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40740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56
第40章 助人為樂

    趙老太公見李達和不似做偽,又發覺李中易一臉震驚的樣子,心下立時了然,定有此事。

    既然已經定了親事,趙老太公也許是不想惹來李中易的不滿,就略過不提,而是直接向李達和提議說:「達和老弟,不知老夫可有資格替珍哥兒取字否?」

    李達和根本就沒看李中易,站起身子,深深地作揖,歡喜地說:「老太公如此提攜犬子,實在感激不盡,請受在下一拜。」

    「呵呵,達和老弟,我這條老命都是你救回來的,又何必如此客套呢?」趙老太公笑容滿面地扶起李達和,緊緊地拉著他的手,坐到自己的身旁。

    唉,有這種極品老爹,還真是沒轍啊!

    眼見著木已成舟,生米被煮成了熟飯,李中易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卻毫無辦法去阻止!

    趙老太公命人磨墨,沉思良久,眼前忽然一亮,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兩個大字:無咎。

    李達和雖然沒有功名在身,卻也是飽讀詩書之人,他略微一想,馬上念道:「《易經》有雲: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李中易也讀過《易經》,他知道,無咎,既有無悔的含義,也有一生平安,沒有災禍的美好祝願。

    這下子,李中易以後又可稱為李無咎。因李家祖籍在成都縣,將來李中易飛黃騰達之後,還可被稱為李成都。

    類似的例子有:李合肥(李鴻章),翁常熟(翁同和),林侯官(林則徐)

    「達和老弟,不如選個黃道吉日,替無咎把加冠禮給辦了?」趙老太公步步緊逼,絲毫也不放鬆。

    李達和光顧著高興了,也沒想過要問下李中易的意見,當即點頭應承下來。

    見李達合如此的配合,趙老太公心情越發的舒暢,他心想,和李中易那個「妖孽」比起來,李達和的確是個老實人。

    老實人好啊,只要把這個老實人籠絡好了,就不愁小「妖孽」逃出手心去。

    按照老傳統,趙老太公就是幫李中易加冠取表字的「大賓」,終李中易一生,都必須以師長之禮相待。

    李家和趙家有了這麼一段淵源,關係自然比剛才近得多,言談之間少了幾分客套,多了幾分親近。

    趙老太公命人喚來家中的孫輩,逐一介紹給了李中易父子。據李中易的暗中觀察,趙老太公的長孫李崇祚,文才確實不錯,只可惜不太懂人情世故。

    滿堂的賓客俱在,李崇祚居然不顧場合,要拉著李中易出去賞花作詞。

    次孫李崇韜,一張嘴就是經典戰役,口沫橫飛地說,趙括太笨了,如果是他帶領趙軍的話,就一定要猛打猛衝,迅速擊敗當面的秦軍,然後大破白起,生擒始皇。

    李中易是個典型的現代人,對於古代戰爭的形態,幾乎是一竅不通。不過,他卻知道,包括趙崇韜在內的趙家軍,輸給了張業的張家軍,敗逃出了成都。

    一個文癡,一個武吹,李中易和他們完全聊不到一塊去,始終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好在很快開了家宴,趙老太公當仁不讓地坐到了首席,李達和居然被安排在了次席。

    以至於,從沒有受過如此高規格禮遇的老李同志,樂得找不著北。

    開席的時候,美味佳餚,一碟接一碟地往上端。整個飯廳裡奴婢滿堂,人來人往,李中易卻連腳步聲都聽不見,可想而知,趙家的規矩有多嚴?

    在這個時代,貴為成都侯的孟仁毅,在吃的方面,花樣都很貧瘠,除了蒸煮炸炙之外,完全沒有炒菜的蹤影。

    所以,趙家所謂豐盛的家宴,對於吃慣了炒菜的李中易來說,沒有絲毫的吸引力。

    查過一頓略顯沉悶的晚餐後,眾人聚集到花廳裡,喝茶閒聊。

    李崇祚和李崇韜,顯然不耐煩這種令人感到拘束的無聊應酬,兩兄弟先後找由頭,趁機溜之大吉。

    趙老太公看著兩個親孫子的背影,不由暗暗搖頭,都說龍生龍鳳生鳳,他這一對寶貝孫兒,卻是一個癡一個狂,眼看著沒啥出息了。

    閔子豪的視線不經意的和趙老太公碰在一起,他發覺,老太公滿眼滿眼的無奈和黯然。

    虎祖犬孫,閔子豪的腦子裡,馬上浮現出這四個字。想當年,趙老太公只帶了幾十個老弱之兵,就擊敗了來偷襲的荊南近千精兵,那個聲威何其顯赫?

    只可惜,為趙家掙來偌大地盤的趙老太公,漸漸的老了,大郎君趙廷隱固然很勇猛,智略卻頗有不足,勉強做個守成之主罷了。

    眼看著家道即將敗落,趙老太公原本烏黑的頭髮,幾年間就全白了,還不都是憂心家業鬧的心病?

    就在趙家坐困愁城之際,李中易這小子橫空出世,一連串令人匪夷所思的超凡表現,令人極為震撼。

    僅僅是有智慧倒也罷了,李中易這小子還很會做人,更有令人驚歎的好運氣,短短的數日之間,不僅和黃清成為兄弟,更結識了深受陛下信任的成都侯孟仁毅。

    昨晚,據禁軍中的線報,陛下偷偷地去了成都侯府。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李中易居然也被召進了侯府,直到天光大亮了,才離開。

    這一切,全都聯繫到一塊進行分析,任何有些見識的人,都會意識到,李中易身份雖低,其重要性卻絕對不容低估。

    陛下雖然忌憚張業,但是,對手握兵權的趙家,同樣很不放心。

    換句話說,要想獲得陛下的支援,最佳的路徑是通過成都侯。

    以前,趙老太公想盡了辦法,都一直無法勾搭上,滑不溜手的成都侯孟仁毅。

    如今,有了李中易這個絕佳的中間紐帶,趙老太公怎麼可能輕易放手呢?

    趁著李達和內急的機會,趙老太公笑眯眯地對李中易說:「老夫已經派人,八百里加急趕往萬州,想必不日就可拿到曹家族長的書信。」

    李中易略微一想,不由暗暗歎息,趙老太公明顯是抓住了他目前最大的難題做文章,逼著他欠下趙家的人情。

    顯然,趙老太公已經知道了曹氏回家大鬧的事。那麼,以趙老太公尊崇的身份,親自寫信去萬州的曹家,想必曹家當家人們,肯定會好好地想一想拒絕的嚴重後果。

    這麼一來,就等於是,幫著李中易解決掉令人頭疼的家務事。

    人情大於債,欠啥子,都不能欠別人的人情啊!

    李中易完全猜得到,趙老太公想讓他去做什麼事,而且他也可以很容易地做到。

    但是,李中易並不想如此輕易的就讓趙老太公得償心願。

    張業不僅僅是趙家的死敵,而且,是手下有數萬精銳丘八的實力派。

    問題不在乎張業該不該垮臺,而是,張業垮了後,趙家明顯會勢力大漲。

    皇權和相權的矛盾,自古就很尖銳。一旦夾雜著對於軍權的掌控,就更加複雜和血腥。

    李中易需要考慮的問題是,李家冒著滅族的危險,站到趙家這一邊後,究竟值不值得?

    這確實是個要命的大問題!

    「多謝老太公伸手相助,無咎感激不盡。」李中易只是表達了感謝之意,卻並沒有說出趙老太公最想聽的話。

    趙老太公顯然已經料到了這個結果,他絲毫不以為意地擺著手說:「區區書信罷了,何足道哉?」

    因為曾經狠狠地交過手,李中易對趙老太公的稟性,有著異于常人的深刻瞭解。

    這是一隻很有耐心,也很有手腕的老狐狸,不能輕視。

    趙老太公主動拋出橄欖枝,沒有得到李中易的積極回應,他也沒有再提相關的事情,只是談一些以往的老皇曆,以及軍中的一些見聞。

    李中易對於這個時代的軍隊,確實存有很大的好奇心。

    自從晚唐以來,先是軍閥割據,彼此混戰。接著,各路壯大的軍閥,又紛紛自立為王,或是皇帝。

    甯為太平犬,不做亂離人。

    根據權威歷史學家的研究,在歷史上,每逢改朝換代,天下大亂的混戰年月,中國的人口就會以驚人的幅度銳減。

    就以著名的三國時期為例,東漢恒帝永壽二年(西元156年)全國戶數是1607萬多戶,其人口是5006萬多口。到三國末年,魏蜀吳三國,合計只有戶數149萬多戶,總人口只剩下560萬零200多口,活下來的僅有十分之一。

    「大軍紮營,首重水源。如果取水艱難,且敵強我弱,則難以堅守。反過來說,如果在河邊紮營,則須慎防水攻……」趙老太公也是個妙人,既然李中易愛聽,他也願意講一些老段子,教他怎麼打仗。

    聽趙老太公說得有聲有色,李中易忽然想到了一部老電影裡的經典臺詞:打牌,你不行;打仗,我不行。長江防線能否守得住,各位仁兄,拜託啦。

    現場的氣氛很好,夜已深,賓主儘快而散。

    離開趙府後,李達和歎息著勸李中易:「大郎,你母親就是頭髮長見識短,你就別和她一般見識。」

    李中易反問李達和:「阿爺,那曹猛為何欺到我家?」

    李達和一時間沒了話說,顯然,如果不是曹氏去哭訴,曹猛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帶人打進李家呢?

    「阿爺,我暫時不回去了。尚藥局內輪值,出不得半點差錯。」李中易擺出的理由,光明正大,李達和也不好說什麼,只得黯然登車離去。

    李中易回去後,略微洗漱了一番,倒頭就睡。

    按照楊明光的介紹,只要不是休沐日,每天的五更二點,五品以上的大員必須參加常朝。

    依朝廷的制度,醫官並不需要全體都在這個時候到崗,但是,他們尚藥局在宮中值夜班的醫官,卻是在這個時候下值。

    那麼,被安排接崗輪值的醫官,就必須和上朝的大員一樣,提前進宮接同鏈的崗。

    不巧的是,李中易因為資歷最淺,按照規矩要在五更前,進宮接替值夜的同僚。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56
第41章 冷宮

    剛過四更天,瓶兒就叫醒李中易,整個李家也跟著全都動了起來。

    水房的熱水早早的燒好了,廚房裡也是動靜不小,庭外已經傳來掃地的聲音。

    洗臉的時候,李中易暗暗點頭,瓶兒當家理事,管得井井有條,很不錯。

    薛姨娘非常信任瓶兒,她一到這個家,就當著所有僕人的面,把管家的大權一股腦的塞到了瓶兒手上。

    如今,事實證明,瓶兒非常勝任管家的工作。

    收拾妥當,吃罷早飯後,李中易出門登車,去宮裡接值。

    李中易趕到尚藥局的時候,和他同組的侍御醫楊明光已經提前到了。

    在楊明光的帶領下,按照對等的原則,李中易和值夜的一名司醫辦好了交接。

    手續辦齊後,楊明光和李中易正式接崗,兩人坐在公事廳裡喝茶閒聊。

    楊明光瞟了眼低頭喝茶的李中易,提醒說:「宮中的事情很複雜,給妃嬪們瞧病的時候,得多長個心眼,儘量開一些中庸的藥方。」

    這可是金玉良言,李中易趕忙拱手說:「多謝楊公提點,小侄記下了。」

    楊明光笑了笑,說:「另外,切忌使用虎狼之藥,某些時候,你就算是有一萬張嘴巴,也難以解釋清楚。」

    這又是一個細緻的提點,李中易集中注意力,傾聽楊明光的介紹。

    聊了大約一盞茶的工夫,掖庭裡先後來了幾個內侍,把楊明光和另一組的御醫給叫去宮裡瞧病,整個尚藥局內就剩下李中易在值班。

    就在這時,內侍省也來人傳御醫。李中易多長了個心眼,悄悄地塞了一把銅錢給那個內侍。

    那內侍掂量了一下袖口內的重量,至少有半貫,臉上立時露出笑容。

    「不知是哪位貴人身體有恙?」李中易見這內侍收了好處,心下略微放寬,就直接問原因。

    那內侍歎了口氣,說:「不瞞您說,咱們這是要去冷宮。」

    「冷宮?」李中易以前在電視劇裡聽說過這個名詞,卻沒有什麼概念。

    那內侍畢竟是得了不小的好處,又不是什麼要命的大事,就透露了底細。

    「孫充儀和李才人是表親,李才人因為犯了大錯,被貶入了冷宮。昨晚是孫充儀侍寢,說是李才人病得不輕,求得了陛下的恩典……」

    哦,原來如此啊!

