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39057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2-31 00:33
第531章 遺詔

    李中易聽見韓通在殿外的鴰噪聲,不由暗覺好笑,韓通真是個不動腦子的莽夫,難怪,當初他手握京城重兵,卻被趙老二給算計到了骨裡,最後死無葬身之地。

    老話說得好,勞心者制人,勞力者制於人,從韓通和趙老二的最終結局來看,簡直是一目瞭然。

    性格的確是決定著命運,李中易一邊暗自感嘆韓通的悲劇性結局,一邊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神態安祥的喝茶。

    李中易這個第八相,可以不出頭,范質這個政事堂的首相,卻必須主動站出來。

    「韓通,陛下龍體不適,你如此大鬧內廷,想幹什麼?」范質緩步踱出偏殿,冷著臉厲聲喝斥韓通。

    李中易沒有離開座位,范質既然獨攬大權,相應的麻煩事,也就必須出面解決。

    當官要當副,副手沒多大的實權,相應的,也沒多大的責任,天塌下來自有高個子頂著。

    也許是范質的積威震懾住了韓通,半盞茶的工夫,偏殿外面便沒了聲息。

    又過了一會兒,一名小內侍急匆匆的趕來,顫聲稟道:「范相公,諸位相公,陛下召見。」

    遺命?李中易的腦子裡立時閃過這兩個字,以他的從醫經驗,一般患者臨死之前,都會有一個迴光返照的過程。

    唉,在一代雄主,即將撒手人寰之際,偏殿內的諸位相公們,不由自主的暗發感嘆。

    殿內的眾人,全都受過柴榮的恩惠,撇開范質這個格外受寵的首相不提,王溥、李谷、魏仁浦等人,在先帝主政時期,大多只是中高級官員罷了。

    李中易這個第八相,更是柴榮親手提拔起來的朝廷重臣,按照道理來說,他應該格外的感激柴榮的知遇之恩。

    問題是。柴榮的兩面性格,尤其是寢宮那天,令人驚悚的安排,讓李中易更深刻的領悟到一個道理:伴君如伴虎!

    客觀的說。自從追隨了柴榮之後,李中易一直盡心竭力的奉獻著他的絕世才華,結果換來的卻是,柴榮對他的嚴重猜忌。

    李中易此時此刻的心情異常之複雜,一言以蔽之: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從柴榮對後事的佈置,李中易分明感受到了深深的涼意,若要細細的探尋,可以大致看出柴榮的意圖。

    李中易雖然被擺上了第八相的位置,實際上,對於朝局的影響力,異常之薄弱。

    大權盡入符皇后與范質之手,李中易被約束在了開封府衙之中,動彈不得。

    李中易跟在諸位相公的最後,一邊邁步去今上的寢宮。一邊心想,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啊!

    柴榮的佈局很完美,可是,結果卻異常出乎意料之外,由於種種原因疊加的綜合性效果,柴家的江山竟讓趙家天子,輕而易舉的篡到了手。

    說白了,李中易不想當打第一槍的亂臣賊子,這個惡名就留給趙家兄弟去背吧,如果他們還有膽量圖謀篡位。

    東漢末年。黃巾起義之後,各路諸侯其實早有異志,就看誰先最先擅自稱帝。結果,袁術那個傻蛋。以為漢室已亡,當了出頭鳥,他最先被幹掉出局。

    再說遠一點,陳勝、吳廣的絕地反擊,打響了反抗暴秦的第一槍,最終摘了桃子的卻是劉邦這個大流氓。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中易想做的是:黃雀背後的九天雄鷹!

    這個時代的輿論控制權,一直掌握儒門弟子的手上,李中易必須予以高度重視。

    趙家天子的與士大夫共天下的那一個老俗套,李中易注定不可能去學,事實早有明證,那絕對是死路一條。

    漢人老百姓娶個媳婦,新婦的第一夜,居然要歸蒙古老爺們享用,這叫神馬事啊?

    李中易進寢殿的時候,隱約聽見裡邊傳出極低的輕泣聲,那聲音像極了柴玉娘。

    嗯,倒也是,親哥哥要走了,親侄兒登基之後,對她這個親姑母是個啥態度,還真是個未知數。

    更何況,符皇后看柴玉娘這個小姑子,一直不怎麼順眼,兩人私下裡的齷齪不斷。

    「陛下,相公們都到了。」符皇后哀淒的聲音,把李中易走了神的意念,又拉回到了現實之中。

    「臣等恭請陛下金安。」范質率先跪倒在了地下,有了他這個表率,李中易即使不想跪,也不敢免俗。

    「諸卿,憶往昔,你我君臣相得,實在是緣分至深吶。」柴榮突然顯得紅光滿面,說話中氣十足。

    知情的人,尤其是李中易,一看見精神重新抖擻的柴榮,心說,最後的生離死別,顯然快到了。

    「范卿,想當初,你我相知於桃園,痛飲美酒無數,可還記得?」柴榮居然說起了閒話。

    在場的宰相們,其實心裡都有數,這大約是柴榮最後一次打出感情牌的機會了。

    范質以頭觸地,哽噎道:「陛下待微臣恩重如山,知遇之德,臣沒齒難忘。」

    柴榮忽然哈哈一笑,說:「文素,莫要如此的兒女情長,臣民們總是山呼萬歲,但是,朕何嘗不知,那些不過是想討朕喜歡罷了。」

    李中易心想,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即使駕鶴西行的柴榮,終於大徹大悟,知道服丹藥的害處了。

    只可惜,為時已晚。準確的說,如果不是符皇后阻撓李中易正確施治,柴榮至少還可以多活數月。

    「惟珍,你家後院的梅花,快開了吧?」柴榮把目光聚集到了李谷的身上。

    李谷念及柴榮對他的重用,不禁觸景生情,淌著熱淚,顫聲說:「回陛下,快開了。梅兒酒,也準備多釀幾壇。」

    柴榮撫摸著龍床的扶手,笑道:「唉,可惜呀,朕恐怕再也無福嘗到你家的梅兒酒了。」

    「陛下……」李谷鼻頭猛的一酸,柴榮待他確實不同於一般人,因為,他是個有污點的傢伙。

    當年,李谷中了進士之後,同窗托他照顧妻兒,他卻照顧到了床上。

    東窗事發之後,李谷很長一段時間都抬不起頭來。如果不是柴榮不記前嫌,一直予以信任和重用,李谷至今恐怕還是個微末小官。

    柴榮的視線掠過李谷,落到了王溥的馬臉之上,輕聲嘆道:「齊物,你的脾氣比較急,少了些許靜氣,所以,朕有心讓你去樞密院,多多歷練一下,你不會怪朕吧?」

    此前,王溥眼看就要坐到范質的首相寶座之上,卻被柴榮猛的推了一掌,貶去了樞密院。

    若說,王溥沒有怨氣,那才叫見鬼。只是,王溥此人,心機原本就異常之深沉,此時此刻,自然不會說出心裡話。

    「陛下待臣之恩天高地厚,臣一定不辜負陛下的期望。」王溥耍了個小滑頭,故意把話說得比較含糊,但是,偏偏大家又都聽得懂。

    李中易不動聲色的瞥了眼王溥,這傢伙不愧是塊老薑,說的全是柴榮最想聽的內容。

    李瓊的位次在李筠之前,他本以為,柴榮臨崩前,怎麼著也要和他說幾句熱乎話,誰曾想,今上居然越過了他和李筠,直接點了李中易的名,「無咎,你到朕的身邊來。」

    李中易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在他的班次之前,尚有李筠、魏仁浦、李瓊以及吳廷祚。

    只是,礙著柴榮親口喚他,李中易只得硬著頭皮起身,站到柴榮的龍床邊上。

    「無咎,朕對不住你呀。」柴榮一時感傷,竟然流下了幾滴眼淚,「玉娘求了朕許久,朕始終沒有答應。今日,既是臨別在即,當著眾卿面,朕就成全了你們,把玉娘許你為妻。」

    「臣……」李中易做夢都沒有料到,柴榮臨終之前,竟然施了個天恩,把他最喜歡的親妹妹,嫁入了逍遙郡王府做正妻。

    「唉,無咎啊,朕對不住你啊。」柴榮察覺到李中易的發呆,心裡非常滿意,抬手喚過哭成淚人一樣的柴宗訓,「我兒,快給李姑父見禮。」

    李中易就算是鐵人,此時,也給感動得淌了淚,柴榮待他真心不薄啊。

    可是,誰都沒有料到,符皇后忽然插話說:「皇太子地位尊貴,認親之禮,絕對不能馬虎大意。」硬扯住了要行禮的柴宗訓。

    柴榮聞言後,當即拉下臉,震怒異常,可是,就在喝斥聲即將出口之際,他的視線掠過年幼的柴宗訓身上。

    也許是一刻鐘,也許僅僅是一個呼吸之間,柴榮有些頹喪的別過頭去,冷冷的說:「都是一家人,何必要分彼此呢?」

    符皇后岔話之後,李中易原本激動的心潮,陡然冷涼了下來。柴榮待他再好,卻也即將撒手而去,將來垂簾主政的卻是符皇后。

    再怎麼說,現在的符皇后,將來的符太后,才是正兒八經的帝國新主人。李中易這個所謂的姑父,無論名分、權勢還有地位,都與其相差太遠,如有天壤之別。

    「無咎,那方古印,朕就賜你了。」柴榮喘了粗氣,立即找到了補救的方法,用來安撫李中易。

    李中易的懷裡就揣著那方柴榮的私印,這玩意確實有些威力,但是,和皇太子當眾認親比起來,其中的意味就差得很遠很遠。

    柴榮喝了碗參湯之後,打起精神,親口吩咐范質,當眾宣讀早就準備好的遺詔。

    李中易暗暗一嘆,柴榮為了保住柴家的萬里江山,可謂是煞費了好一番苦心吶。

    哪有今上還未崩,就當面宣讀的遺詔的道理呢?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2-31 00:34
第532章 山陵崩塌

    遺詔不長,開頭大致簡述了一番,郭威和柴榮的豐功偉績,然後就轉入正題,其中最重要的意思便是:國家不可一日無主,若有那麼個萬一,則皇太子於柩前即皇帝位。

    就在這時,忽然一位雪衣女子,從殿後闖了進來,大聲呼喊道:「皇兄,皇兄……」

    柴榮勉強打起精神,看著來人,面露不捨之色,柔聲喚道:「玉娘子,皇兄答應你了,以後莫在怨恨於我。」

    柴玉娘顧不得女兒家的羞澀,快步撲到龍床跟前,抱著柴榮的胳膊,放聲大哭起來。

    !「玉娘,你……」符皇后見柴榮喘氣都很困難,不由勃然大怒,厲聲喝斥柴玉娘。

    柴玉娘彷彿沒聽見符皇后的暗示一般,緊緊的抱住柴榮的胳膊,泣道:「我只要皇兄好好兒的……」

    柴榮的臉色,逐漸灰暗了下去,異常吃力的撫摸著柴玉娘髻上的青絲,喘著粗氣說:「幫你皇嫂照看好六哥兒。」

    柴玉娘雖然單純,其實非常聰明,眼見著柴榮快不行了,她趕忙扭頭叫喚李中易,「李無咎,你還楞著幹嘛,快點過來,替我皇兄瞧病。」

    符皇后冷冷的瞪著,從後排起身的李中易,眼神裡明顯透露出,信不過李中易的意思。

    這個節骨眼上,李中易毫不遲疑的站到了柴玉娘的一邊,既然柴玉娘已經成了他的正室娘子,自家的老婆,這胳膊肘無論如何。都會朝內拐。

    李中易快步走到龍床邊,探手搭在柴榮的左腕脈上。嚇,情況糟糕透頂!

