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40852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12-28 22:19
第851章 謀劃未來

  「將明,老夫聽說你至今尚未娶妻?」李瓊舉起酒杯,遙對著左子光,略微示意了一下,隨即仰脖飲盡。

  左子光含笑陪著滿飲了一杯酒,心裡卻在犯嘀咕,莫非老李相公想要作媒婆不成?

  這時候,李瓊放下酒杯,笑瞇瞇的說:「將明啊,且莫擔憂,你的婚事自有無咎作主,老夫也是愛莫能助啊。不過,老夫精養了幾名侍婢,她們的容貌只能說是一般,卻擅長鋪床墊被,漿洗縫補,沏茶的手藝倒也說得過去……」

  左子光干的都是見不得光的事情,怎麼可能放一批眼線跟著身旁呢,他正想插話婉言謝絕。

  「老夫早年間使人在京城北邊買了一所小宅子,位於建設廳內,靠近東華門……」李瓊卻搶在他的前頭,作了詳細的解釋,「那幾個侍婢一直住於那所宅子裡,街坊四鄰也都熟極了……」

  左子光受命回開封,原本就是替將來的謀大事做好鋪墊輔助工作,李瓊雖然沒有明言,話裡話外卻透露出了至關重要的信息:那所宅子不大,離皇宮極近,而且宅裡的婢女們經常拋頭露面,不至於惹有心人注意。

  嘿嘿,老李相公,您告訴我這些,究竟是想幹嘛?

  左子光略微想了想,不過是個幾個下人使女罷了,他何必拂了老李相公的顏面呢?以左子光的手段,若想讓幾個侍婢人間蒸發,從此消逝無蹤,簡直易如反掌。

  「那就多謝老相公的厚愛了。」左子光毫不遲疑的答應收宅子和侍婢,讓李瓊感受到了來自政治盟友的極大善意。

  以李瓊的政治眼光,他心裡很清楚,黃景勝和王大虎是李中易唯二的結義兄弟,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比左子光高。

  能夠和黃景勝以及王大虎交好,對於李瓊來說固然不錯,但是,也正因為此二人的身份過高,導致投入和產出很可能不成比例的後果。

  有些見不光得事情,門徒可以做,義兄卻不能去做。歸根到底,輩份低的左子光哪怕暗中干了壞事,李中易也有頗多的借口替他遮掩推搪。

  更重要的是,據李安國所言,左子光在李家軍中負責軍法方面的事務,長達數年之久。

  自從晚唐以降,從神策軍不斷的換皇帝開始,到朱溫篡唐,再到郭威篡漢,柴榮坐穩皇位,靠的都是兵權。

  李中易本是蜀國醫官的庶子,短短的幾年時間內,能夠崛起成為大周潛在實力第一的藩鎮,靠的正是他一手打造出來的李家軍,也就是現在的羽林四衛。

  由於李瓊和李中易一直關係比較緊密的緣故,對於李中易的實力又比旁人清楚許多。別的且不去說它,單說靈夏軍都指揮使郭懷的手上掌握的數萬蕃漢精銳騎兵,也已經夠資格傲視群雄。

  在這個缺馬的時代,一支人數多達數萬的戰略騎兵,擁有怎樣的威懾力,請參考經常南下打草谷的契丹人,對於整個河東、河北官紳商民們的巨大心理壓力。

  在先帝柴榮未駕崩之前,來自於西北的黨項馬,被源源不斷的輸送到了中原地區,韓通麾下的侍衛親軍司以及趙匡胤所掌握的殿前司,也隨之有了馬軍。

  可問題是,朝廷群牧司所屬的官辦養馬場,儘管消耗了大量的錢糧,可是,戰馬的飼養、育種乃至擴群方面的進展卻異常之緩慢。

  最突出的問題,由於飼養培育馬群觀念的落後,以及士大夫階層固有的特權意識,導致貪腐不可遏制,以至於從西北運輸來的優良黨項種馬,成片成片的非正常大面積死亡。

  左子光的主要職責之一,就是收集整理整個大周軍方的各種動態,養馬場的真實狀況,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不過,站在左子光的立場上,固然十分可惜良馬被賤養,甚至是養死的悲哀,卻也絲毫不感到可惜。

  朝廷缺馬,李家軍卻不缺馬,到了針鋒相對的戰略決戰之時,機動力和衝擊力十足的李家軍,將佔據極大的優勢,就如同契丹人此前壓得中原諸王朝一直喘不過氣一般。

  左子光毫不猶豫的收下了禮物之後,李瓊原本的不放心,瞬間變成了安心。

  對於左子光是個什麼樣的人,李瓊就算不是特別的清楚,也通過李安國瞭解得不少。

  令李瓊安心的根源是,未經過李中易的允准,左子光斷然接受了盟友的饋贈,反過來了說,一定是李中易事先打了招呼。

  既然是真正的政治盟友,放下心來的李瓊也就不那麼客氣了,笑著說:「將明賢契,正青這小子成天在開封城內瞎胡混,時間長了總不是個事,很有可能惹及整個家族。老夫年紀大了,精力大不如從前,正青那個混世魔王就拜託給賢契你替我約束了。」

  左子光讓李瓊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完全沒有料到,李瓊竟然會把李安國這個紈褲子弟,交給他來管教。

  在左子光看來,因為李瓊的家族勢力大大的受損,並且一直在走下坡路,李安國雖然異常之「調皮」,卻因為靠山並不牢固,比起別的紈褲子弟,倒也是是比較收斂的。

  總而言之,在左子光看來,李安國那是大錯不犯,小錯誤不斷的豪門世家子,尚有可救藥。

  左子光還真心有些為難,倒不是因為得不得罪李七娘的問題,而是覺得他沒時間去搭理李安國。李中易是個什麼人,沒誰比左子光更瞭解的。

  左子光至今記憶猶新,李中易曾經親口告訴過他,後院女子不得干政的高度戰略意義。

  對於恩師李中易,左子光那是崇拜得五體投地。不過,李中易也不是聖人,有權有勢的男人固有的通病——寡人之疾,在李中易的身上表現得尤其明顯。

  李七娘有資格被列入「京城四美」的行列之中,論及容貌家世談吐見識,無一例外,皆是上上之選。

  在左子光的親自安排下,李七娘也已經順流東下,並且很可能成為他的小師母之一。

  但是,枕邊風對於李中易來說,不僅沒有任何正面效果,反而對吹風之人,異常之有害。

  左子光略微想了想,忽然腦子裡靈光一閃,隨即笑道:「老相國,不如把正青兄弟,送至軍中歷練一下?」

  李瓊哈哈一笑,面前的這位左子光的確是個聞絃歌而知雅意的妙人兒,此議正中了他的下懷。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12-31 11:07
第852章 趙家人

  開封城,殿前司都指揮使趙府。

  「二郎,三郎去了哪裡,你這個作兄長的豈能不聞不問?」趙府的杜老太君命人把趙匡胤找到跟前,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痛斥。

  趙匡胤露出難看的苦笑,趙三郎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前段日子說是去南邊散散心,結果,這都過去一個半月了,他卻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杳無音信。

  雖說是長兄當父,可是,趙三郎在杜氏格外的溺愛之下,趙匡胤其實也管不住他。

  然而,管不管得住是一回事,趙三郎失蹤的黑鍋,他這個當二兄的背定了,總不能當面指責杜氏的不是吧?

  「二郎,你不要以為不說話,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杜氏從年頭開始就窩著一股子火,已經快要憋出內傷,實在忍不住的爆發了,「你那天和三郎大吵了一架,可有此事?」

  趙匡胤心裡暗暗一歎,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在精明的娘親面前,躲躲閃閃是既無法躲,更不可能閃得過去的。

  「娘親,三郎說是您答應讓他去南邊散散心,孩兒當時也沒細想,只是擔心他手頭緊,便命帳房上的多支了些銀錢,讓他帶著路上花。」趙匡胤不慌不忙的端出了事先想好的說法,不管杜氏信或不信,他都只能這麼說。

  趙匡義居然偷偷的溜了,這的確是打了趙匡胤一個措手不及,到了杜氏的面前,說真話比編瞎話,後果要嚴重十倍不止。

  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趙匡胤明智的選擇了暫時拖延,哪怕挨上幾下木拐,打死也不能說實話。

  「哼,知子莫若母,你休想用這一套鬼話哄騙於我。」杜氏手裡的龍頭枴杖連續狠命的戳著地磚,發出令人驚恐的「轟轟」聲。

  一直貼身侍候杜氏的婢女們,一個個嚇得面無血色,恨不得馬上變成隱形人,她們啥時候見過老太君發這麼大的脾氣?