    李中易心想,他這運氣可不咋的,第一次在宮裡出診,居然是去冷宮給罪婦看病。

    得,既然尚藥局只有李中易一個醫官當值,即使再不想去,他也得硬著頭皮去冷宮了。

    李中易提著醫箱,跟在內侍的身後,一路向西,走了很遠,才在距離宮牆不遠的一座高牆前停下腳步。

    門前站了四個胯刀的看守,李中易借著驗魚符的機會,抬眼看了看,卻沒見冷宮的字樣。

    進了院牆後,李中易這個發現,這是一座顯得異常老舊的宮殿,匾額上書兩字:西乾。

    敢情,這座所謂的冷宮,名叫西乾宮。

    經過對照,李中易發現,外面高大的院牆,應該是後來修建的。

    也就是說,這裡原本是正常的宮殿,只不過因為需要關押犯錯的宮妃,特意加建了禁錮的高牆。

    那內侍走進殿門,叫出監管的一個老宮女,問她:「被貶來此的前才人,罪婦李氏何在?」

    「李氏?」那老宮女凝神想了好半天,這才意識到是誰,「關在後面的小院子裡。」

    「蒙陛下恩典,派來醫官給李氏瞧病。」內侍說明來意後,那老宮女一下子楞住了。

    她完全沒有想到,已經被關進來三年之久的李氏,居然在宮裡還有人惦記著。

    老宮女面現驚慌之色,被一旁的李中易看了個正著。他心想,那李才人在這冷宮裡的日子,肯定不太好過。

    脫了毛的鳳凰,被趨炎附勢的小人們,肆意欺淩,不管在那個朝代,都是常有的事。

    跟在老宮女的後面,李中易往殿內走去。沿途的小房子裡,大多沒有聲息。

    李中易正走著的時候,突然聽見旁邊的一所黑黑的小屋子裡傳出尖銳的叫聲,「陛下派人來接我了,陛下來接我了……」

    冷不丁的被這麼一嚇,李中易就算膽子很大,也不禁冒出了冷汗。

    「賤婢,閉上你的臭嘴。呸,也不撒泡尿照照看,你是個啥德性?」老宮女也許是在冷宮裡霸道慣了,張嘴就罵,而且罵得很難聽。

    李中易心想,面對一群失寵後再沒有希望的女人,不管怎麼踩,都沒有後顧之憂。

    老宮女的喝罵顯然無效,那個小黑屋子裡的女人,繼續大聲呼喊著,「陛下來接我了,陛下最喜歡我的長頭髮……」

    李中易暗暗搖頭,唉,小黑屋裡的女人,顯然已經瘋了。

    根本不須多想,李中易就猜得到,能夠把正常人關瘋的地方,有多麼的可怕?

    一路之上,氣味越來越刺鼻,黴味夾雜著難聞的臭氣,越來越濃。

    李中易掏出瓶兒繡的手帕子,死死的捂住口鼻,他心說,就算身體異常健康的人,到了這種惡劣的環境裡邊,恐怕也活不了幾年。

    到了李氏的屋子前,李中易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只見,門上的紅漆已經斑駁,銅鎖異常的粗大,窗戶紙全都不翼而飛,手腕粗細的木欄杆,將屋內的人隔絕於世。

    老宮女打開銅鑰匙後,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並沒有要進屋的意思。

    李中易心想,這老宮女把冷宮裡搞得烏煙瘴氣,現在倒好,連屋子都不敢進,真是造孽。

    不過,李中易並沒有說老宮女的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不平之事太多了,根本管不過來。

    再說了,住在這裡的,都是皇帝不要的女人,也輪不到他這個外臣來管。

    李中易推門進去,心中猛生警訊,他是個男的,裡邊即使是皇帝不要的女人,也不方便獨自進去。

    「嬤嬤,這裡太黑,我看不清楚。」李中易收回已經踏進屋內的一隻腳,目光炯炯地看著那個老宮女。

    那老宮女猶豫了一下,見李中易態度異常堅決,她也只得率先走進屋內,掏出懷裡的蠟燭,用火撚子點燃。

    借著搖晃的燭光,站在門口的李中易大致看見小黑屋內的情況。一個身材嬌小的身形,正裹著薄被,躺在一張鋪滿稻草的木板上,長長的頭髮居然拖到了地面上。

    李中易沒發現異常的情況,這才抬腿進門,走到木板的旁邊。

    這時,李中易看清楚了,木板上的這個女人的側臉。她的睫毛黑又長,蒼白的左臉上,居然滿是潮紅,額頭隱隱泛青,嬌小的身子不時地抽搐著,她那乾枯的嘴唇裡無意識地吐出低低的輕吟。

    顯然,木板上的李氏是在發高燒,已經到了開始說胡話的程度。

    李中易抬手捏住李氏露在薄被外的右手,手部皮膚熱度驚人,燙得厲害,仔細地把了下脈,他發覺,這是傷風性感冒,引發的高燒。

    感冒其實並不需要吃藥,捂出幾身熱汗就可以了,但是高燒則不同。

    按照李氏手上的熱度,如果持續性的高燒下去,恐怕要不了一兩天,她的這一條小命就會交代在了,這所充滿著臭氣的小黑屋裡。

    李中易本想直接說是傷寒症,轉念一想,他真這麼說了,身旁的老宮女恐怕會逃得遠遠的,連他這個醫官,都可以因此受到牽連。

    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年代,限於醫學並不發達的客觀條件,一般人視傷寒症為大敵,畏之如虎。

    「這是熱症引起的高燒,需要馬上想辦法替她消熱,否則,讓她死在了這裡,下官在劉充儀的面前,沒法交代過去。」

    仁醫濟世,李中易面對木板上苦難的女子,忍不住起了惻隱之心。

    那老宮女暗中觀察著李中易的臉色,也沒看出異樣的表情,現在,聽說不是她一直擔心的傷寒,不由長長的松了口氣。

    李中易故意點出了劉充儀的名號,就是想嚇唬住狗仗人勢的老宮女,迫使她配合接下來的治療。

    老宮女臉色變化了數下,最後,換上一副笑臉,小聲說:「只要婢子做得到的,請您儘管吩咐。」

    這老宮女被安排來管理冷宮,顯見也是個在主子面前不受寵的宮女。

    「有酒吧?」李中易預料到,這冷宮裡肯定沒有用於降體溫的冰袋,那就只能用酒來暫時替代了。

    先不管那麼多,把高燒抑制住,才是最重要的環節。

    「酒啊……」老宮女顯得很猶豫,李中易也沒多想,直接從袖子裡掏出半串銅錢,塞到了她的手上,「嬤嬤辛苦了。」

    老宮女見錢眼開,馬上就說:「倒是有兩壺酒,我這就去拿來。」

    李中易見老宮女要走,趕忙叫住她,叮囑說:「需要熱酒。」

    「好的。」老宮女一邊答應著,一邊快步跑出去找酒。

    李中易按照流程,走到屋內缺了半條腿的小桌子前,從醫箱裡拿出文房四寶,提筆在紙上開了一劑「複方桂枝湯」。

    桂枝湯是中國古代有名的退熱驗方,不過,李氏的高燒十分嚇人,李中易根據實際情況,增加了兩味對症的辛溫解表的藥,減少了桂枝的用量。

    很快,老宮女就拿來了燙熱了兩壺酒。

    李中易囑咐說:「我不太方便,你就用帕子,沾著酒把李氏的身上的全部擦一遍,尤其是腋窩和脖頸這兩個部位。」

    老宮女得了李中易的錢財,又被他拿著劉充儀的大帽子壓下來,即使再不情願,也只得勉強答應下來。

    李中易從小黑屋裡出來,在外面站了大約一刻鐘,老宮女終於完成了擦酒的工作。

    再次把脈的時候,李中易發覺,米酒的度數還是不夠,起不到快速散熱的作用。

    於是,李中易把藥方交到老宮女的手上,讓她派人去拿藥。

    誰知,老宮女卻面露難色,遲疑地說:「其他宮裡的情況,婢子不太清楚,不過,為了這冷宮裡的廢妾去抓藥,都是要錢的。」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57
第42章 以怨報德

    李中易這才明白,敢情冷宮還真是冷啊,連吃藥都得自己掏錢。

    眼前這個黑屋子裡,已經家徒四壁,顯見被廢了的李才人,肯定沒錢。

    李中易既然已經伸了手,索性好事做到底,又從醫箱裡拿出一貫銅錢,塞到老宮女的手上,一本正經地說:「這是劉充儀賞的藥錢。」

    那老宮女心想,取藥一次,大致要花費三百文,這一貫錢她至少可以落袋七百文,倒是一筆不錯的買賣。

    老宮女樂滋滋的去叫人抓藥,李中易走近李才人的身旁,想看看她的臉色如何。

    誰曾想,一直昏睡不醒的李才人,突然一把抓住李中易的衣袖,哽咽著說:「您的大恩,我李薔永世不忘。」

    「放手,快放手。」李中易大驚,雖然李氏是皇帝不要的女人,但是,拉拉扯扯的**樣子,一旦應景的時候,絕對是一樁大罪。

    他下意識地看向門外,發現左右沒人,這才稍稍心安,幸好老宮女貪圖他的錢財,沒在眼前,不然的話,真有**煩。

    李中易毫不遲疑地搶回被李氏抓住的衣袖,快速退回到門口,警惕地盯著李氏的動靜。

    瓜田李下,是非多,他必須避嫌。

    「恩人,麻煩你幫我帶封信給劉充儀好麼?求求您了。」李才人伏在床沿上,一邊劇烈的咳嗽著,一邊苦苦地哀求李中易。

    開什麼玩笑?在皇宮裡邊搞夾帶,她不想活了,他還有一大家子人需要照顧。

    「我救了你!」李中易盯在李才人那張雖然蒼白,但是依然可以看出俊俏輪廓的瓜子臉上,「你肯定沒錢抓藥,是我發善心,替你掏的。」

    李中易發覺李才人的臉上出現了愧疚之色,他不敢有絲毫懈怠,繼續說:「你知道麼?你燒得太厲害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沒人救得了你。」

    「恩人,我真的過不下去了,這裡,這裡不是人待的地方。」李才人一想起在這冷宮裡所受的屈辱和虐待,當即哭出了聲。

    說實話,在這種可以把人變成鬼的冷宮,李才人的悲慘遭遇確實值得同情。

    不過,李中易不可能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主動替李才人傳書信出冷宮。

    看見李才人臉上顯出絕望的神色,李中易擔心她做出過激的行為,於是,淡淡地說:「是陛下派我來的,我肯定要去覆命。」

    「陛下?陛下以前最喜歡聽我唱歌……」李才人仿佛落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蒼白的臉上滿是希望之色。

    李中易知道,這種時候多說多錯,他只是微微一點頭,把渺茫的希望傳遞給了李才人。

    就在這時,老宮女興沖沖地跑了回來,還沒進門就大聲說:「藥抓來了。」

    李中易轉身笑望著老宮女,這一刻,他忽然發現,老宮女的面目已不再醜陋,變得十分可愛,她來得非常及時。

    「一天三服,按時給她喝藥。」李中易等李才人喝了第一碗藥後,提起藥箱往外走。

    臨出門的時候,李中易扭頭提醒老宮女:「劉充儀很關心她,好生伺候著,別慢待了。」

    老宮女在皇宮裡混了這麼久,豈能看不出來,很久沒人搭理的廢才人李氏,如今又有了盼頭?

    「您就放心吧,保准伺候得好好的。」老宮女只要一想起李中易給賞錢和藥錢,就打心眼裡看他順眼。

    李中易又看了眼,重新燃起生活希望的李氏,他心裡暗想,惡的環境,完全可能把人變成鬼。

    回到尚藥局後,李中易捧起茶盞,喝了口冷茶,腦子變得更加冷靜。

    如果剛才他直接用針灸對李才人下了手,和對付江獄丞一樣,把她弄成白癡的話,就算沒人知道他是怎麼下的手,麻煩也非常大。

    畢竟,現場也就只有他和李才人,李才人突然變成白癡,傻瓜都知道,他的嫌疑最大。

    更重要的是,內侍省那位內侍提供的內幕很重要,在這個皇宮裡,還有劉充儀關注著李才人。

    有這麼一個大隱患在側,李中易覺得,他對李才人以安撫為主的決定,沒有絲毫的錯誤。

    按照蜀國的規制,孟昶的皇宮後院裡,最高等級是代行皇后職權的費貴妃,其下是正一品的三妃,接下來就是正二品的九嬪。

    不幸的是,劉充儀就是九嬪中的重要一員,她的地位比朝中的宰相還要略高,絕對不可小視。

    上輩子,李中易就非常清楚,枕邊風,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牛B的風。

    很多貪官自己貌似很清廉,但是,他們的老婆、**和兒子,大多充當著撈黑錢的白手套。

    凡事留一線,將來好見面,這一直是李中易上輩子所堅守的做人原則。

    兔子急了要咬人,狗急了要跳牆。如果,把人逼急了,天知道,會出現什麼?