    儘管心裡早有準備。李中易的一顆心,依然砰砰直跳,準確的說,柴榮的大限已至,如果不用針灸,必定活不過一刻鐘。

    問題是,李中易心裡明白,柴榮必定還有話,交待韓通和趙老二等一干心腹武臣。

    「快取銀針來。」李中易不及多想。斷然吩咐了下去。

    可是,殿內的大小內侍以及宮女們,都只當沒聽見似的,大家都拿眼瞅著符皇后,等待著她的指令。

    柴玉娘對李中易的信任感,那絕對是超乎尋常的強悍,她二話不說,抬腿就是一腳,將身邊傻站著的一個內侍踢倒在地。

    「狗奴才。你莫非想害死我的皇兄不成?」伶牙俐齒的柴玉娘,張嘴就給地上的內侍扣上了根本戴不得的大帽子。

    符皇后聽得很清楚,柴玉娘明著罵小內侍,實際上。她那是在指桑罵槐呢。

    「去取銀針來。」符皇后畢竟不是常人,她雖然十分厭惡李中易,卻也知道。李中易的一手針灸手藝,堪稱獨門絕活。

    符皇后發了話。有個機靈的小內侍,趕緊跑到御醫們待著的隔壁偏殿。找來針盒,快步跑了回來。

    柴榮的情況越來越糟糕,李中易顧不得說話,直接取針在手,在柴榮的人中,以及耳後諸穴,反覆的扎、揉、搓、捻。

    不大的工夫,柴榮悠然醒來,雙眼空茫的看了好一陣子,瞳孔這才慢慢的聚上焦。

    「皇兄,您還有什麼話,趕緊吩咐吧。」柴玉娘強忍著盈眶的熱淚,急切的盯在柴榮的臉上。

    「一共三份詔書,剛才一份是給相公們的,還有一份給帥臣們,最後一份給群臣。」柴榮顫聲完整的說出了他的心意,「叫帥臣們都進來吧。」

    范質接了柴榮的眼色,急忙起身,領著朝中八相,離開了寢宮,至偏殿等候。

    李中易出門的時候,迎面看見,趙匡胤、韓通、石守信等軍中重將,依次排開,急匆匆的跟著內侍走上台階。

    嗯,皇帝要見將軍們,必定暗中有所囑託,李中易為了避嫌,沒敢停下腳步,直接跟著班次走人。

    就在李中易轉身的一剎那間,趙匡胤那雙精光閃閃的眸子,在李中易的身上,完整的繞了一圈。

    將軍們已經進宮很久了,李中易並不清楚,柴榮要給武將們留下什麼樣的遺言。但是,他心裡卻十分清楚,主少國疑,臣心浮動的大變局時代,正在徐徐拉開帷幕。

    范質確實是個難得的宰相,只可惜,此公太喜歡攬權,並不擅長分權力的蛋糕。

    符皇后此前一直是個深宮婦人,根本就沒有駕馭群臣的任何經驗,有可能駕馭整個帝國的前進之舵麼?

    坐進偏殿之後,李中易眯起兩眼,盯著手裡的茶盞,心裡盤算的卻是,趙普會不會提前動手?

    如果,按照歷史的進程,趙老二會在被貶出京城之後,夥同趙老三和義社十兄弟,一起篡了柴家的江山。

    現在,由於李中易的從天而降,歷史已經發生了驚人的變化,明確的前景,反而變得混沌不清。

    突然,皇帝的寢宮那邊,傳出震耳欲聾的哭聲,范質豁的站起身子,快步朝外面跑去。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這還是頭一次,見到范質如此失態。

    不過也是,柴榮也許有些對不住李中易,對不住趙老二,卻絕對信任范質。

    政事堂首相的高位,那可是絕對的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二號寶座,范質一坐上去,便是五年多,地位之穩固,令人髮指。

    所以,柴榮的駕崩,對范質的影響其實是最大的。李中易親眼目睹,范質掩面大哭,腳步踉蹌的衝出殿門。

    驚天動地的哭聲,鐘鼓樓那邊,一聲接著一聲的喪鐘聲,向天下人昭告了一個事實:帝國的老主人,升天了!

    柴榮登基六載,確實有大恩惠於天下人,輕徭薄賦,精兵簡政,草民們不僅分得田地,更獲得了珍貴的休養生息的機會。

    一時間,宮裡宮外,響起鋪天蓋地的哭聲。令人心下徹然。

    今上走了,走得異常之早。也肯定走得不甘心。但是,他畢竟還是登了天。無法帶走半片云彩。

    陛下走了,鐘鼓齊鳴,群臣也都紛紛換上喪服,慌忙出門,跪滿了整個皇宮門前。

    帝國的老主人走了,新天子即將登基,按照,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至理名言,做臣子的不可能不擔心既得利益。以及未來的前程。

    偏偏,皇太子不過是幾歲小娃兒罷了,他有可能坐穩父祖留下來的萬里大好河山麼?

    一切都是個未知數!

    范質見符皇后哭得死去活來,連封城的命令都沒有下達,他不由心中大急,趕忙招手喚過一名內侍,厲聲命他去轉告符皇后,必須馬上派兵,執行最嚴厲的封城令。

    太祖高皇帝駕崩的時候。范質已經經歷過一次類似的場景,處理起來自是駕輕就熟。

    哭得昏天黑地的符皇后,聽了內侍的傳話之後,猛然驚醒。她的男人死了,這就意味著,整個帝國的頂樑柱。已經徹底的塌了。

    萬一有野心家,想趁如今的混亂局面。渾水摸魚,那就要出大事啊!

    符皇后抹了把淚。當即叫來範質和樞密使袁彥,吩咐說:「速傳軍令,調禁軍封城。」

    袁彥本是陝西軍閥,柴榮臨終前,為了羈糜於他,故意賞了個樞密使的高位,以便就近控制。

    所以,對於柴榮的駕崩,袁彥看似哀傷,其實心裡樂開了花,他故意裝傻的只是點頭,絕不肯多說半個字。

    可惜的是,范質卻是為政的老手,他當即建議說:「娘娘,似乎應該派出捧聖控鶴軍與虎翼軍,一起維護京城的治安?」

    符皇后雖然不懂為政之道,卻也是絕對的聰明人,她被范質一點就透,立即意識到,控制京城軍隊,絕對不能出自任何一個武將的部下。

    難怪柴榮以前常說,異論相攪,毋使眾臣們,合而謀我!

    經范質的提點,符皇后的思路大開,也更加的靈活的,當即下令說:「來人,去喚兩位皇子過來。」

    范質暗暗點頭,符皇后的舉一反三,令他極為滿意。

    柴榮走了之後,除了軍隊要控制好之外,便是對柴宗訓即將接手的皇位,威脅最大的兩位妃子的兒子。

    秦妃和惠妃,皆是南唐中主獻給柴榮的絕代美貌佳人,巧合的是,她們倆僅僅差了一個月,便分別產下了一位皇子。

    略顯諷刺的是,以貴妃之尊,統攝六宮的符皇后,肚子裡卻一直沒有動靜,她的膝下,只有柴宗訓這一個假子。

    現任皇太子,柴宗訓倒是異常乖巧,一直稱符皇后為母后。實際上,嫡親的姨母和外甥,血緣關係無論多麼的近,也不可能是真正的母子。

    將來,符皇后崩後,柴宗訓如果那時還在位,封詔裡,絕對不可能出現,誕育今上,這四個字。

    宮裡宮外,一片哭聲,符皇后在范質的協助下,哭一會兒靈,便去偏殿下幾份詔命,倒是兩不誤。

    李中易和其餘諸相,全都閒得很,他們只能依次跪在柴榮的靈柩之前,放聲大哭,深深的表達出對先帝的哀悼之情。

    由於地位不同,韓通和趙匡胤按照規定的班次,跪到了諸位相公的後邊。

    李中易雖然沒有回頭,卻憑直覺感受到,韓通確實哭得很傷心,撕心裂肺,哭天搶地。

    趙匡胤的哭聲,卻像是小貓兒,死了親娘一般,悶悶的,活像打雷。

    其實,哭靈,真心是門技術活,李中易親眼所見,動了真感情的宮女和內侍,有不少都哭昏了過去。

    李中易起初沒有掌握到訣竅,哭得太過大聲,結果,不大的工夫,便把嗓子給哭啞了!

    宰相的地位畢竟不同,好幾個和李中易一樣,哭壞了嗓子的相公,都被內侍們趕忙攙進了偏殿。

    至於,武臣身份的韓通和趙老二,則沒有這麼好運了,他們一直跪在靈前,嚎啕大哭。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2-31 00:34
第533章 即位

    老皇帝走了,也已經入了殮,那麼,當前最大的大事是:國家不可一日無主,皇太子必須於柩前即位。

    新君即位,這可是天大的事情,首相范質趕緊張羅著,讓柴宗訓穿上龍袍龍靴,戴上皇帝冠。

    李中易等其餘的幾相,全能都閒得發毛,坐在偏殿內喝茶,然後去哭靈,又喝茶,又哭靈。

    哭靈雖然很重要,可是,卻也顯露出,七位相公無所事事的窘態。

    傻子都知道,如今的大權,已經徹底的掌握在了首相范質的手頭。

    等一切準備停當之後,符皇后緊緊的拉著柴宗訓的手,柔聲叮囑說:「六哥兒,你馬上就要繼承父皇的江山,乖,要沉穩一些,千萬不要怕。」

    剛才,范質和符皇后商量過,秦妃和惠妃都出身於南唐,在朝內幾乎沒有強有力的外援,顯得勢單力孤。

    有鑑於此,范質倒不擔心,這二妃敢於站出來挑事,嘿嘿,難道不要小命了?