  趙匡胤長長呼出一口氣,母親杜氏應該已經猜測到了一些幕後的真相,她現在比誰都擔憂趙三郎。

  「娘親,三郎已經成年,等他回來後,您還是趕緊替他說門好的親事吧?」趙匡胤故意想把話題繞開,免得始終糾纏於三郎失蹤的焦點問題上。

  杜氏冷冷一笑,斥道:「你休想輕易的搪塞過去,說吧,三郎究竟去了哪裡?你們當時為何吵鬧,甚至還拍了桌子?」

  趙匡胤現在最盼望的事情是:趙普那個巧舌如簧的傢伙,如果在現場就好了。可惜的是,此地乃是二宅之內,趙普這個外男根本不可能入內。

  「母親,三郎的離家出走,事先沒有任何徵兆,孩兒真的不知情。」趙匡胤只能選擇硬抗著,因為趙匡義的去向,他也僅僅只是猜測罷了,並無實質性的證據。

  隨著趙三郎的年歲漸長,他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流著鼻涕,跟在趙匡胤身後喊二兄的三弟了。

  而且,趙匡胤敏感的察覺到,自從慕容延釗被李中易放回之後,原本隔三岔五便要登門吃酒的慕容延釗,也漸漸的不怎麼來了。

  尤其是上次,慕容延釗就在府裡,卻偏偏說沒在家裡,讓他和趙匡義吃了個大大的閉門羹。

  李中易有句名言,事務反常即為妖,趙匡胤反覆琢磨,經過細節的斟酌之後,毛病鎖定在了趙匡義的身上。

  朋友之間的交情,要麼因為意氣相投,要麼是利益的緊密結合,其基礎遠不如至親血脈的不計利害。朋友之間再親密,畢竟不是一家人嘛。

  這不是一家人,就難免因為種種矛盾,而分道揚鑣。慕容延釗和趙家的關係,雖然還遠沒到這個程度,但是,趙匡胤心裡有數,只要有趙三郎的地方,慕容延釗就會躲得遠遠的,甚至提前找借口離開。

  慕容延釗手握兩萬多兵馬,正是趙匡胤成大事的好幫手,誰知道卻因為三郎的緣故,和整個趙家漸行漸遠,這是趙匡胤絕對不願意看到的最壞情況。

  朋友之間的嫌隙或是裂痕,客觀的說,幾乎不可能修補。對此,趙匡胤充滿著深深的無力感,也正因為這事,導致他和趙三郎之間爆發了激烈的衝突。

  母親杜氏居然知道了他們兄弟倆拍桌子的事,趙匡胤暗暗咬緊牙關,他的身邊居然埋伏著杜氏的眼線,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個吃裡扒外的傢伙找出來。

  「哼,三郎的事且放一邊,你二妹妹最近在做些什麼,你可有關心過?」杜氏只覺得腦仁疼,她一直以趙二郎為榮,誰家的娃兒不過三十來歲的年紀,便登上了大周武將的最高職位?

  可是,趙匡胤嘴巴緊的壞毛病,卻令杜氏頗有些無力之感。這孩子是個悶嘴葫蘆,他可以獨自呆在書房裡,一整天不說話。

  為了這事,杜氏沒少和二郎媳婦賀氏嘮叨。問題是,賀氏表面上顯得異常恭順,答應得也很爽快,趙匡胤就是不改。

  這讓杜氏不禁起了疑心,賀氏究竟吹沒吹枕邊風?有沒有完整並且準確無誤的傳達她的意思?

  趙匡胤的妹妹有九個之多,只有二妹妹趙雪娘和他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妹,關係也自然異常親密。

  不僅兄妹之間的感情甚好,就連賀氏這個嫂子,也和趙雪娘格外的親近,姑嫂之間有事沒事就湊在一塊兒玩鬧。

  所以,對於趙雪娘的動態,趙匡胤可謂是瞭如指掌,洞若觀火。

  也正因為如此,趙匡胤哪怕啥都明白,卻偏偏不能當著母親杜氏的面說出來。他總不能這麼說吧,他的親妹妹趙雪娘,成天惦記著李中易吧?

  和每況愈下的滑陽郡王李瓊不同,他趙匡胤雖然只是四品官而已,卻是大周最高級的武臣殿前司都指揮使,俗稱殿帥。

  通俗的說,身為政事堂相公的李瓊,其政治地位遠遠高於趙匡胤,但是實權卻差得有如天壤之別。

  逢年過節的時候,趙府的門檻都快要被踩爛了,相對應的是,李瓊府除了一些勳貴老將偶爾登門之外,幾乎就是門可落雀的衰敗場景。

  「二妹妹一直鬧著想出家當姑子。」趙匡胤十分理智的把趙雪娘給賣了,杜氏依然在堂,她的親事自有母親作主,輪不到他這個做兄長的傷腦筋。

  「哼,你休想虛言搪塞,我且問你,三郎是不是去了北邊?」杜氏的一席話,彷彿驚雷一般,瞬間擊穿了趙匡胤的心防。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1 23:31
第853章 夜貓子進宅

  開封城,越國公李府。

  李達和步入東廂房的時候,迎面就見薛夫人左手攬著寶哥兒,右臂挽著甜丫,母子三人斜歪在靠枕上,正熱火朝天的玩著分果子吃的小遊戲。

  「寶哥兒,你瞧瞧你,兜裡都裝滿了瓜子,還要搶妹妹的花紅果,回頭等你大兄回來了,哼,看他怎麼收拾你。」

  「嘻嘻,娘親,你又騙人,大兄喜歡我還來不及呢,捨不得揍我……」

  「娘親,娘親,寶哥兒不是好人,揍他,揍他……」

  「甜丫,瞧瞧你的髒手,又趁機往娘親身上擦,回頭等你阿耶來了,定要教他打爛你的小屁屁。」

  李達和望著眼前的天倫之樂,不由想起去了西北之後的二郎李中昊,唉,這都小半年了,怎麼連封信都沒送回來呢?

  為了李中昊的事,李達和很想問一問折賽花,二郎究竟過得如何,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又被迫嚥了回去。

  以李中易今日的崇高地位和炙手可熱的權勢,自然不必在意不成器的李中昊,他們兄弟之間的區別,有如雲泥一般的懸殊,根本不值得一提。

  可是,久在宮廷裡行走的李達和,他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明白其中的禁忌。

  無論如何,李中易開創下來的恢宏基業,只可能傳給他的兒子們,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李中易可以不在意螻蟻一般的李中昊,保不齊李中易的老部下裡邊有人視之為眼中釘肉中刺,亟欲除之而後快。

  李達和在紛繁複雜的蜀國宮廷之中,能夠爬到從六品上的侍御醫高位,除了精湛的醫術之外,趨利避害的長遠眼光也是必要條件之一。

  在至高無上的皇權之下,天家人豈有父子親情的存在?對於此,李達和的答案是絕對否定的。

  為了那把至尊的椅子,父子、兄弟、母子相殘的舊例,史書之上的記載比比皆是,罄竹難書。

  李達和雖然從不干預李中易的公務,可是,據他聽到的一些小道消息,加上個人的閱歷以及過人的眼力,他心裡非常明白:大郎的權臣之路,很難走得長遠。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李達和豈能不知?歷史上,位極人臣的正面效應是隋文帝楊堅,但更多的卻是權臣家族從顯赫走向滅亡的斑斑血淚。

  遠的且不去提它,單論本朝太祖郭威,就因為被皇帝深深的猜忌,導致家族親人幾乎被斬盡殺絕。

  不僅如此,先帝柴榮如果不是受到了株連,導致幾名年長皇子都被砍了腦袋,整個大周國也不至於陷入到主少國疑的困境。

  就在李達和面露癡笑,陷入到沉思之際,薛夫人得了侍女的暗示,抬眼看見丈夫的癡狀,不由暗暗一歎,官人一定又在思念被送走了的賊坯子二郎李中昊吧?

  「官人……」薛夫人用眼神示意侍女們,將黏在身上的兩隻孿生小潑猴兒精給扯了開去,一邊起身下暖炕,一邊含笑招呼李達和。

  「哦,哦,夫人啊……」李達和暗暗自慚,他最近怎麼老是走神呢,抬眼看見沒個正形的一雙兒女,趕緊借題發揮,瞬間板起面孔,沉聲斥道,「哼,老夫臨走前交給你們兩個的功課,可有作完?」

  寶哥兒和甜丫,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就怕渾身上下充斥著儒門士大夫那種古板僵化氣息的李達和。

  「阿耶,孩兒……孩兒已經做完了功課,請您查閱。」寶哥兒低著小腦袋,規規矩矩的站到李達和的面前,戰戰兢兢的帶著顫音。

  「且滾一邊去。」李達和點了點頭,知子莫若父,他肯定是要每天檢查功課的,如是寶哥兒膽敢欺瞞於他,哼,那就等著小屁股蛋子開花吧。

  「你呢?」李達和扭過頭,虎視眈眈的盯著甜丫的小臉蛋之上,女兒自然是應該嬌養,但也不能放縱得太過分了。

  甜丫嚇得小臉發白,結結巴巴的回答說:「阿……阿耶……兒……女兒……」

  「看樣子,你沒做功課是吧?」李達和突然抬高聲調,厲聲斷喝,「來人,取家法來。」

  李達和的教子邏輯,和廣大士大夫階層幾乎一模一樣,他平日裡最講究的便是規矩二字。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是李達和經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寶哥兒和甜丫老早就聽出了耳繭。

  類似的說教倒也罷了,李達和一向奉行棍棒之下出孝子的原則,為此,寶哥兒和甜丫沒少吃大苦頭。

  比如說,前幾日,寶哥兒一不留神,在喝湯的時候傳出了不文雅的「吸溜」之聲,結果,李達和連眼皮都沒抬,順手就是一筷子抽了過去,狠狠的刷在了寶哥兒的嫩臉上。

  薛夫人望著寶貝兒子臉上腫起老高的紫色筷子印,心裡疼得不得了,差點就掉了眼淚,可是她終究還是忍住了沒哭。

  想當初,李中易儘管是長子,卻並非是嫡妻所生的嫡長子,偏是個妾生的庶長子,這就大大的礙了正室曹氏的眼。

  平日裡,曹氏只要瞅準了機會,就要給他們母子倆上眼藥。結果是,李中易沒少挨家法,經常被李達和動用家法,揍得哭爹喊娘。

  那段日子的李中易,簡直活在了水深火熱之中,經常性的臉上青一塊,臀上腫起老高,走路瘸著腿。

  與此相反,曹氏親生的二郎李中昊,李達和只要想動家法,定會被曹氏撕扯著哭鬧不休,導致無法管教下去。

  薛夫人至今記得很清楚,她不過是和地位異常卑賤的買妾罷了,曹氏卻是蜀國豪門曹家的嫡女。多少次李中易挨揍之後,她都敢怒不敢言,只得一個人躲在被子裡無聲的抽泣。

  誰曾想,原本極其不成器的李中易,倒被李達和在棍棒之下夾磨成了大周首屈一指的權臣。

  伴隨著李達和私下裡不斷的吹噓他管教有方,薛夫人漸漸也接受了一個可怕的觀念:嚴父慈母才能剛柔相濟,並且嚴父的棍棒之下,才有可能養出好兒子來。

  薛夫人自己是買妾出身,性子本就溫順,她即使裝成吃人老虎的模樣,對一雙孿生兄妹不僅沒有絲毫的震懾力,反而會被皮猴子們黏在身上撒歡。

  總之一句話,按照夫妻倆私下裡協商並達成的一致意見,李達和管教兒女的時候,她絕對不允許插嘴。

  就在家法被堂而皇之的請來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了下人的稟報,「稟老太公,家主的門生左將明登門請見。」