    吃過午膳後,李中易被孟昶叫到花蕊夫人的宮中,按照他自己制定的治療方案,這是複查的時候。

    李中易還沒複查完畢,沒想到,宮婢來報,劉充儀來了。

    因為是外臣,還是男的,李中易趕緊請求去偏殿等候,誰料,花蕊夫人竟然把他給留了下來。

    劉充儀一進殿門,就坐到花蕊夫人的身旁,一口一個姐姐的,叫得非常的親熱。

    花蕊夫人和劉充儀天南海北的聊了一大圈,劉充儀這才仿佛剛看見李中易的樣子,笑著問花蕊夫人:「姐姐,這位醫官看著很面生啊。」

    面罩輕紗的花蕊夫人,笑著說:「他就是那位小神醫,叫李中易,就是他發明的麻將。」

    肅立在旁的李中易,心裡一陣惡寒,作為麻將的發明者,顯然,他的弄臣名聲,必將傳遍整個蜀國。

    「哎呀,麻將就是他發明的呀……」劉充儀異常驚訝地扭頭看向李中易。

    李中易躬著腰,視線的餘光大致把劉充儀的相貌掃進眼裡。怎麼說呢,劉充儀式比盛裝的範冰冰,還要更勝一籌。

    有了這個認識,李中易更加慶倖他剛才沒有輕舉妄動,傻瓜都知道,孟昶是個**如命的昏君,最經受不住枕邊風。

    一連吃好些葡萄的劉充儀,忽然手捧肚子,叫道:「哎喲,真不該貪吃,肚子好疼。」

    花蕊夫人連忙吩咐說:「李中易,你楞著幹嘛,快點過來給劉充儀看看?」

    李中易快步上前,躬身站到劉充儀的身前,等宮女將手帕子搭到她的手腕上,這才探手捏在了劉充儀的腕脈上。

    仔細地診了脈,李中易沒發覺有腹泄的脈相,他當即意識到,劉充儀很可能是故意裝病。

    這個念頭剛剛浮起,李中易面上裝得很平靜,背部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這劉充儀究竟是為了什麼?

    「小神醫,我這是什麼病?」就在李中易急謀對策的時候,劉充儀卻苦著臉,主動問他。

    幸好李中易上輩子給首長們開過不少治療富貴病的方子,這劉充儀雖然沒有大礙,肝火卻有些旺,不仔細地把脈根本察覺不了。

    「回劉充儀的話,您這是吃急了葡萄,有些腹漲。」李中易偷眼看見劉充儀眉心一挑,他趕緊搶在她說話之前,又補充說,「肝火有些上升,平日裡多喝點菊花茶,不能加薑蒜鹽,免得沖抵了藥性。」

    劉充儀有些訝異地掃了眼李中易,她本想試探他一下,沒想到,還真就被他找出了一點小毛病。

    「咯咯,小神醫畢竟還是神醫呐,連這麼點小小的毛病都看得一清二楚。」劉充儀忽然話鋒一轉,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如果我發高燒了,怎麼辦?」

    李中易心頭猛地一凜,冷宮裡的李才人剛剛發過高燒,劉充儀這是什麼意思?

    「一般情況下,須用桂枝湯,具體的必須把過脈相,才好確定。」李中易回答得非常婉轉,惟恐說錯半個字。

    「哎喲,這葡萄還真是不能多吃啊,吃多了不僅腹漲,而且還會傷肝呐。」劉充儀的一雙明眸,緊緊地盯著李中易,意味深長地打了個異常艱深的啞謎。

    李中易腦子轉得飛快,深入的一想,他隱約意識到,劉充儀是在暗示他,她對李才人不過是念著舊情罷了,才偶爾出手幫她一把而已。

    為了更進一步的弄清楚劉充儀的意思,李中易小心翼翼地試探說:「只要您最近多喝點菊花茶,肝火一定會下降,身子骨兒也會恢復如常。」

    劉充儀本是有心之人,自然聽得明白李中易的回話,她剛才已經拿到了李才人的脈案底稿。

    雖然說,劉充儀和李才人沾點表親,可是,李才人得寵的時候,可沒有想到分一點點陛下的雨露出來。

    說白了,劉充儀並不希望李才人,從冷宮裡出來,再次和她搶同一個男人。

    宮裡的女人們大不易,皇帝就那麼一個,已經被花蕊夫人霸佔了大半個,劉充儀絕對容不下更多的女人來搶地盤。

    劉充儀聽到李才人病重的風聲後,原本不過是擔心傳出她刻薄寡恩的壞名聲,才故意想裝裝好人罷了。

    誰曾想,李中易的醫術十分了得,一出手就降了高熱,救了李氏一命。

    劉充儀聽懂了李中易的暗示,他只負責看病,別的一概不管。

    這個態度就對了嘛!

    「小神醫,下次在成都府發明了啥子好玩的東西,可別忘記了我們姐妹哦。」劉充儀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也投桃報李,表明尊重他是成都侯好友的身份。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氣,幸好有孟仁毅在後頭撐著,不然的話,以劉充儀的地位,用得著和他這個小小的司醫,囉嗦這麼多廢話?

    從花蕊夫人的宮裡出來,迎面一陣微風拂過身上,李中易只覺得背心一陣發涼。

    都說伴君如伴虎,可是,這皇宮後院的女人,在李中易看來,比孟昶還要難以伺候。

    宮中實在是太險惡,稍有不慎,就會莫名其妙的捲進恐怖的宮廷鬥爭。

    既然,劉充儀並沒有把李才人當一回事,李中易背負的危機迅速解除。

    不過,基於安全的考慮,李中易本著小心無大錯的原則,讓小利子去找來秦得貴。

    李中易囑咐秦得貴,就說他有事要見黃清,又說了他現在的住址。

    秦得貴見可以幫著李中易跑腿,心裡很是願意,點頭哈腰,樂滋滋的走了。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58
第43章 演戲

    申時二刻(下午一點半),李中易結束輪值,交班出宮。

    李中易登上馬車,一個不留神,卻見孟仁毅靠在錦褥上,正笑嘻嘻地望著他。

    「劉充儀是個啥背景?」李中易靠到孟仁毅身旁,好奇地問他。

    孟仁毅想了想,介紹說:「小戶樂班出身,以前很受寵,如今嘛,不怎麼被皇兄待見。上次,她的弟弟走私軍器到北方換鹽回來,被我的人給逮了個正著,她托人求到我的門下,我明面上沒答應,私下裡還是把人給放了。後來,她的那弟弟,就一直想巴結上我,哼,懶得搭理他。」

    李中易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劉充儀的警告,說得那麼隱晦,敢情是忌憚孟仁毅的實力。

    「怎麼?劉充儀想對你不利?」孟仁毅奇怪地問李中易。

    李中易就把冷宮裡李才人的事詳細說了一遍,孟仁毅皺緊眉頭,仔細地想了一下,說:「宮裡的事我不太好直接插手。黃清兼了掖庭令,正好管著冷宮,只需要使個眼色,就可以讓姓李的賤人,永遠的閉上嘴巴。」

    「嗯。」李中易要找黃清,本就存了嚴加看管李才人的心思。

    在恐怖的冷宮裡,身陷囹圄的李才人,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逃不出黃清的手掌心。

    說起來也很奇妙,李中易如今一手連著黃清,一手搭著孟仁毅,居然成了他們互相勾結的橋樑。

    「你今天這麼有閑?」李中易覺得,孟仁毅大中午的來找他,多半是有事。

    孟仁毅躺在錦褥上,伸了個舒服的懶腰,說:「我約好了幾個堂兄弟,都是這侯那伯的,下午一起打麻將。」

    「就這事?」李中易壓根就不信孟仁毅的理由,真要是找他一起搓麻將,至於直接躲進馬車裡來麼。

    「我聽說,你和趙相公家走得很近?」孟仁毅看似說得很平淡,其實非常在意的李中易的回答。

    李中易不太清楚孟仁毅對趙家的態度,索性把和趙老太公結交的全過程,詳細地說了一遍。

    孟仁毅聽完之後,並沒有表明對趙家的態度,只是淡淡地說:「張業最近越來越不象話了,今天在朝堂上,居然公開駁了皇兄的面子。」

    李中易一聽就明白了,孟仁毅對權臣張業非常不滿,在京城之中,除了張業之外,軍權最重的就是趙廷隱。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孟昶就算是再昏庸,也絕無可能容忍,皇權旁落於權臣之手。

    既然孟仁毅已經表達了對於張業的不滿,李中易也就知道該怎麼做了,他笑著說:「休沐的時候,我打算去趟青城山,實地看看適合煉丹的地方。」

    「哈哈,反正我閑著也是閑是,索性陪你去逛一逛。」孟仁毅非常西化李中易一點就透的聰明勁。

    李中易心想,到時候,提前通知一下趙老太公,來個孟、趙「巧遇」的狗血段子,也蠻有趣的。

    既然半道讓孟仁毅給截了,李中易只得陪著他回侯府打麻將。

    誰知,在侯府的門口,居然巧遇上劉充儀的弟弟,密陽開國子,劉東川。

    「侯爺,可算是見到您了。」劉東川涎著臉湊到近前,笑得異常的諂媚。

    「有事?」孟仁毅故作冷淡的問劉東川。

    劉東川仿佛沒察覺到孟仁毅的冷淡,笑著說:「上次蒙侯爺您照顧之後,在下一直惦記著請您吃頓便飯,還請您不吝撥冗賞臉。」

    孟仁毅根本沒接劉東川的話,卻把李中易推出來介紹給了劉東川,「這是我的好友,小神醫李中易。」

    「哎呀,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劉東川笑得很假,但態度卻異常親熱,「今日既是遇上了,就是緣分,不如等會我做東,去翠雲樓樂呵樂呵?」

    這裡是孟仁毅的主場,李中易自然不可能越庖代俎,只是笑笑,卻沒吱聲。

    孟仁毅擺了擺手,說:「翠雲樓沒啥可樂呵的,我今日約好了人,一起打麻將。」

    「麻將?」劉東川一頭霧水,他壓根就沒聽說過「麻將」。

    李中易發明麻將這種遊戲,時間太短,不可能馬上就風靡整個成都府。

    見劉東川一臉的懵懂,孟仁毅也懶得解釋,拉著李中易就進了侯府。

    賭錢果然需要氣氛,面對兩個侯爵一個伯爵,又都是有錢人,牌桌上的李中易自然不可能手軟。

    鏖戰了三個時辰,李中易最終大獲全勝,帶著兩千貫銅錢,還有一塊青色玉佩,心滿意足的回家。

    在自己的書房裡,李中易點亮燭火,仔細觀察贏來的玉佩。這是一個玉佩組合,上端為一件大佩(也稱珩),為蝙蝠形;中部稱「瑀琚」,為一對左右對稱的璜,兩璜間或為環,或作四瓣狀;下端中間為一件梯形佩,左右各有一顆大的珠子,稱為「沖牙」,佩帶時相互撞擊發出悅耳的響聲。各佩件間以絲帶相連,穿綴著瑪瑙、水晶、琉璃珠子,顯得精美異常。

    李中易琢磨著,這麼一組玉佩,若是拿到後世的拍賣行裡,絕對可以賣個好價錢。

    日子過得飛快,李中易到尚藥局值守,差不多有半個月的時間。

    這天是休沐日,李中易好好的睡了一個大懶覺,起床後,就去陪著薛姨娘說話聊天。

    薛姨娘見兒子變得如此貼心和懂事,就和喝了蜜水一般,心裡甜絲絲的。

    即將開午飯的時候,大門口突然傳來哭鬧的聲音,李中易不由皺緊眉頭,心中頗為不爽。

    好不容易趁著休沐,在家裡陪著老娘吃頓團圓飯,居然會有人這麼不長眼,難道他真的很好欺負不成?

    很快,瓶兒匆匆從外面進來,小聲稟報說:「爺,是曹氏來了。」

    李中易當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斷然吩咐說:「讓她回去吧,就說我不在家。」他相信,瓶兒一定清楚他的真實意圖。

    瓶兒眨了眨眼,歎了口氣,說:「真不湊巧,門房既沒燒熱水泡茶,也沒有多餘的凳子。」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小機靈鬼。」瓶兒挨了「罵」,卻歡天喜地的出去了。

    和薛姨娘一起吃過午飯,又一邊喝茶,一邊閒聊了好一會,李中易這才放曹氏進了門。

    薛姨娘有些擔心地說:「我在這裡不太好吧?」

    李中易微微一笑,回答說:「阿娘,今日已經不同往時,曹氏有求兒子。」

    曹氏哭哭涕涕地走進花廳,一見了薛姨娘,就撲過去,抱住她的胳膊,嚎啕大哭起來。

    薛姨娘很有些尷尬,想伸手推開曹氏,卻被她死纏著,怎麼都推不開。

    李中易並沒有馬上插手的意思,冷冷地等著曹氏哭個夠,鬧個夠。

    李家的家務事,已經拖延太久,是該有個了局了!