    按照皇權的繼承關係,從今往後,對柴宗訓的皇位,威脅最大的便是,他的兩個同父異母兄弟。

    以范質多年主掌政事堂的經驗,無事則罷了,一旦有人想造謀反,必定會扯起先帝的兩個親兒子的大旗。

    所以,范質存了心思,暗中提醒符皇后,一定要派人盯住秦、惠二妃,尤其是兩位皇子。

    符皇后得了提醒,越發的感激范質,她二話不說,立即當著范質的面,吩咐身邊的心腹內侍,嚴密監視秦、惠二妃以及兩位小皇子的一舉一動。

    范質暗暗點頭,符皇后,等會就是符太后了,雖然她以前沒有處理過軍國大事,學習能力卻十分不弱。往往會舉一反三,確實令人滿意。

    尤其難得的是,符太后對范質,那是言聽計從。配合得十分默契。

    范質滿意了,坐在李中易斜對面的王溥,卻是大大的不滿意,簡直忍無可忍。

    政事堂一共八相,哦。就只有你范質一人得力麼,王溥越想越窩火。尤其是,王溥和范質當年為爭奪首相之位,曾經明爭暗鬥,鬧得不可開交,有著很深的舊怨。

    李中易穩穩的坐在椅子上,喝著熱氣騰騰的新泡茶,他陪著大家剛哭過一輪靈,現在是休息時間。

    柴榮終於走了,這就意味著。一直籠罩在李中易頭上的那座大山,已經徹底的轟然倒塌。

    李中易對柴榮的感情,非常複雜,說實話,如果沒有柴榮的賞識,他李某人也就沒有今天的高位。

    但是,柴榮臨崩之前,在寢宮玩的一出捉放曹的戲碼,確實令李中易寒透了心。

    李中易心裡很清楚,柴榮暗中留下的隨時可以制裁他的密詔。就藏在符皇后的身邊。

    當然了,江湖實力論,廟堂同樣如此。趙老二陳橋兵變的時候,身上沒有任何詔書。只捏著可以剁腦袋的刀把子。

    結果是,柴家的舊臣們,迫於死亡的巨大壓力,一個個乖乖的跪倒在了趙老二的腳前。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萬物之靈的人呢?

    現在。柴榮既然躺進了棺槨之中,李中易在哀悼的同時,感覺到,異常之輕鬆。

    究其原因,主要是,在大周國,也只有柴榮有能力整合起各路軍閥的力量,共同對陣任何叛逆勢力。

    當初,李中易選擇暫時幍晦,其中的主要原因是,他若起兵造反,把中原打爛了,讓漢民元氣大傷,豈不是白白的便宜了強盛的契丹人?

    此所謂,忍得一時之氣,最終,才有可能真正的揚眉吐氣。

    大丈夫嘛,有所為,有所不為,端看是否有利於整個民族,以及個人的根本利益。

    在范質和符皇后的主持之下,宮裡的眾人忙得腳不點地,到了天亮的時候,終於萬事具備,只欠皇太子靈前即位。

    范質召集諸相議事的時候,李瓊因為歲數實在太大了,一會哭靈,一會枯坐,折騰得不輕,此老差點睡著了。

    「諸位相公,陛下龍馭殯天,國家不可一日無主,今天的大朝會上,皇太子殿下必須即位。」范質雖然忙碌了一整個晚上,卻顯得精神矍鑠,雙目炯炯有神。

    李中易撇了撇,難怪有人說,權力就是男人的春藥,一旦服下此藥,常有奇效!

    枯坐了一宿之後,就連李中易這個年輕的漢子,都覺得身體有些吃不消,范質卻像沒事人一樣。

    由此可見,醒掌天下權,確實是男人的至愛!

    李中易反正已經打定了主意,百事不搶先開口,儘量淡化存在感。

    王溥為了顯示他的存在,淡淡的問范質:「敢問范相公,若是有人膽敢造次,該當如何?」

    范質抬手捋著鬍鬚,冷冷的說:「無君無父之畜生,留之何用?」

    李中易瞥了眼范質,他心想,老范同志這話不僅僅是說的旁人,更是說給在場的相公們聽的。

    如果沒有政事堂相公的支持,跪在宮內外的群臣們,沒人敢藉機生事,這個道理誰都懂!

    當然了,也有把書給讀死了的傻蛋,貿然出來鬧事。不過,只要是孤例,朝廷殺之如同宰雞一般的容易。

    此時,昏昏欲睡的李瓊,腦子徹底清醒過來,心裡頗為不爽。

    在南方兵敗之前,柴榮對李瓊幾乎是言聽計從,不說百依百順,也確實是非常重視此老的意見和看法。

    只是,隨著李瓊的損兵折將,大丟面子,一切特殊的優厚待遇,俱已成過眼的云煙,隨風起輕去。

    這人吶,越是處於弱勢的地位,心理上就越是敏感。

    此前,李瓊也不是知道,范質喜歡專權,只是,在這個十分應景的時刻,他對范質的惡感,十倍於往日。

    大家都是同僚,你范質一個人獨攬著大權。絲毫也不分潤出來,就不怕惹來眾怒?

    李瓊的視線離開了范質的身上,轉向李中易那邊,他發現。李中易穩穩當當的坐在椅子上,單手捧著茶盞,低眉垂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經過仔細的觀察,李瓊赫然發現。李中易居然給他一種,閉目小睡的感覺。

    嗯,此子頗為沉得住氣,李瓊垂目細想,不禁暗感慚愧,他活了這麼大一把年紀,定性反而不如李中易這個小年輕。

    李谷見王溥碰了個硬釘子,於是,不陰不陽的說:「一切都由范相主持,我等聽命便是。」

    李中易聽了這話。不由瞟了眼李谷,此人之陰險之處,尤勝王溥。

    王溥只是含沙射影的攻擊范質而已,李谷卻想把所有被架空的相公們,都拉入戰場,共同對付范質。

    僅此一點,便可見看出,李谷此人胸有韜略,比王溥的硬幹,強多了!

    問題是。李谷聰明,李中易也不笨呀。先帝雖崩,可是,符太后卻異常信任范質。只此一項,便可令范質憑空獲得勝於五萬兵馬的優勢。

    皇太子即使繼承了大統,他這個小娃兒,依然只是個傀儡罷了,真正代表著至高皇權的是即將升任太后的符皇后。

    對於李谷的出手相助,王溥自然感激。哪怕別的相公都沒吱聲,他依然從旁配合著李谷說:「在下一向身子骨不大好,等忙過了這一段,倒想向太后和陛下請一段時間假,養一養身子。」

    李中易撇了撇嘴唇,難怪王溥一直被范質壓得死死的,甚至被趕出了政事堂,此公玩政治的水平,有點欠檔次呀。

    如今是個啥時候?不管是范質,還是符太后,都豈能容你雖然炸刺?

    李中易的反應極快,誰料,李谷的嘴巴更快,只聽他說:「王相公,你乃是朝廷重臣,值此國家危急的時刻,怎可輕言養身?」

    王溥當即意識到,他失言了,慌忙搶在范質發難之前,起身說:「我就這就去先帝靈前自罰。」

    范質深深的瞥了眼李谷,心中暗暗感慨,此人今後,必是他的大敵!

    魏仁浦倒是沒有多少爭權的念頭,他彷彿看戲一般,欣賞著陛下崩後,柴中重臣們的各自反應。

    偌大個帝國的老主駕鶴西去,新主人尚未登基,宰相們的暗鬥,已經快要變成明爭,魏仁浦只要略微深思一下,立時覺得渾身不自在。

    李筠一直頗為沉得住氣,他心裡非常有數,柴榮雖然把他安在了宰相的位置之上,其實,不過是調虎離山之計罷了。

    開封城,再繁華,哪有李筠在自己的地盤上,那麼滋潤?

    李筠沒心思搶范質的班,奪他的權,他如今就一個念頭,早早的辦完喪禮,早日回天平軍去。

    吳廷祚則尋思著,李重進,這個太祖高皇帝的親外甥,究竟還有沒有奪回皇位的機會呢?

    李瓊定下心神,暗中觀察,殿內只有八位相公而已,可是,每個人的小心思,卻各不相同。

    由此可見,失去了先帝掌控的整個帝國,權力架構立即失去了平衡,可想而知,接下來,朝廷的各大重臣集團,必有一番龍爭虎鬥。

    就看誰能夠笑到最後了啊,李瓊微微吁了口氣,眯起兩眼,死死的盯著李中易的一舉一動。

    柴宗訓原本就是先帝的嫡子,又早被封為皇太子,他的登基,乃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清晨,伴隨著淒涼的鐘鼓聲,柴宗訓被符皇后牽上了皇帝的御座,司禮官高聲唱喝道:「……跪……興……」

    范質親自捧讀先帝的傳位遺詔,群臣們跟著行禮如儀,隨著時間的推移,新君正式即位,並且當眾發佈了第一道詔命,「門下,百善孝為先……尊母后為慈端皇太后……」

    李中易如果不是隔得很近,差點就會聽成是,慈禧皇太后,如果真是那樣,那簡直就太過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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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2-31 00:35
第534章 內鬥

    新君即位,頭等大事便是大賞群臣,赦免罪囚,示恩於天下人!

    柴榮登基以來,一直勵精圖治,內修文德,外修武功,百姓也獲得了較好的休養生息的機會。最主要的是,李中易明裡暗裡所主持的逍遙津集市,給整個帝國帶來了巨大的財稅收入。

    經過,五年多的運作,逍遙津集市,每年的稅收都至少增加百分之三十以上。到今年,僅僅商稅一項,就給國庫帶來了數百萬貫的額外收入。

    如今的大周國庫,可謂是異常之充裕,除了三司庫之外,就連宮中的左藏庫,都堆滿了錢帛。

    所以,為了邀買人心,符太后和范質仔細商量之後,決定大賞群臣。

    恩詔頒下之後,一時間,朝臣們皆大歡喜。李中易這個宰相,除了撈到一千貫文之外,腦袋上更多了個國公的稱號。

    開國越國公,這便是李中易新晉的爵位,同時,李相公還得了一份永業收入,食實封七千戶。

    相比於韓趙魏楚燕齊,這七個頂級國公,李中易所得的越國公,其實屬於第二等級的國公罷了。

    越國和吳國,在春秋時,名義上都稱霸過中原。實際上,即使是他們最鼎盛時的聲威,也遠遠比不過由晉國分裂而成的韓趙魏這三國,更別提橫掃過六合的秦國。

    范質被封為楚國公,王溥得了個韓國公,李谷是趙國公,魏仁浦、李筠和吳廷祚,分得了其餘的幾個國公,算是把戰國七雄的國公稱號,瓜分得一乾二淨。

    惟獨,李瓊這個開平郡王,依然還是個郡王,只不過名義上稍微好聽一些罷了,他的新爵位是滑陽郡王。

    值此新君登基。大赦天下之際,李瓊這個當朝宰相,所獲得的封賞,可謂是十分的薄了!

    在贊禮官的唱喝聲中。范質領著宰相們,拜謝了新君的恩典。

    緊接著,柴宗訓的兩個親弟弟,在奶嬤嬤的扶持之下,當著所有人的面。跪倒於御座之前,齊聲說:「臣弟,叩見皇兄。」

    范質拈著鬍鬚,心中感到大為安定,儒門一向推崇的所謂大義名分已定,指的就是此時此刻。

    名分既定,哪怕是親兄弟,此後也是君臣的分際。如果,這兩個皇子不知趣,想搞點什麼名堂出來。轉瞬之間,便可扣上叛逆的大帽子。

    此所謂,師出有名,是也!