  夜貓子進宅,準沒好事啊,李達和慨然一歎,順手扔掉手裡的荊條,吩咐說:「請他去二堂稍坐。」

  左子光具體負責什麼事務,李達和略有耳聞,他最害怕的是,聽到李中昊的凶訊!

  ps:兄弟們新年快樂,稍晚還有一更!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 09:04
第854章 密碼本

  「晚生拜見師公。」左子光進門之後,搶在李達和說客套話之前,畢恭畢敬的長揖到地。

  李達和本就是個極講規矩之人,見兒子的門生如此之守禮,他不由拈鬚笑道:「將明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禮哇?快快請坐,來人,上茶。」

  「多謝師公。」左子光恭恭敬敬的再次長揖行禮,李老太公那是出了名的規矩多,他這個孫兒輩如果禮數不到位,就等著挨冷臉吃排頭吧。

  等左子光在椅子上坐定,下人們上了茶,李達和端起茶盞,含笑招呼左子光:「將明啊,此茶是大郎親手炒制的毛尖,你來得正好,嘗嘗吧,替老夫品鑒一下,口感如何?」

  規矩很大的李達和既然提到了李中易,左子光趕忙從椅子上站起,抱拳作揖,欠著身子說:「既是老師親手所製,必是絕品好茶,晚生還真是趕巧兒,口福甚好。」

  「坐吧,大郎只有兩名弟子,你是其中之一。我家搬來開封之後,雖然陸陸續續有些親戚來投,不過大多是來打秋風的。在老夫看來,將明你是咱們自家人,比親戚還要親近好幾分。」李達和言必稱李中易,原本有些口渴的左子光被折騰得頻頻起身行禮,香氣四溢的茶湯就在茶几之上,卻始終無法沾唇。

  所謂天地君親師,尊師重道乃是儒門弟子最為重視的規矩之一,李達和反覆提及李中易的,他左子光豈敢禮數不周?

  左子光原本就是極聰明之人,李達和顯然是故意的,目的恐怕是想在他道明來意之前,有心煞一煞他左將明的威風。

  如果是旁人,左子光至少有一百種方法反擊,可惜的是,居中而坐的是李中易的生父,水再大還能漫過船去?

  哪怕是被李達和故意搓揉,左子光也只得老老實實的受著,畢恭畢敬的聽訓,絲毫也不敢造次。

  李達和看不出左子光有絲毫受委屈的跡象,他不由撫鬚微笑,任你左將明頂著餓虎的大名頭,到了他的面前也得像家貓一般的順著。

  同為李中易門徒的楊烈登門拜見的時候,李達和雖然也講規矩,但禮數卻少了十倍不止。

  左子光心裡異常通透,李老太公故意擺譜的目的,其實是在告誡左子光,你算計旁人皆可,唯獨不要過分的苛待了李中昊。

  還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吶,左子光很理解李達和的一番良苦用心,手心手背都是肉,誰不是如此?

  不過,理解歸理解,只要李中昊膽敢逾越了規矩和必要的分寸,他左將明就敢暗中下黑手。

  李達和也知道左子光不比楊烈,這是個心狠手毒的食人猛虎,真把他惹急了,二郎的安危堪憂。

  自古以來,只有做賊百日,哪有防賊千日的道理?

  李達和點到為止,見好就收,換上一副和藹可親的笑容,親熱的招呼左子光:「將明啊,坐吧,坐吧,莫要如此的客套。你雖是大郎的門生,大郎卻從來沒把你視作外人。」

  左子光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一邊趕緊起身行禮,一邊腹誹不已。李達和明面上擺出親熱的姿態,卻一口一個大郎,逼得左子光必須周全禮數。

  等折騰得差不多了,李達和這才飲了口茶湯,笑問左子光:「不知將明此來所為何事呀?」

  左子光心說,總算是結束了,這敲打的時間未免也太長了點吧?

  「稟師公,老師他寫了封家書,擔心路上出了差錯,特交由晚生轉呈於老太公您。」左子光稱呼的改變,李達和注意到了,卻沒有太多的關注,他的注意力瞬間被兒子的密函整個的吸引了過去。

  李達和是個講規矩的人,李中易這個做兒子的也跟著要講規矩,士大夫之家的禮數,絕對不能少。

  不管是逢年過節,還是老太公以及薛夫人的生日,或是祖宗的祭日,李中易都會親筆寫下問候的書信,派專人攜帶禮物回家。

  按照李家父子的默契,常規性的家書或是節禮問候,李中易大多數情況下,會指派在近衛軍中有軍職,又在老李家中有固定差事的心腹家將回來轉達。

  李達和那是見過大世面的侍御醫,長期混跡於蜀國宮廷之中,迫使他必須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

  總之一句話,涉及到書信之類很可能授人以柄的敏感問題,必須由完全信得過的自己人轉達。

  這麼做的好處十分明顯,一則確保了書信的準確性,同時也兼顧了安全性。

  以往,只要是李中易寄回來的敏感書信,李達和看過之後,都會在第一時間點火燒成灰燼。

  「稟師公……」左子光故意停頓了一下,兩眼掃視室內一圈,李達和會意的擺了擺手,揮退了貼身侍候的下人們。

  等僕婢們走得一乾二淨,左子光這才從袖口裡掏出一個厚本子,以及一封書信,起身捧到李達和的面前。

  「稟師公,這是老師命晚生轉給您的書信,以及專用密碼本。」左子光刻意壓低聲音,透露出了令李達和心驚肉跳的敏感訊息。

  李達和屏住呼吸,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看似漫不經心的接過書信和密碼本之後,卻並沒有馬上拆看,而是順手揣進了懷中。

  左子光觀察得很仔細,李達和看似十分隨意,可是,將書信和密碼本往懷裡塞了又塞,直到塞緊為止的小動作,既暴露了李達和做事極其謹慎的個性,也同時反映出,李老太公還真是個大事不糊塗的明白人。

  「將明啊,既然來了家裡,眼看著到了膳點,便留下來陪老夫飲幾杯美酒吧?」李達和雖然是商量的語氣,卻搶在左子光回應之前揚聲道,「來人,吩咐廚下置辦一桌上等的席面。」

  左子光很無奈,今天自從登了老李家的門後,他便被李老太公夾槍帶棒的搓揉,折騰可是不輕啊。

  「既然老太公如此賞臉,那晚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左子光縱有狡計千條,卻都抵擋不住李達和是李中易的親爹這一招,只得灰頭土臉的敗下陣來,師公賞的憋屈他不服也得服。

  這一遭,李達和算是注意到了左子光稱呼的變化,嘿嘿,連師公也不叫了,改成了老太公?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3 14:17
第855章 遠憂

  「娘子,小婢剛才聽說家主的門生左將明來了,正在陪老太公吃酒。」

  帶人去唐蜀衣那裡領月例銅錢的貼身大丫頭繡絹,剛回來就向折賽花,稟報了左子光登門的消息。

  「哦……」折賽花剛想細問,卻見興哥兒抓起一隻帶核的小花紅果就往嘴裡塞,她唬得不輕,抬手就是一掌,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勢,拍掉了兒子手裡的花紅果。

  興哥兒當即扁了嘴,眼看又是一場哭鬧,折賽花冷下臉,沉聲喝道:「不許哭。」

  「娘親,孩兒不哭。」興哥兒委屈的望著折賽花,那眼神別提多可憐,卻終究沒敢哭出聲。

  這興哥兒別看剛滿四週歲而已,卻早就讓折賽花給整怕了,他若是敢哭,不僅要挨揍,而且,半個月內斷絕一切零嘴,包括他最愛吃的鹵豬耳在內。

  「嗯,這才是男子漢應有的作派。」折賽花很滿意興哥兒的堅強表現,她含笑拉著兒子的小手,溫柔的說,「興哥兒,你聽好了,你父親乃是當世無雙的大英雄,虎父焉容犬子?你外祖父以及親舅舅們那是多麼的勇武,他們也不過是勉力抵擋住契丹人的瘋狂進攻罷了,幾乎沒有反擊之力。可是,你父親卻大不相同,他自投筆從戎以來,南征北戰,所向披靡,就連令中原漢人聞風喪膽的契丹鐵騎,也在你父親的兵鋒之下,屢戰屢敗,而且敗得很慘。」

  「娘親,孩兒是虎父的親兒子,打死也不哭。上次大兄欺負孩兒,孩兒和玲妞一起上,打不過咬也把他咬跑了。」興哥兒畢竟是小孩兒心性,一不留神便說漏了嘴。

  折賽花臉色微微一變,情不自禁的瞥了眼她的大兄折禦寇,幾乎在一瞬間,兄妹倆都看清楚了對方眼裡怎麼也遮掩不住的擔憂。

  興哥兒嘴裡的大兄,自然指的是唐蜀衣所生的庶長子李繼易。

  原本一直坐在一旁的折禦寇,正含笑看母子三人玩鬧,突然聽興哥兒的嘴裡暴出猛料,他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折賽花定了定心神,有意套興哥兒的話,便不動聲色的問他:「你大兄怎麼欺負你了?」

  「大兄捏著孩兒的臉,捏得很疼很疼,孩兒是虎父的虎子,一直忍著沒哭。大兄見孩兒沒哭,就告訴孩兒,做弟弟的應該好好的聽大兄的話,如果敢不聽話,就揍死孩兒……」興哥兒話沒說完,一直悶頭吃零嘴的玲妞突然插了話,「大兄臨走的時候,撞倒了妞妞,興哥兒幫妞妞出氣……他力氣太小,打不過大兄,妞妞自己爬起來,咬破了大兄的手,嘻嘻……」

  折賽花原本是當童趣笑話聽的,卻不曾想,兩個孩子暴出的料實在是太過生猛,她不由當場楞住了。

  「什麼?妞妞居然被李繼易故意撞倒了?」折禦寇駭然變色,差點失聲叫了出來。

  「妞妞,大兄為何會撞倒你呢?」折賽花從小習武,眼明手快那是基本功,她明明看出折禦寇想多了,卻不動聲色的繼續追問玲妞。

  小兒輩打打鬧鬧,說些過頭話,幹些沒腦子的事兒,那是常有的事,本不足為奇。

  不過,若是李繼易有意識的撞倒玲妞,那性質就迥然不同了。

  母子連心,說實話,折賽花也揪緊了心,很想知道李繼易為何要欺負她的一雙兒女?