    「大郎,大郎,求求你,救救我那苦命的兄長吧。他馬上要被問斬了。」曹氏被李中易的冷眼所震懾,不敢繼續糾纏著薛姨娘,轉而跑過來求他。

    「坐吧,咱們慢慢地說話。我有言在先,如果你繼續夾纏不清,那就沒什麼可說的。」李中易一開口,就定下了規矩,免得和曹氏多廢口舌。

    曹氏被晾在外面一個多時辰,自然很清楚李中易對她是個什麼態度,只得抬起衣袖,擦了把臉上的鼻涕和眼淚,老老實實地坐到了李中易的對面。

    「瓶兒,把文書拿給曹氏看看。」李中易懶得廢話,直接吩咐瓶兒,捧來兩份文書。

    曹氏接過文書,打開第一份,定神一看,脫口驚叫出聲,「兩萬貫……多謝大郎,多謝大郎……」異常歡欣。

    等曹氏滿心歡喜地打開第二份文書的時候,她的好心情,瞬間跌落穀底,「和離書……」

    「大郎,你莫非想逼死我母子倆?」曹氏被怒火燒紅的兩眼,死死瞪著李中易,咬牙切齒地厲聲反問。

    「在和離文書上畫了押,你就可以帶著兩萬貫回曹家。不然的話,神仙也救不得曹猛。」李中易冷冷看著曹氏,斥道,「我們李家不需要你這種吃裡扒外的毒婦。」

    「李大郎……老娘和你拼了……」曹氏正想借機撒潑,李中易忽然沉下臉,冷冷地說,「你壞事做盡,如今,應該已經收到萬州曹家的書信了吧?」

    李中易的警告,如同一大桶寒冷刺骨的冰水,兜頭澆到曹氏的身上,瞬間就打壓下她那殘餘的囂張。

    沒錯,曹家的現任族長,也就是曹氏的嫡親祖父,已經寫來書信,無論如何都必須保下曹猛的性命,絕對不能因為她的個人私怨,而導致曹家嫡系的唯一血脈斷絕,否則,她就不再是曹家的孫女。

    這個時代,不管哪家哪戶,對於傳宗接代,香煙承續,都重視到了深入骨髓的程度。

    一個家族,如果成年的男丁死光了,那麼,也就意味著這個家族的滅亡。

    這簡直就是任何一個家族,不可承受之重!

    李中易早知,勝券在握,所以,絲毫不擔心曹氏會狗急跳牆。

    別人也許不清楚,李中易實在是非常瞭解曹氏的秉性,為了錢,她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一般人,誰會在自己老公丟了官落了難的時候,居然慫恿著親哥哥帶人打上門來搶錢?

    「得了,你也少裝可憐。」李中易端坐在椅子,用眼神安撫住很有些擔心的薛姨娘,然後冷冷地告訴曹氏,「要麼,曹猛被砍頭,你不僅被曹家掃地出門,父親也已經深深地厭了你,被休出李家也是遲早的事;要麼,帶上這兩萬貫,和曹猛一起回曹家,你依然是風風光光的曹家娘子。你自己任選其一吧。」

    「妹妹,妹妹,大郎如此逼我,我不想活了!」曹氏假裝要撞牆,李中易偏偏視若不見,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

    曹氏戲演了一半,卻演不下去了,只得訕訕地坐回到原處。

    其實曹氏已經心動,跟著李達和不就是圖他是個官兒,可以過體面的官夫人生活麼?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58
第44章 煉丹

    如今,曹氏也知道她做得太過火了。今天,她本想帶著李中昊一起來求李中易,只可惜,李中昊已經被李達和牢牢地盯在了書房裡。

    情況異常緊急,由不得曹氏再猶豫,所以,她只得硬著頭皮獨自來求李中易。

    李中易察覺到曹氏的猶豫,站起身說:「你仔細的想想吧,想好了的話,虎個押,就可以帶著兩萬貫回曹家了。」

    說罷,李中易攙扶著喜憂參半的薛姨娘,直接回了後堂。

    臨走的時候,李中易沖瓶兒使了個眼色,瓶兒重重點頭,那意思是說,她一定會盯死曹氏,不讓她鬧出妖蛾子來。

    回到東廂後,薛姨娘擔憂地問李中易:「大郎,你硬逼著曹氏和離,萬一她一時想不開……那可怎麼辦?」

    李中易微微一笑,反問薛姨娘:「阿娘,你覺得曹氏是哪種人麼?」

    薛姨娘仔細地想了想,搖著頭說:「她過慣了好日子,肯定捨不得去死。」

    「嗯,曹氏雖然惡毒,但是,二郎畢竟還是姓李。」李中易歎了口氣說,「再怎麼著,孩兒也得替阿爺著想。」

    薛姨娘欣慰地笑道:「你阿爺是個面冷心熱的人,你如此的有情有義,我這個做娘的,真的很高興。」

    過了大約一個半時辰,瓶兒來報,曹氏當著她的面,在和離書上,簽了名花下押,然後雇了一輛馬車,載著三大箱銅錢,大哭而去。

    「唉,說起來不落忍的,曹氏也是自己做孽啊……」薛姨娘畢竟心善,心中有些不忍。

    李中易心裡落下了一塊大石頭,曹氏的問題解決了,家務事告一段落。

    晚上,李中易在成都侯府裡泡桑拿的時候,把事情給孟仁毅說了,孟仁毅二話不說,當即命人拿了他的權杖,去牢裡放了曹猛,限他立即滾出成都,回萬州。

    就這麼著,一樁很可能鬧得天翻地覆,烏煙瘴氣的家務醜事,在趙老太公和孟仁毅的合力之下,悄無聲息的予以擺平。

    據家裡的僕人說,李達和知道消息後,悶了一整天,倒也沒說什麼。倒是二郎李中昊,成天哭哭啼啼的,沒少挨李達和的訓斥。

    出於李達和的臉面著想,李中易傳下話去,就說曹氏身體不適,到鄉下的莊子上養病去了。

    時光飛逝,花蕊夫人的皮膚病已經痊癒,孟昶始終惦記的煉丹大事,也終於擺上了議事日程。

    這一天,李中易齋戒沐浴已畢,身穿一襲藍色道袍,一隻玉簪橫插在道髻之上,走動之間,道袍輕拂,一副仙風道骨的「神棍」模樣。

    在黃清帶人的護衛之下,李中易乘車登上了青城山頂。

    山頂上的某個洞府裡邊,早有人按照李中易的要求,佈置妥當。

    洞內,丹爐、丹鼎、水海,石榴罐等一應煉丹的器具,應有盡有。

    李中易還別出心裁的在洞府旁邊,加建了一座小型的木炭窯,窯口上接了一根粗大的鐵管,鐵管直接插入一口大水缸,水缸就擺在一口水池的裡邊。

    為了安全起見,孟昶派來了幾百名金吾衛的官兵,把整個洞府圍得水泄不通。

    按照掐算好的時間,李中易站在洞府門前,迎風而立,點燃事先製作好的黃符,串在一把鑲嵌滿寶石的七星劍上,嘴裡念念有詞,「MY-wife-and-My-son,I-LOVE–YOU……」

    黃清就站在李中易的身後不遠處,卻完全聽不懂李中易念的是什麼鬼東東。

    良辰已到,李中易裝神弄鬼的點燃了煉丹爐,胡亂地塞了一些藥材進去,蓋上蓋子,就不管了。

    黃清心裡很納悶,等李中易忙活完了,他悄悄湊過來,想問個究竟。

    誰知,李中易只是神秘地一笑,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這個時代,除了讀書人或是士大夫之外,一般沒文化的人,大多相信鬼神的存在。

    既然李中易不願意說,黃清擔心驚動了神明,洩露了天機,也沒敢多問。

    接下來的幾天裡,李中易一直搗鼓著那座木炭窯和密封的水池。

    木炭被切成十分整齊的塊狀,單單這個工作,就花了窯工兩天的時間。

    等到往窯內碼放木炭的時候,李中易一直站在窯旁指點,稍微有點錯誤,他就會要求重新來過。

    這又折騰了兩天,等一切籌備妥當後,李中易讓窯工點燃了木炭窯。

    窯內點火後,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充當煙道的鐵管裡開始往外面冒黑煙。

    李中易吩咐雜役開始往水池子裡邊倒清水,當清水距離大水缸大約一尺的時候,他果斷叫停。

    這時,鐵管煙道內開始冒白煙,李中易只是靜靜地看著。等到煙道內竄出黃褐色的氣體,李中易略微嗅了嗅,發覺煙氣異常刺激,辣得直想流眼淚,他當即命令十幾個雜役,輪流提水,給充當煙道的鐵管潑水降溫。

    很快,從鐵管中汩汩的滴出酸味很重的黃褐色液體,源源不斷地流進大水缸裡。

    這時候,如果有懂化學的兄弟在場,一定會馬上指出,李中易這是在通過木炭窯乾餾的方法,製備木醋液。

    兩天后,木炭窯裡的木材燒燼火熄,大水缸裡已經收集到了滿滿的一缸黃褐色的木醋液。

    等鐵管漸漸冷卻後,李中易找來十幾個彪形大漢,讓他們把裝滿木醋液的大缸抬出水池。

    李中易走到缸邊看了看,發現液體表面上浮了一層厚厚的木焦油,就讓人拿來水瓢,舀出木焦油。

    限於這個時代的化學手段,大缸裡的木焦油只剩下極少數殘留,實在去除不掉。

    木醋液脫焦之後,李中易點了點頭,命人拿來經過煆燒的天然石灰石,所得到的生石灰,大把大把地加到了缸內,這就是中和反應。

    加入了生石灰的木醋液,起初變成暗紫色,接著又是深黑色,最終轉為了紫紅色,缸內的液體表面上,冒出大量的泡沫。

    「好。」李中易迅速叫停,讓人將大缸抬到事先搭好的木檯子上。在木檯子的下邊,準備了一隻大木桶,桶口被層層疊疊的麻布、絲綢之類的細面料,裹了十幾層。

    「把這些紅水舀出來,倒進木桶。」李中易吩咐過後,走到黃清的身旁,笑道,「黃公,辛苦你了。」

    「賢弟,愚兄真心不明白,你這是在幹嘛?」黃清眨巴著小眼,死瞪著李中易。

    李中易淺淺地一笑,心說,就算是我告訴你這是在製備醋石,你又知道醋石是啥東西不?

    見李中易依然不肯說,黃清的好奇心幾乎要爆棚,他在宮中,見識過無數仙長煉丹,還從沒見過像李中易這麼個搞法。

    李中易悠閒的喝了茶,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指揮著雜役們,將經過過濾的液體,倒進一口大鐵鍋中,加熱慢火,然後不斷的攪拌,同時把冒出表面的焦油全部舀掉。

    這麼幹了兩個多小時後,鍋內的液體,漸漸變成了灰色的固體,這就是李中易所需要的醋酸鈣,也就是醋石。

    天色漸晚,李中易吩咐停工,明天接著幹活。

    一夜好夢,第二天一早,李中易讓人搬出提前預備好的荻灰(草木灰)和白碳灰(生石灰),架起一口大鍋,把這兩種灰都進鍋裡,然後加水,不斷地添加柴火開始煮。

    黃清心裡很奇怪,忍不住跑過去問李中易:「賢弟,你這是要做什麼?」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製作一些煉製仙藥的材料,具體是啥,請恕小弟不能說。」

    黃清揣著一肚子的疑問,又不敢細問,只得鬱悶地站在一旁。

    其實,草木灰就是碳酸鈉(Na2CO3)和碳酸鉀(K2CO3)的混合物,將草木灰加生石灰再添水加熱,就可以得到氫氧化鈉(NAOH)和氫氧化鉀(KOH)的混合溶液。

    氫氧化鈉,俗稱燒鹼,又叫火堿,是一種重要的工業原料。

    其實,這個過程,並不是必須的。李中易只是想借著這麼好的實驗機會,驗證一下製備燒鹼的可靠性。

    因為碳酸鈉和碳酸鉀的溶解度不同,在提前製作好的白瓷器皿中,經過蒸發、冷卻、結晶,李中易成功的獲得了碳酸鈉。

    碳酸鈉就是純鹼,又叫蘇打,不僅是現代工業重要的化學原料,還是麵食的發酵劑。

    在這個時代的麵食,正因為沒有發酵劑,所以,口感遠遠不如後世那麼蓬鬆軟和,爽口。

    只可惜,因為原料的缺乏,李中易只能通過實驗室的辦法制取蘇打,而沒辦法大規模的工業化生產。

    在醋石和碳酸鈉分別被擺平之後,李中易心情很好,再有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制出醋酸鈉。

    這個醋酸鈉,以及碳酸鈉,正是李中易這一次要把孟昶徹底忽悠住的重大法寶之一。

    李中易第一次覺得,古人不懂化學,真好!