    李中易默默的站在班次之中,別的事情,他沒怎麼在意,惟獨,趙老二所獲的爵位,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趙老二,原本就是宋州節度使。如今,朝廷更給他加上了宋國公的頭銜。

    在春秋時期,宋莊公,曾經稱霸一時。這個名號算是個美號,甚至比李中易的所謂越國公,都要略勝一籌。

    由此可見,符太后和范質,對趙老二的印象,還是頗為不錯滴。

    帝國的老主人走了。新主人即了位,總算是從名分上,確立了柴宗訓的最高統治者地位。

    至於,說是大赦天下,釋放罪犯,實際上,依然有屬於八不赦的重囚,無法享受到,改朝換代的幸福雨露。

    帝國有了新主人之後,接下來,就是緊鑼密鼓的籌辦先帝的喪儀。

    按照慣例,政事堂首相范質,當仁不讓的兼任了山陵使。其餘諸相包括李中易在內,分任道路使,請陵使,掃陵使等職。

    在李中易看來,按照政事堂諸相的分工,雖然沒有治喪委員會之名,卻有其實。

    和任一時期的帝國一樣,只要最高統治階層給予了高度重視,不管多麻煩的大事,都會辦得妥妥貼貼。

    平日裡,善於偷奸耍滑,總是陽奉陰違的各級官吏們,在這種要命的緊要關頭,誰都惟恐被推出來當作是替罪羊,他們的辦事效率,簡直高得驚人。

    相公各擔其責之後,為了給柴榮定廟號,王溥和李谷,終於抓住機會,和范質狠狠的爭辯了好幾回,並且驚動了符太后。

    於是,在符太后的召喚之下,李中易又跟著班次,來到了先帝靈前的偏殿。

    符太后淡淡的問:「諸位卿家,先帝的廟號,可曾議定?」

    范質照例率先出場,拱著手回答說:「回太后娘娘的話,老臣以為,應定為世宗文皇帝。」

    殿內的相公們,除了李中易、李筠和李瓊之外,皆是飽讀詩書的儒門精英。

    所謂,世宗是守成令主的美號。本意是統緒自此開始,為一世之宗,含有皇族內部帝系轉移之意。

    先帝柴榮,並非太祖郭威的親兒子,他以養子之尊登基稱帝之時,可不姓柴,而是姓郭。

    後來,高平之戰後,郭榮御駕親征,不僅擊敗了北漢和契丹人的聯合進攻,更收復了數州之地,一時間威名大盛。

    高平之戰不久,郭榮坐了龍椅,遂認祖歸宗,改回柴姓,這也就意味著,帝系的徹底轉移。

    歷史上,廟號世宗的皇帝,比較著名的有:漢世宗劉徹、晉世宗司馬師、後周世宗柴榮、明世宗朱厚熜、清世宗愛新覺羅胤禛等。

    王溥張嘴就想反駁,只可惜,符太后根本就不想聽他的道理,擺著手斷然做出了決定,「就依范相公所言。」

    得了,符太后都已經表了態,王溥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至此,柴榮的廟號,正式定為世宗,謚號為極為美譽的一個「文」字。

    從此以後,一般臣子們對柴榮的正式稱呼,必須是:我世宗文皇帝。

    當然了,朝廷的重臣,尤其是政事堂的相公們,有資格簡稱兩個字:先帝。

    封建規矩大於天,在科舉的時候,大周的貢生們在提及柴榮時的用語,也必須是三抬。如果只有兩抬,比如說,世宗文皇帝,嘿嘿,等著該考生的,就只能是黜落的悲劇命運了。

    廟號和謚號,都拍了板之後,接下來,就輪到了陵寢的大問題。

    本週太祖郭威臨終前,欽定皇陵於新鄭北郊的郭店,正式名稱為嵩陵。

    柴榮的陵寢命名,范質沒敢獨斷,特意徵詢了符太后的意思。

    符太后仔細的想了想,有些遲疑的說:「不如就叫慶陵吧?」她雖然讀過一些書,識得不少字,畢竟學問粗淺,擔心出醜露乖,丟了面子。

    沒等范質說話,魏仁浦突然插話說:「先帝有大恩於天下臣民,無論是官紳還是庶民,皆須牢記先帝的恩德。」居然是在大拍符太后的馬屁。

    李中易有些好奇的看著魏仁浦,這位政事內有名的好好相公,肯定有所圖吧?

    魏仁浦主動站出來,支持符太后的意見,哪怕是范質,也不可能再出言反對。

    於是,柴榮的陵寢,就這麼定了,叫作「慶陵」。

    涉及到國喪的大事,一件接著一件的議定,就連李筠都被符太后問過意見,惟獨,李中易一直被晾在一旁,坐著很冷的冷板凳。

    李中易心裡非常有數,符太后原本就看他不順眼,再加上,他現在又是柴玉娘的准老公,惡感疊著惡感,態度怎麼可能好呢?

    當然了,李中易對於符太后的冷落,一點都不在意。

    柴玉娘,那也是京城四姝之一,眾所周知的大美人兒,又是柴榮親口許的婚,嘿嘿,這朵鮮花,李相公算是摘定了。

    更重要的是,柴玉娘還是小皇帝的嫡親姑母,私下裡,柴宗訓倒要喚李中易一聲姑父。

    師傅與弟子,姑父與侄兒,宰相與皇帝,有這三重關係發揮作用,李中易將來主掌朝政的時候,憑空多了幾柄堅不可摧的「利器」。

    名分這玩意,平時可能不打緊,到了關鍵的時刻,就會發揮出令人難以想像的巨大作用。

    舉個比較貼切的例子:男人在外面養三兒,平日固然可以對她千寵萬愛,但是,真正帶出去見人的卻只能是正牌子老婆。

    如今,朝臣裡邊,很多讀書人都喜歡認死理,講究所謂名分。

    到時候,這種說不清楚,看不明白的情緒,自然會給李中易增添不小的助力。

    一般人家死了嫡親的長輩,講究個守孝三年,只是,皇家不同,正式的孝期定為三個月。

    正式發喪的日子,經過禮部的講解,皆有固定之成規,定於七七四十九天之後,由滿朝文武一起,送入慶陵落葬。

    按照伴死如伴生的邏輯,柴榮生前所有用過的物品,都必須帶入陵寢,這個是符太后特意加上去的要求。

    本朝太祖郭威崩後,嵩陵的佈置非但沒有絲毫的奢華之氣,反而顯得異常之寒酸。

    石獸,沒有;巍峨的宮殿,沒有;富麗堂皇的裝飾,同樣也沒有。

    李中易雖然沒有躬逢其事,卻也是打心眼裡尊敬郭威,怎麼說呢,勤儉持國的皇帝,值得尊重。

    至於柴榮的陵寢,其實也挺寒酸的,他自從登基之後,一直沒有大建陵寢,打定了主意,積蓄國力民力,一統華夏。

    只可惜,一代雄主,壯志未酬身先死,帶著濃濃的不甘,去了西天極樂世界。

    一整天的折騰下來,李中易從宮裡出來,登車回家的時候,兩腿竟然有些不得力的感覺。

    舉城帶孝,家家戶戶都有哭聲,坐在車裡的李中易,輕輕的放下手裡的車簾,仰面朝天,長吁了口氣,一直壓得他有些艱苦的那座大山,終於被老天搬走了!

    趙老二,你打算何時動手呢,這的確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2-31 00:36
第535章 璋瓦齊全

    李中易回到家裡,無意中發覺,唐蜀衣扯起小嘴,微有笑意。如果,李中易不是她的男人,幾乎不可能發覺,唐蜀衣此時此刻的開心。

    先帝剛崩,新君立足未穩,唐蜀衣面露喜意,這件事情本身,就暴露出了,她的底蘊淺薄的事實。

    每逢大事有靜氣,這句話一直是李中易的座右銘,並且長期遵行不悖!

    李中易並沒有訓斥唐蜀衣,這人吶,必須要經歷過許多大場面,才有大氣度!

    歸根到底,唐蜀衣目前能夠熟練駕馭的,不過是後宅內的一些唆使罷了。

    身為李中易最寵信的掌家小妾,唐蜀衣出去串門子的時候,權貴們沒誰那麼不開眼,敢把她當作普通小妾對待。

    要知道,李中易雖然在政事堂內失了實權,可他依然還是權柄甚重的開封尹。並且,三個月的孝期過後,李中易更會名正言順的成為新君的親姑父,響噹噹的當朝附馬爺。

    柴家江山的第一個附馬爺,真論起來,李中易其實是第一人!

    李中易在唐蜀衣的伺候之下,換上一身乾爽保暖的裘衣,喝了幾口熱茶,這才慢條斯理的來到趙雪娘所住的內書房。

    柴榮走了,李中易除非想拜倒在趙老二的腳前,否則,他和趙家的關係,只可能越來越差。

    根本利益上的分歧,絕非趙雪娘一個女子,可以承受得起。別說李中易僅僅只是替趙雪娘動了復容手術,就算他是趙雪娘的老公。只要擋了趙家前進的步伐,照樣會掉腦袋。

    李中易早知此理。不過,他依然對趙雪娘施以援手。頂著巨大的風險,替她做了整容手術。

    站在李中易的立場之上,只要他下定決心,不讓弱宋的悲劇,再次重演,就必然會和趙家正面衝突。

    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鐵的事實!

    趙雪娘顯然已經知道了國喪,她雖然遮掩住了絕代的容貌,渾身上下卻是一片縞素。

    俗話說得好。女帶孝,格外俏,用在此時的趙雪娘身上,異常之貼切。

    也許是察覺到,李中易那關注的眼神,趙雪娘的俏臉,立時滾燙一片。幸好,隔著薄紗,不然的話。李中易一定會發覺,趙雪娘的粉頰,密佈著紅云。

    在趙雪娘短暫的人生之中,除了自家的兄長之外。唯一親密接觸過的外男,也僅有李中易一人而已。

    李中易對趙雪娘,一直彬彬有禮。關愛有加,女人的心思一向細膩。趙雪娘如何不感激呢?

    基於李、趙兩家在根本利益上的衝突,李中易對趙雪娘。並沒有半分旖念。

    想當初,李中易被柴榮設計,掠開封的路上,趙老二對他一直是禮遇有加,沒有絲毫的怠慢。

    李中易雖已是成熟的政客,卻也是講人情的政客,他沒宰了趙老三,固然對趙家有恩。

    可是,如果趙家不認為這是恩德,李中易也毫無怨言。世態炎涼,看得開了,都不是個事!

    總之,李中易欠趙家的人情,還在了趙雪娘的身上。從此以後,真刀明槍的放馬過來,你死我活,彼此都應毫無怨恨之意。

    李中易按照往常的習慣,溫和的問趙雪娘:「雪娘子,感覺怎麼樣?」擺手示意她摘下面紗,方便檢查傷口的愈合情況。

    趙雪娘溫順的坐到椅子上,李中易藉著通明的燈火,凝神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她的患處。

    嗯,老天幫忙,天氣一天比一天冷,趙雪娘的傷口處,雖然有些微微發紅,卻遠沒到嚴重感染的地步。

    李中易暗暗鬆了口氣,送佛送到西,如果幫趙雪娘復容,只走了半程,最終卻失敗了,這將是莫大的遺憾。

    「兄長,奴家今兒個,感覺好多了。」趙雪娘和李中易交往甚多,羞澀感大為褪色,已可正常說話交流。

    李中易點點頭,說:「恢復得很快,估計再有旬日的工夫,便可痊癒。」

    「真的?」趙雪娘異常驚喜的圓瞪一雙美眸,死死的盯在李中易的臉上

    李中易微微一笑,打趣說:「神醫所下的結論,是不容置疑的哦。」

    趙雪娘喜不自勝,美眸中綻放出奪目的神彩,要知道,容貌絕對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她豈能不歡喜?