  「娘親,大兄欺負興哥兒,妞妞想上去幫忙,剛摸到大兄的身後,大兄卻轉身要走,把妞妞撞得好疼哦……」妞妞手舞足蹈的描繪著當時的場景,折賽花不禁暗暗鬆了口氣,只要李繼易不是故意撞倒妞妞,那也沒啥大不了的。

  所謂童言無忌,李繼易即使比興哥兒年長兩歲,也不過是個六歲多的孩童罷了。

  折禦寇看著捏緊小拳頭的興哥兒,無意中瞅見折賽花露出如釋重負的輕鬆表情,他心裡不由暗暗一歎,這事可遠沒有那麼的簡單。

  折賽花雖是女流之輩,卻是老折家唯一的嫡孫女,從她出生落地那一刻開始,便被乃祖及乃父寵到了天上,要星星不給月亮,呼風便可喚雨,她哪裡知道妾室及庶子們天生的苦楚?

  越是大家族之中,庶子,尤其是庶長子的地位,也就越顯得尷尬和困窘。

  折禦寇在折家的處境,比豪門世家的庶長子還要尷尬十倍以上,只因他不過是折德扆的義子而已。

  折德扆和折德願兩兄弟,雖然成婚很早,納妾數名,卻很長時間皆無子嗣。更可怕的是,折家的兄弟倆,不僅沒兒子,就連女兒也沒半個。

  時任永安軍節度使的折從阮,折老太公,急得直跳腳,他好不容易積攢下府州的地盤,不僅沒有孫兒可以繼承,就連孫女招贅這條路,也一併給堵死了,將來折家豈不是要絕了香煙傳承?

  最終,在折從阮的精心觀察和挑選之下,天性仁厚的折禦寇,在無數紅眼病患者,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之中,於一夜之間魚躍龍門,十分榮耀的成了折德扆的義子。

  如果劇本一直延續下去,折禦寇將來倒是很有可能接掌整個折家的基業。

  然而,也許是折禦寇的進門帶來了福氣,也許是折老太公的一番苦心感動了上蒼,折德扆和折德願兩兄弟的妻妾們,彷彿下餃子一般,接二連三的產下兒子。

  那一年,折家的嫡長孫折御勳出生的時候,尚不通人情世故的折禦寇,和大家一起分享著無邊的喜悅,他甚至還偷偷的跑去祖祠裡,上香禱告上天對整個折家的恩賜。

  然而,理想是骨感的,現實卻是異常之殘酷。

  隨著折御卿的順利降生,折禦寇驚訝的發覺,大夫人馬氏每次看見他的眼神,都格外的與眾不同。

  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一直關愛折禦寇的折德扆,也不知何故,漸漸的疏遠了他。

  除了家族必要的聚會或是祭祀活動之外,折禦寇想要拜見折德扆,都會被馬氏出面擋下。最長的時候,整整三百零五天,同住在一所大宅裡的義父折德扆,居然和折禦寇沒有單獨相處過。

  後來,喝多了的老管家「無意」中漏了口風,折禦寇至今都記得那段原話,「你雖是折家的長子,卻畢竟不是嫡子。祭祀祖宗的時候,你偏偏跪在了孫輩們的最前頭,別說家裡的主人們,就連很多僕人們,也難免看不順眼啊!」

  經過了老管家的深入提點之後,原本在大家眼裡十分安分守己的折禦寇,開始了一連串的胡鬧行動。

  折禦寇至今記憶猶新,白天,他故意折騰得家宅之中雞犬不寧,晚上卻蒙頭於被中,無聲痛哭。

  直到有一天,正在抱被痛哭的折禦寇,被折從阮連被子一起,抱去了折從阮的住處「靜園」之後,他的生活才再次安定了下來。

  興哥兒雖然不是老李家的正牌嫡子,但是,西北折家在折老太公的主持之下,舉全族之力,竭力供養折賽花母子三人。

  家世顯赫、陪嫁異常豐厚的折賽花,以平妻的身份入了李家的門,並且產下一雙龍鳳兒女之後,頗受李老太公的看重。

  別人也許不清楚,負責照顧折賽花母子的折禦寇卻是一清二楚,折賽花私庫裡的綾羅綢緞,銅錢錦帛,可謂是堆積如山,恐怕十幾輩子都花不光啊。

  毫不誇張的說,興哥兒和玲妞,自從出生的那天起,壓根就不知道世態炎涼為何物。

  然而,出身低賤的唐蜀衣,她們母子的處境,就大為不同了,折禦寇特別能理解李繼易的反常舉止。

  李繼易既是庶子,偏偏還是庶長子,尤其可怕的是,李繼易的親爹李中易,那可是當之無愧的大周第一強藩。

  旁人也許只是聽說過李家軍的強悍戰力,折禦寇卻是親歷者。想當初,李中易收編了靈州軍後,折禦寇便是其麾下的都頭。

  那時節,李中易所掌握的兵力不過區區三千人而已,折禦寇的都頭之職,已經有資格列席大帥親自主持的軍事會議。

  所以,對於李家軍的強悍戰鬥力,以及系統性的發展潛力,整個老折家包括折老太公在內,就沒誰比折禦寇更清楚的人。

  折禦寇一直記得很清楚,當折老太公細細盤問了有關李中易的一切情況之後,情不自禁的拍案而起,興奮的嚷道:「屯田、養馬、經商、造軍器、辦講武堂、熏陶驅除韃虜之精神……此誠帝王之基也。」

  那還是折禦寇頭一次看見折老太公如此的失態!

  那夜之後,老折家也跟著發生了很多大事,排第一的便是,折老太公冒著把麟州楊家得罪死的風險,讓李中易娶了折賽花這個平妻。

  一直順風順水的折賽花,除了受委屈成了平妻之外,從未吃過大苦頭的夾磨,這也是折老太公安排折禦寇常駐開封,就近輔佐照顧折賽花的根本性因素之一。

  等孩子們都讓繡絹及一幫子嬤嬤僕婦們領出去玩耍之後,斟酌再三的折禦寇,已經想好了說詞,他瞅準了機會提醒折賽花:「興哥兒是不是該請個大儒啟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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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4 10:07
第856章 何為寬仁?

  「稟夫人,西邊園子的管事張嬤嬤求見。」

  唐蜀衣正在給兒子的傷手換藥,貼身的頭等侍婢琴香輕手輕腳的進了門,湊近她耳旁,小聲回了話。

  西邊園子,也就是折賽花所住的園子,唐蜀衣略微皺了皺眉,隨即吩咐說:「張嬤嬤是侍奉過老太公的老人兒,趕緊請她先去東花廳品茶、嘗果子。你就說,大郎不小心自己摔傷了,我在替他上藥。」

  「夫人,您可能還不知道吧,那位張嬤嬤在咱們這些下人面前,可會抖威風了……」琴香話沒說完,便被唐蜀衣沉聲喝阻,「閉嘴。凡是老太公身邊的老人兒,都必須禮敬十分,再敢多嘴多舌,仔細你的皮。」

  「哼,夫人,老太公身邊的老人兒,可多了去了,就沒見過像張嬤嬤那麼拿大的。」

  和唐蜀衣身邊的一般侍婢不同,琴香幾乎算是唐蜀衣一手養大的,她名為婢女,實同養女,對唐蜀衣也是非同尋常的忠誠。

  看過紅樓夢的童鞋們,都應該知道鳳辣子身邊的通房大丫頭瓶兒吧?

  琴香在唐蜀衣身邊的地位,比之瓶兒,又高出了何止九成?

  平日裡,在唐蜀衣不方便出面的時候,總是由琴香負責上溝下通,順便充當黑臉打手的角色。

  也正因為如此,琴香的膽子也格外的肥,哪怕唐蜀衣的臉色不對,她也敢言常人所不敢言之事。

  「你這死丫頭,就數你話最多,瞧瞧人家繡絹,整個一悶嘴葫蘆,從來不多生事端。」唐蜀衣儘管氣得俏面發白,卻終究捨不得責罰與她母子二人異常貼心的琴香,她抬起春蔥般的嫩指,恨恨的戳在了琴香的額頭上,厲聲斥道,「還不快滾出去辦差?」

  「嘻嘻,婢子也就敢在您的面前胡說八道罷了,出了這個門,誰想打聽這門裡邊的事兒,那是討打來著。」琴香壓根就沒把唐蜀衣的訓斥當回事,她一邊說著俏皮話,一邊彷彿花蝴蝶似的飄了出去。

  唐蜀衣望著琴香遠去的背影,情不自禁的歎了口氣,偌大個老李家中,如今真正敢和她說說心裡話的,也就是個琴香了。

  在旁人看來,唐蜀衣以薛夫人貼身侍婢的身份,一躍成為偌大一座國公府的掌家夫人,已是祖墳上冒了青煙,福氣好得不得了。

  可是,誰又能理解,唐蜀衣此時此刻尷尬且難為的處境呢?

