景勝忽然走到他的身旁,小聲說;「公子,那兩個人已經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由大虎兄弟親自帶人看守著。」

    那兩個人?慕容延釗和趙匡義麼?

    李中易腦子裡突然像是打開天窗一樣,猛地一亮,嘿嘿,怎麼把這一對寶貝給忘在了腦後呢,真的是該打屁股啊!

    「嗯,吩咐擺上酒宴,再把慕容化龍請過到我這裡來。」李中易眨個眼睛的工夫,就來了鬼點子,原本異常糾結的心情,刹那間放鬆下來。

    慕容延釗的腿傷未愈,被人抬進中軍大帳,躺到了李中易的對面。

    李中易也早已脫下官服,換上一身錦袍,正盤腿坐在榻上,笑眯眯地望著慕容延釗。

    「化龍兄,這幾日在下忙於軍務,一直沒空親自替你換藥,不到之處,敬請海涵。」李中易知道慕容延釗的話很少,屬於八杆子打不一個屁來的鐵漢子,所以,他故意選了個慕容延釗不能不回答的話題。

    自從,慕容延釗落到了李中易的手上,李中易對他,一不打罵,二不虐待,三不問周軍的軍情,成天好吃好喝的照顧著,優厚的待遇已經遠超慕容延釗的想像之外。

    頭兩天,因為擔心傷口太大會感染,李中易甚至親自出馬,替慕容延釗檢查傷情換膏藥,這人情早就做足了。

    「蒙香帥厚遇,在下趕激不盡。」慕容延釗猶豫了好半天,終於吭吭吱吱的向李中易當面道了謝。

    李中易看出了慕容延釗的擔憂,故意笑著說:「今天請你來相聚,不談軍務,只聊私誼。放心吧,李某絕不會難為,抗韃子的真英雄。」

    慕容延釗暗暗松了口氣,李中易確實對他很不錯,但是要想讓他說出周軍的實情,那也是辦不到的。

    見慕容延釗緊張的情緒漸漸放緩,李中易指了指擺在他面前的一隻茶盞,笑道:「剛沏好的峨眉雪芽,嘗嘗吧。軍中條件簡陋,化龍兄切莫怪李某慢待貴客哦。」

    慕容延釗也是個相當豪爽的性子,再加上對李中易有了最基本的信任,他這一次倒沒有猶豫,單手捧起茶盞,小小的飲了一口沒加料的峨眉雪芽。

    當初李中易承諾不拷問慕容延釗,事後證明,他果真辦到了。

    即使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李中易於百忙之中,居然還能夠細心的安排人,把慕容延釗和趙匡義轉移到了安全的後寨。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慕容延釗打定了主意,假如,李中易光明磊落的兌現了承諾,將他和趙匡義平安的放歸周營。

    那麼,將來有機會俘虜了李中易,他慕容延釗也一定會照此辦理。不,比現在的待遇還要好上十倍。

    到那個時候,慕容延釗不僅僅要讓李中易,錦衣玉食住豪宅,而且還會安排一大群嬌美的小娘子陪著李中易,必要讓他樂不思蜀。

    李中易發覺慕容延釗的臉上,露出詭秘的笑意,他就算是天神下凡,這一次卻也猜不透慕容延釗的心思。

    「不瞞化龍兄說,我小的時候,有個最好的玩伴。那個時候,我們倆整天形影不離,上樹抓鳥,偷雞摸狗,有一次還把人家新媳婦的紅裙給弄髒了,哈哈……」李中易嘴上是這麼說,笑得也很開心,心裡其實想的是,另外一件令他非常自得的妙事。

    當年,他和大學同學「剛子」,一起做了個很深的局,楞是七彎八拐的把最美的校花給勾到了手,然後就成了李中易的老婆。

    那一天,當李中易在宿舍裡,連哄帶騙,把未來的老婆勾上床的時候,編的理由千奇百怪,異常荒謬。

    「咦,別動,你的嘴角上怎麼有飯粒……」李中易借機吻了校花半個小時。

    「別亂動。」校花感覺到不對勁,使勁地摁住他那只已經摸進裙子裡的魔爪。

    李中易超水準發揮,一點也沒著急,不讓碰下邊,他就隔著裙子,把手罩到了校花的胸前。

    時間不短的拉距戰之後,校花嬌喘連連,體酥手軟,這時,李中易的大手,終於突破了校花的裙底。

    等火候到了,李中易借機扒掉校花的小內內。在兵臨城下的時候,他居然無恥地哄騙校花,「乖,別怕,我不進去,就在外面,真的,不騙你……」

    結果,校花輕信了謊言,一不留神,讓李中易輕而易舉的就摘去了紅丸。

    嘿嘿,只要一想起這件令他非常自得的往事,李中易就禁不住很想笑。

    也許是受了李中燦爛笑容的感染,慕容延釗感歎道:「是啊,當年我和趙二郎,也是一見如故,心意相通。千里迢迢送京娘回家鄉,就是我陪著他一起去的……」

    千里送京娘?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5:27
第71章 渾身是膽

    李中易以前喜歡沒事的時候,欣賞京劇和越劇,《千里送京娘》是越劇裡邊比較出名的一齣戲。

    難道說,戲曲裡面沒有瞎編,還真有其事?

    李中易不由大起八卦之心,豎起耳朵聽慕容延釗講故事。

    「趙二郎還真是一條好漢子,千里送回美嬌娘,居然不欺暗室,說到做到。」慕容延釗大發感慨,把趙老二給誇到了天上去,「唉,只可惜了那位美嬌娘,居然為證清白而投繯自盡,香消玉隕,唉……」

    「哦,照你這麼一說,趙二郎豈不是地上少有的真漢子?」既然慕容延釗一時不察,李中易自然樂得把話題往趙匡胤身上引。

    「確實是的。那一次,我們倆一起喝多了,卻在景陽岡遇上了猛虎。趙二郎挺身而出,讓我先逃,他頂著。結果,他的腹部,讓猛虎的爪子,劃破了一道很深的傷口。」慕容延釗長聲歎息,「這事兒到現在為止,也就我們倆知道,連趙家三郎都不知情。」

    景陽岡?這不是《水滸傳》裡,武松喝多酒,打虎的地方麼?

    怎麼成了慕容延釗和趙匡胤一起打虎?

    不過嘛,不管是武松還是趙老二打虎,這事都很妙,妙極了,棒得很!

    李中易心中大喜,他就是想找到,這種僅有慕容延釗和趙匡胤兩個人知道的隱秘之事。

    天知地知,趙老二知,慕容延釗知,如今又多了個李中易知,那麼事情就好辦了。

    李中易心情不由一陣大爽,繼續陪著慕容延釗一直聊到盡興,這才分手。

    李中易坐到臨時充當書案的一塊木板前,凝神細想良久,然後提筆在紙上,「刷刷刷……」寫下了一行大字。

    「老黃,命人找塊灰色的**布,把我這幾個字,用黑炭加粗放大,掛到山寨的最頂端,務必讓周軍看得見。」李中易神清氣爽的囑咐著黃景勝。

    黃景勝拿起那張紙,定睛一看,卻是很古怪的幾個字:景陽岡打虎故人在此!

    等趙匡胤得知消息之後,立即知道大事不好,慕容延釗和三弟趙匡義遲遲未歸,他早有擔心,如今看來很可能是落到了姓李的蜀將手中。

    由於作戰之時,周軍並未抓到一個鄉軍的俘虜,所以,趙匡胤至今只知道,敵軍主將姓李。

    為什麼敵將只是掛了這麼一塊布呢?

    昨日一戰,敵軍大獲全勝,這個倒也正常,勝敗乃兵家常事嘛。問題是,據斥候稟報,敵軍連夜加固山寨的外牆,堆了不少土包,顯然是為了防備周軍繼續用火攻。

    這就很有點意思了。

    換作一般的將領,大勝之後,多半會放鬆警惕。對面的李姓敵將卻偏偏調動人手,連夜加固防禦設施,警惕心絕非尋常將領可比。

    實際上,自從蜀國鄉軍沒掉進埋伏圈之後,趙匡胤統帥的這支偏師,已經失去了偷襲河池的可能性。

    趙匡胤眼眸微閃,高聰的慘敗,不過是他因勢利導,順水推舟罷了。既然無法立下奇功,順手折斷張永德暗中派來監視的羽翼,自是題中應有之意。

    硬要怪的話,只能怪高聰自己太過驕橫,以為蜀軍那邊只是一群任人宰割的「肥羊」,想借著首級撈戰功,卻反被蜀軍打得落花流水,慘敗而歸。

    真是可歎呐。

    趙匡胤聚精會神的琢磨了一刻鐘,他隱約感覺到,這應該是蜀將給他出的第一道難題。

    對方已經亮明瞭根底,撇開趙匡義暫且不說,慕容延釗肯定是在敵將的手上。

    那麼,這個棘手的難題,就被推到了趙匡胤的懷中。趙匡胤琢磨著,蜀將恐怕是在等著看,他下一步會怎麼出招吧?

    哼哼,這有何難?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天意,趙匡胤居然也提筆在紙上寫了兩個大字,交給牙兵加粗放大後,同樣掛到了蜀軍大寨對面的小山頂上。

    接到黃景勝的稟報,李中易背著手踱出大帳,迎面就見山頂上迎風飄揚著一塊白布,上書「換贖」二字。

    李中易嘴角微微翹起,心說,好個趙老二,竟然精明如斯,哼,走著瞧。

    趙匡胤的換,是換俘的意思,高梁寨一戰,他手上有好幾百蜀軍的戰俘。

    趙匡胤的贖,是重金贖買慕容延釗和趙匡義的意思,只要李中易開出價碼,他趙老二哪怕是傾家蕩產,也要贖回兩個親人。

    實際上,因李中易並沒有點出慕容延釗的姓名,趙匡胤如果心狠一些的話,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可是,趙匡胤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快速作出了反應,這一點令李中易有些滿意。

    而且,趙匡胤給出的理由,光明正大,讓任何人都說不出半句話來。

    其實,趙匡胤怎樣回答固然重要,他的反應速度,卻更令李中易重視。

    趙匡胤的反應速度越快,就越證明慕容延釗在他的心目中很有地位,也就可以間接說明,趙老二確實很重兄弟情誼。

    李中易心想,既然趙老二頗有謀略,也重感情,那老子就陪你玩玩吧。

    趙匡胤也一直背著手,站在小山頂的一棵大樹下,焦急的等待著蜀將的回應。

    可是,左等沒消息,右等也沒反應,趙匡胤真的等急了。

    按照趙匡胤的想法,蜀將既然在開戰前沒有放出慕容延釗的消息,就是想告訴他,蜀軍有實力。

    兩軍打過一場血仗之後,蜀軍超強的防守能力,確實令趙匡胤耳目一新。

    既然蜀將又推出了慕容延釗,這就說明,蜀將並不想和他硬拼。

    蜀軍雖然佔據了有利的地形,防禦大寨也確實看起來很堅固,不過,趙匡胤即使損失了高聰的一千餘人,手上依然還有六千多兵馬。

    高聰因為跋扈而慘敗的教訓,徹底震懾住了整個周軍,剩下的幾個將領紛紛表態,聽從趙匡胤的號令。

    比起此前四分五裂的惡劣狀態,周軍的這支偏師,如今反而變得要加團結。

    「血拼。」趙匡胤抿緊嘴唇,果斷地下達了把這兩個字掛上的指令。

    當李中易聽說了是血拼兩字後,他不由微微一笑,趙老二被惹急了!

    實際上,李中易壓根就不信趙匡胤會來找他拼命。第一次交換看法時候的「換贖」二字,已經暴露了趙老二的真實想法,有這個訊息墊底,李中易怕他個球?

    再說了,打鐵還需要自身硬。凡是做交易,除非對方另有所圖,基本上需要看彼此之間的實力對比。

    寨內不缺糧草,水源豐沛,簡易的投草球車已經在緊張的製作之中,再不需要用人去撬動翹翹板,棱堡已經做好了防備火攻的必要措施。

    更重要的是,李中易手上的鄉軍,全都經歷過了一場慘烈的血戰,經受住了血與火的考驗。

    就算是李中易是個軍事門外漢,他也深深的懂得,上戰場殺過人的老兵和新兵蛋子,能夠相提並論麼?

