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39062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8 09:14
第861章 腐蝕

  茶樓上的風波,如同裊裊的青煙一般,眨眼間便被吹散一空,彷彿從未發生過一般。

  「爺,你真要讓朴家的女兒做高麗新國主的王后?」

  車廂內,韓湘蘭一直沒想明白,李中易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了朴家父子。

  昏暗的燈籠光映射下,李中易高高的翹起嘴角,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微笑,他撫摸著韓湘蘭白嫩的小手,淡淡的說:「你沒養過狗,不知道狗的習性,實際上,朴萬羊是條非常懂事的好狗。」

  「哪怕是純粹的寵物狗,做主人的也絕對不能讓它吃得太飽了。」李中易興致勃勃的談起了狗經,令韓湘蘭一時間竟不知何意,「馴狗的訣竅其實並不複雜,那就是賞罰分明。狗不聽話了,就拿鞭子狠狠的抽它,直到打怕了為止。當然了,狗幫著主人看家護院,抓到了獵物,幾根肥肥的骨頭,還是要賞的。」

  「朴萬羊比金子南強不少,他幫著我搜刮了不少高麗豪門的錢糧和田產,嘿嘿,人全給他得罪光了,好處都落入了我的袋內,如此美事上哪裡去尋?嗯哼,即使朝廷兩年不發大軍的錢糧,我也已經完全沒有後顧之憂。」李中易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斜靠在車廂壁上,「明兒個張永德就要正式登場了,我撈了這麼多東西,大面上還需要老朴這條好狗幫著彌縫,不給他一些的甜頭,這老小子說不准轉身就把我給賣了。」

  韓湘蘭暗中翻了個白眼,嘟囔道:「爺,朴萬羊是條極其聰明的好狗,只要您兵權在握,他就算是把他老婆賣了,也絕不敢出賣您。」

  李中易微微一笑,這女人吶,哪怕是如韓湘蘭一般的精明強幹,總歸還是一種比較喜歡吃醋的動物。

  金子南的老婆和李中易有一腿的事,除了李雲瀟之外,也就只剩下韓湘蘭這個唯二的知情者。

  偏偏這種桃色的事件,李中易還真沒辦法解釋清楚,哦,說他一不留神,在泳池裡誤把鄭氏給騎了,那只是一個異常美麗的誤會?

  李中易向來是敢作敢為的脾氣,既然已經騎了,那就一直騎下去嘛。而且,從那以後,鄭氏就只許他一個人騎,再也不許讓任何別的男人碰,哪怕是鄭氏的正牌子丈夫,也絕不允許。

  李中易就是這麼的霸道,旁人不服也得服,有種來咬他啊?

  馬車筆直的朝著碼頭大營的方向疾馳而去,既然是去軍營裡辦正事,也毋須繼續遮遮掩掩,沿途都有近衛軍官兵加入到了護衛的行列之中。

  自從第二次征服了高麗國之後,李中易的兵力部署之中,步軍的重點是以開京城為圓心,沿著禮成江兩岸佈防,與江華島隔海相望。

  李勇率領的騎軍,則以千人為基礎,攜帶著七日以上的乾糧,向開京的四面散佈出去,利用騎軍速度快的優勢,控制住各地向開京輸送糧草和物資的要道。

  儘管,開京城外的總決戰,李家軍將高麗人殺得血流成河,肝膽俱裂。但是,各地通往開京的官道上並不太平,依然有散落於各處的小股高麗亂軍,因為飢寒交迫,時不時的侵擾運送物資的輜重隊伍。

  單單是最近十日內,據李勇傳回來的戰報,至少就砍了好幾百顆高麗亂黨的人頭。

  早在李勇還沒有投靠李中易之前,為了獲得生存發展的資源,他領著一幫子不服拓拔彝殷的黨項部眾,可沒少干剪徑搶劫,綁票勒索的勾當。

  好鋼用在刀刃上,李中易把李勇這個搶劫慣犯,派出去反擊高麗亂黨的襲擾後勤線,正可謂是知人善任,用其所長。

  夜幕下的開京港,依然燈火通明,人頭攢動,顯得熱鬧非凡。

  從大周以及南唐駛來的商船,一艘接著一艘駛入碼頭,商行的水手們手忙腳亂的用長長竹竿,將大船緩緩撐向岸邊。

  沒等商船完全靠岸,頂著寒風在碼頭上販賣吃食的小商小販們,便蜂擁而來,這些小商小販高高的舉起他們手裡的還冒著熱氣的吃食,大聲吆喝著,「原汁原味的開封炊餅嘍,十文一個……」