  西邊園子的張嬤嬤,以前不過李老太公身旁的三等灑掃丫頭罷了,她平日裡仗著老資格,在整座宅子裡橫衝直撞,幾乎無人敢惹。

  新來的僕婦或是丫頭們,誰沒吃過張嬤嬤的虧?可是,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罷了。

  就連唐蜀衣接見張嬤嬤的時候,也要比旁人客套幾分,可謂是賞盡了面子。

  歸根到底,別說是老太公身邊的老人兒,就算是老太公養的貓狗,也都得敬重幾分。

  當然了,唐蜀衣也有異常紮實的靠山,她並不是真的怕了張嬤嬤,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惹那個麻煩而已。

  當年的薛夫人,出身異常低微。她本是李老太公買來的侍婢,因為偶然侍奉了醉酒的李老太公,並且迅速的懷上了李中易,這才被抬的妾。

  由於曹氏的霸道和欺凌,薛夫人攏共也沒幾個體己的活錢可以打賞,這時間一長,一貫善於趨炎附勢的下人們,難免要甩臉色、下絆子,玩出刁奴欺主的惡劣把戲,也就是唐蜀衣死心踏地的守在薛夫人和李中易的身邊。

  即使是被抄家的時候,唐蜀衣依然不離不棄的護在薛夫人和李中易這母子二人的身前,這份忠肝義膽、深情厚誼,不誇張的說,比泰山還要重。

  客觀的說,薛夫人對唐蜀衣那是發自內心的喜愛,比唐蜀衣的看重琴香,更勝了何止十成?

  自從,李中易登上了參知政事的副相寶座之後,家裡的大事小情,包括人情往來、節禮饋贈,敷衍親戚等事務在內,幾乎全都由唐蜀衣出面打理。

  李老太公頂多也就是過問一下,朝中四品以上大員,與老李家的往來帳目和禮單而已。

  等到薛夫人老蚌生珠,產下寶哥兒和甜丫這一對龍鳳兒女之後,李老太公更是百事不問,專心致志的打理醫館,以及教育老來所得之一對活寶貝。

  唐蜀衣心裡明白得很,在親弟弟娶媳婦兒進門,以及親妹妹出嫁的大事上,李中易絕對捨得花血本。

  可問題是,李老太公也是一個有傲骨的前任家主。這個世界上,固然有手足情深這麼一說,卻哪有弟弟娶弟媳,妹妹要出嫁,卻把親兄長的家底給掏空了的道理?

  這完全說不通嘛!

  老李家如今富可敵國的雄厚家產,和李達和勉強只有半文錢的關係,剩下的幾乎全都是靠李中易替朝廷出死力,把腦袋繫在褲腰帶上,積攢下來的賣命錢。

  正因為如此,李達和已近知天命之年,卻為了一個已經成年的敗家子,以及一雙遠未成年的兒女,依舊奔波於坐館行醫拚命掙錢的路上,誰勸都沒用。

  李老太公忙著掙錢,無心它顧,薛夫人作為老太君,順理成章的成了宅內的最高決策者。

  唐蜀衣背靠著薛夫人這棵絕對足以遮風擋雨的大樹,又是李中易充分授權的掌家夫人,在整個老李家上下人等的心目中,其威望可謂是節節攀升,風頭無二。

  不過,唐蜀衣風光歸風光,也不是沒有長遠的隱憂。她小心翼翼的替李繼易處理好手上的傷口,換過新藥後,愛憐的摸著兒子的小腦袋,柔聲叮囑說:「我的大郎是最乖的,不管對任何人,都不許說你的手是被弟弟和妹妹咬傷的,明白麼?」

  「娘親,興哥兒和玲妞才是最親的兄妹,他們不僅不和孩兒玩耍,還經常合起伙來欺負孩兒。」李繼易已經六歲有餘,這個時代的孩子們大多早熟,他已經懵懵懂懂的知道了一些事情,「其實,孩兒是讓著他們的,即使他們一起上,也打不過孩兒……」

  唐蜀衣望著委屈的兒子,心裡不由得一陣莫名酸楚,情不自禁的將李繼易摟進懷中,差點沒哭出聲。

  沒錯,在她的棍棒教育下,小小年紀的李繼易,被迫懂得了不打弟弟和妹妹的大道理,卻屢屢吃著大悶虧,可謂是冤枉之極。

  常言說得好,子不教父之過!然而,在李中易的事業蒸蒸日上之際,他哪有工夫親自教育兒子和女兒們?

  既然李中易沒時間教育孩子,跟著他也見過不少大世面的唐蜀衣,當仁不讓的承擔起教育親兒子的重任。

  「娘親的大郎最是孝順。」唐蜀衣收拾起惡劣的情緒,柔柔的教導李繼易,「大郎啊,你父親以前屢屢被正室及嫡子所欺辱,吃足了手足相殘的苦頭。所以,他最恨家宅不寧,兄弟不和。你是你父親的長子,俗話說得好,長兄如父,弟弟和妹妹們即使偶有不恭,你卻不可不寬仁,明白麼?」

  「娘親,對咱們家的弟弟和妹妹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是為寬仁。孩兒說的對麼?」李繼易無法完全理解寬仁的真實內涵,卻在唐蜀衣的循循善誘的教導之下,用最通俗的話語,作出了貼切的解釋,這不禁令唐蜀衣又是好一陣心酸。

  這些年來,唐蜀衣為了更好的掌家理事,不僅要看得懂帳本,也需要代表老李家發出符合禮節的請柬,或是根據同僚送來的禮單作出妥當的回禮安排。

  這些高層級的掌家事務,每一項每一樁每一件,都強迫唐蜀衣必須掌握識文字的功底。

  有志者事竟成,經過這麼些年的艱苦努力,唐蜀衣尚不能吟詩作詞,卻已經完全看得懂請柬和禮單,及其背後隱藏著的政壇風向密碼。

  「對的。不過,興哥兒和玲妞的教養甚好,不是被惹急了,不可能咬你的吧?」唐蜀衣的一席話,可謂是一針見血。

  如果,李中易就在現場的話,一定會挑起大拇指,讚歎道:「真乃女中諸葛也。」

  「娘親,孩兒,孩兒……」一向不擅長撒謊的李繼易,被唐蜀衣當面戳破了真相,他不由得一陣心慌意亂,結結巴巴的說不出半句囫圇話。

  知子莫若母,唐蜀衣見了兒子慌亂的表現,她哪能不明白兒子打死也不願意說的真相呢?

  「大郎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娘親就饒你這一遭,不罰你了。不過,大郎你一定要記住,以後絕對不允許對弟弟和妹妹們動粗。」唐蜀衣作了十餘年的奴婢,又登上掌家娘子的寶座多年,她早就在實踐之中,磨練出了一整套察言觀色以及合理整人的獨門心法,「你最近不是得了好幾樣新玩藝兒?去園子裡玩耍的時候,把那些新鮮的玩藝兒都帶了去,和弟弟妹妹一起耍子。」

  「娘親……」李繼易拖得老長的聲調,充分顯示出他的不樂意。

  唐蜀衣瞬間拉下臉,沉聲斥道:「娘親不許你說不喜歡這三個字,懂麼?」

  「娘親,大郎是個孝順的乖孩子,大郎害怕關小黑屋……」李繼易抱緊唐蜀衣的大腿,稚嫩的童音哭腔彷彿鋼針一般,狠狠的扎入唐蜀衣的心房。

  「唉,兒啊,將來等你長大成了人,一定會體諒娘親的一片苦心。好孩子,別怪娘親心狠,誰叫你生在帝王之……堂堂燕國公府呢?你今日的不檢點,將來,我母子二人,恐怕難有活路……」唐蜀衣克制住淚意,低聲哽噎道,「……悔教夫婿覓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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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4 10:08
第857章 刁奴

  母子二人抱頭痛哭了一陣,唐蜀衣釋放出了心裡的憋屈,這才重新梳妝打扮,更衣過後,出來見張嬤嬤。

  東花廳,是唐蜀衣日常處理家務的主要場合之一,她命琴香領著張嬤嬤到這邊廂喫茶嘗點心,可以說是非常給面子的光彩事。

  可惜的是,唐蜀衣哪怕對老太公身邊貓狗都要格外的看重幾分,卻有人偏偏不識抬舉,端著的架子竟然比這座大宅子裡的女主人,還要勝過數倍。

  「咣噹。」伴隨著清脆刺耳的瓷器落地聲,東花廳內傳出了張嬤嬤那粗鄙的叫嚷聲,「好你個小浪蹄子,自己個兒偷著喝上等的好茶,卻把這種豬都不吃的茶渣子拿來招待老身,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婢啊……」

  原本伺候在唐蜀衣左右的健婦和婢女們,促不及防之下,全都給嚇傻了眼,刁奴竟敢如此欺主?