    所以,李中易索性一直晾著趙匡胤,直到周軍大營裡傳出集結部隊的鼓聲,他這才懶洋洋的命黃景勝掛上四個字:掃榻,不候。

    猜字的啞謎被人豎起來之後,李中易的嘴角微微翹起,他心想,都說你趙老二仁義,你要敢來,老子就認同你是真仁義。若是你當了縮頭烏龜的話,也別怪老子太自私,將來投不投你,或是幫不幫你,甚至暗中拖你的後腿,就需要另說了。

    四年以後的陳橋驛兵變,如果不是慕容延釗鎮守著真定府擋住了契丹人南下的步伐,石守信、王審琦以及韓重贇等人做內應打開了開封城門,王彥升又殺了掌握著京城重兵的韓通全家,震懾住了滿城的文武百官,趙匡胤也不見得能夠那麼順利的登上皇位。

    嘿嘿,到時候李中易這個滿肚子壞水的傢伙,硬要橫插一腳進去,趙老二做皇帝,很可能就要變成白日做夢。

    其實,李中易也知道他的思維邏輯,從常理上說不通。但是,沒辦法,誰讓他既自私,又怕死,還很記仇呢?

    這一次,如果試出了趙匡胤是假仁假義之徒,李中易又狠狠的要脅過他趙老二。那麼,站在李中易的切身利益角度,就需要好好的考慮考慮,趙老二得了天下,他李某人會是個啥命運咧?

    在這個時代,狠狠的得罪了皇帝,腦袋搬家就已經進入了倒計時,就看應景的時機了。

    在史書上,對鐵杆兄弟最講仁義的趙匡胤,你可千萬別讓老子失望哦,李中易的心裡充滿了期待感,卻沒有絲毫緊張。

    即使得罪了趙匡胤,李中易待在蜀國,有孟昶兄弟倆照應著,照樣可以享受著榮華富貴。

    等到四年後的黃袍加身之前,李中易只需要卡住關鍵節點,派人悄悄地潛入開封城。

    在趙匡胤編造契丹來襲的謊言之前,事先向真正忠於周室的宰相范質和大將韓通,提前發出兵變的警告。

    嘿嘿,那麼一來,未來的宋太祖,就要成為杜甫詩裡,那位出師未捷卻身先死的大鬼雄了。

    有了這麼一個大功勞,相信將來長大成人的柴宗訓小弟弟,一定會記得他的恩德吧?

    說實話,正因為正史裡邊把趙老二標榜得實在太好了,李中易才給了他這一次機會。換作是別人,李中易壓根就懶得去搭理,愛咋咋的。

    「掃榻,不候」剛掛上去不久,從對面的山頂上,就沖下來兩匹馬,其中為首的一匹白馬上端坐著一個面白無須的年輕人。

    「元朗,你不能去呀……」跟著沖下來的王政忠,緊緊地拉住趙匡胤的馬韁,苦苦相勸。

    「大方,別勸了,我意已決。」趙匡胤的臉上露出堅毅的神色,「三郎和化龍兄肯定都落到了蜀將的手上,我現在不去的話,恐怕就永遠見不到他們了。將來如何向家中的老母以及化龍兄的家人交代?」

    「太危險了,萬一那啥……」王政忠知道趙匡胤一旦決定的事情,九牛不回,但依然還是苦口婆心的勸說他。

    「嘿嘿,蜀將確實異常精明。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三郎和化龍兄應該是在河池縣城裡出的事,蜀將既在那時沒殺他們祭旗,這就說明,對我必有大求。如果我不敢去的話,恐怕化龍兄他們真有**煩了。」趙匡胤擺手制止了王政忠的嘮叨,「化龍兄曾經拼死救過我好幾次,你也救過我的命,我趙元朗一定會對得住自家兄弟,放手!」

    「別犯蠢,你也走了,大營中的兵馬誰來看管?」趙匡胤抬手就是一馬鞭,狠狠地抽在王政忠的手上,「呀!」王政忠促不及防,吃不住疼,松了手。

    趙元朗,趙老二趁機打馬揚鞭,筆直地沖向蜀軍的大寨。

    「娘的,你趙元朗仁義,老子王政忠也不是孬貨,一定幫你看好兵馬。」王政忠眼裡含著熱淚,掉頭沖回周軍大營。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5:29
第72章 趙李會

    到了山腳下,趙匡胤翻鞍下馬,緩步朝蜀軍大寨口走去。

    「既然李帥掃榻以待,某家應約前來。」

    上山后,面對緊閉的寨門,以及寨牆上瞄準他的無數弓弩,趙匡胤泰然自若地抱拳拱手,臉上居然帶著幾絲笑意。

    「香帥有令,一營二營全體列隊,大開寨門。」這時,從寨牆上,飄下傳令官的大吼聲。

    咫尺之遙的寨牆內,忽然傳出令趙匡胤覺得十分驚訝而又陌生的口令聲。

    「全體都有。」

    「立正。」

    「向右看齊。」

    「向前看。」

    「稍息。」

    「起步走。」

    伴隨著短促有力的口令聲聲,蜀軍的寨門緩緩打開,迎面撲入趙匡胤眼簾的是,一隊隊排列成直線的蜀軍士兵。

    他們身穿黑兜厚甲,緊握著手裡的長槍,站得筆直,一個個抿緊嘴唇,一聲不吭的注視著他。

    身為宿將的趙匡胤心底裡感到異常之震撼,剛才寨牆之上的跑步聲,他聽得非常真切。

    如果真是這些人,在遠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內,就集結完畢,可想而知,蜀軍的訓練水準將是驚人的可怕。

    上次,趙匡胤雖然在山道上見識過蜀軍的備戰速度,不過,那是已經成形的行軍隊伍,指揮起來自然的容易得多。

    這一次蜀軍從混亂中,能夠迅速集結,更令趙匡胤感到震撼。

    「在下姓黃名景勝,奉香帥軍令,在此恭候使者。」黃景勝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算是對趙匡胤表達了歡迎之意。

    趙匡胤卻暗暗心驚,蜀將明明猜得到他的身份,卻故意沒有點破,顯然是留了很大的餘地。

    兩軍交兵,不斬來使。

    既然蜀將把他定位為使者的身份,趙匡胤印證了此前的猜測,心裡總算是踏實了下來。

    幹冒奇險,自投落網,要說趙匡胤完全不怕,那肯定是騙人的。

    黃景勝陪著趙匡胤往大帳那邊走去,沿途,趙匡胤驚訝地發現,蜀軍大寨裡的空地上,有不少蒙著麻布的器械高高的聳立著。

    莫非這就是昨晚投出火球的器械?趙匡胤一想到這裡,馬上就意識到:蜀軍修築了堅固的堡壘,又是居高臨下,再有能拋出火球的投石機助陣,這個大寨,要想攻破,至少要填進去數萬兵馬。

    有了這個基本的判斷之後,趙匡胤對蜀軍的實力,有了很進一步的瞭解,徹底收起了輕視的態度。

    趙匡胤一邊走,一邊觀察著蜀軍寨內的動靜。當他看見,有些民夫正提著大鐵鍋,朝營房的屋頂以及牆面灑水時,這才驚異的發覺,敢情營房上面竟然都抹了稀泥。

    基於這個驚人的發現,趙匡胤也就心中有數,放火箭燒大寨,對於這裡來說,已經不管用了。

    這時,一個身穿白袍,頭上插著一根玉簪,面目清秀,隱約有股子仙風道骨的年輕人,正含笑立於中軍大帳之前,一大排武將肅手立於他的身後,狀極恭敬。

    莫非,這個年輕得不像話的青年,竟是蜀軍的主帥,趙匡胤簡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呵呵,使者應約前來,鄙人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李中易客氣地拱了拱手。

    這一下,趙匡胤再無懷疑,此人必是蜀軍主將。

    按照這個時代的禮法,在迎接客人的時候,只有地位最高的人,才有資格最先說話,所有人都不得僭越,否則就是大忌。

    「見過李帥。」秉承禮尚往來的習俗,趙匡胤也客氣的和李中易拱手見禮。

    李中易的眼眸微微一閃,好一個心思剔透的趙匡胤,配合得倒是非常默契呢。

    他這邊故意省略了趙匡胤的真實身份,趙老二也很乖覺的沒當著眾人的面,表露身份,一來一去,配合得很好。

    嗯,和聰明人打交道,的確是一件令人很舒服的事情呐。

    李中易按捺住心中的滿意,笑著吩咐說:「使者既然來了,就請先去見見朋友們吧?來人,給使者帶路。」

    出乎趙匡胤的意料之外,蜀軍的這位李帥,並沒有請他進中軍大帳喝茶寒暄客套,或是借著展示的軍威,耍狠抖蠻,反而讓他直接去見慕容化龍他們。

    有意思,真有意思。趙匡胤壓下心中的好奇,更在黃景勝的身後,直接去了慕容延釗他們的小帳。

    趙匡胤在黃景勝的帶領下,走進一座小帳內,迎面就見趙匡義正哭喪著臉,呆呆的坐在角落裡,即使聽見他的腳步聲,也沒回頭。

    「三郎……」趙匡胤一看見親弟弟趙匡義,心裡立時明白,果然如他所料,慕容化龍和趙匡義都落到了蜀軍的李帥手上。

    趙匡義聽見極為熟悉的聲音,不由轉過頭,「啊……你……」整個人呆住了。

    「三郎,難道你不認識二兄了麼?」趙匡胤哈哈一笑,異常親熱的沖趙匡義張開雙臂。

    「哎呀,二兄,可想死小弟了。」趙匡義突然見到意想不到的至親兄長,不由驚喜萬分,一蹦老高,象燕子還巢一般,直接撲進了趙匡胤的懷中,摟緊了他的脖子,再也不肯撒手。

    「三郎,化龍兄沒跟你在一起?」趙匡胤抬手拍著自家三弟的背脊,一邊安撫著他緊張的情緒,一邊游目四顧,卻沒見到慕容延釗的身影。

    趙匡義扁著嘴說:「李中易故意把我們倆隔開了,讓我們分住兩個小帳。」

    他嘴上抱怨著,手心裡直冒虛汗,他在中途拋棄慕容化龍於險境,這種極其不仗義的惡劣行為,如果被一向重義的二兄知道,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李中易?」原來蜀將名叫李中易,趙匡胤第一次知道了對手的全名。

    趙匡胤在默默的咀嚼著,這個恐怕會令他永世難忘的名字,心裡百味雜陳。

    「三郎,你且稍安勿躁,為兄先去看看化龍兄。」趙匡胤發現趙匡義的臉色有些不對勁,卻以為是弟弟受到了驚嚇,也就沒往深處想。

    「二兄,你怎麼會來了?」趙匡義畢竟很機靈,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

    趙匡胤寵溺地拍了拍趙匡義的手,笑眯眯的說:「我是來帶你們回家的,放心吧,為兄心裡有底。」

    「那……」趙匡義還待再問,卻被趙匡胤擺手攔住,「你我是至親同胞,我既然來了,還怕沒有說話的時間?我先去看看化龍兄的近況,再來尋你。」

    說罷,趙匡胤輕輕的推開一直糾纏在身上的三弟,掉頭出帳去找慕容延釗。

    「拜託仁兄帶我去見慕容兄,有勞了。」趙匡胤客氣地沖黃景勝拱手為禮。

    見趙匡胤這麼快就舍了親兄弟,卻要見異姓兄弟,黃景勝不由大為感慨,也很客氣的還禮說:「請您隨我來。」

    別人也許不清楚內幕,黃景勝這個全程參與者,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等見了躺在榻上,右腿包得象粽子的慕容延釗,趙匡胤的心頭猛地一緊,兩個健步就竄到了他的身前,急忙問道:「化龍兄,都是我害苦了你,傷得重不重?有沒有看過郎中?上了傷藥麼?」

    原本閉著眼睛的慕容化龍,忽然聽見趙二郎的聲音,他猛地坐起身子,定神一看,果然是可以託付性命的趙匡胤。

    「你怎麼也被……」慕容化龍晃了晃腦袋,待看清楚趙匡胤的衣裝,立即意識他誤會了,趕忙收住了話頭。

    「怎麼?我也被蜀軍俘虜了?」趙匡胤嘿嘿一笑,戲謔的望著慕容延釗。

    趙匡胤太過瞭解慕容延釗的習性,這傢伙只要一張嘴,趙匡胤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化龍兄,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唉。」趙匡胤蹲到慕容延釗的身前,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異常用力。

    「咳,在這裡比我們大周的軍營還要舒服。住著單獨的小帳,每兩天一隻雞,頓頓有羊肉,葷素搭配,吃得比自己家裡還要好。」慕容延釗重重地歎了口氣,指著傷腿說,「你看,專門的郎中每天來替我檢查傷情,換藥,想喝水啥的,隨時言語一聲,就有人來殷勤的伺候著。」

    趙匡胤沒理會慕容延釗說啥,而是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番。

    見慕容延釗說話的時候中氣不算太弱,蒼白的臉龐之上,帶有一絲若隱若現的紅意,精神頭也還不錯,趙匡胤也就暗暗的放下了一直懸著的那顆心。

    「我是來領你們回家的。」趙匡胤緩緩歎了口氣,「只是不知道那位李帥會提何條件?」

    見趙匡胤為了維護他的顏色,絕口不提被俘虜的糗事,慕容延釗暗暗感激不已,反正已經是這樣了,還有何顏面可談?