  「泡菜哦,又香又脆的泡菜……」

  「煎餅嘍……」

  「開封西市李記蒸餅,吃了忘不掉嘍……」

  「各位尊貴的客官,鄙店是開封的老字號燴麵……」

  口音各異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竟將整個開京港襯托出別樣的繁華氣息。

  開京港屬於開京城的補給重地,駐防於此的是劉賀揚的第二軍,軍營分為三處,呈品字形將開京港團團圍在其中。

  自從,李中易徹底擊敗了高麗國最後也是最龐大的抵抗力量之後,大周佔領軍第一時間便發佈了鼓勵經商的命令。

  戰爭對於高麗國的民生經濟,起到了巨大的破壞作用。李家軍雖然沒有搶劫高麗國的普通民眾,可是,大周和高麗之間的那一場總決戰後,開京附近幾乎家家戶戶都辦過喪事。

  實際上,兩軍對壘之時,正面戰死的高麗人,其實並不多。

  可問題是,高麗人戰敗之後,李勇麾下的騎兵窮追不捨,迫使抱頭鼠竄的高麗人互相踐踏,為了奪路而逃彼此火並,擠進禮成江中被淹死,不知凡幾。

  決戰之前,李中易明明可以輕而易舉的提前拿下開京城,卻偏偏等高麗人完全集結之後,才發起總攻,根本目的就一個:務求一次性殺破高麗人的膽,絕對不能陷入到曠日持久的游擊治安戰中去。

  基於此,獲得狂勝的李家軍將士們,在趁勢追殺的過程中竟是超乎尋常的手毒,單單是用於築京觀的首級,就至少超過了兩萬顆。

  高麗人總人口也不過才幾百萬人,一場大決戰便喪失了好幾萬精壯的男人,可想而知的元氣大傷。

  血腥而又赤果果的殺戮,顯得很不文明,卻的的確確起到了極大的震懾效果,剩餘的高麗人全都老老實實的匍匐於李家軍的鐵蹄之下,乖乖的做了順民。

  李中易一行人,並沒有驚動港口內的人們,而是繞了一大圈,來到了距離港口最遠的一座軍營門前。

  就是在這座軍營之中的某些軍官,他們從來不缺乏忠誠和勇氣,並且經受住了鐵與血的殘酷考驗,卻偏偏沒有抵抗住金錢、人情以及美色的腐蝕。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8 09:30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12 09:31
第862章 死是鄉帥的鬼

  軍營的門前,一隊巡邏歸來的官兵,正列隊於拒馬陣外,接受嚴格的入營檢查。

  入營檢查,由軍法司主管,檢查的項目包括每個人的相貌特徵、腰牌、個人口令及隨身裝備等等。這是左子光總結了保密漏洞之後,向李中易提出的一項特殊軍規,其目的是避免有心人混入李家軍的軍營。

  雖然,韓湘蘭和葉曉蘭都覺得左子光有些小題大做,但李中易卻毫不遲疑的在第一時間簽發了這道軍令,並正式列入條令之中。

  李中易按照往日的老習慣,從車上下來後,信步朝列隊待檢的官兵們走了過去。

  為首的都頭剛和軍法官一起清點過人數,就察覺到背後有人扯他的胳膊,他扭過頭順著好心部下手指的方向,赫然看見了一身裘衣的李中易。

  「全體都有,立正,敬禮。」隊正倒也沒太過驚異,他趕緊併攏雙腿,一邊狠狠的捶胸敬禮,一邊沉聲下達軍令。

  「啪……」一起並腿。

  「轟……」一起捶胸。

  「稟報鄉帥……」隊正剛想扯起大嗓門匯報情況,就被李中易提前擺手制止,「王豹,你瞎嚷嚷個啥呀?你們繼續,我只是隨便走一走看一看。」

  李中易走到王豹的跟前,抬手就是一拳,重重的捶在他的胸前,笑瞇瞇的問他:「優撫司的人詳細說明了你大兄王虎養崽太多了,都五個兒子,哪裡養得活啊,生活異常之拮据。你大兄從蜀國開始就跟著我東征西討,又為國家缺了條胳膊,我不照顧他照顧誰?」