    當晚,李中易興致很高,和黃清一起吃飯的時候,喝了兩大壇酷似孝感米酒的「女兒紅」。

    第二天起,李中易開始搗騰各種難得一見的藥材。祖傳的丹藥,主要是用於益壽延年的「龜鶴丹」,含有大量汞的「大力金剛丸」以及專門用於排泄重金屬物質的排毒散。

    出於對症的考慮,李中易這次只打算拿出「龜鶴丹」,因為孟昶日日在房中斬伐,必須補充腎水,強壯腎陽。

    原本,龜鶴丹並不太好配置,可喜的是,孟昶的皇宮裡,幾乎備齊了各種名貴的藥材。

    於是,接下來的兩天裡,李中易按照祖傳的方法,暗中制好了龜鶴丹,就等關鍵時刻再拿出來使用。

    孟昶這兩天一直吃著楊仙長的所謂「仙丹」,在床上確實威猛了許多,只是,這種仙丹猛過了頭,連他上早朝的時候,褲襠裡的那話兒,都一直翹著,別提有多尷尬。

    一個半月後,聽說李中易的仙丹即將煉成,孟昶大為高興,為了表示虔誠,當晚他硬忍著沒要女人來陪。

    轉天的二更天,孟昶早早的出了宮,帶著大隊朝中高官和禁軍,直奔青城山而來。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59
第45章 活見鬼

    天光大亮的時候,孟昶趕到了青城山。只見,從山腳下開始,沿途的禁軍手裡舉著一些孟昶從未見過的鬼畫符,一路延伸到了山頂。

    山頂,已經佈置好了高峨的招仙壇,孟昶走近一看,卻見,李中易身穿青色乾坤道袍,披散著頭髮,赤著雙足,右手的七星劍朝著天空,越舞越快。

    等孟昶興沖沖地登上招仙壇,李中易長長地一個吐納,裝作收了功。

    「如何?」孟昶急忙問李中易。

    李中易故意低頭掐指算了一下,說:「陛下,你看那邊!」他故意把手指向不遠處的一大塊龍首岩石。

    孟昶定神看過去,敢情,那塊岩石的形狀極為奇特,象蟒又像是蛇,更有點象龍。

    「陛下,仙翁昨晚托夢,五百年內只可能有這一次機會。如果,沒有料錯的話,」李中易突然大聲吼道,「時辰已到,陛下快看……」

    七星劍斜著指向那塊龍首岩石,就在孟昶瞪圓眼珠子的時候,「轟隆……」那塊龍首岩石上突然響起一聲巨大的轟鳴,岩石立時炸裂開來。

    「啊……」

    「老天顯靈了……」

    「佛祖保佑……」

    「我滴娘啊……」

    山上山下所有的高官、內侍以及禁軍們全都被突如其來的巨變,給震得目瞪口呆,腦子裡一片空白。

    李中易心想,這個時代固有已經有了火藥,但是由於配方和見識問題,只是用來縱火之用,有誰會知道如此堅硬的岩石,居然會爆炸呢?

    硝75%,硫磺10%,木炭15%,這個現代黑*火*藥的配方,李中易這個學過高等化學的,自然很清楚。

    後蜀國軍器監裡,為數不多的上千斤火硝,都被李中易搬到了山上。皇宮裡的硫磺,數量不少,木炭更不用說了,即使宮裡沒有,山上也多的是木材。

    最主要的是,李中易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漫山遍野的尋找,終於發現了這塊口小中空的天然大岩石,運氣真不錯!

    原始的火硝,被李中易用半現代的替代方法提純之後,效果驚人。於是,岩石大爆炸的條件完全具備了。

    發覺孟昶張大了嘴巴,目光呆滯,整個人傻傻的,李中易趕忙扯了一把孟昶,「陛下,神物已經下凡,請隨我來。」

    這時,孟昶略微醒過神,見壇下的禁軍正想往上湧,他趕忙張開雙臂,厲聲吼道:「都給朕退下。」神物不可任由凡人褻瀆。

    李中易領著孟昶來到碎石堆前,好一通翻找,終於,在一個亂草叢裡,發現了一張已經嚴重泛黃的鬼畫符。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此乃仙翁顯靈。」李中易鄭重其事地把那張泛黃的鬼畫符,交到孟昶的手上。

    孟昶左看右看,卻偏偏認不出符紙上的鬼畫符,只隱隱覺得,像是個小篆的仙字。

    「陛下,快點,必須趕緊把這個藥引子燒掉。」李中易領著孟昶到了招仙台上面,將那張鬼畫符扔進青瓷香爐裡邊燒成了灰燼。

    李中易看著雄雄的火焰,心想,鬼畫符已經被燒掉了,就算是事後有人懷疑,也沒了可以拿捏的把柄。

    這張鬼畫符,不過是李中易參照後世道教的一些法符的模樣,在紙上畫了出來。

    至於鬼畫符泛黃,顯得很古樸的樣子,不過是用濃度適中的醋酸液泡了一個晚上,又故意用手揉皺再熨平,故意造的假罷了。

    這時,有忠心的禁軍將領,已經沖上了招仙壇,將孟昶保護在了中間。

    「此仙藥必須以臣的血肉作為凡間藥引。」李中易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等著看孟昶的反應。

    「李卿……」孟昶本想偽善地勸說兩句,可是,話已經到了嘴邊,就是吐不出來。

    李中易心裡明白,在可以令孟昶成仙的丹藥面前,他的分量根本不足一提。

    這時,李中易二話不說,將手裡的七星劍,浸入提前配製好的清水裡面。

    然後,李中易在眾目睽睽之下,用七星劍在胳膊上狠狠地劃了一道口子,「刷。」刺目的鮮血,立時泉湧而出。

    「李卿……」孟昶見李中易果然寧願傷了自己的血肉,也要替他煉出仙丹,這份忠心實在是令人感動。

    李中易手疾眼快地從香爐裡抓過一把已經燒成灰燼的符灰,快速地抹在了胳膊上。

    孟昶驚訝的發現,李中易胳膊上的鮮血居然漸漸的停止湧出,逐漸凝固。孟昶一時激動,猛地沖到李中易的身旁,拉起他的胳膊,摸到那道「深深」的傷口處。

    「啊……」孟昶一下子楞住了,李中易胳膊上的傷口,居然已經痊癒,皮膚上面光滑得很。

    「神了,簡直太神了……」

    不僅僅是孟昶,就連他身邊的禁軍和大臣們,一個個呆若木雞。

    李中易見達到了預期的效果,不由暗暗地松了口氣,其實這不過是個民*國時期的江湖藝人,用來騙錢的障眼法罷了。

    他的胳膊上,手臂上,早就抹滿了熬成汁的中藥大黃,七星劍沾的是已經融化的純鹼水(碳酸鈉溶液)。當大黃藥汁,接觸到了純鹼水之後,立即會起化學反應,生成大量類似鮮血的紅色液體。

    說穿了,道理非常簡單。問題是,這個時代的人,有誰比李中易更懂化學?

    見識落後就得被忽悠嘛!

    沒等孟昶等人反應過來,李中易用七星劍刮掉手臂上的所謂「鮮血」,混合進香爐裡的灰燼之中。

    然後,李中易馬不停蹄地捧著香爐,來到桌案前,將這些雜七雜八的混合物,一股腦地倒進了一盆清水之中。

    孟昶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李中易的一舉一動,惟恐漏掉絲毫。

    「陛下,必須借您的聖皇之氣一用。」李中易捧著那盆水,走到孟昶的面前。

    「你快說,需要朕怎麼做?」孟昶急切地催促李中易。

    李中易單膝跪地,將手裡的水盆舉過頭頂,大聲說:「您是天命所歸的仙聖門徒,用手按下水面,必有神異事件發生。」

    其實,戲演到這裡,李中易的心情已經完全放鬆,孟昶,你還逃得出俺滴手心麼?

    在李中易的指點之下,孟昶將右手併攏,平平整整地按向那盆清水.

    當孟昶用手掌按壓在靜止的清水液面上時,水盆裡面忽然汩汩地直往外冒寒氣,眨眼之間,清水完全凝結成「冰」,就好像氣溫驟降到了零下五十度一般。

    「啊……」孟昶和眾人都在同一時間傻了眼,孟昶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卻見豔陽正火辣辣地燒烤著青城山的整個山頂。

    真的是太,太,太神奇了,孟昶的腦子裡亂哄哄的一片,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李中易面上不顯山不露水,心裡其實暗暗好笑,這又是一個化學的小技巧罷了,說穿了同樣不值一提。

    基本原理是:過飽和的醋酸鈉溶液的液面,一旦受到外部大面積的壓力,立即就會發生結晶反應,也就是所謂的「結冰」。

    發覺在場的眾人全都給驚呆了,李中易趕緊抓住機會,振臂高呼:「聖皇下凡,聖皇下凡……」

    一時間,在李中易的帶領之下,整個青城山,上上下下歡聲雷動,不管是高官,還是小卒,齊聲呐喊:「聖皇下凡,聖皇下凡……」

    孟昶簡直快要樂昏過去,面對如此具有充分說服力的靈異現象,他不是聖皇,誰又是聖皇?

    李中易擔心時間一久,小把戲會露餡,趕緊捧著那盆「仙冰」,快步回到煉丹的洞府,將「冰塊」整個的倒進了火焰正旺的丹爐之中。

    「噗。」丹爐裡傳出冰與火相遇後,劇烈的反應聲,不絕於耳。

    最終,丹爐內的火焰漸漸熄滅,李中易請孟昶親自打開丹鼎。

    丹爐開處,一股嫋嫋的異香,撲鼻直入,孟昶驚喜地發現,丹鼎內堆滿了一顆顆金光閃閃,黃光燦燦的丹丸。

    「這些……這些全是仙丹?」孟昶有些不自信地問李中易。

    李中易信心十足地回答說:「正是仙丹。不過,臣必須提醒陛下,這些仙丹,不可給任何人服用,否則,很可能效用大減。」

    「朕知道了,朕知道了。」孟昶喜滋滋地記下了李中易善意的「神囑託」。

    李中易心裡覺得好笑,他煉的龜鶴丹,是絕對不含汞的溫補藥。雖然不可能是什麼仙丹,但相比後世的六味地黃丸,其藥效高出五倍都不止。

    至於藥丸上泛起的金黃色光芒,則是由於李中易在丹藥表面,塗抹了一層中藥材「菟絲子」特製的汁液罷了。

    李中易命人取來錦盒,將幾百粒「仙丹」盛入盒內,雙手捧到孟昶的面前。

    孟昶接過「仙丹」,不由仰天哈哈大笑,當著所有人的面,鄭重地宣佈:「李卿,朕賜你一面先帝所遺的金牌,無論何等品級的官員,皆以平禮相見。」

    想想看,一個八品小醫官,即使見宰相,也只需要拱手為禮,平輩相交,這個待遇,可真不得了。

    「哇……」旁邊的高官群裡,立時傳出一陣陣吸涼氣的聲響。

    有人馬上意識到,李中易儼然已是皇帝陛下,身邊的第一寵臣。

    李中易本想裝裝B,並沒有馬上接過那面金牌。但是,孟昶可能是高興壞了,硬把那面他老爹孟知祥留下的金牌,塞到李中易手上。

    回成都的路上,和李中易同車的孟仁毅,一邊搖頭,一邊歎氣,「我說兄弟,你已經把老哥子我,都給搞懵了。」

    李中易心裡暗笑,不搞懵了,怎麼叫作忽悠呢?

    「那個仙丹,還有機會再煉麼?」孟仁毅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李中易重重地搖頭,說:「天意不可違,若是勉強為之,恐怕會遭天譴。」

    就算是和孟仁毅好的就差穿同一條褲子,李中易也絕不敢自己做死。有些戲法只可以出現一次,變成絕唱,才是最佳的狀態。

    不到一天的工夫,整個成都府到處都在傳,孟昶是聖皇下凡,將來必定可以一統中原。

    然而,關於李中易的神奇事蹟,卻並沒有被廣為流傳。由於,孟昶下了封口令,只有極少數高官知道。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5:00
第46章 陷害

    在青城山的裝神弄鬼之後,李中易在蜀國官場上的名聲,變得兩極分化。

    一些人把李中易視為仙之門徒,另一些不信神鬼的儒門子弟,則視李中易為「弄臣」,甚至有人說他是「佞臣」。

    李中易才不管這些,只要小日子過得滋潤,沒人敢來惹他,也就OK了。

    反正,李中易打定了主意,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

    隨著曹氏問題的解決,在李達和的強烈要求下,李中易又帶著薛姨娘住回了李家老宅。

    李家替李中易辦加冠禮的時候,除了孟仁毅和趙老太公親臨之外,還有一大批聽到風聲後,不請自來的捧場者。

    一時間,李家的後院,各種銀錢、古董、玉器,堆積如山。庫房都裝不下了,李中易只得吩咐下人,騰出幾間廂房,專門用來裝禮物。

    從這一天起,李中易正式使用表字,比較親近的人都稱他為:李無咎。

    過了兩個月悠閒的時光,蜀國的邊境,突然戰雲密佈,風雲乍起。

    自從後周世宗柴榮在去年登基之後,一直勵精圖治,除了內修德政之外,漸漸向外用兵。

    今年元旦的時候,蜀國君臣就得知柴榮要收復關右的秦州(今甘肅天水)、鳳州(今寶雞市鳳縣)等蜀國之地。

    二月,孟昶已經派了趙季劄為雄武監軍使。三月,孟昶又派知樞密院事王昭遠,去北邊督促邊防。

    由於孟昶在求和的國書上,居然以大蜀皇帝自居,一下子惹惱了柴榮。

    於是,柴榮以殿前都點檢張永德為帥,侍衛親軍步軍副都指揮使趙匡胤為副手,發禁軍五萬,進攻蜀國的秦、鳳諸州。

    後周和後蜀開戰,早在李中易的意料之中。李中易不過是個醫官兼宮廷神棍罷了,戰爭距離他很遠很遠,所以也沒當一回事。

    因為前線吃緊,孟昶接連派出援軍,前軍已經早早的出發了。

    成都侯孟仁毅也已經被任命為後軍總管,率領右金吾衛的一萬多禁軍,準備去援救秦鳳諸州。

    這一日,李中易忽然接到政事堂和樞密院共同簽發的軍令,命他為隨軍都醫官,編入北援的後軍聽候調遣。

    這可是軍令,不是鬧著玩的,李中易只得回家裡收拾了一些衣物和用具之後,跑去城外的軍營裡,見到了孟仁毅。

    孟仁毅知道李中易心中的疑問,剛一見面,就直截了當地解釋說:「是知樞密院事的王昭遠私下裡搞的鬼,說你有神仙相助,必定可以幫助大軍獲勝。我知道消息的時候,皇兄已經答應了。沒辦法,我只能暗中幫你運作了一下,安插到了我的軍中。」