    於是,慕容延釗就把怎麼樣混進河池,在拿到守軍的佈防圖後,蜀軍的糧倉突然失了火,他們只得躲去錢可望家。

    由於錢可望的出賣,慕容延釗和趙匡義,這才被蜀軍所俘。

    鑒於趙匡胤冒著天大的風險,親自到蜀軍大寨來營救他們,慕容延釗咽下了已經到嘴邊的埋怨,厚道的幫趙匡義作了遮掩。

    儘管慕容延釗講到被俘過程時有些口吃,讓趙匡胤覺得有些疑問,但是,他哪裡想像得到,他的好弟弟趙匡義竟然會做出那種不仗義的「沒良心事」呢?

    「化龍兄,你覺得李中易是個什麼樣的人?」趙匡胤瞭解到了整個實踐的來龍去脈之後,就開始打探李中易的為人,這對下一步的人質交易,至關重要。

    「說實話,以我的豬腦子,真是看不透他。」慕容延釗仔細地想了想,解釋說,「從蜀軍糧倉著火,到我和三郎被俘,僅僅只有一天時間。而且,錢可望想殺我和三郎的時候,李中易的鄉軍已經沖進了錢府,否則的話……」

    只一天?趙匡胤眯緊兩眼,暗暗心驚不已。潛伏在官紳之家的細作,居然在短短的一天內,就被李中易從茫茫十余萬的人海之中挖了出來。

    可想而知,此人智深似海,竟有神鬼莫測之能?

    慕容延釗的未盡之意,趙匡胤也聽得很明白,如果不是李中易帶兵去擒拿,錢可望必然會殺了他們倆。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5:29
第73章 趙匡胤跪了

    「錢可望那廝跑不掉的。」趙匡胤冷冷的扔下這句話,就等著慕容延釗繼續說李中易的事蹟。

    說句心裡話,此時此刻,趙匡胤對李中易的興趣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濃,急切的想聽到有關他的所有事。

    「被蜀軍捉住之後,我心灰意懶,抱定了殺身成仁的念頭。」慕容延釗的聲音忽然變了調,感慨的說,「沒曾想,李中易居然深明大義,對割去我燕雲十六州的契丹人恨之入骨。他敬你我是力抗契丹韃子的英雄,不僅沒殺了我和三郎,反而悄悄的把我們藏在鄉軍大營裡,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咦,竟是如此?」趙匡胤覺得匪夷所思,可是,他就算是想破了腦袋,也找不出別的理由。

    「蜀軍出兵的那天,我親眼看見蜀國的後軍主帥、成都侯孟仁毅,主動替那李某人張羅著輜重糧草……」慕容延釗詳細說了一遍那天看到的場景,解釋了孟仁毅和李中易的親密關係。

    趙匡胤雖然深受柴榮的信任,可是,大周的禁軍之中,頗有一些實權將領,地位遠在他之上,他充其量也就是手握萬余精銳的周軍大將罷了。

    既然,李中易和蜀主的親弟弟孟仁毅關係如此的緊密,那麼,趙匡胤陡然發覺,他此前的盤算,徹底落了空。

    趙匡胤左思右想,竟然想不出,李中易究竟有何求他之處?

    既來之則安之,趙匡胤也是豪爽之人,慕容延釗和親弟弟必須要救,條件也可以慢慢的談。

    等和李中易會了面,再見招拆招吧,答案遲早會揭曉的。趙匡胤打定主意之後,好好地撫慰一番慕容延釗,這才又去見趙匡義。

    「二兄,化龍兄他……還好吧?」趙匡義的心裡一直忐忑不安,惟恐慕容延釗把他做的醜事給抖露出來,惹惱了一向最疼愛他的好二哥。

    「化龍兄被照顧得很好,傷藥也不錯,郎中很盡心,氣色稍微差一點。唉,就是失血過多了。」趙匡胤詳細地介紹了慕容延釗的病情,臉上並沒任何異樣。

    趙匡義暗暗松了口氣,對於慕容延釗的厚道,他確實充滿了感激,真是個好人啊!

    趙匡胤又向趙匡義問了一些有關李中易的情況,這時候,他的心裡面大致對李某人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異常之精明、十分能幹、心狠手辣、相當會練兵,還有最重要的深明民族大義。

    和大周皇帝柴榮一樣,趙匡胤一直深恨石敬塘這個華夏敗類。

    石敬塘為了當上兒皇帝,居然把北部大好的華夏河山——燕雲十六州,就這麼輕易的賣給了契丹韃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安撫住趙匡義之後,趙匡胤帶著濃濃的好奇心,來見李中易。

    蜀軍的中軍大帳門口,面對緩步行來的趙匡胤,李中易含笑拱手:「元朗兄可放心了?」

    「多謝李公仁慈。」趙匡胤搶前兩步,深深的一揖到地。

    不管怎麼說,眼見為實,李中易確實善待了慕容延釗和趙三郎,這就算是對趙匡胤有大恩,他必須好好的予以感謝。

    見趙匡胤感謝的態度很端正,也很真誠,李中易心裡多少有些舒服,對趙老二的感覺,比此前更佳。

    李中易迅速側身,避過了趙匡胤的大禮,他擺著手說:「元朗乃是殺韃子的勇士,李某當不得如此大禮。」

    要裝逼,就必須裝全套,裝個半吊子,只會惹人恥笑,落下話柄。

    「李公絕對當得起。」趙匡胤見李中易明明人質在手,卻還如此謙遜,對他的好感不由大增。

    趙匡胤暗暗感慨不已,如此年輕的李中易,儘管謀深似海,戰績輝煌,卻偏偏沒有絲毫的驕狂之氣,和浮躁的趙家三郎比起來,簡直有如天壤之別。

    「元朗兄,裡邊請,李某早已掃榻以待。」李中易故意一言雙關,暗捧了趙匡胤一把。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也完全沒有料到,他這邊剛剛發出邀請,趙匡胤居然就冒著掉腦袋的生命危險,打馬而來。

    好個一身是膽,義無反顧的趙老二!

    「李公先請。」趙匡胤客氣的讓到一旁,等李中易先行。

    既然趙匡胤來了,也就過了李中易的第一關,也是最艱難的一次考驗。

    為了兄弟的安全,趙匡胤親身赴險,可謂是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李中易也沒啥好挑剔的。

    趙老二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這就比舌燦蓮花的史料吹噓,要靠譜得多。

    「呵呵,元朗兄,與其繼續假客套,不如咱們一起進去吧?」李中易已經得出了一個結論,趙老二確如史書所載,是個豪爽的性情中人。

    當然了,這種真性情,只可能是針對趙匡胤身邊的親人或是鐵杆兄弟,李中易畢竟是個外人而已。

    不急,好事總是多磨滴!

    趙匡胤也看出了李中易的誠意,心裡也確實很舒服,就抬腿和李中易走了個並肩。

    帳內,沿東西對向,各擺了一塊簡陋的木板,木板上擺了粗白瓷的茶盞。

    一向生活儉樸的趙匡胤看到這些,對李中易的好感更甚,歎道:「李公如此節儉,真是難能可貴。」

    李中易可不想給趙匡胤留下「窮官」的好印象,否則,將來趙老二順利地登了基,他還怎麼享受花團錦簇的美好生活?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趙匡胤,說:「不瞞元朗兄,在下平生別無所好,惟美食、美宅、美車、美嬌娘爾,一日不可或缺。」

    嘿嘿,萬一真有了那麼一天,李中易要在趙老二的皇威之下討生活,這些個人的喜好必須事先亮出來,免得留下表裡不一的「壞」印象。

    誰愛當窮官清官誰去當,和他李某人沒有任何關係。上輩子是沒有辦法,只能有一個老婆,沒可能公開納小三,李中易只得忍住諸多的誘*惑。

    如今,不管李中易抱回多少美妾,都是合法滴,只要他有本事養活。

    李中易早有打算,今後啊,他的家裡,一定要有一大堆滿地亂跑的小娃兒。

    上輩子,領導幹部只要計生超標,就要丟掉來之不易的烏紗帽,這實在是太坑爹了!

    「哈哈,李公的確爽快。」趙匡胤哈哈一笑,接上李中易的話頭,「別的都沒啥,在下和李公一樣,最愛品鑒美嬌娘。」

    好,很好,好極了!李中易心想,既然你趙老二坦率的自曝好*色的短處,咱們都有寡人之疾,這就有了共同語言。

    「元朗兄,在下對於品鑒美嬌娘倒是有些小小的心得,說出來與吾兄共饗之。」李中易也不管趙匡胤有何反應,他一路滔滔不絕的大談賞花摘瓜之妙,「吾觀名花,首須膚白,一白乃遮五醜;蠻腰必細,盈盈一握最佳;當然了,明眸皓齒,自是必不可少。」

    「李公妙論,深得某心。某以茶代酒,為李公賀之。」趙匡胤舉起粗瓷的茶盞,將盞中之茶一氣飲盡,然後反手抹了把嘴邊的茶漬,顯出豪放之士的本色。

    自從見到慕容延釗和三弟平安無事之後,趙匡胤心下已經大定,左右不過談條件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罷了,何必自苦呢?

    既然李中易想扯閒篇,趙匡胤也索性由著他。更何況,李中易對於品花之道,確實頗有精深的研究,令相對粗鄙的趙匡胤不由得興致盎然,大有知己之感。

    「不瞞元朗兄,李某的賞花之道,與袞袞諸公皆有小小的不同。」李中易說到這裡故意賣了個關子,等趙匡胤瞪大了兩眼看著他的時候,這才說,「吾尤喜長腿之美嬌娘,采蕊之時,卿卿的兩條纖纖長腿,盤於吾之臀後,如同踢浪一般,嘿嘿,那滋味,美不勝收呐!」

    「哈哈,李公正好撓到了某家的癢處。世人皆喜肥娘子,某獨愛長腿腰細娘。不瞞李公,某家新得一妾,便是腿長五尺……」趙匡胤的確是好*色,這一下被李中易勾上了癮頭,話匣子一旦打開,就再也收不住了。

    「好,高啊,妙哉……」李中易在應合的同時,發覺趙匡胤對於摘花之道,也絕非泛泛之輩。

    李中易最終來個定論,他嘿嘿一笑,說:「這摘花之道嘛,某以為妻不妾,妾不如偷,偷不搶,搶不如搶不著。」

    「先生高論,當浮一大白。」趙匡胤興奮的拍案叫絕,大聲呼喚道,「取酒來。」

    黃景勝及時地接到李中易的眼色,就派人取了美酒過來,分別替趙、李二人各斟了一碗酒。

    「某家多謝先生指教。」趙匡胤抓過酒碗,仰面就喝幹了。

    先生?嗯,這個稱呼倒是蠻不錯的,李中易品味出來自趙匡胤的尊重,心裡多少有些自得。

    被未來的宋太祖尊稱為先生的,正史上,好象一個都沒有吧?

    李中易本是心思剔透之人,趙匡胤的一言雙關,他自是了然於心。

    「拿碗喝酒,真他娘的不過癮,來,來,來,咱們就用酒罈子。」李中易本就是酒宴之間的常客,自然懂得如何調節其間的氣氛,既然趙老二也是這種想法,何不索性成全了他呢?

    「咕嘟咕嘟……咣……」兩個人幾乎同時喝幹壇中酒,又同時將酒罈子扔出帳外,竟然只發出了一聲脆響。

    「哈哈,哈哈,某與先生真是有緣。」趙匡胤覺得難以置信,他完全沒有想到,李中易竟然不約而同的也扔了酒罈子,還真的是默契啊。

    「哎呀呀,某家喝多了,腦袋發暈。」李中易故意裝出喝多的樣子,卷起舌頭說,「某與元朗一見如故,罷,罷,罷,元朗且將化龍兄和你家三郎,一起領回去吧。」

    趙匡胤做夢都沒有想到,他僅僅是陪著談論一下品花之道,喝了一罎子酒,李中易居然任何條件都沒提,竟如此大方的就放了人質。

    「多謝先生大恩。」趙匡胤何嘗又不知道,李中易這是故意放水呢,他鄭重其事的單膝跪地,隆重向李中易表達了謝意。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5:30
第74章 暗渡陳倉

    李中易側身避開,異常誠懇的說:「元朗兄乃是力抗契丹韃子的大英雄,某一直自慚形穢,苦於無法結識象元朗兄這般的英雄豪傑。」

    「先生太過抬舉某家了。」

    趙匡胤原本一直懷疑李中易別有用心,如今事實俱在,他不僅疑慮盡消,反而覺得李中易也是個性情中人。如此胸懷韜略,如此精明厲害的人物,如果錯過了這一次機會,恐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啊。

    「蒙先生如此厚愛,某不勝感佩。某趙匡胤對天立誓,只要不違背天理倫常,先生但有所命,某即便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趙匡胤豪爽的發下誓言。

    李中易心想,如果趙老二將來果真當上了北宋的太祖,到了應景的時候,他就會發現:今日之誓,過分之極。

    做人不能太貪心呐!