  緊接著,一個個氣得臉紅脖子粗,有人義憤填膺的捋起袖子,便欲衝過去,打算當場拿下猖狂之極的張嬤嬤,狠狠的抽大耳刮子。

  李中易一向以軍法治家,唐蜀衣也跟著學了個三成,一記凌厲的眼刀橫掃過去,身邊的奴僕們馬上就消停了,她們輕手輕腳的退到了遊廊的下邊,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唐蜀衣絲毫也沒有生氣的跡象,她只是淡淡的瞥了眼貼身伺候的藕香,藕香隨即心領神會的招手喚過負責灑掃的三等丫頭木珠,拉著她的耳朵,小聲嘀咕了幾句。

  木珠得了藕香的明確指令之後,隨即掉頭就跑,如同發了狂症的小紅馬一般,風馳電掣般直奔上房而去。

  按照老李家的規矩,以唐蜀衣的掌家身份,她的身邊照例配有四名一等大丫頭,藕香便是其中之一。

  藕香原本以為唐蜀衣既然作出了安排,為了避免惹惱了老太公,就該掉頭返回。卻不成想,她居然接到了唐蜀衣明確的眼神暗示,她要親自進去,好好的會一會那位張嬤嬤。

  「咳咳……」改為前邊導引的藕香,在東花廳門前剛一露面,就看見張嬤嬤手下的一個粗使女僕,重重的連咳了好幾聲,顯然是想提醒廳內張嬤嬤,唐蜀衣到了。

  「哼哼,張嬤嬤,我倒要看看你這個老潑婦,還能猖狂到幾時?」藕香按下心中的極度不屑,冷冷的一笑,走到花廳門前,高高的仰起下巴,厲聲喝道:「掌家夫人駕到!」

  掌家夫人,這是琴香最早提出的說法,剛開始唐蜀衣還有些擔心惹人眼紅。

  沒想到,薛夫人知道了後,倒是蠻贊同這個新鮮的說法,並且當眾發了話,「唐夫人掌家異常辛苦,傳我的話下去,以後便以掌家夫人相稱。」

  薛夫人原本就是個懶得管事的性子,加上一門心思都用在了撫育一雙兒女的身上,等閒不會對任何事務表態。她又特別信任和喜歡唐蜀衣,索性完全授權唐蜀衣掌家理事。

  唐蜀衣得了老太君的正式吩咐,隨即搖身一變,成了名正言順的掌家夫人。

  在東花廳內和張嬤嬤對峙的琴香,聽見唐蜀衣來了,趕忙扭頭跑出來,「婢子拜見掌家夫人。」

  唐蜀衣瞧見琴香喘著粗氣,額上冒出猙獰青筋的模樣,不由微微一笑,心裡異常之欣慰,如此忠心護主的婢女,上哪兒尋去?

  「老奴拜見夫人。」這時,張嬤嬤慢騰騰的走了出來,漫不經心的斂衽行禮,依然傲慢如故。

  唐蜀衣暗暗搖頭不已,李家的老太公一向是個謹慎小心的性子,他老人家的身邊怎麼就冒出了這麼一位猖狂跋扈的婢女呢?

  「罷了。張嬤嬤是侍候過老太公的老人兒,從今往後,毋須如此多禮。」唐蜀衣擺出平易近人的姿態,不動聲色的給張嬤嬤戴了一頂高帽子。

  「夫人是大郎的生母,又是老太君親口吩咐的掌家夫人,老奴伺候老主人本是份內之事,哪裡當得起夫人您如此的抬舉?」張嬤嬤裝出受寵若驚的樣子,說出口的話,卻異常惡毒,等於是在戳唐蜀衣的脊樑骨。

  整個老李家稍微有些資歷的老人兒,誰不知道李老太公其實瞧不上唐蜀衣的卑微出身?如果不是唐蜀衣產下了長孫李繼易,搏了個極佳的口彩,李老太公恐怕不會那麼快便抬她為妾。

  琴香實在是忍不住了,也顧不得那麼許多規矩和禁忌了,抬起右腿就是狠命的一腳,將促不及防的張嬤嬤,踢出去一丈多遠,跌得七葷八素,兩眼直冒金光。

  唐蜀衣暗暗歎了口氣,琴香畢竟還是太年輕了,終究沒有沉住氣。以唐蜀衣這麼多年治家的經驗,家宅之中的很多事情,剪不斷理還亂,根本無法用拳腳來解決。

  「琴香,好你個騷浪蹄子,竟敢動手打人,哎喲,哎喲,好痛啊,痛死老身了……」張嬤嬤躺在地面上,好半晌才醒過神來,從沒吃過這麼大虧的她,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撲過去就要撕爛琴香的嘴。

  「放肆。掌家夫人面前,豈容你這個賤婦撒野?」琴香既然敢動手,索性當機立斷的把事情作絕,揪住張嬤嬤當著女主人的面,目中無人的醜陋把柄,「你們還楞著幹什麼?掌家夫人平日裡白疼你們了?」

  唐蜀衣從頭到尾,一直沒怎麼吱聲,李中易曾經在枕邊教過她,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她倒要看看,值此大是大非之際,她手下的這幫子僕婦和婢女們,會作出何等的選擇?

  藕香第一個衝了上去,死死的揪住張嬤嬤的頭髮不放,琴香也毫不含糊的扯住張嬤嬤的一隻手。

  唐蜀衣身邊最心腹的兩個大丫頭帶頭動了手,其餘的二等丫頭、三等丫頭,以及專門負責綁人的健婦們,哪裡還有半分猶豫?

  大家一擁而上,將張嬤嬤死死的摁在了地上,綁了個結結實實。

  「賤婢,還真是翻了天了,我是老太公的人,你們竟敢打我,賤婢,浪蹄子,騷狐狸精……」張嬤嬤口不擇言的一通亂罵,唐蜀衣非但不惱,反而學著李中易的老習慣,微微的翹起了嘴角。

  就在張嬤嬤口無遮攔,罵罵咧咧的當口,薛太君身旁的大管事,劉嬤嬤面帶寒霜的快步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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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5 23:39
第858章 修理

  「老奴拜見掌家夫人。」劉嬤嬤如同行雲流水一般,蹲身行了拜見禮。

  「劉嬤嬤,老太君的午膳用得可香?」唐蜀衣深深的看了眼縮在劉嬤嬤身後的木珠,隨即探手挽住劉嬤嬤的胳膊,一邊拉她起身,一邊含笑詢問薛夫人的飲食情況。

  「老太君上午陪著寶哥兒和甜丫,玩鬧了好一陣子,午膳用得可香了,居然還添了小半碗飯……」劉嬤嬤明明看見張嬤嬤被綁在了地上,卻只當沒看見一般,笑呵呵的介紹了薛夫人的生活起居。

  唐蜀衣知道,薛夫人的食量其實不大,往日裡頂多也就是半碗飯,外加幾口湯而已。今兒個竟然添了飯,可想而知,陪著三郎和大娘子玩鬧,的確是一件體力活。

  「劉嬤嬤,老太公可在,老奴想請他老人家做主。」剛才人多手雜的時候,張嬤嬤被人暗中狠捶了好幾下,肋骨疼得鑽心,隔了好久才順過氣來。

  「張婢,老太君說了,老太公對身邊的老人兒一向仁慈,念你歲數已高,許你服侍於折夫人的左右,實際上是給你找了個養老的好去處。可是,你倒好,不僅絲毫不念老太公的一片苦心,反而仗著曾經服侍過老太公的一丁點苦勞,驕橫跋扈,肆意妄為……」

  張嬤嬤癱軟在了地上,她做夢都料到,老太君竟然公開力挺唐蜀衣,渾然不顧老太公的顏面。

  唐蜀衣微微一笑,事情是明擺著的,老太公早就不管事了,薛太君必定是向著她的,張嬤嬤還能蹦到幾時?

  「老太君親口吩咐下來,命老奴帶人將張婢攆去田莊嚴加看管,未奉召喚,不得回府。」劉嬤嬤當眾轉達了薛夫人的決定,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一個事實,薛夫人正是唐蜀衣最大的靠山。

  為了維護唐蜀衣的威信,薛夫人不惜將老太公身邊的老人攆出府門,趕去郊外的田莊,這就意味著張嬤嬤徹底的失了勢。

  「來人,綁了張婢,隨我登車。」劉嬤嬤完美的達成了薛夫人的指令之後,為了避免瓜田李下的嫌疑,半刻也不想耽擱,直接帶人將張嬤嬤捉走了。

  唐蜀衣本想留下劉嬤嬤吃杯茶再走,她轉念一想,此事涉及到了老太公的顏面在內,不能久拖,否則很可能夜長夢多。

  送走了劉嬤嬤一行人後,琴香攙扶著唐蜀衣往回走,她小聲稟道:「夫人,方才小婢瞅準了機會私下裡問劉嬤嬤,賤婢張被捉走後,誰來頂替她的差事?劉嬤嬤只是笑,卻沒有露半點口風,這就有些奇怪了。」

  唐蜀衣微微一笑,琴香雖然忠心耿耿,畢竟還是太年輕了,見識略有不足。

  薛太君主動出面拿掉了老太公的前女婢,等於是幫了唐蜀衣一個天大的大忙。唐蜀衣再怎麼有實權有手段,在孝和順的大帽子之下,她還真不好親自出手整治張嬤嬤。

  客觀的說,折賽花的平妻身份,只是老李家以及親朋故舊之間,私下裡認帳罷了。然而,唐蜀衣的平妻名分,其實是先帝御口欽封的,目的是褒獎李中易一征高麗期間有大功。

  可問題是,唐蜀衣以前不過是伺候薛夫人的奴婢而已。一向講究長幼有序,尊卑有別的李老太公,無論如何也看不順眼她。

  好在家中也只有一個不知道輕重的張嬤嬤,如果多來幾個同樣跋扈的李嬤嬤、趙嬤嬤,那唐蜀衣還有得頭疼。

  張嬤嬤被拿掉之後,折賽花那邊的管事嬤嬤,很自然的也就出了缺。至於,派誰去頂替張嬤嬤的職責,實際上,輪不到唐蜀衣去操心,自有薛夫人出面作主。

  唐蜀衣至今記得很清楚,李中易曾經說過一個典故: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當時,引得唐蜀衣摀住輕笑,可是事過境遷,等她有了身臨其境的難處之時,那典故竟是格外的恰如其分。

  這年月,講究的其實是打狗還要看主人,不看僧面必看佛面的為人處事邏輯。李家的事如此,皇家的大事小情,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在收拾張嬤嬤的問題上,唐蜀衣其實也沒完全準備好善後措施。當時,張嬤嬤竟然膽大包天在東花廳摔了杯子,那簡直是打上門來了嘛。

  事發突然的倉促之下,唐蜀衣哪怕再顧忌李老太公的顏面和感受,也必須果斷出手,先將張嬤嬤摁住,別的後果以後再想辦法補救。

  唐蜀衣以前聽說過,張嬤嬤曾經多次剋扣過芍葯的月例錢,芍葯卻因為不怎麼討李中易的喜歡,她只得被迫忍氣吞聲,不敢生張出來。

  反過來,即使李老太公大發雷霆之下的興師問罪,唐蜀衣卻也擔得起相應的後果。

  拋開薛夫人的力挺,唐蜀衣的膝下有李繼易這個庶長孫的存在,就已經令她有資格站穩腳跟。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她唐蜀衣可不是沒有兒子護身的芍葯!