    李中易打定了主意,要火中取栗,阻截趙老二奪取天下的美妙前景,他對趙雪娘的態度,自然也就十分複雜。

    也許是察覺到了李中易的異常情緒,趙雪娘收起笑臉,小心翼翼的問李中易:「奴家聽說,兄長要娶柴家公主為妻?」

    李中易點點頭,解釋說:「陛下臨終前特意賜婚,為兄豈敢有違聖上的遺命?」

    趙雪娘緩緩低下螓首,下意識的問李中易:「南方的周家娘子,就這麼棄了?實在是可惜了呀。」

    李中易眨了眨眼,嘿嘿,如今李煜那個二貨,還沒有登位做國主,依然只是周嘉敏的姊夫罷了,沒啥好擔心的。

    退一萬步說,周嘉敏如今不過才10歲而已,遠未到破瓜婚配之年。

    趙老二不出明年,便會動手篡位,李中易擊破其謀,掌握了整個大周帝國的大權之後,只要提雄兵南下,以南唐諸主的懦弱無能,何愁小周后不入其懷?

    李中易,一向自詡為了有品味有收藏癖的大丈夫,豈容聘妻躺倒於他人的床上?

    趙雪娘神色有些複雜的望著李中易,眼前的這個男人,就要變成公主的丈夫了,她的心裡怎麼覺得很有些失落感呢?

    李中易沒有那麼多的小心思,他檢查過趙雪娘的患處,沒發現異常情況。便想告辭離開。

    「雪娘子,多多注意休息。恢復得非常好,我有信心。」李中易不是輕易亂說話的人。他一旦把話說死了,絕對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趙雪娘微微的點了點螓首,小聲說:「兄長的大恩不言謝。」燈光下,俏面竟然微微泛白。

    李中易心裡有事,倒沒注意到趙雪娘的情緒變化,他拱了拱手,溫和的說:「為兄還有點事急需處置,你早點歇息吧。」

    見李中易轉身欲走,趙雪娘下意識的輕聲喚他:「兄長。你……」

    可是,到了節骨眼上,趙雪娘居然忘了,應該和李中易說啥了。

    李中易的眼神帶著疑惑,卻也沒有多想,他是醫生,趙雪娘是患者,他倆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麼簡單。

    鑑於。即將拉開帷幕的李趙之爭,李中易絕對不可能和趙雪娘,有什麼私情。

    哪怕,趙雪娘若天仙。也是堅決不行滴!

    李中易不是聖人,更非完人,他貪權。他好色,或曰種馬。這些其實都沒太大的所謂。

    老話說了,十個男人八個花心。一個是沒錢花心,另一個則是沒身體花心,概莫如此!

    李中易挾千年以後的歷史高度,來到了大周,站得高,自然看得長遠,這是他目前最大的優勢。

    可問題是,李中易有著一個一般梟雄,所沒有的致命缺陷:太過重視親情。

    當然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正因為,李中易對家人和親情的重視,柴榮才會一直對他予以包容。否則的話,如果李中易是個鐵血無情的傢伙,只怕是,他的腦袋早被柴榮砍了。

    事物總有兩面性,李中易也知道他自己的缺點,所以,來到大周之後,一直刻意和趙家保持著,既親且疏,似遠還近的好友關係。

    唐蜀衣這個小妾,居然可以在趙家登堂入室,被趙家人當作是李家正妻看待,李中易不得不說,趙老二和杜老太君,都是非常會做人的精明人。

    李中易見趙雪娘欲言又止,心裡隱約察覺到了一絲什麼,他不敢多留,趕忙拱手說:「如果不是緊呀的事情,可否明日再說?我家花娘子,快要生了。」

    對於李中易刻意迴避的態度,趙雪娘無話可說,人家的小妾快要生孩子了,哪有心情和她在這裡,談天說地呢?

    折賽花的預產期,確實就在這幾日了,這女人十月懷胎,到了即將瓜熟蒂落的時候,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動。

    誰曾想,李中易離開了內書房之後,他原本的託詞,竟然應驗了。

    李云瀟急匆匆的找到李中易,焦急的稟報說:「爺,您可算是出來了,花娘子那邊,動靜大了。」

    李中易也算是擁有豐富接生的名醫了,他微微一笑,說:「生孩子,又不是摘黃瓜,哪有那麼快?」

    自家的女人生孩子,李中易不可能不重視,該預備的手術以及消毒設備,包括現場伺候的婢女及婆子,早早的籌備齊全,單等折賽花的肚子發動。

    別的人家,女人生孩子,是嚴禁男人入內的。李相公家,由於李中易的強勢介入,這條陋規,早就被人拋到了腦後。

    李中易大步走到產房的門口,劈頭就問府州折家送來的職業穩婆,「我家娘子,情況如何?」

    那穩婆頭子從西北而來,暗中奉了折從阮的密令,讓她就近觀察一下,李中易對折賽花的喜愛程度。

    經過數月的暗中觀察,這婆子基本上確認了一個事實:李中易對折賽花,那是真心疼愛。

    不誇張的說,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寵到了無邊無際的程度。

    實際上,能夠將歷史上大名鼎鼎的佘太君,抱入懷中,成為他的女人,李中易的心裡,充滿了緣分感。

    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男人情懷,讓折賽花在李中易的心目之中,獨享著一份極為特殊的感情。

    李中易進屋之後,見竹兒小娘子,面露焦急的望著他,他不由微微一笑,點頭示意了一下,從容的態度安撫住竹兒小娘子。

    已經躺到產床上的折賽花,見李中易的目光朝她瞄了過來,雖然已經做了許久的夫妻,她依然感覺到,粉頰火辣辣的燙。

    當晚,折賽花經過四個時辰的奮戰,竟然為李中易產下了一對龍鳳胎。

    李中易一時興起,給男娃兒取乳名為:興哥兒;至於,女娃則叫玲妞,嘿嘿,志玲的那個玲哈。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2-31 00:36
第536章 家國

    折賽花頭一次生產,不僅一舉得男,更是十分吉祥喜慶的龍鳳胎,李中易雖然已有靈哥兒和思娘子這一對小寶貝,依然高興得手舞足蹈。

    折賽花累的快要睜不開眼睛,見李中易一手一個的抱著龍鳳胎,樂得眉花眼笑,她也不禁暗暗鬆了口氣。

    就折賽花的本心而言,她更喜歡女娃,不過,她更清楚,替李中易省個男孩,對於折家有多重要?

    在男尊女卑的社會裡,有家族繼承權的兒子,不管在哪個家庭,都會被格外的看重,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竹兒小娘子真心替折賽花感到高興,從今往後,她的娘子在李家的地位,必是穩如泰山。

    李中易左親右親,幾乎同時把兩個剛出生的小寶貝,給親哭了。

    折賽花嗔怪的瞪著李中易,有氣無力的說:「爺,您輕點兒。」

    李中易咧嘴傻樂了一陣子,笑眯眯的說:「興哥兒很像我,哪兒哪兒都像,是塊好料子。」

    折賽花心頭甜絲絲的,丈夫喜歡她的孩子,比喜歡她,更容易讓人感到滿足和欣慰。

    李達和得知,折賽花產下龍鳳胎之後,喜得直搓手,當即提筆寫下了兩個小娃兒的大名。

    老李家傳到李繼易這一代,都屬於繼字輩,所以,興哥兒取名李繼德,玲妞起名李悅琳。

    李中易知道消息後,摸著下巴,心裡琢磨開了,琳和玲,其實區別不大嘛,看來,玲妞兒這個乳名沒取錯啊。

    如今的李家第三代,已經有了五個娃兒,老大李繼易,老二靈哥兒。老三思哥兒,女兒這邊,大姊思娘子,二妹玲妞兒。有男有女,算是徹底的開了枝,散了葉。

    家族人丁興旺,預示著門庭光耀,後繼有人。李達和很是知足了,整天樂得合不攏嘴。

    薛夫人聽說是龍鳳胎落地,早早就打發人過來,賞的東西,幾乎堆滿了折賽花的臥室。

    折禦寇自從來京城後,一直就住在李家的客院內,當他聽說了喜訊之後,當即凌空翻了好幾個觔斗。

    不誇張的說,折賽花的一舉得男,必定會讓折、李家的政治和軍事結盟。走向更深的一個層次。

    和折御卿不同,折禦寇並不是折賽花的親兄長,兩人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所以,折禦寇即使心如貓撓,也只得忍著,等內院來人喚他進去。

    成年男子,禁入二門,這個可是盡人皆知的基本原則,折禦寇就算是有八個膽子。也不敢在李相公家裡造次。

    好在,不大的工夫,李云瀟親自跑來客院,將折禦寇請進了折賽花居住的院落。

    折禦寇進門的時候。隱約還可以嗅到,一股血腥之氣,嗯,是了,折賽花產下龍鳳胎,身子一定虧得狠了。

    在折家的時候。折禦寇和兩個弟弟的關係,倒是很有些一般,惟獨和折賽花十分親近。

    長兄疼幺妹,此話是很有些道理的,更何況,折賽花是女娘,絕繼承家業的可能性。她和折禦寇之間,沒有根本性的利益衝突,關係自然會好。

    其實,正因為和折賽花不是親兄妹,關係卻勝於親兄妹,折禦寇這才考慮再三之後,選擇了來開封,方便從旁照顧折賽花。

    李中易見折禦寇來了,隨便找了個藉口,讓出時間給折賽花兄妹倆,說說私房話。

    等李中易走後,折禦寇滿是喜悅的望著一對小外甥,滿是老繭的大手,搓個沒完沒了,想抱又不敢抱。

    「大兄,自家的親外甥,你不抱抱?」折賽花年紀不大,卻是個超級明白人,短短的一番話,確實暖人心。

    折禦寇渾身僵硬,緊張的抱起玲妞,興哥兒的身份太過尊貴,他沒敢先抱。

    折賽花發覺,折禦寇咬牙切齒,緊張得滿頭冒熱汗的樣兒,不由噗哧一笑,嗔道:「大兄,是你的外甥女,不是死仇大敵。」

    折禦寇吶吶的說:「我沒抱過小娃兒,這不是怕摔了麼?」

    折賽花飛了個白眼,心裡卻甜絲絲的,折禦寇尚未成婚,對小娃兒的喜愛,確實發自於內心。

    「幺妹,你既然產下了小外甥,我這個做兄長的,也就安心了。」折禦寇一直擔心,折賽花萬一生不出兒子,將來還能依靠誰?