    李中易打定主意之後,含笑道:「元朗兄乃是信義之人,某家便是無恥之徒不成?不過,既然元朗兄如此心誠,將來在便利的時候,只須幫某家做一件小事便可。」

    「那怎麼行?先生莫要陷某家於不義。」趙匡胤真的感動之極,李中易果真對他別無所圖,如此大恩豈能不報?

    經過一場不短的拉距戰,最終,趙匡胤做了鄭重承諾,將來必定幫李中易做三件大事,只要力所能及,絕不失言。

    趙老二,這可是你自己親口說的呐,李某可沒有半點要脅之意哦,嘿嘿!

    李中易按捺住心中的自得,索性把慕容延釗和趙匡義都請了來,讓他們享受一下重獲新生的快樂。

    趙匡胤放下心思之後,拉著李中易東扯西拉,談天說地。

    誰知,這一聊,趙匡胤猛然間發覺,從天文到地理,從風土人情到練兵要訣,李中易竟然都有超凡脫俗的高見,著實令人大開眼界,佩服之極。

    實際上,上輩子,李中易業餘的時間,不是讀書,就是看報,要麼就是上網。除了醫術的老本行之外,李中易的知識面很廣,深度卻遠遠不夠,也僅僅是個半瓢水罷了。

    可就是這半瓢水,也足以唬住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趙匡胤在內,都對李中易佩服的不得了,將他視為世外高人。

    鑒於兩軍正處於交戰的狀態,凡是涉及到軍事的話題,不管是李中易,還是趙匡胤,都刻意回避了這個問題。

    當晚,李中易和趙匡胤他們三個,喝得酩酊大醉,十分盡興。趙匡胤居然主動要求和李中易抵足而眠,李中易自是欣然應允,嘿嘿,和未來的宋太祖共臥一榻,將來傳了出去,必成曠世佳話。

    第二日清早,趙匡胤臨別之際,突然對李中易說:「先生,他日若有大事,還望先生相助于我。」

    「李某才淺德薄,就怕難以幫得上元朗兄你啊。」李中易因為早知歷史,隱約猜測到了趙匡胤的真實想法,卻故意裝傻充楞。

    「功名但在馬上取。有朝一日,某家若能帶兵伐契丹,收復燕雲十六州,以先生之絕世高才,必可助某一臂之力。」趙匡胤臉上盡顯大義凜然之色。

    李中易心裡卻在犯嘀咕,難道說,趙老二現在就已經開始謀劃著篡周滅蜀,然後再北伐不成?

    不對呀,柴榮不早死,趙老二哪來的機會當皇帝呢?

    「呵呵,元朗兄,你是周將,我乃蜀臣,幫你出點小謀倒是可以,至於其他的嘛……」李中易故意停頓在了這裡,給趙匡胤留下了無盡的回味空間。

    趙匡胤見招徠李中易失敗,只得抱拳拱手,領著慕容延釗和三弟趙匡義,回了周軍大營。

    望著趙匡胤遠去的背影,李中易心想,劉皇叔請諸葛亮出山,都要三顧茅廬呢,你就這麼隨隨便便的一請,俺就去了,嘿嘿,不能把身價搞得太賤了啊!

    實際上,李中易既然已經獲得了趙匡胤的三個莊嚴承諾,滅蜀的又是北宋,他還有必要跟著趙老二東征西討,到處吃灰麼?

    趙老二、趙老三還有慕容化龍的大人情先留著,等到了合適的時候,再慢慢的把好處榨回來,李中易可是一個很自私,從來不肯吃虧的主哦。

    類似石守信這些武將,提著腦袋跟著趙匡胤造反,最後不也就是當個飽食終日的富家翁罷了?

    與此相反,大宋朝的文官集團,卻中途摘了功臣們的桃子,並且日益坐大。

    由於北宋極其嚴重的崇文抑武政策,再加上文官集團的集體墮落,僅僅一代人的工夫,宋軍就衰敗不堪,無力再戰。

    總之,李中易還沒想好,未來的路究竟該怎麼走。他有自知之明,絕不是什麼救世主,有機遇的話,他肯定會好好的為整個民族出一把大力。

    如果,一直不被君王所看重,無法發揮所長,他也不會去強求。做個知足的小官僚,過著富裕的生活,其實也可以活得很精彩。

    即使將來蜀國真的亡了,有今天結下的善緣,他的全家老小親戚朋友,在北宋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由於李中易把握先機,長袖善舞,現在的局勢是,左右逢源,遊刃有餘。

    「公子,您就這麼輕易放那兩個人走了?」黃景勝忍了好半天,終於忍不住私下裡問李中易。

    「有些朋友,是可以交一輩子的。」李中易淡淡地扔下這句話,掉頭就走,也懶得和黃景勝解釋,即使解釋了他也不懂,對牛彈琴。

    接下來的幾天裡,河池城的西線無戰事。趙匡胤和李中易好象很有默契,雙方都沒有再戰,只是斥候之間,保持著一定的接觸。

    李中易這幾天一邊督促民夫加固大寨的防禦,一邊組織召開軍事總結會,日子倒也過得逍遙自在。

    趙匡胤那邊也很有默契沒有繼續進攻蜀軍大寨。自從近距離看過蜀軍的防禦措施後,他對李中易的防禦特性,有了顛覆性的認識。

    就這麼不鹹不淡的又對峙了幾天,這一天,李中易接到了孟仁毅暗中發來的一封密信。

    王昭遠終於還是丟了鳳州,他敗退的途中,被趙匡胤帶人打了伏擊,損失異常慘重,連他本人都差點成了趙匡胤的俘虜。

    李廷圭得知消息後,當即帶兵去救援,結果他也中了趙匡胤的埋伏,大敗逃回河池城。

    如今,先後逃後河池的李廷圭和王昭遠,一致把矛頭對準了李中易,李廷圭更是發誓要砍了李中易的腦袋。

    「怎麼會這樣?」李中易驚怒交加,等他慢慢的琢磨出味道來,不由長聲一歎,「好個精明厲害的趙老二。」

    敢情,老子中了趙老二的空城計啊,李中易暗暗自責,他的作戰經驗還是太差了。

    此前,李中易一直以為,和趙匡胤就這麼一直對峙下去。等到戰爭結束時,各回各家,彼此都有個交代。

    誰曾想,趙匡胤明著沒啥動靜,暗地裡卻在鄉軍斥候的眼皮子底下,調動兵馬悄悄的翻過了山口,奔襲了蜀軍的糧道。

    「怎麼辦?」李中易心裡邊空空的,第一次感覺到深深的無力感。

    沒辦法,打仗他不行,只能找大家來集思廣益。於是,李中易命人把郭懷等眾將都找了來。

    討論來,討論去,大家都覺得鄉軍的兵力嚴重不足。區區兩千多人的鄉軍,除了留守大寨之外,無論想做什麼,隨時隨地都將面臨全軍覆沒的巨大危險。

    一旦鄉軍和周軍千人以上的部隊遭遇,並被拖住,就很可能會陷入敵軍的重重包圍之中。

    可是,李廷圭那個老貨已經盯上了李中易。如果現在撤回河池,他李某人的腦袋,很可能被李廷圭隨便找個藉口給砍了。

    進退兩難啊!

    郭懷他們也沒什麼好辦法,巧將難為無兵之戰,實力不濟,如之奈何?

    李中易想了又想,無奈之下,他決定還是發動群眾,讓全體鄉軍官兵,都參與到生死攸關的命運大討論中來。

    可惜的是,軍事作戰不同與反細作,對於此前還是土農民的鄉軍絕大部分多數士兵來說,對於軍事常識,比李中易這個菜瓜還不如。

    大多數的意見匯總上來後,李中易一邊看,一邊搖頭,都沒大用。

    趙匡胤明著休兵,卻暗渡陳倉的奇謀,徹底打亂了李中易的陣腳。

    怎麼作戰,李中易不懂,但是,如今面臨的政治上的重大危險,他卻一清二楚。

    在李中易看來,繼續守著堅固的山寨,非但沒有任何意義,反而很可能在戰後,被李廷圭拿來當箭靶。

    玩高層政治,基本上沒有是非,只有實力的對比和統治者的利益需要。

    李廷圭手握重兵,一直是蜀孟皇族坐穩江山的軍方柱石,他李中易充其量不過是個弄臣罷了,實力對比中,李中易完敗。

    即使,孟昶被李中易的「小法術」給忽悠住了,以為他之仙之門徒。但是,如果李廷圭硬扣上大帽子要他死,恐怕到最後,結局很難預料。

    據孟仁毅此前暗中傳來的消息,放棄秦州獨自逃回成都的趙季劄一家老小,已經被孟昶殺了個精光。

    李中易很明白,孟昶高高的舉起屠刀,就是想震懾住前方的所有帶兵將領,再有臨陣脫逃者,殺全家。

    頭疼呐,李中易在糾結之中,隨意的拈起一份節略,不經意的掃了一遍,他的眼珠子立時瞪得溜圓。

    「把這個人給我找來,馬上。」李中易連看了三遍節略,果斷的下令要見那個人。

    「卑職第一指揮三隊,隊正左子光,拜見香帥。」一個文質彬彬,簡直不像是丘八的年輕人,恭敬地站在李中易的面前,叉手行禮。

    左子光,李中易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只是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你為何說,咱們可以反偷襲敵軍的糧道?」李中易示意左子光坐下,含笑問他。

    「回香帥,我軍久經訓練,軍紀嚴明,腳力出眾,翻山越嶺根本不在話下。」左子光頓了頓,見李中易一直目光炯炯的盯在他的身上,就又解釋說,「不瞞香帥,我軍雖然經過了一場血戰,但也僅僅是防禦作戰,平原野戰確非我鄉軍之所長。」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5:31
第75章 遊擊怪胎

    「有道理,繼續說,繼續說。。。」李中易見這左子光分析的井井有條,合情合理,興致越發高漲。

    「在這八百里秦川之中,我鄉軍即使偷襲敵軍糧道失敗,只要時刻保持著警惕,不掉進敵軍的埋伏之中,大可從容轉進後撤。」左子光得到了李中易的鼓勵之後,解釋得越發詳細。

    左子光又說:「若要偷襲敵軍糧道,有兩點可慮,一是我軍的糧草和軍器的補給,畢竟一場大戰下來,輜重消耗極大;二是究竟應該偷襲敵軍的那段糧道?」

    「嗯,你考慮得很周到,不知道有何妙策?」李中易仔細地咀嚼了一番左子光的分析,這發現問題其實並不難,關鍵是如何解決呢?