  再說了,整個老李家雖然李老太公的輩份最尊,實際上,光大門楣、支撐家業、手握重兵的卻是唐蜀衣的男人。

  不看僧面看佛面的另一面是:李中易在外面領兵作戰,替家族的興旺發達奮力打拼,家裡的老父親幫不上忙也就算了,怎麼可以拖親兒子的後腿呢?

  幾個月前,薛夫人由於勞累過度,染上了風寒,是她唐蜀衣寸步不離的精心侍奉之下,才順利的擺脫了病魔的侵襲,恢復了健康。

  按照朝廷的律法,雖有七出之條,然而,儒門士大夫之家普遍遵循三不出的倫理,其中便有侍奉過公婆的妻子不下堂的規定。

  母以子貴,侍奉過高堂,平日裡掌家理事,又是朝廷欽封的平妻,這一切都給了唐蜀衣不需要過於擔心老太公震怒的底氣。

  歸根到底,李中易哪怕已是妻妾成群,依然對唐蜀衣格外的另眼相看。只要,李中易在家中,每月至少有八日會留宿於唐蜀衣的房中。兩口子經常在辦完事後,交頸摟在一起,眉飛色舞的憶苦思甜,大談當年落魄的糗事。

  與此相反,芍葯卻頂多只有每月接受一次雨露滋潤的機會,被男人耕耘的次數可謂是少極了,哪來的機會生下兒子護身?

  折賽花儘管也非常不喜歡張嬤嬤,但張嬤嬤畢竟是西邊園子的管事嬤嬤,當眾丟了顏面的折賽花,會怎麼想呢?

  這才是唐蜀衣需要仔細斟酌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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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6 19:15
第859章 大麻煩

  「大兄,興哥兒虛歲也就五歲而已,實際只有四歲多點,現在就請大儒啟蒙,是不是早了點?」折賽花剛想起身去淨手,身子還沒站直,就覺頭皮一陣刺痛,腦袋也隨之偏向一側。

  折賽花低頭一看,卻見玲妞正笑嘻嘻的望著她,粉嫩嫩的小爪子裡赫然捏著幾根烏黑的長頭髮。

  「妞妞……」折賽花既好氣又好笑,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面帶薄霜的怒瞪著玲妞。

  「娘親,妞妞沒想幹壞事的,誰知道您突然起身呢……」玲妞扁著小嘴,美麗的大眼睛裡噙著晶瑩的淚花,完全是一副委屈之極的模樣。

  折賽花皺緊秀眉,心裡一陣哀歎,這才是虛五歲的女娃娃啊,說起謊話來連眼睛都不帶眨的。

  如此狡猾的小東西,肯定不像生性直爽的折賽花,倒是像極了她那個擅長哄騙女人歡心的親爹。

  折禦寇雖然一直沒言語,心裡卻在想,將來啊,誰家的兒郎,若是娶了玲妞這個小機靈鬼,只怕是要難受一輩子了吧?

  「你個鬼東西,少和娘親我裝蒜,滾回屋子裡去,不寫滿一百個大字,不許吃晚膳。」折賽花可不是一般的無知村婦,她上馬可以挽弓一箭三星,下馬可以舉起三百斤的石鎖,死在她刀下的契丹人至少超過了百人。

  折賽花真的發了飆,平日裡的積威,足夠震懾住頑劣的玲妞,這小丫頭片子平日裡也沒少吃親媽的苦頭。她只得扁著小嘴,麻溜的爬下暖炕,邁開小短腿一溜煙的閃回了她的住處。

  玲妞被趕跑後,興哥兒也坐不住了,正好折賽花和折禦寇有正事商量,索性命興哥兒的奶嬤嬤,將他領出去玩耍。

  兩個小娃兒都走了,原本熱鬧非凡的屋子裡,就剩下了折賽花、折禦寇以及繡絹三人而已。

  早在折賽花年幼的時候,繡絹已經是她的貼身侍婢,屬於是地地道道的折家自己人,很多事情不僅不需要瞞著繡絹,還需要她去具體承辦。

  「大兄,不瞞你說,咎郎臨走的時候,曾經提過家裡孩子們的蒙學安排。」折賽花單手托著香腮,目光炯炯的盯在炕桌上,「咎郎雖然說得有些含糊不清,但據我的猜測,幾個小娃兒包括玲妞在內,很可能會搬到咎郎的住處附近去,另辟單獨的小院子一起玩耍和讀書習字。」

  「啊,真的?」折禦寇心頭猛的一震,如果真是照折賽花這麼說的變成了現實,那麼問題就來了,李中易不僅身居高位,而且事務繁多,家裡的孩子不少,他有那個精力照管麼?

  折賽花歎了口氣,說:「說句心裡話,我也不希望是真的,這每天早上只要一睜開眼睛,我就要去看看孩子們,都已經習慣了。只是,我看得出來,咎郎對於京城裡養出敗家子的豪門世家,那是格外的瞧不起。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他一直掛在嘴巴邊上的話便是,咱們府上若是也出了敗家子,不如直接攆出家門,從此恩斷義絕。」

  說實話,折禦寇特別能夠理解李中易的這番話。且不說太遠的事情,就在府州折氏家族內部,除了折御勳和折御卿這兩兄弟之外,其餘的旁系子弟大多不成器。

  就以折老太公的二弟他們家來說,和折禦寇平輩的折御江,簡直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超級紈褲。

  平日裡,折御江除了溜狗鬥雞,飛馬狎妓之外,就沒幹過一件正經事。

  以前,折禦寇沒見過多少大世面的時候,原本以為府州折家,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大豪門。

  誰曾想,折禦寇跟著李中易來到開封之後,簡直就如同鄉下佬進城一般,大大的開闊了眼界。

  毫不誇張的說,就以目前的這座燕國公府而言,別看整座宅院的面積遠不如老折家的大院。

  然而,在這從外面看似不怎麼起眼的燕國公府中,哪怕是極其普通的一名三等丫頭的日常吃穿用度,也遠遠的把老折家的幾位大管家給甩出去何止三條街?

  在這裡,折禦寇算是徹底開了眼界,知道了啥叫富可敵國,什麼是財大氣粗。

  老折家給折賽花帶來的嫁妝,雖然異常之豐厚,堆滿了院子裡的私庫。可是,單單李中易給折賽花的幾大箱子瑩白勝雪的宣紙,其價值就至少超過了嫁妝幾倍以上。

  折賽花長期待在宅子裡,可能不知道世面的行情,折禦寇卻是經常性的走街竄巷,各類商品的行情,不說滾瓜爛熟,或多或少也瞭解一些。

  在開封的市面上,有且只有一家店舖出售這種絕非人間凡品的雪白宣紙。至於價格嘛,童叟無欺,一張五十貫錢,謝絕還價。

  一張紙,賣到五十貫的天價,居然還被南北各路的客商搶破了頭,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卻又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原因其實很簡單,這種雪白的宣紙目前是被壟斷的生意,表面上歸入黃景勝的名下。其實呢,整個開封城中,除了傻子癡兒之外,誰不知道這是李中易控制下的獨門財源?

  除了市售的這種雪白宣紙以外,另一種更白也更貴的宣紙,市面上根本不可能出現。只有皇帝的詔書、敕令,以及告祭宗廟時的祭文,等少數極其特殊的情況下,才被允許使用。

  周承唐制,皇帝鎖院拜相的詔書,以前一直採用異常珍貴的麻紙,俗稱為:宣麻拜相。

  可是,自從李中易造出了格外雪白的宣紙之後,所謂的宣麻拜相,實際上應該改為:宣白拜相。

  折禦寇因為父母早早的雙亡,家境可謂是異常的貧寒,折家的旁系親戚們也視他如同草芥一般的不聞不問。

  在成為折德扆的義子之後,折禦寇一夜之間魚躍龍門,成了老折家可能的繼承人,衝鋒的享受到了豪門的奢華生活。

  正因為有正反兩方面的生活經歷,折禦寇格外贊同李中易曾經說過的兩句話,其一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其二則是創基業不易,守基業更難。

  這個難,就難在怎麼教育和培養下一代人,讓他們有本事順利的承接基業,而至於墮落成混吃等死的家族蛀蟲。

  折禦寇喝了口熱茶湯,正想說出他的想法,卻見繡絹突然走到門邊,輕輕佻起門簾,閃身出去了。

  不大的工夫,繡絹返身回到折賽花的跟前,小聲稟道:「剛才有人親眼看見,咱們院裡的張嬤嬤,跑去唐夫人那邊吵鬧,結果被老太君給攆出了府門。」

  折禦寇一聽這話,腦子裡立即浮上了一個念頭,不好,大麻煩自己找上門來了!

  ps:感謝兄弟們的月票鼓勵,這一更總算是加上了,繼續求月票,繼續努力加更!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6 19:2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6 19:18
第860章 這筆帳不是這麼算的!