    折禦寇從折家的養子,變成嫡子分家產的死敵,心裡的感觸自然頗多。

    在這個世界上,丈夫很多時候,都是靠不住,女人唯一的依靠,只有兒子。

    雖然,有很多子以母貴的情況,但更多的是,母以子貴。

    折賽花產下興哥兒之後,腰桿子比起此前,至少要硬上兩倍都不止。

    平妻的兒子,照例比妾生子,擁有更大的家產繼承權。只要,折賽花把興哥兒撫養成人,將來,甚至都有可能成為家主的生母。

    「幺妹,我知道他待你很好,只是,你畢竟是咱們折家的幺妹。」折禦寇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決定利用這個難得時機,把話挑明了說。

    折賽花知道大兄說的是個啥意思,她凝神想了想,解釋說:「先帝駕崩之後,朝局肯定會有著巨大的變化,只要我家到時候站穩了立場,小妹、興哥兒和玲妞,在家中自然會過得很好。」

    折禦寇點點頭,說:「幺妹,你說得很不錯。我這次臨來開封之前,老祖宗發過話了,為了你,也為了咱們整個家族,我折掘家全力支持李無咎。」

    折賽花露出欣慰的笑容,娘家的實力強大,也僅僅只是一個方面。關鍵時刻,如果折掘家立場搖擺不定,她和兩個小娃待在國公府內,處境就會異常尷尬。

    「幺妹,如今的靈州軍,強盛無比,郭懷在靈州城內,輕輕的跺跺腳,整個西北的地界,都要抖三抖。」折禦寇把西北那邊的情況,一一如實的道來,「老祖宗說了,端看靈州軍之威,咱們老折家,就應該知道,如何站穩立場。」

    「相公對趙家一直不冷不熱,恐怕日後兩家的關係要生變?」折賽花頗有些憂慮的問計於兄長。

    折禦寇在外面闖蕩多年,論及見多識廣,絕對是折家第三代之中的佼佼者。他舒展開眉頭,笑道:「以妹婿之精明,連老祖宗都自愧不如,你家相公保準吃不了虧。」

    「大兄,相公他馬上要娶正室公主進門了,將來,我何以自處?」折賽花與李中易雖然夫妻已久,畢竟不是正室娘子,心裡多少有些哀怨。

    「這個不妨事的。」折禦寇仰起臉,認真的看著折賽花,「你嫁給妹婿的時日也不算短了,可曾見過,姊妹們來給你請過安?」

    這可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折賽花只是一時想擰了而已,經兄長的提醒,她當即意識到,李中易故意沒讓妾室們來給她請安,實際上,未雨綢繆卻是正室娘子進門後,照此辦理。

    只要不是每日都去伺候柴公主,折賽花心頭的委屈感,也就很自然的消散了許多。

    李中易的提前安排,顯然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折賽花感受到了男人的體貼,不由露出了一絲笑意。

    撇開折家兄妹不提,李中易此時正在書房裡,和黃景勝以及王大虎坐在一起,一邊吃酒,一邊閒談。

    黃景勝抿了口酒,笑道:「兄弟你娶了公主進門,這便是皇家的親戚了,宮裡那些貪財的內侍們,指定要收斂許多。」

    王大虎夾了一筷子鹵順風,笑眯眯的說:「我早就聽說過,弟媳的厲害,宮裡的內侍,哪個沒吃過她的虧?」

    李中易暗暗有些自得,柴玉娘可是他正兒八經泡到手的,又是柴家唯一的公主,還是京城四姝之一,嗯,把這個美嬌娘弄到手,絕對超值啊!

    只是,柴玉娘長期被柴榮寵著,小性兒倒是比較牛叉。據說,柴榮身邊最得寵的內侍總管,都挨過她的耳光。

    這且罷了,更重要的是,柴玉娘根本就不怕符太后,她以前當著柴榮的面,擺臉色讓符太后下不來台。

    這麼一來,符太后即使想整李中易,難免不會擔心,柴玉娘打進宮裡,撕破臉皮,大干一場?

    不管從哪個方面考慮,李中易娶柴玉娘進門,都是大賺而特賺的喜慶事。

    「三弟,我可聽說了,這樁婚事,先帝爺以前一直沒同意,是弟媳死磨硬泡,求著嫁進你家來的。」黃景勝放下酒杯,挑起大拇指,盛讚李中易,「兄弟你真是好手段吶,愚兄佩服之至。」

    王大虎嚥下嘴裡的白菘,樂滋滋的說:「我前兒個,剛和劉內侍提及弟媳的名諱,你猜怎麼著,那個死沒根兒的傢伙,馬上變了色,真他nnd的提氣啊。」

    李中易撮起幾粒炸豆子,塞進嘴裡,一邊細嚼慢嚥,一邊笑道:「你們都覺得,先帝爺走了,是件好事?」

    黃景勝重重的點頭,說:「不知道怎麼的,先帝在日,愚兄總有種莫名其妙的壓抑感。老是覺著,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

    「是啊,我也有同感。」王大虎貪婪的飲盡杯中酒,也懶得擦拭嘴角邊的酒漬,「如今呢,彷彿有種破繭而出,即將出頭天的美妙之感。」

    李中易也有同感,畢竟,柴榮這個唯一能夠箝制他施展手腳的皇帝,已經遠遠的離開了人世。

    接下來的朝局,應該怎麼走,李中易兄弟三人,其實早就謀劃過了無數回,就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5-12-31 00:38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2-31 00:38
第537章 動手之始

    國喪期間,禁止一切飲宴以及娛樂活動,開封府受命監管此事。

    政令之下,開封城內的夜生活,立時蕭條了無數倍。

    夜半時分,除了挎著刀,打著燈籠,巡城的兵丁之外,街道上幾乎看不見人影。

    按照李中易的想法,應該沒有那麼不開眼的傢伙,敢在這種節骨眼上,犯政治性錯誤。

    可是,有人偏偏不信那個邪,居然躲在後院裡,招妓飲酒,大宣淫威。

    事情也是巧合,有人私下裡向巡城的鋪兵,告發了此人。

    結果,事情也就隨之鬧大,以至於,案件擺到李中易的書桌之上時,已經到了難以收拾的程度。

    李中易聽了劉金山的介紹之後,簡直有些啼笑皆非,告發之人,竟是犯禁之人的世僕。

    案情其實也很簡單,犯事的是,淮陽伯謝昌鏡。告發他的是,謝家的三代老僕劉阿七。

    這淮陽伯謝昌鏡,是已故淮陽侯謝猛的長子。因為謝猛曾經立下過不小的戰功,他死之後,太祖郭威是個念舊情的人,遂降封一等,讓謝昌鏡襲了淮陽伯一爵。

    這劉阿七也十分光棍,他交代了之所以要舉發謝昌鏡的理由。謝昌鏡這傢伙不是一般的好色,居然連謝昌鏡的兒媳婦都給弄上了床,如果僅僅如此也就算了,劉阿七的兒子,被支使出去辦差,結果死在了半道上,至今連屍首都沒找著。

    李中易聽了劉金山的稟報之後,也不禁抽了冷氣,微微吱牙。咳,這位謝伯爺,倒真是生猛啊。佔了劉阿七的兒媳婦不說,還很有可能暗中做了手腳,弄死了劉阿七的兒子。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李中易遇上了這種狀況,也絕無可能放過這位謝伯爺。

    李中易對謝昌鏡的背景很陌生。不過,劉金山這個開封通,卻一語道破了天機,「東翁,謝昌鏡此人,除了聲色犬馬之外,他的親妹妹卻被范相公家的三郎君納為了小妾。」

    原來如此,李中易聽懂了劉金山的弦外之音。如果沒有范家的奧援,謝昌鏡絕對不敢如此的放肆。

    嗯哼,范質的風頭正盛,李中易一時找不著打擊他的好方法,卻不料,謝昌鏡居然傻冒一般的撞上了他的槍口。

    嘿嘿,這裡邊,那就是大有文章可做了!

    「老劉,你覺得該如何應對?」李中易眨眼間便想到了對策,卻故意詢問劉金山。

    劉金山毫不遲疑的說:「抓。而且要先不動聲色的把人抓到手,然後,東翁您先不審。故意把風聲放出去。嘿嘿,到那個時候,自會有人尋范相公的麻煩。」

    李中易聽了如此陰險的提議,不由哈哈大笑數聲,隨即果斷的下令,「光清,你親自帶人過去,務必人髒俱獲。」

    「喏。」劉金山面對范質這位首相的姻親,非但沒有絲毫的畏懼感。反而覺得,屬於他表現的機會。終於到手。

    千載難逢的好時機,絕佳的投名狀。對劉金山來說,真心不好找!

    劉金山接了李中易遞來的金批大令之後,並沒有從府衙調兵出去抓人,而是帶著隨從,騎馬找到了他的心腹干將,開封府三班皂役副都頭。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在李中易和范質的鬥爭過程中,稍有不慎,劉金山就會變成殃及的池魚。

    劉金山出去之後,李中易便放下了此事,很多時候,上位者並不需要精通所有的門道,他只需要給予充分的授權,放手讓劉金山去辦事即可。

    至於,劉金山如果把差事辦砸了,李中易絕對是無論對錯,全力相挺,並不存在所謂的棄車保帥一說。

    說句心裡話,對於范質這種貌似強大,實際狂妄無比,且剛愎自用的書生,李中易壓根就沒把他放到過眼裡。

    李中易敬柴榮三分,那是因為柴榮有值得他尊敬的地方,說句不客氣的話,所謂的權傾一時的范首相,為整個帝國立下過任何值得一書的功勞麼?

    另外,李中易一直是在實用主義者,亂世草頭王,有槍的才是大爺!

    范質的權勢,看起來異常顯赫,其實呢,不過是個空架子罷了,他的手頭,並無一兵半卒。

    然而,李中易雖只是第八相,卻手握西北靈州數萬精銳雄軍,如臂使指。

    從整個局勢上來說,李中易外有折家軍的支持,內有,與開封城近在咫尺的羽林右衛隨時應變,他對於區區一書生的范質,何俱之有?

    更重要的是,范質和符太后兩人,獨攬大權,吃光了肉,連骨頭都不給王溥和李谷等人啃。

    要知道,擋人分潤權勢,那可是比殺人父母,還要遭人恨的罪大惡極之事!

    所以,只要劉金山帶兵過去,把謝昌鏡人髒俱獲,李中易不須自己動手,就可以把范質整得灰頭土臉,威風大掃。

    俗話說得好,一力降十會,任你范質詭計多端,進士老爺遇上大兵哥,嘿嘿,有理也是說不清楚滴。

    本著對柴榮的敬意,李中易哪怕很想喝酒,依然,沒有破戒,只是命彩嬌備上幾碟瓜子點心之類的小吃,一口茶水,幾粒瓜子,悠閒自在的等著劉金山那邊傳來捷報。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劉金山派心腹傳回了消息,「十餘名歌姬,幾名儒生,幾名朝廷命官,外加樂器鐘鼓等物,一體擒拿歸案。

    李中易聽完來人的稟報,不由摸著下巴,翹起嘴角,淡淡的吩咐說:「重賞。」

    李云瀟從炕桌一側的包寶箱內,掏出五串銅錢,塞進來人的懷中,含笑領著他出了門。

    送走來人之後,李云瀟快步走到李中易的身旁,小聲說:「爺,我已經安排人去通知王大虎了。」

    李中易背著手,一邊繞室轉著圈,一邊含笑瞥了眼李云瀟,還真應了那句老話,歲月催人成熟。

    李云瀟剛跟著李中易的時候,簡直就是個土得掉渣渣的鄉下土獵人。如今,經過長時間的歷練,李云瀟已經具備了獨當一面的實力,李中易的身邊正缺少得用之人,他如何不喜?