    「回香帥,卑職的祖上本是河南道的密州(今山東蓬萊市)漁民,由於戰亂,被抓去當兵,後來流落到了河池,並定居於此。」左子光解釋說,「卑職祖上駕船出海捕魚的時候,會帶上祖傳的一種煎餅充饑。那煎餅烙得很薄,抹上鹽水晾乾後,冬日可保三個月不壞,夏日也可存放二十餘天,只是吃起來比較費勁一些。」

    「好。」李中易聽到這裡,不禁喜形於色,大聲叫好。

    他被李廷圭那個老貨給逼到了牆角,出兵作戰,撈點軍功,將功折罪,已經勢在必行。

    可是,穿行在山林之中,李中易最擔心的就是士兵們的吃飯問題。

    至於軍器的消耗問題,按照郭懷的計算,一場戰鬥下來,限於體力的因素,絕大部分弓弩手在半個時辰以內,頂多射擊十二次,而他們腰間的箭囊裡,足有五十支箭。

    到時候,只需要讓民夫們,多攜帶一些軍器、雜糧和煎餅,也就足夠了。

    李中易的鄉軍裡邊,熟悉周邊山區地形的獵人,大有人在。如今,人和與地利都有了,下一步就看天時了。

    「你以前好象是個火長?」李中易忽然想起了左子光的來歷。

    在河池城內反細作的時候,有個火長提出了非常有實操性的合理化建議。李中易因為當時事忙,只是吩咐郭懷提拔那個火長當了隊正,並沒有親自予以接見。

    「多謝香帥提拔之恩,卑職永世難忘。‘左子光肅容行禮,真誠的感激李中易的知遇大恩。

    既然出兵的兩大障礙,全都予以解決,李中易召集來眾將,商量了整整一夜。

    最終,李中易決定,從大寨一路北行,繞過趙匡胤可能在半道設下的埋伏,直接去偷襲張永德統帥的周軍主力南下部隊的輜重營。

    鄉軍兵力太少,李中易不可能,也不敢去和周軍精銳主力部隊硬拼。為今之計,走投無路的李中易只能拼了,看看能不能趁張永德大勝之後的麻痹大意,抽冷子撈一票軍功了。

    儘管希望很渺茫,但是,李中易也只能咬緊牙關,豁出去了。

    老爹、老娘以及瓶兒,這一大家子都在孟昶的眼皮子底下,李中易現在逃走了,全家老小就都完蛋了。

    要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

    因為是冬天,陽光不足,晾曬煎餅的速度很慢,李中易想了個辦法,在營房裡壘起熱坑,用柴火加溫,以便快速的烘乾煎餅。

    三天后,一切準備妥當,李中易帶領著鄉軍官兵,趁著茫茫的夜色,偃旗息鼓的踏上了危險的征途。

    孟仁毅雖然暗中塞了一副絕秘軍用地圖給李中易,可是,這幅既沒有等高線,又沒有沿途實際地形的所謂軍用圖,在這八百里大秦川之中,根本起不到應有的作用。

    如果不是有熟悉地形的鄉軍獵人帶路,鄉軍大部隊肯定要在茫茫大山之中迷路。

    晝夜行軍,趕了五天的山路,李中易終於抵達從鳳州到河池的主幹道——金牛道附近。

    路上,越是接近金牛道,李中易的心情就越沉重。根據沿途抓獲的蜀軍敗兵供述,張永德率領的周軍主力部隊,正在浩浩蕩蕩的南下,直撲河池城。

    但是,一路之上,李中易沒有趙匡胤所部的絲毫消息。他不得不提高警惕,把斥候隊撒出去很遠,以免中了趙老二的埋伏。

    為了提防趙老二的突然襲擊,李中易決定發揮所長,改為晝伏夜行。

    白天宿營時,嚴禁煙火。晚上必須燒熱湯熱水暖胃的時候,李中易吩咐火夫,乾脆把大鐵鍋架到帳篷內,摸黑熬湯,以免驚動了趙匡胤撒出來的斥候。

    等柴火徹底熄滅之後,再打開帳門,散去煙氣後,鄉軍士兵們再回去睡覺。

    這些天來,李中易始終有種預感,趙匡胤一直悄悄的躲在暗處,想要吞噬的目標正是他李某人。

    一旦李中易被趙匡胤給抓到了手,那麼主客之勢,立即發生驚人的變化。李中易先前仗義放回人質的義舉,將被徹底抵消,化為過眼雲煙。

    如果李中易變成了戰俘,趙老二此前所做的承諾,他今後還敢再提麼?

    老子一定要幹一票大的,李中易暗暗下定決心。

    隊伍裡的本地獵人多,就是有好處,好幾次斥候遭遇戰後,李中易都順利地逃脫了趙匡胤為他布下的天羅地網。

    不過,李中易雖然逃過了幾次劫難,他的戰術目標卻也暴露在了趙匡胤的面前。

    目前,擋在趙匡胤面前的最大的敵人,不是李中易的鄉軍,而是他的部下們絕大部分都有夜盲症。

    好幾次,眼看著就要咬住李中易的尾巴,可是,一到天黑,狡猾的李中易就再次溜得不見蹤影。

    經過幾次追逐之後,李中易也漸漸有了經驗。行軍途中,他忽然想到了毛太祖四渡赤水,騙過了貴軍和川軍的往事。

    最後一次甩掉趙匡胤的追兵之後,李中易指揮鄉軍果斷離開金牛道附近,轉而向北,直奔鳳州。

    到了鳳州附近,李中易潛伏了兩天,最後終於找到了好機會,襲擊了周軍的大隊輜重營。

    等周軍大部隊趕到的時候,李中易早就帶著鄉軍逃出很遠。

    接下來,李中易繞著漫長的糧道,和周軍玩了一場精彩的捉迷藏大戰。

    敵進我退,敵疲我擾,敵少就打,撈一票就走,絕不拖泥帶水,這就是李中易的遊擊策略。

    和周軍在平原野戰,李中易還沒那個膽子。可是,在大山溝裡繞圈,找准機會就啃上一大口,他的表現倒是可圈可點。

    以至於,別說張永德了,就連周主柴榮都已經知道了他的名號。

    李中易事後才得知,柴榮不僅記下了他的名字,並且用朱筆親手寫在了臥室的屏風之上。

    河池城內盤踞了蜀軍兩萬多兵馬,輜重糧草不計其數,還有一兩萬青壯男子可以補充守城的兵力,張永德一連猛攻了半個月,有幾次差一點就成功了,但是還是被擋了下來。

    如果,糧草軍器可以及時的補充上來,張永德還是有信心拿下河池城的。

    只可惜,有李中易這個遊擊怪胎的存在,周軍糧道面臨著極大的威脅,張永德的周軍大營裡面,漸漸的開始糧草不濟。

    最終在冬日裡的第一場雪降臨的時候,張永德被迫撤軍,返回鳳州過冬。

    李中易的小日子,卻過得很滋潤,除了每天都需要轉移宿營地,防備趙匡胤偷襲之外,沒有遇見什麼大的麻煩。

    冬雪降下的時候,李中易的鄉軍早早的就換上了厚實的冬裝,以及軍官才有資格穿的軍靴,保暖根本就不成個問題。

    嘿嘿,這些好東西都是周軍輜重營,這些「運輸大隊長」免費提供的。李中易不過是趁夜,偷襲了他們的宿營地,帶兵搶了一把罷了。

    偷襲的過程中,李中易注意到一個現象,在晚間,只要鄉軍用簡易拋火機,以及火箭點燃了周軍的大營,周軍官兵就很難組織起有效的反擊,從而被他白撿便宜。

    發覺周軍大隊人馬北撤後,李中易並沒有得意忘形,而是帶著鄉軍貓在山溝溝裡,躲了十天,這才帶著隊伍向東北方向撤退,打算從興元府那邊撤回到河池。

    誰曾想,半道還是碰上了正在搜索他的趙匡胤,把李中易驚出一身冷汗。

    這個趙老二簡直是太執著了!

    幸運的是,李中易非常怕死,一直高度重視斥候兵的偵察活動,不然的話,肯定會被趙老二給包了「餃子」。

    「多謝趙郎相送,多謝趙郎相送……」趁著夜色上路的李中易,聯想到三氣周瑜的劇情,突起惡作劇之心,吩咐鄉軍兄弟們,大聲呼喊著玩笑話。

    因天色已經全黑,被迫停止追擊的趙匡胤,望著黑漆漆的茫茫大山,苦笑著說:「李無咎啊,李無咎,某家費盡心機,竟然還是擒不住你。你呀,何不乾脆改名為李狐狸,或是李妖孽呢?」

    趁夜逃脫後,李中易再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繞了更大的一個圈,這才順利的返回了河池城。

    「兄弟,可想死老子了。要不是你,我們這些人就都完了。」孟仁毅得知消息後,異常興奮的快馬加鞭沖到城門口,將李中易緊緊地抱在了懷中,死活不肯再撒手。

    李中易咧嘴一笑,說:「老子的命硬,一時還死不了,哈哈。」兄弟倆緊緊地抱在了一起,你捶我一拳,我拍你一掌,鬧得不可開交。

    好一陣寒暄之後,李中易和孟仁毅並肩回了帥府。

    「卑職李中易,向李帥交令。」李中易再次站到李廷圭面前的時候,底氣十足。

    遠的且不說,三千多顆周軍的首級,可是實打實的軍功。

    再加上,李中易帶著一群土農民,嚴重破壞了周軍的補給線,直接導致張永德攻擊河池失敗,怎麼看,都是奇功一件。

    坐在帥案後的李廷圭,一張黑臉更是黑成了苦瓜,好半晌,才冷冷地說:「李大郎,你的運氣真好啊。」

    堂下的李中易心裡暗暗好笑,他心說,老子出生入死,領著區區兩千多的土民兵,輾轉作戰數千里。偷襲周軍的輜重隊幾十次,後邊還有趙老二的圍追堵截,僅僅靠著運氣,老子就活得下來?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5:32
第76章 兌現承諾

    「回李帥的話,確實有點運氣。不過,卑職身上的十幾處傷疤,可以證明,為了我大蜀的江山社稷,卑職已經盡了忠。」

    李中易慷慨激昂的拉開官袍,將十幾道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口,徹底展示在了眾將的面前。

    「卑職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一道傷口,是斬殺周將王競時,被他臨死前扔刀所傷;這一道……」李中易一道一道的數著傷疤,面色淒然,語帶哽噎,立時引起了堂內眾將的同情與共鳴。

    孟仁毅暗暗挑起大拇指,兄弟,你這與其說是在數傷疤,不如說是向滿堂文武眾將表功,更是在打李廷圭的臉啊。

    李廷圭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黑,最終黑得發紫,恨得牙根直癢,卻又拿李中易無可奈何。

    軍中講究的就是戰功,所有人,包括他李廷圭在內,都吃了大敗仗。唯獨李中易以微弱之兵力,居然拖住了周軍的整個輜重供應的糧道,無論以什麼標準來看,都是奇功一件。

    如果,孟仁毅不在堂內,李廷圭就算是昧著良心,恐怕也要對李中易下毒手,讓他變成忠勇殉職的大蜀勇將。

    沒辦法,李廷圭自己打了大敗仗,所部精銳損失大半,實力銳減。

    而孟仁毅的兵馬,在守城的時候,雖然有所損失,也不過三千多人而已,主力精銳尚在。

    江湖實力論!

    沒了槍桿子撐腰的李廷圭,他說話的底氣,自然就顯得嚴重不足。

    「你且退下,等點算過軍功之後,本帥自會上稟朝廷,為你請功。」李廷圭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把李中易攆出了帥堂。

    蜀國喪師失地,朝野震動,整個成都府都陷入到恐慌之中。鑒於京師的軍力異常空虛,孟昶下詔,除了繼續讓李廷圭鎮守河池劍門關一線之外,把孟仁毅的金吾衛調回成都保駕。

    這邊廂,由於孟仁毅損失了三位大將,兵力缺損嚴重。李中易就和他商量著,把整個鄉軍都補充進金吾衛。

    孟仁毅也早有此意,立時一拍即合,達成了共識。

    在孟仁毅看來,他的手下有一支轉戰數千里,戰功顯赫的強軍,將來出征的時候,安全係數比現在要大得多。

    重建後的金吾衛右廂第三軍,內定由郭懷任都指揮使,姚洪任副都指揮使,後來提拔上來的左子光任都虞候。

    換句話說,整個第三軍,既是孟仁毅的隊伍,又是李中易一手拉扯起來的強軍。兄弟兩個,兩好合一好,皆大歡喜

    一將功成萬骨枯,此話一點不假!

    如今的鄉軍,已經沒有剛出兵時,那麼多人了。除了戰死的,趕夜路掉下山崖死的,重傷不治的,整個鄉軍一共還剩下不到二千一百人。

    也就是說,一共損失了549名戰士,其餘的都被李中易帶回來了。

    令李中易最感心疼的是,很多重傷患擔心拖累了大軍行動,主動選擇了結果自己的性命。

    這就是殘酷的戰爭,即使李中易不想面對,也只能親歷那令人異常煎熬的生與死的考驗。

    回河池的頭一天,李中易就吩咐黃景勝,徹底複查一遍,繳獲的周軍物資,以及從東城的地痞土匪家裡、錢可望和夏兵曹家裡抄來的錢財和田地。

    兩天后,統計的結果最終出爐:良田一共有七千多畝;銅錢和鐵錢加一塊兒,有十二萬貫;商鋪三十八處,折錢三萬多貫;宅子十處,折錢五千貫;繳獲的周軍物資,在後軍的輜重營那邊換了五千貫文;另外有一些在河池賣不出高價的古董和字畫,暫時沒辦法折錢。

    按照這個時代的醜陋傳統,作為沒有薪俸的鄉軍,朝廷其實默許他們靠搶劫來供養自己,前提是必須打勝仗,並且不能鬧得太過分。

    有兼任昭武節度使的孟仁毅在上頭罩著,李中易就算是把抄來的東西,全都吞進他自己的肚內,也可以完全合法化,沒有任何異議。

    戰勝者是不容指責的!

    不能吃獨食,也一直是李中易做官的心得!

    抄家得來的東西,李中易私下裡和兼任昭武節度使的孟仁毅商量好了,古董、字畫、宅子、商鋪,這些不方便變現的東西,全都分給縣衙;另外拿出四萬貫錢,由孟仁毅分給金吾衛的駐軍將領們,其餘的就全歸李中易自由分配。

    李中易心裡其實非常清楚,他交給縣衙的這些東西,極有可能被四個流內官私下裡瓜分一空。

    縣令、縣丞、縣尉以及主簿,沒有任何功勞,卻可以分到一大票的東西,豈有不樂之理?