  就在折禦寇十分擔憂的時候,折賽花忽然抿唇一笑,她捧起茶盞,飲了口熱氣騰騰的菊茶湯,慢條斯理的說:「大兄,你知道這個典故麼,天下人苦秦久矣?」

  折禦寇也跟著笑了,他很早就知道,張嬤嬤在折賽花的園子裡邊胡作非為。只是打狗還須看主人,和唐蜀衣同樣的邏輯,折賽花不好駁了老太公的面子,只得由著張嬤嬤一直驕橫下去。

  想當初,折禦寇被折家人嫌棄的時候,是折老太公將他抱了回去。折老太公不僅親自教他騎馬射箭耍槍弄棒,更請了府州本地的知名大儒,督促他讀書習文。

  時間一久,折禦寇竟被折老太公培養成了文武雙全的幹才,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被派去了靈州從軍。

  所以,折禦寇很能理解折賽花刻意忍耐和包容。李中易給講武堂的學子們上課的時候,曾經的詳細解釋過,鄭伯克段於鄢的老典故。

  對此,折禦寇深以為然,按照他自己的理解,暫時不好斷然處置的敏感人物,需要足夠的耐心卻等待對方犯下大錯。

  史書上記載得很清楚,三國時代的曹魏晚期,掌握實權的大將軍曹爽驕橫跋扈,狂妄至極,這個大傻瓜不僅屢屢欺負司馬懿,甚至連曹氏的宗親們也都得罪了個遍。

  司馬懿故意裝病,隱忍了多年之後,終於趁曹爽不防備之機,發動了高平陵之變,緊接著宰光了曹爽的一大家子。

  張嬤嬤儘管只是一個地位略高的奴婢而已,卻因為以前伺候過老太公,在百善孝為先的巨大壓力之下,折賽花不得不採取放縱的手段,等待合理的處置時機。

  如今,唐蜀衣藉著薛老太君的手,將張嬤嬤趕出了府門,折賽花有了一種如釋重負之感。

  但是,折禦寇卻多想了一層,他下聲提醒折賽花:「張嬤嬤固然可恨,那位唐夫人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吶。」

  折賽花抿了抿艷紅的香唇,笑著說:「大兄,說句不敬的話,咱們的父親能夠接掌家業,不就是把二叔父給比下去了麼?咎郎創下如此龐大的基業,不管是咱們的興哥兒,還是興哥兒的庶大兄,或是將來的李家嫡孫,只要長大成了人,都逃不過比劃的命運。」

  折禦寇不由楞住了,折賽花說得很白,他也不是笨蛋,自然可以理解其中的玄機。

  經過這麼多年的相處,折禦寇也算是看明白了,李中易對於儒家的禮法體制,一向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態度。

  李中易鮮明的個性立場,顯然會影響到一件要命大事,偌大的家業,不見得會由將來柴公主所生的嫡子繼承。

  撇開別的且不去說它,已是位極人臣的李中易,若是更上層樓再進一步,成為天下的至尊。

  立了柴玉娘的兒子為太子,等於是又把江山交回給了柴家血脈的手上,那豈不是提著腦袋白忙活了一場?

  大唐初期,唐太宗發動玄武門之變,剁了親弟弟李元吉的腦袋,宰光了李元吉的五個兒子,並且把李元吉的妻子楊氏搶進了宮裡。

  這位楊氏,便是出名美貌的楊妃,她其實就是隋煬帝楊廣的親生女兒。

  也正因為楊妃是楊廣的女兒,所以她所生的兩個兒子,吳王李恪和蜀王李愔,早早的就失去了繼承權。儘管他們都才華橫溢,人品上佳。

  折賽花搖了搖頭,說:「大兄,你還是不太瞭解咎郎的脾氣。他成天說些我不怎麼懂的歪理,諸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不能封閉了窮人上升之路,壟斷必出妖孽……唉,聽著就覺著腦仁疼,怎麼也想不明白。不過,我琢磨著,你倒是說對了一個關鍵點,柴公主的嫡子不見得天然就可以接掌基業。」

  和旁人不同,折家人有一個算一個,幾乎每個人都希望李中易能夠更上一層樓。

  折禦寇也是折家人,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在他的潛意識之中,格外的希望從小真正待他如長兄的折賽花,能夠拋掉十分屈辱的所謂平妻身份。

  就算不是折皇后的名分,至少也應是折貴妃,這才不至於真正辱沒了府州折家的威名和聲譽。

  府州折家一直被契丹人和黨項人壓著打,長達數十年之久,損失不可謂不慘重,經濟不可謂不凋蔽。

  所謂美人愛英雄,以折賽花的倔強個性,李中易如果是個紈褲二世祖窩囊廢,她哪怕自己拿刀抹了脖子,也絕無可能嫁給他做平妻。

  不過,願意嫁給李中易是一回事,不甘心一直頂著平妻的屈辱名頭,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總而言之,李中易若想起兵,老折家哪怕是傾家蕩產,也絕對會在第一時間竭力響應。

  對於李中易的建軍思想以及整個李家軍的作戰體系,在講武堂內受過訓的折禦寇,自然又比折賽花清楚許多倍。

  折禦寇的文化水平雖然進步很大,卻也只是看得懂地圖和軍令而已,他一向嘴巴笨也說不出啥大道理來。

  在李家軍中,隨便拉出一個兩年兵齡以上的什長,輕而易舉的便可勝任一營之指揮使的重任,這才是令折禦寇格外震撼的要害所在。

  這簡直是人才過剩啊!

  只要時機一旦成熟,毫不誇張的說,以李家軍現在的基層軍官為骨幹,在三個月內便可順利擴充成二十萬兵馬以上,且具有強悍戰鬥力的精銳部隊。

  「大兄,玲妞畢竟是個女娃,倒也罷了。咱們的興哥兒,將來的苦日子還在後頭哇。」折賽花幽幽的一歎,「唐蜀衣雖是侍婢出身,後來因咎郎的顯赫軍功,才抬的妾,又被欽封的平妻,可是,她最大優勢便是在落難之時,和咎郎母子一起共過大患難。至於她生下了長孫,從此站穩了腳跟,倒在其次。」

  折禦寇重重的點了點頭,喘了粗氣,說:「是啊,靈帥雖然有些好色,卻是最重舊誼之人。從蜀國或是靈州開始跟著他賣命的老兄弟們,混得最慘的也至少是個副都頭了。更重要的是,在作戰中受了重傷導致缺胳膊少腿或是殉國的袍澤們,其家眷以及遺孤都被照料得極好,軍中有專門的撫恤司管理此事。我曾經私下裡仔細的打聽過,除了豐厚的撫恤金,以及固有的五十畝田產宅子之外,每月都可以領到至少二十貫錢的菜糧錢。唉,這簡直是花錢如流水,哪怕是富可敵國也架不住持續性的虧空啊。」

  「嘻嘻,我的好大兄啊,你這就不懂了吧?」折賽花忽然捂嘴輕笑出聲,喝了口茶湯後,她笑吟吟的解釋說,「我聽咎郎算過這筆帳,非但不是持續性的虧空,反而賺得缽滿盆滿。」

  「這是為何?」折禦寇驚得目瞪口呆,眼神直勾勾的望著折賽花,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折賽花輕聲笑道:「大兄,我且問你,咎郎領著你們南征北戰,可有吃過大敗仗?」

  折禦寇異常堅定的搖著頭,腦袋像是撥浪鼓一般,晃得令人眼暈。

  「大兄,小妹再問問你,據你說知,歷次大戰之後,我軍的戰死以及重傷無法恢復的袍澤,大致有多少人數?」折賽花笑瞇瞇的望著比親兄長還疼她十倍的折禦寇,這也是個非常知道感恩的男子漢,值得她用一生的歲月珍愛之。

  「雖然我不知道詳細的戰死或傷殘數字,但大致也就在幾十人至五百人之間,這還是寬裕的計算,只可能比這個數字少,不可能再多了。」提及軍事問題,折禦寇原本笨拙的唇舌,瞬間靈活了何止三倍,「在我的印象裡,沁州一戰滅掉契丹四萬精銳鐵騎,我軍輕傷的將士不少,但是,重傷及戰死的袍澤,無論怎麼計算也不可能超過五百人。」

  折賽花露出嫵*媚動人的淺笑,微微翹起嘴角,十分自信的解釋說:「大兄,以我家的財力,養活幾百乃至幾千名光吃閒飯,還不幹活的僕人,可有問題?」

  折禦寇搖著頭,歎息道:「別說幾千名僕人,就算是幾萬人,也絲毫沒有問題。」

  「嗯哼,既是如此,沒了後顧之憂的將士們,捨得浴血用命,那怕一時戰事不順,咎郎打大敗仗的機率,顯然少之又少吧?」折賽花翹起的嘴角弧度,無論折禦寇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和李中易的習慣像極了。

  折賽花倒沒注意到兄長的走神,她接著分析說:「單單是咎郎打了大勝仗之後搶來的戰利品,就足以拿出超額的撫恤錢,用於妥善安置戰死或是重傷的將士們。」

  「另外,咎郎先後兩次遠征高麗,想必在那邊搶了不少肥沃的撫恤田產吧?」折賽花畢竟是李中易的枕邊人,她本人又是個軍事通,李中易無意中透露出來的零碎隻言片語,竟被她分析出了這麼多的大道道。

  「把戰死的袍澤們都照顧得如此之好,連缺胳膊少腿的重傷之士都花大錢養著,提刀上陣的精壯將士們,他們有可能不拚死效命於咎郎麼?」

  如果,李中易此時就在現場,一定會豎起大拇指,由衷的讚歎道:「不愧是百歲尚能掛帥出征的佘老太君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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