    李中易皺緊眉頭,左思右想,始終想不明白,「我好象沒得罪過王昭遠啊?」

    孟仁毅歎了口氣,說:「你最近的風頭出得太大了,皇兄每天都要在身邊帶著你,你說說看,能不遭人嫉恨麼?」

    李中易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王昭遠居然是擔心他奪了聖寵。

    娘的,這叫什麼事嘛,李中易本想過安逸悠閒的生活,卻被無情地推向了危險的戰場。

    大軍出發,糧草先行,為了打贏這一次戰爭,孟昶徵發了十多萬民夫,隨軍搬運糧草補給。

    到了軍中,李中易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他不會騎馬。

    不會騎馬,就意味著,逃跑的時候,將減少許多活命的機會。

    李中易雖然沒有研究過古代的戰爭,不過,他卻猜得到,這一戰蜀國肯定是輸了。

    不然的話,後周留給北宋的秦鳳路,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好在,孟仁毅知道李中易的底細,特意安排隨軍出征的黃景勝,領了王大虎為首的一隊士兵,專門負責保護李中易的安全。

    半個月後,後勤的諸事準備妥當,孟仁毅帶著後軍,啟程上路。

    這段時間,李中易專心致志的只做了兩件事:一是練習騎馬,二是選幾匹速度快的寶馬備用,到時候方便跑路。

    只可惜,除了孟仁毅送給他的那匹取名「青璁」的河套馬之外,整個後軍裡邊,幾乎全是矮矮的大理馬。

    大理馬也就是滇馬,走山路和負重,都很棒。然而,缺點也很明顯,快跑的衝刺力非常差勁。

    李中易絕望了,他騎在馬上,悶悶不樂地跟著大軍前行。

    兩腿間磨破的傷口處,不時傳來的疼痛感,時刻提醒著李中易,騎馬其實是個高技術活。

    孟仁毅的後軍押運著大量的糧草輜重和軍器,出成都後,一路向北,經漢州(今廣漢市),渡過錦水(今錦江)和涪江,到達綿州(綿陽)。

    因一路都是平原,又是在蜀國腹地,所以,行軍速度較快,可以保持在每天五十裡左右。

    在綿州休整了三日,孟仁毅繼續領軍北上,經江油,渡過梓潼水,抵達劍州(劍閣)。

    從梓潼往北走,地勢漸漸升高,行軍的速度也跟著慢了下來,一天頂多走二十裡路。

    站在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劍門關城樓上,李中易眺望著群山巍峨,綿延險峻的劍閣山區,不由暗暗驚歎:這麼險惡的地形,鄧艾居然可以從陰平走景穀道,翻越馬閣山,偷襲江油成功,真不愧是個軍事天才。

    由劍閣沿著「金牛棧道」繼續前進,整個後軍被分成了兩部分,一左一右,夾著嘉陵江北上。

    由於沿途的地勢太過險峻,閣道僅僅寬約兩米左右,稍有不慎,就會掉入湍急的江水之中,李中易只得下馬步行。

    好在,軍糧輜重以及軍器,可以走水運,有縴夫拉船,溯嘉陵江北上,過三泉鎮直抵興州(今漢中略陽縣)。

    路上,苦不堪言的李中易,抽空問孟仁毅,怎麼不走水道。

    孟仁毅用異常怪異地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李中易,這才慢慢地解釋說:「水道太險,即使是運糧船,能夠順利經過明月峽等大險之地的,十不存七。咱們不缺糧食,損失了也就算了。如果是運兵船走水道,嘿嘿,我這一萬多兵將,能夠順利抵達河池的,恐怕也就剩下不到六千人了。還沒到地方,軍將就損失了一半,怎麼打仗?」

    李中易的一張老臉,騰的一下,紅了大半,他感歎道:「以前老是在笑趙括紙上談兵,沒想到,我比趙括還不如啊。」

    孟仁毅含笑拍了拍李中易的肩膀,說:「咱們是後軍,主要的任務是守住河池這個輜重要地,把糧食軍器源源不斷的送到鳳州和秦州,就沒咱們什麼事了。」

    李中易心裡明白,孟昶把輜重後勤大權交到親弟弟的手上,目的是想監視和支援前方的將帥。

    不管前方勝敗,處於後方的孟仁毅都可以提前掌握住劍門關這個軍事要塞,從而阻擋住進犯的周軍。

    河池縣,今甘肅隴南市徽縣,位於鳳州以南,興州以北,西北連接秦州,素有隴上小江南之美譽。

    到達河池縣後,李中易這才發現,縣城不僅占地極廣,而且城牆修得很高,城內佈滿了各種倉庫。

    很顯然,蜀國是把這裡當作是軍事要塞和輜重倉庫,進行了重點的建設。

    河池縣令非常知趣,孟仁毅還沒到,他就已經把縣衙收拾乾淨,準備用作後軍的帥府。

    孟仁毅不可能忘了李中易這個損友,拉了他一起住進舒適寬敞的縣衙,並且讓他獨佔了一個小院子。

    小院子距離後門很近,李中易想出去轉轉,非常方便。

    孟仁毅畢竟是負責作戰的後軍主帥,他的事情每天多如牛毛,前方的軍報,啟運的糧草軍器,馱馬的不足,河池的城防,一天到晚,忙得夠嗆。

    李中易這個所謂的隨軍醫官,卻整天無所事事,閑得蛋疼。

    這一天,李中易偶然在街上看見一群普通軍漢,砸了一家名叫「濟世堂」的醫館。

    在邊上看熱鬧的時候,李中易突然意識到,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非常低下,隨軍的郎中數量非常少,而且他們一般也只給高級將領們看病。

    軍隊裡的普通小兵如果受了傷,基本都只能苦熬著,生或死,肢體殘缺或是健全,完全靠碰運氣。

    李中易腦子裡靈光一閃,與其就這麼閑著傻玩,不如給他自己找點正經事情做一做。

    行軍途中,很多士兵直接喝生水,到處拉屎撒尿,衛生工作搞得一團糟,生病的士兵絕對不在少數。

    不如,乾脆成立一個後軍救護營得了,也算是幫著孟仁毅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李中易想到這裡,就主動站出來,喝止了那群鬧事的軍漢,「住手。」

    那群軍漢見李中易身穿官服,倒也不敢造次,其中為首的一個大鬍子,從人群中走出來,沖著李中易抱拳行禮,「小人見過上官。」

    「老父母救命,老父母救命……」李中易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一個郎中模樣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撲倒在他的面前,哭天搶地大嚎,「老父母啊,小人沒有開錯方子,真的沒有啊……」

    李中易一陣愕然,什麼老父母,老子有那麼老麼,你怎麼不說是親爹呢?

    一般來說,州刺史或是縣令,都可以被稱作是父母官。

    李中易心裡也清楚,這個郎中應該是被一幫子軍漢給嚇糊塗了,見著他這個穿官袍的,就隨便亂喊。

    「怎麼回事?」李中易沒有搭理已經被嚇傻了的郎中,而是直接問那個大鬍子軍漢,這個態度使一群軍漢們的激動情緒,略有緩解。

    「請問上官尊諱?」大鬍子軍漢的追問,令李中易意識到,這是個精明的傢伙。

    大鬍子軍漢,應該是想先搞清楚李中易的真實身份,再做打算吧?

    這時,身穿副隊正官服的黃景勝,主動站出來,喝問道:「大膽,汝是哪軍的屬下?」

    鑒於黃景勝咄咄逼人的氣勢,那大鬍子軍漢,當即明白,來者很可能惹不起。

    「小人是後軍孟帥的部下。」大鬍子軍漢依然在打馬虎眼,他故意說出孟仁毅名頭,就是想看看李中易的反應。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5:01
第47章 馬上風

    黃景勝冷冷地哼哼了一聲,斥道:「既是孟帥的部下,怎麼不認識我家上官?」

    說實話,黃景勝在大理獄中,早就鍛煉出了一身察言觀色,盤問罪犯的真本事。

    大鬍子軍漢,那小小的心機,怎麼可能逃得過他的眼睛呢?

    那大鬍子軍漢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架不住黃景勝的眼神壓力,說了實話,「回上官的話,小人是右金吾衛第十軍麾下,第五指揮三都火長伍佰。」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對於蜀國的軍制並不熟悉,聽伍佰說了一大堆編制,差點給繞暈過去。

    (注:後蜀國的軍制非常複雜,為了方便讀者理解,按照廂、軍、營(指揮)、都、隊正、火長、伍長來設定。孟仁毅管轄的右金吾衛,其實相當於金吾衛右廂)

    「伍火長,你們這是……」黃景勝見李中易並沒有說話的意思,就繼續往下問。

    大鬍子的伍佰,遲疑了一下,說:「因副都頭突發急病,弟兄們抬了來這裡尋郎中。沒成想,兀那賊郎中,居然胡亂開藥,副都頭他……快不行了……」

    李中易聽明白了,軍漢們帶著領導來看病,郎中沒有治好,於是軍漢們開始鬧事,事情就這麼簡單。

    「待本官去看看。」李中易不想和軍漢們多囉嗦,端著架子,邁步朝著走去。

    一直守在李中易身側的王大虎,這時快步上前,厲聲喝道:「兀那賊軍漢,都給老子退遠點。」

    你還真別說,秀才遇見兵,是有理說不清。

    這些軍漢們讓王大虎粗魯的吼了一嗓子,居然都給震住了,不由自主地讓出了道路。

    李中易走到醫館內,迎面就見地上的一塊大門板上,躺了一個袍服很髒的小軍官。

    走近一看,李中易發覺,那軍官已經陷入昏迷的狀態,這可不是好事。

    李中易毫不遲疑地蹲下身子,在仔細觀察那軍官臉色的同時,迅速出手拿住了他的腕脈。

    「你給他開的藥方呢?」李中易站起身子,招手叫過郎中。

    那郎中蹣跚著走到李中易身前,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一直在滲血,顯然剛才挨了軍漢們的狠揍。

    郎中哆嗦著身子,腿腳不利索地走到櫃檯前,顫抖的右手拿起了一張藥方。

    李中易接過藥方一看,果然是開錯了方子,用錯了藥。

    「他這是腎陰虛的馬下風,應為房事過度,卻用了冷水洗澡,導致心律失常,突然昏迷……」李中易說到這裡,扭頭見伍佰面露慚色,低下頭不敢看他。

    不須多問,李中易就全明白了,他馬上吩咐那個郎中:「取銀針來。」

    接過郎中遞來的銀針,李中易果斷地出針,快速紮入那軍官的人中,合穀等穴位。

    李中易一邊撚插轉著銀針,一邊仔細地觀察著小軍官的臉色。過了一會,沒見軍官醒來,李中易立即意識到,情況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嚴重。

    李中易迅速伸出左手,捏住那軍官的頸動脈處,狠狠地一揪一松,再揪再松。

    幾個呼吸間,就見那軍官長長的吐出一口悶氣,一高一低地開始悶哼。

    見眾人驚訝地望著他,李中易心想,這種針對心血管突然出毛病的搶救手法,即使是這個時代的名醫,也是不懂滴。

    既然軍官已經蘇醒,也就暫時沒了大礙,李中易迅速地提筆開了張藥方,吩咐醫館的藥師,趕緊製作。

    大懷熟地五錢,山藥三錢(炒),枸杞子三錢,山茱萸肉三錢,川羊膝兩錢(酒洗,蒸熟,精滑者不用),菟絲子三錢,鹿膠三錢(敲碎,炒珠),龜膠三錢(切碎,炒珠)。

    這就是後世著名的經典驗方,出自明末《景嶽全書》的左歸丸,專治短期內失精過多,真陰腎水嚴重不足。

    讓李中易感到十分驚訝的是,不僅是醫館的郎中,就連藥師,居然都不知道炒珠是個什麼意思。

    李中易只得耐著性子,告訴他們,鹿膠和龜膠要想可用,必須先將磨碎的蛤粉在鍋裡炒到滾燙,然後再將敲碎的鹿膠和龜膠倒進鍋裡翻炒,這兩種膠就自行成了珠,這就叫作炒珠。

    忙活了一陣,左歸丸終於制好,李中易吩咐人倒了一碗溫開水,然後喂那個軍官吃了藥丸。

    一切辦妥之後,李中易板著臉教訓醫館的郎中:「腎中之元陰,當候于左尺。脈相這麼明顯,你怎麼可能看成是腎陽虛呢?」

    郎中赤紅著臉,垂著頭,不敢吱聲。學藝不精,差點給軍漢打死,他還能說什麼?