    這麼一來,即使縣裡還有人對李中易有看法,已經結成利益共同體的縣官們,不須李中易說話,就會主動幫著收拾局面。

    李中易心想,戰死了549人,一人二十畝良田,這就是一萬一千畝。現有的良田只有七千多畝,還有四千畝地沒有著落,這就必須拿錢出去買田了。

    黃景勝找來本地牙行的牙人,恐嚇加威脅,再加利誘,很快盤問出了田地交易的實情。

    如今,河池周邊的上好水田,大約十貫文一畝地,稍遠一點的鄉村,也要六貫文一畝。

    李中易考慮到,這個時代的有土斯有財的特殊鄉土觀點,戰死的鄉軍又幾乎全都是山區的獵人,他手上又有抄家得來的大量浮財,就決定在大山溝附近購買良田,出價八貫一畝。

    出這麼高的溢價,如果有些山區的地主還想當守財奴,那就對不住了,鄉軍上門騷擾恐嚇,替戰死的兄弟的家人撐腰,也就成了必然。

    此所謂先禮後兵是也!

    有牙行的牙人當帶路党,李中易只用了一天就摸清楚,河池附近大小地主家裡的田地以及背景情況。

    剩下的事,李中易一股腦的交給了,擅長敲詐勒索的黃景勝和王大虎,讓他們帶著一個指揮的士兵出去買田。

    嘿嘿,專業人員辦專業的事情,就是專業。短短的十天之內,黃景勝大獲全勝,以低於預算的錢,就買到了足夠的田地。

    接下來的幾天內,李中易派人把殉職者應得的那份賣命錢和賣命田,一一送到他們的家中,並把這些人的家屬全部登記造了冊,以後按季度發放銀錢。

    另外,李中易在啟程回成都之前,還做了一件事,就是派軍官挨個詢問鄉軍士兵們,凡是不願背井離鄉的,一律每人發放五十貫銅錢,放其歸家。

    這個時代,故土難舍的鄉土觀念確實非常濃厚,而且,有些士兵是被迫應徵入營,甚至有部分士兵還是獨子。

    後周與後蜀之間的戰爭已經結束了。按照正史,下次來攻後蜀的就是北宋的禁軍。

    對於鄉軍官兵,不管是願意留下的,還是想走的,李中易本著強扭的瓜不甜的原則,任其自由選擇。

    結果令李中易大跌眼鏡,選擇回家陪著老婆孩子熱坑頭的,竟然只有區區十個人而已。

    難道說,老子的人品竟然好到這種地步?後來,還是郭懷私下裡揭開了謎底。

    「香帥,大夥兒都認准了,跟著您去京師吃香的喝辣的,享受榮華富貴,這可是做夢都想不到的美事兒啊。誰不願意的話,嘿嘿,那傢伙的腦袋一準是被驢踢了。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官府的稅賦又重,回到家裡不是餓死,就得時刻提防著兵災啊,匪災呐,天災呀,真不如跟著您有盼頭。」

    「弟兄們大多是鄉下人,不太會說話,但心裡都是有數的。這好幾十個缺胳膊少腿的弟兄,您都帶回家裡自己養著了,弟兄們跟著您,還有啥不放心的?」郭懷說著說著,忽然大發感慨,「戰死的兄弟家裡,您都給安排的妥妥當當的,哪象我們以前,在哪裡死了,就哪裡埋,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常言說得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大軍出征麻煩,回軍也同樣麻煩,很多瑣碎的事務需要處理。

    因為整個鄉軍已經併入了金吾衛右廂第三軍,李中易為了避嫌,在離開河池之前,委託孟仁毅向李廷圭申請,免去了他的檢校鄉軍都指揮使的職務,恢復成為臨時性的差遣——後軍都醫官。

    大軍可以回京過年,金吾衛的官兵們,一個個都很高興,一路上儘管天氣寒冷,卻也擋不住他們的好心情。

    路途再漫長,總有抵達之日,這一日,大軍終於回到了成都。

    在城門口,孟仁毅和李中易同時接到內侍傳達的口詔,陛下在太極宮召見有功之臣。

    回到闊別數月的皇宮大內,李中易不禁心潮起伏,老子終於活著回來了,真他娘的不容易啊。

    孟仁毅和李中易被內侍領進了太極宮,雙雙拜見了高踞御座之上的孟昶。

    「臣孟仁毅(李中易)拜見陛下。」

    「都起來吧。」孟昶看了看孟仁毅,又瞅了瞅很久沒見的李中易,忽然沖李中易招手說,「李卿,聽說你身負數十創,可有此事?」

    李中易心想,這玩的是什麼把戲,但是,他嘴上卻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說:「回陛下,確有其事。能為我大蜀略盡綿薄之力,臣雖肝腦塗地,亦在所不惜。」

    孟昶喜歡聽效忠一類的空話,李中易以前一直都是儘量順著毛摸,這一次也不例外。

    果然,孟昶聽著很舒坦,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須,忽然提出了一個令人驚詫的要求,「李卿,把你的上衣解開,讓諸卿都看一看,就連朕身邊的醫官,都是條英雄好漢子。」

    李中易這才注意到,兩府的宰相樞使們,今天居然濟濟一堂,就站在兩側。

    這叫什麼事嘛?李中易心裡不情願,臉上卻不敢有絲毫的表露。他跟在孟昶的身邊也有幾個月了,知道孟昶的秉性,越是重臣在場的時候,就越不能違拗他的金口玉言,私下裡倒還有轉圜的餘地。

    沒辦法,李中易只得在眾目睽睽之下,脫掉了官袍,扒開裡衣,將赤果果的上身,徹底的暴露在了大家的眼前。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5:32
第77章 開國子

    宰相趙廷隱的眼力一向過人,借著明亮的燭火,他看得很清楚,李中易的胸前,可謂是傷痕累累,尤其那道長達半尺的刀疤,簡直令人觸目驚心。

    以趙廷隱的戰鬥經驗,只須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那道刀傷只要再深那麼一點點,就會要了李中易的小命。

    孟昶直勾勾地盯著李中易的胸前,好半晌才感歎道:「李卿真是大大的忠臣。」

    「噔噔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孟昶居然從御座上跑了下來,快步走到李中易的身前,抬手撫摸著他胸前那道最深的傷疤,深情的問他,「這是哪一戰留下的?」

    「回陛下,這是夜襲野狐嶺的周軍,微臣在砍殺敵將的時候,一時不慎,被裝死之敵軍偷襲所致。」李中易也沒料到孟昶居然會如此的八卦,親自跑來看他的刀傷。

    這些傷疤全是李中易讓王大虎故意造的假傷,本來是想欺騙李廷圭那個老貨的,卻沒料到孟昶居然親自跑下來撫摸傷疤。

    李中易心裡難免有些緊張,面上卻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忠臣呐!那這一道傷痕,又是哪一戰?」孟昶摸一條傷痕,就要問李中易是哪一戰所傷。

    君臣二人這麼一問一答,在場的兩府老油條們,哪裡還不明白,陛下這是要重賞李中易啊!

    身為首相的權臣張業,眼珠子轉了轉,當即出頭振臂高呼,「陛下,李中易勞苦功高,老臣以為可以賜爵開國男。」

    趙廷隱聽了這話,不由暗暗冷笑不已,就在剛才,張業夥同知樞密院事王昭遠等人,一直苦勸孟昶,大軍新敗,不宜重賞李某。

    「陛下,臣以為不僅應賞侯爵,還要給李某一支兵馬,命其悉心操練,來日可為國效大力。千金市馬骨,以此激勵前方將士們,各個用心殺敵立功。」

    「哎呀,萬萬不可……」

    「我大蜀剛剛丟了大片河山,怎可單賞李某呢?」

    「國之名器,怎麼可以擅封呢?」

    「陛下,有功不賞,賞罰不明,何以治軍?」

    「……」

    整個太極宮上,兩府的宰相樞使們,你一言我一語,唇槍舌箭,互不相讓。

    孟昶心裡非常不痛快,他這個皇帝,想辦點舒心的事,怎麼就這麼難呢?

    最後,孟昶經過權衡,選擇了折衷的方案,加封孟仁毅為夔王,領左右金吾衛都指揮使。

    與此同時,孟昶硬頂住張業的壓力,楞是加封李中易為「雙流縣開國子」。

    這蜀國的爵位,繼承唐制,一共分為九等,王、郡王、國公、郡公、縣公、侯、伯、子、男,其中後六個爵位均要加上開國兩個字。

    由於開國縣子是正五品上的爵位,所以,即日起,李某人已經有資格穿淺緋(紅)色官袍,並且有資格上殿參加常朝。

    當然了,一般情況下,參加常朝討論的是,大多是有差遣的實任官。

    對於孟仁毅的王爵和官職,宰相和樞使們都沒敢多說什麼,那畢竟是皇帝的親弟弟。

    可是,當討論到提拔李中易做什麼官的時候,宰相和樞使們眾說紛紜,意見涇渭分明,各走極端。

    這些當權派吵得不亦樂乎,作為當事人的李中易卻象沒事人一樣,閑在一旁看熱鬧,瞧笑話。

    李中易心想,都吵個毛線,等宋軍一到成都,就算是封老子一個王爺,也變成了偽王,完全不被認可。

    這一次,趙廷隱一系的人馬,據理力爭,寸步不讓,硬是要舉薦李中易獨掌一軍。

    「陛下,若令李某單掌一軍,老臣請辭首相之職。」張業一直擔心有人分了他手上的軍權,見孟昶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他索性使出殺手鐧,狠狠的將了孟昶一軍。

    孟昶心裡氣急,卻又擔心和張業的一幫人撕破了臉,局勢將一發不可收拾。

    這時,孟仁毅接到了李中易的眼色,他略微琢磨了一下,基於對李中易個性的瞭解,他索性出班建議說:「皇兄,臣弟以為,不如命李某為殿中少監,權知宮中諸雜事。

    孟仁毅當然要維護自家人了。

    見張業的跋扈至此,將孟昶氣得不輕,孟仁毅索性抬高了好幾個臺階的價碼,既幫了皇兄出口惡氣,又拉拔著李中易享受到高官厚祿,可以繼續快活逍遙。

    「准了。」孟昶暗暗對張業動了殺機,也就順著孟仁毅搭過來的梯子,一溜到底,當即應允。

    張業眨了眨眼睛,他雖然覺得孟仁毅的建議非常過分,不過,只要李某人不掌握軍權,他其實也不一定非要讓孟昶下不來台。

    就在張業猶豫不決的時候,趙廷隱馬上躬身說:「臣謹遵聖命。」

    「臣等奉詔。」趙廷隱一系的人馬,紛紛躬身領命。

    見眾人都望著他,張業也不是笨蛋,反正李中易就算當上了殿中少監,也只是個幹拿俸祿而沒有兵權的閑官罷了,何必為此和孟昶鬧僵呢?

    「老臣附議。」張業終於低了頭,令孟昶心裡一陣暗爽。

    「臣等附議。」見張業表了態,他這一系的宰相和樞使們也紛紛跟進。

    樞密院的「一把手」——王昭遠,見風向已經變了,儘管很不情願,但還是跟著點了頭。

    這麼一來,李中易在朝中大臣的權力鬥爭以及互相傾軋中,居然獲得了不小的利益。

    別人可能不清楚,李中易心裡卻明白,孟仁毅提議的雖然是從四品上的殿中少監,卻留了個至關重要的尾巴——權知宮內諸雜事。

    權,就是代理的意思。知宮內諸雜事,就是管理宮內各項雜務的意思。

    實際上,這是孟仁毅現編的一個差遣,其範圍可大可小,啥都可以插一手。真出了事,又沒李中易什麼責任,舒服得很。

    散朝後,李中易和孟仁毅有說有笑的並肩出宮。

    李中易拱著手,開玩笑說:「夔親王,小的這廂有禮了。」

    孟仁毅斜睨著他,沒好氣的說:「怎麼,當上了四品高官,就瞧不起本王了?」

    「嘿嘿,你演的一出好戲啊。」李中易眼神不善地瞅著孟仁毅。

    孟仁毅把腦袋一歪,嘟囔道:「沒意思,啥都瞞不過你。娘的,和你比起來,老子就像是一頭蠢驢。罷罷罷,走也。」

    望著孟仁毅登車離去的方向,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得友如此,夫複何求?