  「啪。」王豹格外用力的併攏腳後跟,大聲說,「鄉帥,末將是個粗人,不會說話。總之,我們一家四兄弟,生是鄉帥的戰士,死是鄉帥的鬼。」

  「你呀你,真沒文化,盡胡說。」李中易一邊抬手替王豹整理衣甲的領口,一邊沒好氣的數落他,「咱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什麼死啊活的,等回了開封,你要多努把力,爭取讓你家裡燒鍋的,多替你生幾個大胖小子,多請老子喝幾頓滿月酒。」

  「一定,一定……」李中易滿嘴的髒話,倒讓王豹覺得格外的親切,他原本就比較笨的嘴巴,更是不會說話了。

  進入冬季的開京郊外,寒風凜冽刺骨,可謂是天寒地凍。一股寒風飄過,原本就是一身貂裘的韓湘蘭,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她禁不住小聲嘟囔道:「這鬼天氣真要人命。」

  不過,和鬼天氣交互映襯的卻是,滿嘴粗話的李中易,在將士們滿是崇敬的目光注視下,收穫著大家都是自己人的明確信號。

  韓湘蘭暗自感歎不已,滿嘴痞話的好色男人,不僅硬逼著她主動獻出紅丸,更將她的肚子也給整大了。

  不過,她韓湘蘭的男人,雖然霸道得令人牙疼,卻是個真正幹大事的一代奸雄。

  史書上記載得很清楚,講述的道理也異常之透徹:郎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兒怕投錯胎!

  李中易經常身穿便裝出沒於軍營之中,他的到來並沒有影響到軍法司的入營檢查工作,軍法官們除了最初的敬禮拜見之外,依然守在各自的崗位之上,兢兢業業的履行他們的職責。

  規矩,尤其是軍規,李中易看得比天還大,比泰山更重。當主帥的重視軍法條令,並且以身作則的帶頭排隊等候進營,試問誰敢造次?