    又過了一會,那軍官突然從門板上坐起,有氣無力地說:「多謝上官搭救,下官郭懷永世不敢忘記您的大恩大德。」

    李中易瞧他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就語重心長的說:「你還年輕,沒必要把精力花在一大群婦人身上。」

    郭懷聽得懂李中易的告誡,他紅著臉,慚愧地說:「下官確實太過癲狂了,一次……叫了五個……」

    李中易心想,這個郭懷倒是條漢子,這種醜事,居然也敢當著外人的面說。

    「好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李中易見那郎中正眼巴巴地望著他,煞是可憐,心頭一軟,就叮囑郭懷,「你這種病症,也是運氣好,遇見了我,一般人治不好的。」

    這郭懷還真有幾分聰明勁,他馬上就說:「上官放心,下官不會為難這郎中。」

    李中易轉身要走,郭懷趕緊抱拳問他:「敢問上官尊諱……」

    「相逢即是有緣。」李中易扔下這句話,掉頭就走,在黃景勝等人的簇擁下,離開了醫館。

    讓李中易沒想到的是,郭懷因為心存感激,居然讓人在暗中綴在他們的身後,並且親眼看見他們進了帥府的後門。

    「什麼?救護營?」孟仁毅聽了李中易的想法,覺得很新鮮。他也算是多年帶兵的高級將領,卻從沒有聽說過救護營的名目。

    李中易笑道:「打仗總是要受傷或是死人的,如果,能夠把受了輕傷的士卒及時的救下來,再上戰場時,就是見過血的老兵了。」

    經李中易這麼一解釋,孟仁毅聽懂了,他一邊提筆批公文,一邊問李中易:「說吧,你要什麼?」

    「布料,大量的布料,還有酒……大鍋……可以見陽光的空地……」李中易一口氣提了許多物資的要求。

    孟仁毅心想,這河池縣城是整個秦州和鳳州的輜重大營,這麼些年以來,積攢了足夠前方將士使用五年以上的輜重和軍器,也不怕李中易拿去折騰和浪費。

    「好吧,都給你,都給你,行了吧?」孟仁毅想了想,又說,「我再調兩個‘都’給你,由你隨便調遣。怎麼樣,夠兄弟吧?」

    兩個都就是200人,再加上黃景勝手下的五十個武侯,這數字好象不怎麼吉利啊?

    李中易花了兩天的時間,在靠近北門的地方,選了一個空置的軍器倉庫,在此豎起了「救護營」的大旗。

    軍器倉庫占地很廣,不僅門窗齊全,而且非常通風,這就是現成的病號房了。

    李中易省了不少事,直接在倉庫的地面,鋪上木板,就可以當床睡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燒熱水的大鍋,足夠的柴火,大批備用的麻布,甚至還有一些絲綢,都被源源不斷的送到了救護營內。

    又過了兩天,孟仁毅安排的兩個都,到了救護營。

    當黃景勝領著都頭、副都頭以及火長來拜見上官的時候,李中易驚訝的發現,這群人裡居然有兩個熟人:副都頭郭懷,火長伍佰。

    「呵呵,郭副都頭,這個世界可真小啊。」李中易笑著和他們開玩笑。

    郭懷躬身說:「能夠到您的麾下聽用,乃是郭懷求之不得的榮幸。下官是個粗人,就一句話,只要您的命令,哪怕是赴湯蹈火,也絕不眨一下眼睛。」

    「你們的都頭呢?」李中易發覺,郭懷的這個都,居然沒有都頭。

    郭懷神色黯然地說:「我們的楊都頭,在山裡抓周國奸細的時候,不幸中了暗箭。」

    「哦,抓奸細?」李中易不由皺緊了眉頭。

    就算是不懂古代的作戰,李中易心裡也明白,如果後周的奸細居然跑到了秦、鳳兩州的後方來刺探情報,可想而知,河池這個輜重大大營,很有可能已經被納入到敵人進攻的目標範圍之內。

    打仗打的就是後勤!

    當年,統帥河北雄兵的袁紹,被曹操偷襲烏巢成功,軍糧全部被燒光了,才導致官渡之敗,從此一蹶不振。

    「李公,在咱們河池附近的山裡,周軍的探子活動得非常厲害。」郭懷解釋說,「這些探子一般偽裝成商人,貨物裡面,很可能夾帶著硬駑,我們楊都頭就是一時不慎,被隱藏在樹後的奸細給射死的。」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周軍的奸細?」李中易好奇地問郭懷。

    郭懷摸了摸腦袋,說:「周軍就要打過來了,有哪個正常的商人,還會選擇北上?」

    李中易大覺有理,是啊,前邊有戰亂,正經的商人,誰會主動找死,往火坑裡跳?

    兩個都的官兵駐紮進了救護營之後,李中易慢慢地瞭解到,這些官兵其實都是雄武鎮的老戰兵,這些年頗見過一些血光。

    蜀國的存亡和李中易沒多大關係,不過,既然周軍已經盯上了河池,這就在無形之中威脅到了李中易的人身安全。

    保命事大,李中易馬不停蹄地去找孟仁毅,建議整個河池地區,全面戒嚴。

    「不至於吧?」孟仁毅不以為然地說,「據前方的軍報,東路周軍的前鋒是趙匡胤,現在剛出鳳祥府(今寶雞市),距離咱們河池還遠得很」

    李中易搖著頭說:「在縣城北邊的山裡,周軍的奸細已經發現了不少……」他把郭懷告訴他的實情,一股腦地全都告訴了孟仁毅。

    末了,李中易分析說:「咱們是後軍,前線的戰況如何,咱們鞭長莫及。不過,河池的安危,卻關係到了你我的性命,千萬馬虎不得。」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5:02
第48章 渣兵

    見孟仁毅有些意動,李中易出於怕死的恐懼,趕緊又添了把火,勸道:「小心無大錯。如果咱們這裡被周軍所偷襲,導致前方大敗,喪師失地,就算是咱們順利地逃回了成都,你覺得陛下會饒得了咱們麼?」

    孟仁毅聽到李中易連說了好幾個我們和咱們,心裡不由大為感動。

    雖然,孟仁毅覺得,李中易更多的是因為怕死。但是,李中易不過是個醫官罷了,又有「仙僕」的名聲簡在帝心,皇帝並不會把他怎麼樣。

    可是,孟仁毅卻是統帥著後軍,是管理輜重的主將,一旦兵敗城破糧毀,那個罪過可就大了。

    孟仁毅心裡有數,一旦兵敗,他很可能不會丟掉小命,但是侯爵、豪宅、金吾衛的兵權,都有可能被盛怒之下的皇兄,給剝奪一空。

    看人眼色的日子,還有什麼活頭?

    在李中易的鼓動之下,孟仁毅最終決定,調派手下的部隊,分別駐守到北部山區的各個山寨,盤查路人,抓捕周軍的細作。

    李中易發覺,孟仁毅的命令,顯得太過於粗糙。他轉念一想,這個時代的古人,哪裡見識過美帝的CIA,和蘇聯KGB之間鬥法的種種傳說。

    於是,李中易不厭其煩地向孟仁毅灌輸,反奸細的各種手段和方法。

    可是,當孟仁毅給部將下令的時候,這些個大字不識幾個軍將,一個個翻著白眼,兩眼一片茫然。他們根本沒辦法理解,這些瑣碎而又細緻的反細作工作的重要性。

    沒辦法,孟仁毅只得回過頭來找李中易,強行給他安了個「檢校河池捉守使」的臨時差遣。

    檢校就是代理的意思,河池捉守使,類似於河池縣警備司令。

    李中易問清楚職權範圍,二話不說,就接受了命令。保命的工作,自己都不操心,還能靠得住誰?

    孟仁毅擔心李中易指揮不動金吾衛的驕兵悍將,乾脆把臨時召集到河池縣城,卻沒有直系將領願意率領的兩千多團結鄉兵,全都交給了李中易指揮。

    反正,這些鄉兵也沒啥大用,成天閑在城裡,還經常鬧出一些雞飛狗跳的屁事。

    這麼一來,算上郭懷他們兩個都的正規戰兵,李中易手上掌握的兵力,已經超過了兩千六百多人。

    李中易帶著郭懷等人,來到亂哄哄的團結鄉兵大營後,立即看傻了眼。

    單單集合好隊伍,就花了一個半時辰,也就是後世的三個小時。而且,這些人完全沒有佇列和紀律觀念,他們三五成群,擠成一團,有吵架的,有大聲聊天的,等等等等,各種怪現狀不一而足。

    李中易算是搞明白了,這些鄉兵,說好聽點是兵,其實就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土農民。

    他們身上的服裝,花花綠綠,亂七八糟;手裡的兵器,五花八門:弓箭、長刀、木棍、短劍、釘扒、甚至連糞叉都有。

    李中易心裡一陣發涼,難怪孟仁毅手下的將領,沒人願意統帥這些土得掉渣的渣兵。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

    既然是一群渣兵,李中易也沒怎麼客氣,站的時間久了,腿有點酸,就讓人搬來馬紮,索性坐到了簡陋的點將臺上。

    李中易深吸了一口氣,按照他對守城工作的粗淺理解,先命人招呼會射箭的站到他的左手邊來。

    真沒想到,這群渣兵裡面,擅長射箭的,居然有千人之多。

    嗯,好,很好,好極了!

    李中易雖然不懂古代的作戰模式,可他卻曉得,弓箭兵是個高技術活。沒有長年累月的訓練,射出去的箭,根本不可能有準頭和殺傷力。

    經過郭懷等人的點算後,弓箭兵一共有一千一百人五十人,絕大部分都是周邊數縣徵發來的山間獵人。

    李中易點點頭,心想,這批人平時都見過血,雖然是野獸的,那也是血。

    只要經過訓練,讓他們進攻可能還不行,但是躲在城牆後邊放暗箭,應該問題不大吧?

    剩下的一千兩百多人,李中易想了又想,覺得還是把他們變成槍盾兵算了,用於掩護弓箭兵的射擊。

    只不過,李中易出於多件武器,就多個保命手段的實用性考慮,決定給全體鄉兵,每人都配備一把腰刀。

    琢磨完了武器之後,李中易猛然發覺,他根本沒有那麼多軍官來指揮這些團結鄉兵。

    剛才問過幾個鄉兵頭領,對於怎麼作戰,怎麼列隊,怎麼衝鋒,一個個都是一問三不知。

    腫麼辦?

    李中易的視線,不經意地掠過郭懷的身上,這小子是個副都頭,相當於後世的副連長,他應該懂一些行軍佈陣的東東吧?

    「郭懷,你覺得這些人可以上戰場麼?」李中易有心試探一下郭懷的肚子裡有沒有乾貨。

    「回李公,這些人不僅上不得戰場,就算是守城,恐怕也很困難。」郭懷撇著嘴,把這些團結鄉兵貶得一文不值。

    「哦,為何?」李中易有些好奇地問郭懷。

    郭懷解釋說:「李公,我們這些戰兵,都是經過好些年的訓練,鳴鼓而進,聞金收兵,令行禁止。這些鄉兵,即使幫著守城,也很可能因為害怕而逃跑。要知道,在戰時,一人逃跑,很可能牽連很多人。與其讓他們這些膽小鬼上城去禍亂軍心,不如不要他們。」說得非常直白。

    李中易摸著下巴,心想,說來說去,其實還是兩件事,一是足夠的訓練,一是嚴厲的軍紀。

    大戰在即,李中易也不可能有太多的時間,也從沒指望把這些鄉兵一下子就訓練成精銳戰士。

    不過,萬一張永德或是趙匡胤帶兵來偷襲河池城,這多一個人,不就等於是多一份守城的力量和希望麼?

    可問題是,怎麼才能夠把這些渣兵,真正的派上用場呢?

    李中易這個古代軍事菜鳥,連連歎息,早知道有今天,當初怎麼就不多研究一些古代作戰模式呢?

    在行軍來河池的路上,李中易也注意過,大軍之間的聯絡方法。

    別的軍隊李中易不太清楚,孟仁毅的金吾衛裡,僅僅指揮大軍行動的軍旗,就有不下幾十種之多。

    至於,金鼓和號角,或長或短,或高或低,都代表著各種不同的含義,簡直太複雜了。

    別的不說,僅僅教會這些鄉民,辨識清楚指揮的旗號,就不是短期內可以解決的問題。

    就在犯愁的時候,李中易忽然聽見一陣整齊的鼓點,他腦子裡立時靈光一閃。

    拿破崙的時代,雖然有槍有炮,但是,法國的精銳步兵進攻的時候,依然需要排成整齊的佇列,踩著鼓點層層推進,而不是亂七八糟的一擁而上。

    李中易馬上聯想到,反正只是守城戰,只要把軍鼓做得輕便化,並且儘量簡化鼓點的指揮含義,應該會起一些作用吧?