    李中易正欲登上馬車回家,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李……少監,少監,請等一等。」

    李中易扭頭看去,卻見黃清氣喘吁吁的從宮門內趕了出來,頭上的帽子卻戴歪了。

    黃清快步跑到李中易的跟前,哈著腰說:「可算是又見到您了,真想死老奴了。」

    嘿嘿,老奴?連賢弟也不叫了?李中易覺得,這黃清活象一隻變色龍,他可以隨時隨地根據對方的身份地位的變化,而轉變他自己的立場和態度。

    殿中省全面總管宮內的事務,其最高級的官員一共有三人,包括,從三品上的殿中監一名,從四品下的殿中少監兩名。

    根據蜀國官場的陋規,新晉的官員一般按照資歷來排序,李中易應該算是後世所說的「三把手」。

    不管是幾把手,李中易目前都可以說是黃清的頂頭上司,地位已經相距甚遠。

    縣官不如現管。儘管決定黃清命運的主要是皇帝,但是,李中易這個該管的少監,在奏報的時候順帶說黃清幾句壞話,黃某人也是受不了滴。

    「老黃,確實是好久沒見了。」李中易向來是不輕易得罪人的性格,這黃清還有點用,所以對他也還算客氣。

    「哎呀呀,少監一直惦記著老奴,這可真是老奴的想都想不到的福氣啊。」黃清諂媚的大拍李中易的馬屁。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老黃,別搞得那麼生分,以後咱們還是兄弟相稱吧?」

    黃清故意把眼一瞪,說:「哪來成啊?您是上官,老奴聽您的調遣,可不能亂了長幼尊卑,否則就不成了體統。」

    「老黃啊,你他娘的真夠囉嗦的。唉,隨便你吧,只要不叫少監,其他的隨便你吧。」李中易確實對少監的頭銜有點小膩味,娘的,怎麼不是太監呢?

    李中易在軍中和丘八們待的時間久了,冷不丁的也會蹦出一兩句粗話痞話,這應該是近墨者黑的真實體現吧?

    「哎喲喂,有李公您這麼平易近人,又非常念舊的上官,真是老奴的福分。」黃清挑起大拇指,恬不知恥的大拍其馬。

    見李中易微微皺起眉頭,黃清就知道拍馬時間已過,需要談正事了。

    黃清刻意湊到李中易的身前,小聲說:「按照朝廷的規矩,新晉子爵以上的各位爵爺,照例要賜一座宅子。不知道李公……」

    李中易明白了,黃清這是送好處來了,難怪跑得屁顛屁顛的,連氣都喘不勻了。

    同樣是賜宅子,自己事先選定,和隨意性的指定,差別非常之大。

    常言說得好,衣食住行,李中易對於要正式入住的官宅,自然要重視一些。

    客觀的說,黃清的這個馬屁,拍得還是非常到位滴。

    ‘老黃,你有什麼好建議?」李中易就知道黃清來找他之前必有準備,就故意幫他起了個頭。

    「李公,從明兒個起,您老就要參加常朝了。老奴琢磨著,您的家距離宮裡絕對不能太遠,否則,上朝下值多不方便?」黃清揣摩著李中易的臉色,笑眯眯的說,「老奴覺得,南三街的安寧坊的一所宅子,建得非常精緻,花園特別大,距離宮門也不過小半刻鐘的路。」

    李中易一聽就明白了,黃清這個老貨,一定是自己想黑人家的宅子,早早的去踩過了點。

    不然的話,哪有這麼巧的事?李中易這邊剛晉爵,黃清就找好了宅子,神仙也做不到呐。

    「老黃,你說好,那就一定是好,就選那裡吧。」李中易也相信黃清是個識貨之人,不會有意欺瞞他這個頂頭上司。

    「唉呀,李公您這麼體諒下情,老奴實在是佩服之至。」黃清忽然壓低聲音說,「冷宮裡的廢才人李氏,上個月末,歿了。」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5:33
第78章 大鬧天宮

    李中易心頭猛的一驚,他眯起兩眼想了想,就問黃清:「是病死的?」

    黃清嘿嘿一笑,解釋說:「上個月,陛下想聽小曲,有人就暗示陛下,廢才人李氏的歌喉不錯,結果,陛下就想召見李氏,讓劉充儀給勸住了。」

    「誰曾想,到了月末,那廢才人李氏就因染上時役,突然病歿了。不僅如此,連那個提議的內侍,也被杖斃了。」黃清一番聲情並茂,繪聲繪色的描述,讓李中易輕而易舉的就知道了內幕,一定是劉充儀下的毒手。

    唉,宮裡的女人,其心狠手辣的程度,絲毫也不遜色于宮外爭權奪利的男人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李公,陛下從內帑賞下三萬貫錢,老奴回頭給您送家去?」黃清笑容可掬的望著李中易。

    李中易心想,老子正缺錢,孟昶就幫著填補上虧空,好事一樁啊。

    「多謝了,老黃。」李中易客氣地沖黃清拱了拱手,表達了謝意。

    見李中易一如既往的和他親近,黃清心裡非常快活,他小聲說:「大家都知道您為人仗義,有幾個老奴認識的朋友,一直很想拜望一下您老,不知……」

    李中易心裡門兒清,太監的朋友,大多和錢財有關。

    他在孟昶的身邊,也待了幾個月的時間,看過一些有權有勢的內侍和豪商們,利用宮裡採買以及大建宮殿的機會,互相勾結,上下其手,掏空公帑的爛事。

    「呵呵,老黃啊,君子不擋人財路。」李中易雖然婉言拒絕了黃清的邀請,卻也表明了態度,只要他們私下裡把手續搞齊全了,他不會主動反對。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有的是合法撈大錢的辦法,何必要做那些自壞名聲的傻事呢?

    在宮裡,不管是採買也好,大興土木也罷,這其中的好處,絕對不可能被某一個內侍獨吞,有方方面面的關係需要打點疏通。

    通俗一點來講,李中易這個殿中少監,其地位相當於後世滿清的內務府副總管。

    除了官職之外,李中易會煉仙丹,很討陛下喜歡,又新立下赫赫軍功,再加上和掌握兵權的夔王又是鐵杆兄弟,這一切籌碼壓上去,分量重得嚇死人。

    在黃清的眼裡,李中易屬於絕對需要打點的重點人物之一,至少不能讓他反對大家的發財計畫。

    如今,李中易正式表明了態度,黃清的心裡越發高興,他笑得快要合不攏嘴巴,臉上的褶皺,也格外的驚悚。

    和黃清分手之後,李中易乘孟仁毅留下的馬車回家。

    到了家門口,李中易擺手攔住了想進去通報的李五,緩步踱進院內。

    據李五的稟報,李達和並不知道李中易提前回家,昨晚就去了老家成都縣,要在李家的宗祠內拜祭祖宗,慶賀長子功成歸來,光耀門楣。

    李中易剛剛靠近二門,就聽見芍藥那尖酸刻薄的罵聲,「你這賤蹄子,整日裡盡想著偷懶,還不趕緊的把耳朵送過來,看我掐不死你個小賤人。」

    「是瓶兒姐姐吩咐過我,做完了事,可以歇會的。」這是一個非常陌生的稚嫩聲音。

    看守二門的粗使嬤嬤,原本豎起耳朵看熱鬧,忽然發現了李中易,被唬得臉色一片慘白。

    李中易含笑擺了擺手,示意那粗使嬤嬤退到一旁,不許說話。

    「喲,你個賤蹄子,眼裡只有瓶兒那個小……我的話,你是半句也不聽啊。」

    李中易暗暗好笑,芍藥說的小字後面,多半是「賤人」二字。只不過,芍藥估計是怕了瓶兒,沒敢把話挑明罷了。

    「夫人交代過,內院的婢女嬤嬤們,都要聽瓶兒姐姐的吩咐。你和我不是一樣的婢女麼,憑什麼老是欺負人?」

    由於李中易所處的角度關係,他看得很清楚,這個敢於頂嘴的小丫頭,大約十二三歲的年紀,她擠眉弄眼的吐了吐紅舌,那搞怪的模樣,倒也嬌俏可愛。

    「你個小賤蹄子,居然敢頂嘴,看我不撕了你皮。」芍藥顯然無法容忍小丫頭公然挑戰她的權威,順手抄起一把掃帚,攆過去要打人。

    那小丫頭掉頭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嘲諷芍藥,「你自己整日裡到處說,你是主人的通房大丫頭,可是,夫人她老人家可是從來沒吩咐過呀。你呀,就別成天的白日做夢了,老想著攀高枝,穿綾羅綢緞,吃香的喝辣的,滿身的珠光寶器,我呸,憑你也配?」

    「你……你,你,你個死賤蹄子,氣死我了,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芍藥氣急敗壞的想攆上那個小丫頭。

    可是,那小丫頭別看人小,腳下卻十分麻溜,往往是直跑一段路,突然來個急轉彎,眨眼間就甩掉了即將追到身後的芍藥。

    經歷過血腥而又殘酷的戰爭考驗後,李中易剛回到家,就看到這一幕精彩的後宅活劇,心情立時一片大好。

    李中易雙手背在身後,欣賞著後院內的宅戲,興致盎然。

    每當,氣喘吁吁的芍藥,快要追上那小丫頭的時候,那小丫頭總會及時的突然轉向,害得芍藥好幾次都差點跌到地上。

    只是,這接下來的劇情,會往哪個方向走呢,李中易的心裡充滿了期待感。

    「呼……死丫頭……呼……賤蹄子,呼,我……我今天一定要撕爛你的嘴……剝了你的皮……」芍藥確實被氣得狠了,明明氣喘如牛,卻始終不肯放棄追逐。

    「我說芍藥,平日裡,你老是一副嬌慵無力的狐媚樣兒,主人沒在家裡,這是裝給誰看呢?嘖嘖,還真看你不出啊,居然跑得比駿馬還要快呢。嘻嘻,做正事的時候,你盡想著偷懶,追人的力氣倒是不小哦。」

    李中易側臉一看,說風涼話的這位,敢情是被安排在薛姨娘身邊的喜兒。

    嗯,幾個月沒見,喜兒這小妮子,倒是越來越標緻了。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他心說,以前還真看沒看出來呢。

    這喜兒,罵人不吐半個髒字,卻處處戳到了芍藥的痛處,令她異常不爽,卻又有苦難言,比先前那個小丫頭的水準,明顯高出一大截。

    高,實在是高家莊的高啊!

    李中易在外面和男人們,勾心鬥角慣了,回家來欣賞一下後宅的好戲,嘿嘿,生活才會多姿多彩啊。

    「你們是不是都太閑了,沒事兒做?」這時,從廊簷下,傳來一聲清斥。

    李中易側身看去,嗯,瓶兒來了。

    咦,才幾個月沒見,這妮子的身段,仿佛春雨滋潤過的花骨朵嫩芽,稍不留神,就要抽條出彩。

    瓶兒的那襲淡藍色衣裙,竟然完全束縛不住堅挺的玉峰,就在李中易的眼皮子底下,劃出近于完美的u形曲線,令人神搖。

    「瓶兒姐姐,芍藥剛才又偷懶了,啥事都指派給我做,還想打我?」

    令李中易大感意外的是,起初惹怒了芍藥的那個小丫頭片子,居然最先跑去抱著瓶兒的胳膊,一邊撒嬌,一邊告刁狀。

    我怎麼不知道,我的家裡,居然藏著這麼精明伶俐的宅鬥人才咧?

    李中易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如果不是突然回家,這些小妮子們,只怕是一個個都裝得比小兔子還要乖巧吧?

    「你個小惹禍精,成天就會做怪生非,去,把家裡所有的淨桶都刷一遍。」瓶兒含笑戳了一下小丫頭的額頭,面上不動聲色,罰得卻夠狠。

    「瓶兒姐姐……」小丫頭還想撒嬌耍賴,瓶兒俏眼一瞪,「又想跪柴房了,是吧?」

    「哎呀,我這就去刷淨桶。」小丫頭撒開兩腿,飛也似的逃了。

    「瓶兒,妞兒這丫頭是該好好的管管了。」喜兒抬起玉藕般的嫩臂,捋了捋烏黑的髮髻,輕聲一笑,嬌豔的俏模樣,格外的誘人。

    「喜兒,你是夫人房裡的丫頭,見她們鬧得如此不成體統,怎麼也不管一管?萬一,讓阿郎回來看見,又要說夫人治家不嚴。」瓶兒露出嫵媚的笑容,拉著喜兒的手,仿佛親姐妹拉家常一般。

    喜兒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刹那間,她眼珠兒一轉,忽然輕聲歎道:「阿郎今兒個出門祭祖去了,估計得明兒個才能回來。不過啊,我可聽說了,咱們的爺,這幾日就要回來了,有人啊,恐怕是等不及了吧?嘻嘻……」

    李中易聽了這話,嘴角不由微微翹起,喜兒這話就很有點意思了,他滿是期待的想看瓶兒怎麼回答。

    瓶兒的心裡一直藏著李中易,他也很欣賞她的忠誠和聰慧,就算現在還無法給個妾室的名分,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做男人的,沒人不喜歡自家女人成天惦記著,思念著,依賴著,那種感覺確實很令人舒服。

    到現在為止,瓶兒還沒有和李中易圓房,連個通房大丫頭的身份都不是。

    這喜兒又是薛夫人房裡的貼身大丫頭,瓶兒名不正言不順,確實不怎麼方便管喜兒。

    對這喜兒,輕也不得,重更不能,瓶兒也一直很頭疼。更麻煩的是,喜兒總喜歡趁薛夫人午休的時候,溜出來挑是撥非,點著了火後,就躲到一旁看熱鬧,比猴兒還要精!