    王大虎同學,一向和宮裡的內侍們走得很近,宮裡又是四處漏風的所在,消息傳將出去,不愁王溥和李谷不知道。

    嘿嘿,另外,李筠這個大軍閥,也早就看范質不順眼了,李中易只須暗中添幾把火,加點油,不怕李筠不挺身而出。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2-31 00:39
第538章 交鋒

    謝昌鏡頂風作案,在國喪期間,挾伎作樂的醜陋行為,彷彿斷了線的風箏似的,眨個眼的工夫,便傳遍了整個開封城。

    范質很快得知了消息,不由大為震怒,先帝待他恩重如山,卻不料,根本不算是親戚的謝昌鏡,竟然如此膽大包天,肆意妄為,簡直是叔叔可忍,嬸子不可忍!

    問題是,范質冷靜下來之後,頗有些投鼠忌器之感。

    謝昌鏡的妹妹,確實是范家三公子的小妾,美其名曰:貴妾。

    市井間輿論的風向,也都是通過斥責謝昌鏡,把矛頭指向了范家。

    在這先帝剛剛駕崩之時,新君立足未穩之機,范質頗為顧慮他自己的威信。

    連自家的准親戚都保不住,范質還怎麼統領整個政事堂呢?這的確是個問題。

    更大的問題是,此案落在了李中易的手上,范質自問,就算是他親自出面,姓李也不見得會買他的帳。

    所以,事情大條了,棘手之極!

    就在范質還沒想好對策的時候,符太后派內侍過來,問范質:「稟范相公,太后娘娘問您,謝昌鏡之事,可是事實?」

    范質一時間無言以對,好在此公腦子極其靈活,眨眼間,便把重擔推向了李中易的懷中,「請回稟太后娘娘,開封府尚未呈文到政事堂,老夫只聞風聲,暫時不知詳情。」

    內侍走後,范質仰面朝天,坐倒在椅子上。如果他不是儒生,如果他不是進士。如果他不是首相,直接處置了謝昌鏡。也就完事了。

    問題是,謝昌鏡已經落入了李中易的手上,就怕李中易用上特殊的手段,讓謝昌鏡供認了不該認帳的大麻煩啊。

    范質凝神仔細的一想,雖然覺得腦仁疼,心裡卻不由對李中易,暗感佩服!

    按照道理來說,開封府原本沒有資格抓捕一位伯爵,可問題是。時機太過敏感了,先帝的國喪還沒有過呢。

    更重要的是,李中易人贓俱獲,范質如果行文下去,要求提人,李某人有可能答應麼?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李中易答應了,他就不會俺出拖字訣麼?

    等公文官司打完,黃花菜也就全涼了。范質這個老宰相,豈能不知道這裡邊的厲害?

    此等臭翻京城的大事,李中易拖得起,他范質絕對拖不起呀!

    只要是拖下去了。一旦李中易和王溥、李谷這兩個最大政敵聯上了手,范質已經預感到了,其中的嚴重後果。令人不敢深想。

    怎麼辦呢?范質左思右想,很快作出決斷。必須暫時和李中易達成妥協。

    玩政治的人,都必須知道審時度勢。有所為,有所不為,絕不可意氣用事。

    范質冷靜的想定之後,馬上喚來心腹世僕,讓他悄悄的去開封府衙,給右廳推官帶個口信。

    真論起來,范質做首相六年,為重臣四年,當權近十年,在整個帝國文官體系內部,佈滿了他的明暗勢力。

    就在范質做出決斷的同時,王溥的信使,已經登堂入了開封府衙。

    來人是王溥的小舅子,他帶來的是王溥的口信,並無書信。李中易也頗可以理解,這麼大的事,誰敢留下把柄?

    不過,來人也明智的出示了王溥在政事堂內,經常把玩的一柄玉製鎮尺。這柄鎮尺,李中易曾經見過不下幾十回,自然不可能看錯,這確實是王溥的信物。

    王溥給出了承諾,只要共同搞臭范質,以後的兵事就歸李中易管轄。

    李中易不動聲色的望著王溥的小舅子,他心想,王溥本就是個沒實權的,他有什麼資格作出這種承諾?

    想歸想,李中易因為另有打算,也就沒點穿王溥開出的,不過是張空頭支票罷了。

    不過,王溥的提議,倒是有些吸引力的,只要干翻了范質,政事堂內的相公們,就都有了出頭的機會。

    李中易想得更多的是,其實,以符太后對他的惡感,即使范質垮了台,他李某人也不可能順利的登上首相的寶座。

    應付過了王溥的來使,李瓊居然也派人來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李安國這個小紈袴。

    李安國進門後,就笑嘻嘻的湊到李中易的跟前,小聲說:「我的爺,您的膽子可真粗的呀?」

    李中易知道李安國指的是什麼,他主動出手,抓了范家罩著的謝昌鏡,等於是親手捋了范質的虎鬚。

    這年頭,不管私下裡有無恩怨,李中易辦的這件事,范質連個屁都不敢公開放半個。

    先帝剛剛駕崩,目前乃是國喪重孝期間,謝昌鏡狗膽包天,公然挾伎尋歡作樂,自己作死,誰敢公開救他,難道不怕被士林的口水淹死麼?

    李中易端起茶盞,笑望著李安國,說:「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李安國見四周只有彩嬌和李云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的爺,家祖說了,您這麼一捅,實在是英明之極,可想而知,便宜要大佔啊。」

    李中易眯起兩眼,故意裝傻的問李安國:「令祖這是何意?」

    李安國撇配嘴,說:「我的爺,家祖說了,上邊那位肯定會派人來和您講和的,到時候啊,條件還不是任由您來開麼?」

    「呵呵,令祖的精明,實在是令人感佩啊。」李中易微微一笑,老滑頭李瓊打仗不行,玩政治心眼,倒是頂兒尖的高高手。

    李安國偷眼看了看李中易的臉色,啥也沒看出來,他只得嚥下一口唾沫,接著說:「我的爺,家祖說了,您無論想做何事,我們家都全力支持。」

    嗯,政治盟友在第一時間瞭解到李中易的心思,並且,及時表明了態度,這令李中易很滿意。

    說白了,以范質秉政多年的老辣,李瓊看得穿的事情,范相公同樣看得到,除非他當時正在氣頭上,失去了理智。

    沒錯,李中易玩的其實是陽謀,謝昌鏡的道道,已經劃下來了。

    如果,范質不肯分潤權勢給李相公,那麼,對不住了,李中易完全不介意,把此事炒作得天下讀書人,盡皆知道。

    既想當那個啥,又想立牌坊,嘿嘿,門都沒有!

    李中易既然敢開第一槍,就是要讓范質知道,馬王爺究竟有幾隻眼?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2-31 00:40
第539章 冷板凳

    劉金山帶來的卷宗特別的多,即使他已經詳細的列出了節略,李中易依然花了差不多一個半時辰,才把手頭的公文全部批閱完畢。

    做地方官,和做宰相大不相同,地方官主要是牧民,宰相則是牧官。

    說是牧民之官,其實,絕大部分地方官,幾乎很少接觸到純正的老百姓,除非是微服私訪。

    從秦代以來,地方官主要是替朝廷管理,地方上的鄉紳或是豪門。

    但是,防止地方獨大的流官制度,和幾乎固定不變的吏目制度,原本就是一對矛盾的統一體。

    更重要的是,皇權不下縣的鄉紳制度,讓三年一輪換的流官們,基本上被吏目們架空了實權。

    因為,流官三年一換,吏目們卻是本鄉本土的鄉親,怎敢得罪在本地盤根錯節的鄉紳呢?

    其結果往往是,吏目們勾結鄉紳和土豪,一起鬨騙朝廷派來的流官。

    由於,科舉選官,只考試四書五經和詩詞歌賦。這些不通俗務的文士流官,基本上無力反擊地方勢力的制約,甚至被迫同流合污。

    科舉制度之下,往往還9≠是富豪或是權貴之家,才可能供得讀書的子弟。真正的赤貧之家,誰有那個閒工夫,空出一個裝勞力,不僅不能養家餬口,反而要多掏許多的筆墨紙硯錢呢?

    這也正是,紅樓夢裡,剛入官場、不懂俗務的賈雨村,被小沙彌端出的護官符,給嚇住的原因之一。

    李中易對於這些弊端。瞭如指掌,只是。他現在沒有掌握至高無上的實權,暫時隱忍罷了。

    太陽逐漸西斜的時候。右廳推官何重江來到二堂門前,請求李中易接見,說是有要事稟報。

    李中易得知消息後,不由露出會心的微笑,這何某人乃是眾所周知的范質門下走狗。

    何重江此時此刻,跑來求見李中易,其目的不問可知,必定是為了謝昌鏡而來。

    李中易扭頭問劉金山:「那謝某人招供了麼?」並沒有馬上接見何重江。

    劉金山撇了撇嘴,說:「謝昌鏡的嘴巴挺硬。不過,那十幾名歌姬,全都招供了。」

    李中易點點頭,吩咐說:「抽調老刑名,務必今日之內,問出口供,並親自畫押。」

    不管李中易最終和范質是否妥協,該拿到手的證據,必須及時的捏在手上。

    謝昌鏡是當朝伯爵。李中易自然不可能對他動刑,否則,有理也會變成沒理。

    不過,和謝昌鏡一起玩樂的官員和文士。就沒有那麼便宜了。開封府內,多的是專門撬開罪犯嘴巴的高手,其中。就包括劉金山信得過府衙三班皂役副都頭。

    李中易一向遵循一個原則,專業的事情。讓專業人士去做,他只需要下達命令。然後平靜的等結果,也就是了。

    劉金山見李中易,一直沒提接見何重江的事情,心裡也就明白了,李相爺這是故意擺臉,。成心要給范相公難堪。

    俗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

    在這開封府內,大權在握的李中易,便是一條超級強悍的地頭蛇。

    如果,李中易成心要硬抗下去,哪怕范質是首相,也拿他沒有太多的好辦法。

    更何況,李中易雖然在政事堂內沒實權,只要他想說話,完全可以把整件醜事攤開來,請相公們一起理論理論。

    嘿嘿,范相公抓住大權,就捨不得放手,政事堂內的其餘諸相,豈能不借此機會,替自家這一派系,大撈好處?

    劉金山站在范質的角度上,替這位首相考慮,也不得不承認,和李中易一人妥協,其難度總要勝過同時擺平七位相公。

    問題是,劉金山從李中易的反應來看,顯然,並沒有把范首相的信使,放在眼裡。

    嘿嘿,謝昌鏡在手,范質就算是再不滿意,也拿李中易沒招。

    啥叫投鼠忌器?范首相如今的處境,就是這個樣子,進退兩難,軟不得,硬更難辦,難吶!

    劉金山早在投奔李中易之前,就一直暗中默默的觀察著李中易,李中易雖然好色,卻從不缺錢花。

    在官場上,不缺錢的人,就甚少把柄可抓,此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歪!

    另外,李中易雖然好色如命,可是,以他的身份,就算是納一百個妾,也沒敢多說半句話。

    通俗點說,只要李中易不去作死的想造反,范質基本上拿他沒招!

    免去宰相之位?

    開什麼玩笑?先帝遺詔欽命的政事堂八相之一,別說范質,就算是符太后,也動不得李中易分毫。

    先帝定下的身後政治格局,即使要改變,也只能等新君親政之後,才好動手!