    不管有用沒用,李中易胡思亂想了一番之後,索性解散了亂哄哄的團結鄉兵。

    回到救護營後,李中易找來郭懷、伍佰以及另一個都的都頭鹿清山,和他們商量著怎樣練兵的事情。

    鹿清山一聽說要訓練那些團結鄉兵,心裡就不太樂意。李中易也不想強人所難,乾脆打發他帶著手下的一百戰兵,分成幾組,在縣城的大街小巷裡維護治安,抓細作。

    實際上,李中易這個所謂的「檢校捉守使」,到目前為止,只是一個空架子。

    孟仁毅手下的親信將領,各自把守著四門的防務,他這個沒有實力的外來戶根本插不上手。

    縣城裡邊的治安,由縣衙的差役和民壯負責,這裡面的油水很厚很厚。

    由於涉及到重大的利益問題,縣衙對捉守使衙門發過去的公文,一直採取陽奉陰違的策略,態度很端正,可就是拖著不辦。

    遲早要回成都的李中易,也沒想過要奪人家縣令的權,更不可能去承擔員警的工作。他所做的一切,目的只有一個,把城守住,保住小命。

    亂世草頭王,有槍的才是爺!

    說一千道一萬,李中易手上沒有實力,也怪不得別人不肯捨棄已經到手的豐厚利益。

    這麼一來,李中易放下一切幻想,專心致志地考慮練兵的事。手頭有一支可靠的武力,才是保命最大的本錢。

    等鹿清山走後,李中易就把路上想到的一點練兵方法,告訴給了剩下的幾個人。

    黃景勝和王大虎這兩個人,陰人黑錢是把好手,卻不懂怎麼練兵,自然是李中易怎麼說,他們怎麼點頭。

    有實戰經驗的郭懷和伍佰,居然也由著李中易瞎胡整,沒有提出任何異義。

    李中易其實也沒有成套的練兵的方法,他只是覺得,整齊的佇列是培養紀律的有效方法。

    唉,隔行如隔山呐,為了保住小命,一切都需要摸索!

    說幹就幹,李中易把郭懷的部下召集起來,仔細地一看,又傻了眼。

    郭懷帶領的這個都,共計一百一十人,其中弓手二十人,駑兵二十人,刀盾手四十人,長槍手三十人。

    這種編制既有遠端打擊力量,又有近距離肉搏的戰士,即使李中易不懂古代的作戰方式,也心裡清楚,這種隊伍的編成,很有其合理性。

    只是,李中易對於弓手、駑手的訓練方法,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他唯一覺得有點把握的是,刀盾手和長槍手。

    在冷兵器時代,沒有拼刺刀一說,但是長槍手和刀盾手所起的作用,就相當於拼刺刀。

    怎麼辦?

    好在郭懷在當上副都頭以前,就是個熟練的弓手,再到伍長、火長、隊正乃至於副都頭。

    技術兵種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去管理吧!

    李中易打算自己親自訓練刀盾手和長槍兵,把弓手和駑手交回到郭懷的手下。另外,再讓郭懷去團結鄉兵裡面,挑選兩百名弓駑手,專門進行集中梯次射擊訓練。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5:02
第49章 攢家底

    李中易對郭懷只提了兩個要求:一是,敵軍攻城的時候,這些弓手和駑手必須聽從統一的指揮,把箭射向指定的區域;二是,必須想方設法的練膽量,杜絕臨陣脫逃的現象發生。

    可是,郭懷撓著頭,困惑地說:「李公,下官的部下都見過血,射術也不錯,而且指揮得動,沒啥可擔心的。倒是那些鄉兵,沒有幾年的訓練……恐怕有負您的託付……」

    面對郭懷的擔心,李中易也很頭疼,讓這些完全沒有紀律性的鄉兵射手,變得紀律嚴明,該怎麼辦呢?

    李中易一宿沒睡,不管是坐在書桌旁,還是躺在床上,他的腦子裡一直在琢磨,怎麼加強隊伍的紀律性?

    一連三天,李中易雖然有些頭緒,但還沒有完整的訓練思想。

    這時,李中易注意到了一個現象,郭懷手下的士兵,並不是每天都進行軍事訓練,而是三日一操。每次出操,也僅為兩個時辰。

    李中易帶著疑問把郭懷找來,誰知,郭懷卻回答說:「回李公,三日一操,已經是精銳官軍的標準了。咱們大軍裡邊,一般是五日一操,甚至是一月四操。」

    「為何?」李中易有點想不明白。

    郭懷歎了口氣,說:「不瞞李公,就算是三日一操,士卒們的體力也僅僅是勉強可以支撐。」

    這個解釋,引起了李中易的高度重視,也給他帶來了新的思路。

    吃午飯的時候,李中易特意在軍營裡轉了很長的時間。他注意到,郭懷的部下,飯碗裡並不是白米飯,而是有些泛黃的陳黍,佐餐的菜就一個:用粗鹽醃制的淡黃色蘿蔔條。

    李中易又找來郭懷,郭懷苦澀地說:「營裡每月發下來的餉錢、糧食、佐餐的菜,都……都有缺額……下官自己也領不了全餉,每月還給弟兄們貼了半貫錢……」

    在李中易的追問和逼迫下,郭懷這才說了實話。

    在這個時代,普通士卒,尤其是輕步兵,大多屬於消耗品的範疇。他們不僅沒有甲胄的保護,很多時候,甚至連飯都吃不飽,更別提肉食了。

    這些普通士卒,本就很少的餉錢,由於長官們層層剝皮,再扣除吃飯和住宿的錢,到手的也就所剩無幾了。

    另外,去輜重營領糧食和佐餐菜的時候,一般都會短斤少兩,慣例是二成。

    這還不算,如果沒有給輜重官私下裡塞好處,領到手上的佐餐菜和糧食,很可能是發黴的醃蘿蔔和陳年舊黍。

    李中易大為震驚,看來,還真的是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

    打仗,打的就是後勤,李中易聯想到,後世的某個世界霸主——鷹國。

    即使是最前線作戰的鷹國普通士兵,除了吃得飽穿得暖營養豐富之外,每天還有很多的額外供應:兩盒香煙、三個蘋果、咖啡敞開供應,甚至連《PLAY-BOY》都可以做到每期人手一本。

    李中易不禁一陣汗顏,再怎麼說,郭懷的部下,已經是他的兵。連自己身邊的兵,都吃不飽吃不好,穿不暖,拿很少的「工資」,真到了危難的時刻,有可能指望他們拼死「報效」麼?

    這樣可不行!

    李中易掉頭回到書房,在他紙上談兵的訓練大綱上,重重地添加上了諸多後勤保障的計畫。

    當李中易帶著後勤供應計畫,去找孟仁毅的時候,孟仁毅正忙著批公文。

    「兄弟,我正忙著,你有啥想法,自己拿著令符和令箭去辦吧。」孟仁毅知道李中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反正城裡東西多,由著他自己去折騰吧。

    接過孟仁毅遞來的令符和令箭,李中易二話不說,回營裡集合隊伍,到輜重營裡去領物資。

    輜重官是孟仁毅的最寵愛小妾的親哥哥,他早就認識李中易,而且也知道李中易在孟仁毅心目中的超級分量。

    見李中易今天居然騎著孟仁毅的那匹寶馬「青璁」,親自帶隊來領東西,輜重官屁顛屁顛跑過來,諂媚地巴結說:「李公,您怎麼親自來了,要啥東西,直接吩咐小的便是了。」

    李中易冷冷地說:「我是來領東西的,不管營裡現在有的還是沒有的,都必須給我置辦齊了。」

    「是,是,是,小的一定包您滿意。」輜重官見李中易來者不善,趕忙夾起小尾巴,點頭哈腰地答應了李中易的一切要求。

    十頭肥羊,兩百石新米,一千貫錢,佐餐菜除了上好的大白醃蘿蔔之外,還有韭菜、芹菜、菠菜、白菘等等。

    「衣衫、兵器和盔甲都配齊後,記得送到我的營裡去。」李中易扔下這句話,押著大車滿載而歸。

    「是,是,是,哪怕是砸鍋賣鐵,小的也一定讓您滿意。」輜重官低眉順眼的服從態度,讓跟著李中易來領東西的官兵們,一個個喜笑顏開,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抬高視線。

    李中易注意到這個現象後,暗暗有些得意,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成天低著頭的渣兵,怎麼可能在關鍵時刻,替他賣命呢?

    回到營地後,李中易把所有人都召集到操場上,指著堆積如山的各種物資,大聲宣佈說:「從今天起,凡是聽老子命令的,就有肉吃,不聽話的,打軍棍攆他娘的。」

    和這些士卒混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李中易意識到,文謅謅的那一套,對於這些大字不識幾個的丘八們,沒有任何作用。

    所以,李中易索性把自己也變成粗人,學的髒話連篇。

    在郭懷的幫助下,李中易費了很大的勁,才把全體士兵,按照高矮的順序,排成了歪歪扭扭的幾列橫隊。

    然後,黃景勝帶著他的人,拿出準備好的紅布條,纏到每個人的左臂上。

    李中易站在用大木板搭起來的檯子上,當眾示範了幾個以前讀大學時,軍訓的動作。

    其實,由於年代久遠,李中易的動作,多有變形之處。沒辦法,就他一個人懂這些,勉強將就吧。

    「這邊是左,另一邊是右。」

    ‘錯了,拖出去,打三棍。」

    李中易發覺,根本沒辦法和這些士兵講道理,講也白講,簡直是對牛彈琴,索性祭出簡單粗暴的懲罰。

    黃景勝領著他那隊人,手持軍棍,虎視眈眈地盯著訓練中的士兵。只要發現動作嚴重走樣的,就揪出來,打三棍,再放回佇列繼續訓練。

    當天的訓練結束時,李中易非常遺憾的發現,能夠分清楚左右,動作學得有些樣子的士兵,只有區區八個而已。

    萬事開頭難,畢竟還有八個聰明的嘛,李中易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大聲說:「你們看那邊。」

    眾人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李中易手指的方向,卻見,那邊的空地上,架了幾口大鍋,廚師們正在忙活著今天的晚餐。

    熱氣騰騰的白米飯,香氣襲人的羊肉燉蘿蔔,青油油的韭菜炒雞蛋,油水十足的羊肉白菘湯,看著就有食欲的羊肉末蒸竽頭。

    「咕嘟咕嘟……」有人的肚子,咕咕亂叫,正在狂咽口水。

    李中易暗暗有些得意,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一聲令下,今天訓練合格的八個人,享受大餐,敞開肚皮隨便吃。

    其餘的人,繼續吃黃黍飯,咽醃蘿蔔佐餐。

    不患貧,唯患不均,這可是中國幾千年沒什麼大變化的,具有普遍性的思維模式。

    只有,拉開了差距,才能促使人為了改善生活,努力拼命。

    開飯的時候,李中易故意拉著那八個人,和他共一個桌子進餐。

    其餘的人,只能端著破了口的粗瓷碗,蹲在地上,眼巴巴地望著他們大快朵頤,胡吃海塞。

    不料,半夜的時候,這八個人無一例外,上吐下瀉,折騰得昏天黑地。

    李中易這才意識到,他疏忽了一個大問題:一直吃素的人,面對肉食的時候,不能敞開來暴飲暴食。

    好在,李中易自己就是頂兒尖的名醫,救護營裡又有的是藥材,開出止泄和止吐的藥,熬了藥湯,給這八個人喝了。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想吃肉,想過上好日子的欲望,是抑制不住滴。

    第二天,吃午飯的時候,已經有十七個人達到了訓練標準,不僅分清了左右,而且也學會了用腳後跟,原地轉向。

    七天之後,所有人都學會了第一階段的動作,佇列也在軍棍的威脅之下,漸漸的排成了直線。

    「向左轉……」

    「向右轉……」

    「起步走……」

    「立正,稍息……立正,稍息……」

    雖然轉向的時候,佇列很容易變成扭曲的斜線,不過,李中易還是蠻有成就感的。

    過了半個月後,李中易開始琢磨著,下一步的訓練。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腳功不行,逃命都比別人慢,那就徹底悲劇了。

    時間已進六月,根據前方的軍報,周軍到達鳳祥府(今寶雞市鳳祥縣)之後,居然詭異的並沒有馬上出兵。

    李中易心想,多一點準備的時間,就多一分活的機會。

    郭懷的這個都,被一分為二,他領著手下的弓駑兵,按照一管九的比例,去挑選合適的鄉兵弓手。

    剩下的普通步兵,就全部編入了李中易自己率領的步軍,同樣是一個見過血的老兵,帶領九名菜鳥鄉兵。

    李中易怕惹來麻煩,並沒有改變蜀國固有軍制的編成。這支兩千六百多人的隊伍,被他分為五個營,每營轄五都共500人,每都轄兩隊共100人,每隊50人,隊下有五火十伍,每伍5個人。

    剩下的一百多人,加上黃景勝帶領的50人,被李中易當作旗鼓官,進行單獨的訓練。

    在李中易的訓練過程中,最大的受益者,居然是郭懷。他的部下,即使以前是個普通的小兵,如今混得最差的也是個火長。

    雖然帶領的並不是正規官軍,而是名聲一向不好的團結鄉兵,但火長有十個手下,卻也是實打實的硬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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