    瓶兒淡淡的一笑,說:「唉,我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丫頭,代管著家務,忙裡忙外的,哪有閒工夫胡思亂想呀?有些人倒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想讓誰看見呢?不會是二郎吧?」

    「你……」喜兒氣得臉色發白,很想沖上去撕爛瓶兒的嘴。

    可是,喜兒卻知道,她確實惹不起瓶兒。

    家裡原來的主母曹氏被李中易攆回萬州後,薛夫人雖然沒有夫人之名,卻有主持李家中饋之實。

    瓶兒以前就是薛夫人的貼身婢女,薛夫人因為特殊的落難際遇,也超乎尋常的信任瓶兒。

    這後宅的大小事務,甚至連體己錢,薛夫人都一股腦的交給了瓶兒代管。

    「哎喲,我差點誤了大事,夫人這個時候該醒了,瓶兒,下次再聊啊。」喜兒輕而易舉的好了個絕佳的理由,輕飄飄的腳底抹油,閃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黃清是個超級人精,沒想到他送來的喜兒同樣精明得嚇人,也許,老黃花了不少的工夫來訓練這個喜兒吧?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5:34
第79章 摘瓜

    瓶兒故意氣走了喜兒後,緩步走到蹲在地上,兩眼淚汪汪的芍藥身前。

    「你呀,白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就不能多動動腦子?」瓶兒恨鐵不成鋼的瞪著芍藥。

    「她……她們,都欺負我……連個剛進院子的三等小丫頭,都敢欺負我……嗚嗚嗚嗚……」芍藥委屈的要命,小手死死的摳住地面的磚縫,嚶嚶痛哭。

    「你呀,怎麼說你好呢?當初,你可是爺身邊最貼身的婢女,卻成天想著攀高枝兒,一點都不安分。」瓶兒長長的歎息說,「你真是個豬腦子,抄家的那天,要不是爺保了你,你早就被賣去了那種髒地方。如今,你不過是受了點閒氣罷了,難道不比待在那種生不如死,悔恨做女人的人間地獄,強得多麼?」

    見芍藥漸漸的收住了淚,瓶兒也蹲下身子,拉住她的小手,說:「要論及和爺的關係,你比我更近得多,是吧?」

    芍藥驚慌的抬起那張頗象蕭姓女明星的俏臉,連拉擺著手說:「不,不,不,我……我和爺的關係,怎麼可能比瓶兒姐姐你更近呢?」

    李中易抿緊嘴唇,他既驚訝于瓶兒的明察秋毫,又對芍藥的愚蠢解釋,深感無奈。

    波大無腦的傻丫頭,瓶兒其實只是猜測罷了,並無任何真憑實據,她是故意試探你來著。

    娘的,連這都不懂,看爺回頭怎麼收拾你個蠢貨。

    「小傻瓜,爺的心裡其實一直有你。只是你總是做一些不爭氣的破事,惹得爺心裡不痛快。爺心裡不痛快了,你能痛快?」瓶兒臉上閃過一絲黯然,瞬間,她換上笑臉,「等爺回來了,我給夫人去說,讓他直接收你入房。」

    「真的?我就知道瓶兒姐姐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是個有菩薩心腸的好姐妹。等我成了爺的人,一定幫你說好話。」芍藥抹了把臉上的淚痕,笑得非常燦爛,也笑得異常之天真。

    李中易一陣愕然,恨不得馬上暴走,他對蠢貨芍藥的怨念,已經忍無可忍。

    如果不是今天偷聽了她們的對話,李中易做夢都想不到,瓶兒其實一直在吃芍藥的飛醋!

    唉,走眼啊,真是看走了眼。李中易確實沒想到,平日裡一向乖巧忠誠,會辦事的瓶兒,居然不僅會裝假正經,而且演技不是一般的高明。

    李中易親眼所見,瓶兒剛才露面,三言兩語,就輕而易舉的打發走了小丫頭和喜兒,沒有半分波瀾,風平浪靜。

    現在,瓶兒又輕巧的從蠢貨芍藥嘴裡,套出了隱秘情事,嘖嘖,這手段可是不得了啊!

    娘的,這院子裡,竟然沒有一盞省油的燈!

    一直戰戰兢兢的粗使嬤嬤,見李中易沖她點頭示意,當即嘎著嗓子,大聲叫道:「大郎君回來了。」

    「啊!」瓶兒歡喜得立即站起身子,已經邁出了一隻腳,卻又收了回去。

    瓶兒這麼一緩,芍藥逮著了機會,她一蹦老高,像是一顆出了膛的炮彈,沖向倚門而立的李中易。

    「爺,您總算是回來了,可想死奴婢了。」芍藥仿佛失蹤少女,忽然遇見親人的一般,撲倒在了他的腳前,抱住一條右腿,死活不肯再撒手。

    李中易見了她這副可憐巴巴的小貓兒樣子,剛才積攢的怨念倒是稍有減退,可是,對於她的愚蠢,卻深感痛恨。

    「起來吧,爺渾身是土,先沐浴更衣,拜見了阿娘,再說別的。」李中易端著架子,用腳尖踢了踢一直在賴在腿上的芍藥。

    「爺,奴婢這就去替您燒熱水。」芍藥挨了踢後,好象猛然開了竅,她二話不說,站起身就往淨房那邊跑去。

    「爺,您回來了?」這時,瓶兒端著當家娘子的派頭,款款的走到李中易的身前,盈盈下拜。

    李中易居高臨下,那道飽滿的深溝,近在咫尺,他的心頭不由一熱,娘的,多久沒沾過「肉味」?至少有大半年了吧?

    面對假正經的瓶兒,李中易忽起戲謔之心,抬手勾住她的下巴,邪魅的一笑,柔聲問她:「想爺不?」

    「想……」瓶兒被李中易史無前例的輕佻動作,惹得心亂如麻,脫口就說出了真實的想法,等到發覺不對的時候,為時已晚。

    「嗯,爺打了勝仗,新晉了子爵。等搬到子爵府後,就選個吉日,請夔王和一干兄弟們過府,辦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李中易的一根手指,穩穩的勾住瓶兒弧線優美的下巴,俯身湊過去,在她的櫻唇上,輕輕的一啄,邪邪的問她,「喜歡這滋味麼?」

    「爺……爺壞死了……」瓶兒羞得俏面幾欲滴血,在她的心房之中,好象藏了七八十只小兔子,撓心扒肝,踢騰的非常厲害。

    把一向喜歡裝假正經的瓶兒,逗得五心煩亂,身軟體酥,李中易不由得意的哈哈一笑,輕薄的在她滾燙的右頰上,又啄了一口,左右開弓,一邊一吻,正好對稱。

    沐浴的時候,瓶兒因為李中易的承諾,心裡甜絲絲的,精力始終難以集中。結果,她一不留神,就讓芍藥混進了淨房。

    芍藥就像是一隻小哈巴狗似的搖尾企憐,她異常賣力的幫李中易洗頭髮,擦拭前胸和後背。

    李中易在水裡泡得正舒服的時候,忽然察覺到命根子讓人緊緊的握住。他睜開眼睛一看,卻見芍藥居然換了一身粉紅的薄紗,玲瓏剔透的身子,若隱若現,勾人犯罪。

    「爺,舒服不?」芍藥甜膩地小聲問李中易。

    李中易已經很久沒有沾過「肉腥味」,見芍藥居然如此的乖覺,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情調,居然正對了他的胃口。

    說實話,作為和幾個貴婦人有過私下勾連,又在網上見識過無數**女優的大老爺們,李中易可謂是飽攬過無數的明媚**。

    女人真要是脫得赤果果了,勾人的效果實際上,就要大打折扣。

    芍藥變得這麼主動,李中易心裡自然明白,一定是讓丫頭們給欺負狠了。她現在才明白一個道理,只有他這個爺,才是她唯一靠得住的撐腰人。

    這就對了嘛,放著爺這麼硬的靠山不依賴,不是犯傻,又是什麼呢?

    「嗯,折騰硬了,爺就賞你一槍。」李中易來了興致,就漏了句習慣性的痞話出來。

    以前,李中易和校花老婆在床上操演的時候,他發現,他的痞話越多,校花就越容易濕潤,狂潮也就來得越猛。

    沒想到,「蠢貨」芍藥福至心靈,居然聽懂了李中易的**話,小手兒一松一緊,居然學得似模似樣兒。

    李中易畢竟是久曠了的身體,又在戰場上經歷過無數次血戰,身心正需要放鬆,也就由著芍藥去擺弄。

    可是,就在李中易快要忍不住的時候,瓶兒突然在門簾外邊傳話進來,「爺,夫人有急事要傳芍藥問話。」

    李中易被攪了興致,情緒一下子低落了不少,懶洋洋的沖芍藥擺了擺手,吩咐說:「你快點去吧,別讓夫人等久了。」

    欲哭無淚的芍藥,一邊往外邊挪動身子,一邊回頭看看李中易,希望她的爺能夠回心轉意,

    可是,男人突然沒了性致,就算是再看一百眼,也是白搭。

    等芍藥依依不捨的走後,瓶兒輕手輕腳地走到李中易的身後,溫柔的替他揉動著太陽穴。

    李中易閉著眼睛,說:「你湊近點,爺有話說。」

    瓶兒略顯猶豫,很快,就順從地俯下身子,湊近李中易,小聲說:「爺,您是要問……」

    沒等瓶兒反應過來,李中易猛地睜開眼睛,攔腰把同樣穿著薄紗的小妮子,抱進了碩大的浴桶之中。

    「哎呀,爺,您這是?」伴隨著四濺的水花,以及瓶兒的驚叫聲,李中易已是暖玉溫香抱滿懷。

    「嘿嘿,小娘子,你剛才進屋的時候,幹了啥壞事?」李中易趁瓶兒驚慌之機,熟練地撥開她的兩腿,用力地摁住她的翹臀,迫使她跨坐到他的腰間。

    「奴……婢……奴家……奴奴……」瓶兒慌得說不出半句囫圇話,李中易邪魅的一笑,探手掏入紗內,擒住一隻飽滿,「哼,明明想死爺了,卻裝得和沒事人一樣,還故意攪了爺的性致,看爺怎麼收拾你?」

    「爺……奴家不想……呃……就這麼白白的便宜了……嗯……芍藥,」在李中易的黃金右手撥弄之下,瓶兒完全招架不住,迅速的敗下陣來,哆嗦得越來越厲害。

    「爺,我的好爺,您是我的,奴奴其實早就偷偷的喜歡上您了……」瓶兒嬌喘如牛,顫聲輕吟,如泣似訴,花枝亂顫,「呀,好……奇……怪……呀」

    李中易感覺到懷裡的佳人,渾身僵硬繃直,仿佛雕塑一般。

    火候已到,李中易邪魅的笑了,攔腰摟住瓶兒,將她抱離浴桶,大踏步向床榻走去。

    「咯吱。」一聲,李中易放低手臂,將瓶兒輕輕地扔到了榻上,騰身而上。

    槍挑朱門,杜鵑嚶啼,花落紅雨島。

    纏綿無盡處,嬌啼終無痕,春事漸了。

    李中易摟住懷中的美嬌娘,嘴角翹起老高,就在剛才,他差點要問瓶兒,是不是練過「鎖陽功」?

    奴懷絕世名器,李中易卻不自知,真個是枉費青春啊!

    沐浴整裝完畢,瓶兒一瘸一拐的嬌態,令李中易大為得意。

    三次槍挑美嬌娘,其中的妙滋味,不足為外人道也!

    淨房門開處,迎面就見面色煞白的芍藥,還沒等李中易開腔,芍藥忽然哭著跑開了,「瓶兒,你騙人……」

    見李中易扭頭看過來,瓶兒忽然驕傲地挺起高聳的胸脯,巧笑俏兮,「奴奴一早就喜歡上爺了,自然應該最先成為爺的人,誰都不許和我搶這第一次。」

    李中易一陣頭暈,這腫麼有點像是宣誓主權的感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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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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