    當然了,事無絕對,如果符太后和范質,實在忍受不住李中易的跋扈,也許會下毒手。

    可問題是,沒有確鑿和光明正大的理由,隨意處置了李中易,天下勢必大亂,局面會亂到不可收拾。

    朝廷的禁軍雖強,可是,實力強大的藩鎮,也絕對不在少數。隨便都可以舉出好幾個強藩:張永德、李重進、李筠、府州折家、麟州楊家、靈州的郭懷、滑州的楊烈、大名府的符家,等等等。

    江湖實力論,即使符太后鐵了心要干掉李中易,也必須考慮幾個很現實的問題:靈州郭懷和滑州楊烈,若是公開反叛,並且投靠了北漢的劉家(契丹),嘿嘿,內憂外患之下,柴家的江山,還坐得穩麼?

    李中易不是手無寸鐵的儒生,而是百戰百勝,手握大周第一精銳鐵軍的名帥。僅此一點,就足以迫使符太后和范質,絕對不敢輕舉妄動。

    何重江就在外面,劉金山和他一向不睦,所以,劉金山嘴上沒說啥,實際上,卻故意不提出告辭離開。

    李中易不管出於禮節,還是本心,都不可能把自己的門下趕走,卻接待屬於外人的何重江。

    見李中易叫彩嬌擺上棋枰,劉金山暗暗有些得意,李相公是個格外護短的人,替李相公賣命,他心甘情願。

    李中易和劉金山,一邊喫茶、磕瓜子,一邊下棋,何重江則口乾舌燥的站在二堂門外,丟人現眼。

    開封府衙的兩位老大,待在一起,來找他們辦事的官吏們,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俗話說得好,人言更畏,何重江在李中易門前罰站的消息,彷彿插上翅膀一樣,不脛而走,眨眼間,就傳遍了整座開封府衙。

    李中易悠閒的拈起一隻黑棋,輕輕的落在左下角的星位上,做了個劫,劉金山定神一看,居然是事關棋筋的死劫。

    劉金山的額頭開始冒汗,李中易則穩坐釣魚台,嘿嘿,這個時代的圍棋,其攻防的套路,還十分有限。

    棋譜也大多老舊,李中易開局就是星小目,一下子就打了劉金山一個措手不及。

    想當年,李中易從小學開始,就入了少年宮,成為頗具有實力的少年業餘棋手。

    等到李中易大學畢業的時候,棋藝已經修煉到了業餘五段的水平。他的圍棋水準,不敢說秒殺這個時代的國手,至少,完虐劉金山這個臭棋簍子,毫無疑問。

    何重江在外面站得腿酸腳軟,冷風嗖嗖的直往衣領裡面灌,都一個多時辰了,熱茶沒喝上一口,點心更是妄想,他何嘗吃過這種苦頭?

    偏偏,李中易不僅是當朝宰相,更是開封府的老大,何重江的頂頭上司。

    官大一級壓死人,面對隨時隨地可以主宰命運的李中易,何重江心裡的怨氣即使再大,也只得強行忍耐著,默默的站在二堂前,繼續現眼。

    一盤圍棋終於下完,李中易大勝了十餘子,劉金山擔心被繼續拖著下棋,丟死人,趕忙拱手說:「東翁,學生去去就來。」

    李中易望著落荒而逃的劉金山,不由微微翹起嘴角,老劉同志一心投靠過來,既能吃苦耐勞,也確實有行政管理的才能。

    尤為難得的是,劉金山腦子轉得極快,對於李中易或明或暗的示意,往往很快就可以做到心領神會。

    這麼棒的好助手,上哪裡去尋?

    彩嬌見李中易心情很不錯,就湊過來,小聲說:「爺,您好幾日沒親過奴家啦。」

    李中易輕舒猿臂,摟住彩嬌的小蠻腰,柔聲說:「先帝於我有知遇之恩,值此國喪期間,我理應替先帝盡一份心意。」

    彩嬌吐了吐小香舌,俏皮的說:「奴家還以為,爺不喜歡人家了呢,唉,白白擔心了好幾日。」

    李中易笑道:「傻孩子,爺很喜歡你,並且希望你一直和現在一樣的性格。」

    彩嬌皺緊秀眉,嘟起紅唇,小聲說:「奴家知道自己很傻,爺就喜歡我這種傻瓜。」

    充滿著天真爛漫的話語,令李中易差點笑出了聲,這丫頭其實說的沒錯。

    李中易身為男人,老李家的頂樑柱,在外面拚死打拚,不就是為了家族興旺,國家強盛麼?

    不管是那個時代,做男人的,都異常辛苦。李中易之所以,格外的寵愛彩嬌,就是喜歡她那有啥說啥,沒有多少算計,不遮不掩的好性格。

    李中易在外面,勾心鬥角,玩得令人生膩味,回到家中,確實不想繼續動腦筋,琢磨這個,琢磨那個。

    彩嬌正好投了李中易的眼緣,比她的兩個姊姊,要得寵無數倍。

    李中易安撫了彩嬌一番,這才淡淡的吩咐說:「喚何某人進來吧。」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2-31 00:40
第540章 玩你沒商量

    何重江聽說李中易終於肯見他了,情不自禁的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他已經在二堂門口站了足有兩個時辰。

    李中易故意擺臉色,何重江已是心知肚明,而且,心中頗有些怨氣。

    身為開封府有數的高官之一,何重江對於李中易不講人情的搞法,異常難以接受。

    可問題是,李中易連何重江的靠山范質,都沒有放在眼裡,何況是他這個范氏的門下走狗呢。

    得罪了頂頭上司,是個啥子後果,何重江這個老官僚,一清二楚。

    所以,進門見到李中易的時候,何重江憋住心頭火,依然畢恭畢敬的拱手行禮,「下官何重江拜見李相公。」

    李中易等何重江一揖到地之後,這才長身而起,故意走到何重江的面前,拉住他的手,親熱的說:「元圃,我適才忙於處理積壓的公務,怠慢了你,你千萬莫怪。」

    何重江明知道,李中易睜著眼睛說瞎話,可是,他心頭憋著那股子邪火,卻偏偏降低了一些烈度。

    以李中易的宰相之尊,別說僅僅只給了何重江一點顏色看看,就算是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何某人照樣也得受著。

    此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是也

    李中易親熱的給何重江讓了座,又命人上了熱茶,端來了幾碟點心。

    何重江飲了幾口熱茶,渾身上下覺得舒坦多了,對李中易的怨氣,不自覺的又消散了一些。

    畢竟,何重江並未亮明是范質特使的身份,李中易身為宰相和開封尹,偶爾擺擺架子,其實也說得過去。

    要知道,范相公在政事堂內,可是連朝廷的四品重臣,都敢斥責吶。

    「元圃。嘗嘗這個云須酥,味道真心不錯。」李中易打一棒子,賞顆糖吃的搞法,整得何重江哭笑不得。無可奈何。

    在李中易熱情的招待之下,何重江享受到了冰火兩重天的待遇,他不敢違拗頂頭上司的滿招待,只得硬著頭皮,吃了半塊點心。

    李中易手捧茶盞。笑眯眯的望著何重江,彷彿剛才把何某人整得很慘之人,並不是他李無咎一樣。

    一直伺候在一旁的李云瀟,見了何重江強顏歡笑的尷尬模樣,差點笑出了聲。

    李云瀟心如明鏡,李中易之所以故意惡整何重江,其實是想藉著這事,變相給范質施加更大的政治壓力。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何況是范質的門下走狗呢?

    說句心裡話,李云瀟很早就認識何重江此人。平日裡雖然沒有過深的接觸,卻也有著點頭打哈哈的交情。

    在開封府衙之中,除了李中易這個府尹,以及劉金山這個左判以外,就數何重江的靠山紮實,地位最穩。

    以前,因為柴榮還活著,李中易為了大局,故意對何重江,採取了放縱的態度。任其在開封府內獨佔一大塊權力蛋糕。

    只是,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隨著先帝的駕崩,范質的專權獨斷。逐漸惹了眾怒,李中易若不想繼續受氣,勢必會找個合適的時機,採取有利有理有節的反擊行動。

    所謂的虎軀一震,散發出來的王霸之氣,便可將滿朝重臣們嚇得尿褲子的想法。純屬涉世不深的學生娃,無知的幻想罷了。

    如果不是謝昌鏡的犯事,實在是太巧合了,以李中易要麼不動手,一擊必得手,從不吃虧的性格,肯定不會在國喪期間,搶先對范質發難。

    如今,既然謝昌鏡主動將把柄送到了李中易的手頭,嘿嘿,他如果不好好的利用一番,就不配叫李無咎。

    據李云瀟私下裡的揣測,李中易恐怕是想借助於此事,要麼尋求把羽林右衛調動到距離開封府更近一些的位置,要麼就是遠離開封府這個越卷越大的政治漩渦。

    李云瀟隱約感覺到,李中易對掌控朝局,已經有了全盤的計劃。只不過,李中易不僅隻字未提,而且,彷彿是在等待誰先動一般?

    如果李中易瞭解到,李云瀟此時的想法,恐怕會擊節叫好,鼓掌驚嘆吧?

    趙老二之所以能夠在陳橋驛兵變成功,很大的一個原因,其實是以范質為首的文官集團,過於輕視武將勳貴集團的反擊決心。

    造反,這麼大的事情,僅憑趙老二一個人出手,絕無成功的希望。

    義社十兄弟,準確點說,是義社五兄弟,外加慕容延釗,幫了趙老二的大忙。

    另外,除了韓通之外的武將集團,願意坐視趙老二成事,也是趙宋建立之初,能夠逐漸穩固統治的基礎之一。

    現在的形勢,由於李中易的橫空出世,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趙老二趙老三以及趙普,這三個人非但不是傻瓜,反而是精明過人的超級政客。

    現實是明擺著的,如果趙老二不採取偷襲的方法,一舉將范質和李中易,同時一網打盡,那麼,等李中易騰出手來,召集羽林右衛和靈州軍展開反撲的時候,嘿嘿,勝負實在難測。

    按照槍桿子裡出政權的邏輯,李中易這個百戰百勝的名帥,絕對是擋在趙老二篡位道路之上,最大的一顆絆腳石。

    明眼人都知道,李中易這個軍方實力派,比范質這個文臣的危害性,至少大出去十倍都不止。

    所以,李中易抓住時機,就是想先給范質一個下馬威,讓他不敢太過侵蝕李中易的權力邊界。

    何重江喝了茶,嘗了點心,李中易卻一直和他東扯西拉,大吹進兵契丹腹地的驚險戰鬥故事。

    一直找不到合適切入口的何重江,有苦難言,他如果冒失的掃了李中易談興,范質交代的任務,還有完成的可能性麼?

    結果,一路閒聊下來,何重江的肚子灌飽了茶水,卻又不敢主動提出去「更衣」。

    上司沒動地方,下級卻說要去上廁所,這在官場之上,乃是嚴重失禮的不尊重行為,何重江心裡直髮苦,比吞了黃連還要苦十倍。

    直到,夜色漸濃之時,李中易這才裝作猛醒的樣子,淡淡的問何重江:「元圃,你不去辦公,卻來尋我,所為何事?」

    剎那間,何重江連哭出來的心思都有了,老天爺呀,不帶這麼玩的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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