  夜色漸深,寒風一陣緊似一陣,懷著身孕的韓湘蘭漸漸有些吃不消了。

  李中易明明聽見了韓湘蘭的頻頻跺腳聲,卻只當沒有聽見似的,女人只適合在家裡或是床上慢慢的疼愛。

  眾目睽睽之下,他李中易的女人再怎麼怕冷,也得陪著三軍將士們一起受凍。

  韓湘蘭身上的紫貂皮裘,李中易也有一件,穿著確實異常暖和。金子南為了贖罪,絞盡腦汁的刮地皮,費盡心機才得了那麼幾百張紫貂皮而已,托鄭氏獻給了李中易。

  李中易自己身體棒得很,但是身邊的女人,卻耐不住嚴寒,他便命人替韓湘蘭、葉曉蘭、李翠萱、彩嬌諸女,甚至包括契丹公主耶律瓶在內,一人做了一件。

  沒用完的紫貂皮,李中易命心腹家將和書信一起帶回了開封,家裡的老太公、老太君、親弟弟寶哥兒,親妹妹甜丫,以及留在京城的妾室,每人至少確保有一件紫貂皮裘。

  人性本私的特點決定了李中易也不是聖人,他親手制定的軍規之中,帶女人進軍營這一項,成了僅有他獨享的特權。

  「男女搭配,做事不累,並且,將來軍營之中醫官的助手,都要由女性來擔任!畢竟,相對於粗枝大葉的軍漢們,女性更加心思細膩一些,可以更好的照顧到輕重傷員。」

  「鑒於現在軍中的風氣,不太適合馬上配備女性擔任護助,本帥就先做個示範,讓粗漢子們先適應適應。」

  李中易的上述邏輯,確實也頗有一些道理,但是,李家軍的中高級軍官們卻一致認為,山長身負重任且日理萬機,身邊不可能沒幾個女人照顧著生活起居。

  雖然說,由於軍伍中的習俗,十分不待見隨軍的女性。尤其是隨軍的年輕女子,一般多被視為勞軍的營姬。

  然而,大軍統帥帶心愛的女人出征,其實早有先例。且不說唐太宗李世民遠征高句麗之時,攜帶著寵妃楊氏、劉氏,就說先帝柴榮南征李唐的時候,也是帶著皇后大符氏一起從開封南下。

  至於,柴榮拿下了江北及淮南的十四州後,皇后染上了重病,不久便崩逝,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等王豹領著他的部下們,全都進了軍營之後,李中易和往常一樣,走上前去將他專屬的腰牌交給軍法官們查驗。

  軍法官們起初完全不適應李中易這種變態的搞法,漸漸的,次數多了以後,大家也就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

  軍令上明文規定著,任何人進入軍營之中,都必須出示各自的腰牌。身為李中易專屬秘書的韓湘蘭,自然也有自己特製的腰牌,只是權限受到了極大的限制罷了。

  李中易一邊將腰牌塞進懷中,一邊走到把守營門的衛兵的跟前,和往常一樣併攏雙腿、重重的捶胸致敬,神情異常之肅穆。

  不管官職多高,權力多大的軍官,都必須尊重守衛營門的哨兵。這既是軍令裡的條文,同時也代表著李中易對於那個時代勇於為國奉獻精神的一種特殊情懷。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18 21:00
第863章 趙家的內訌

  「二郎,知子莫若母,三郎是個特別有主見的,他突然離家出走,我不怪你。」杜老太君素來知道趙匡胤是個悶嘴葫蘆,她這個二兒子只要是不想說的事,哪怕打死也絕不會輕易開腔。

  「不過,你的親妹妹最近像是丟了魂似的,你這個做兄長的,賀氏那個做嫂嫂的,豈能不聞不問?」杜老太君望著一臉恭順卻嘴巴死緊的親兒子,她的渾身上下充斥著大大的無力感。

  老趙的幾個男丁,除了早夭的大郎之外,健在的趙匡胤、趙匡義以及趙廷美,都是杜老太君所生。

  趙匡胤有七個妹妹,其中和他是一母同胞的只有大娘子趙雪娘,他們是親得不能再親的嫡親兄妹。

  「娘親,雪娘子患的是心病,賀氏幾乎每天都要陪著她玩耍幾個時辰,有時候被拖住了,連幾個小娃娃的膳食都顧不上了。」趙匡胤的回答滴水不弄漏,令杜老太君只覺著一陣牙疼。

  趙匡胤的態度異常之端正,可是話裡卻隱藏著另一層只可意會的意思:手心手背都是肉!

  兄嫂照顧么妹,已經到了家中的嫡孫們可能挨餓的地步,這讓杜老太君情何以堪?

  「老身知道,你現在翅膀硬了,我的話你想聽就聽,不想聽了就只當是耳旁風。」杜老太君也絕不是省油的燈,她一通夾槍帶棒的數落,迫使趙匡胤吃不住勁兒,「噗通。」直接跪地上了。

  「娘親,賀氏按照您的吩咐,想帶么娘子出去串個門子,玩樂一番散散心。誰曾想,么娘子不是頭疼腦熱,就是兩腿發虛,賀氏總不至於強行把她架出去吧?」趙匡胤心裡非常清楚,他老娘拿他這個親兒子其實也沒太多的好辦法,然而賀氏這個娶進門的兒媳婦卻迥然不同,搓圓搓扁還不是由著杜老太君的心意?

  杜老太君冷冷的一笑,將右手的龍頭枴杖換到了左手,瞇起兩眼盯在趙匡胤的臉上,良久才淡淡的說:「都是李中易鬧出來的事兒。」

  趙匡胤明明聽懂了杜老太君的一語雙關,卻只能乖乖的裝傻充楞,趙雪娘所患的心病,趙家人只能束手無策,一點辦法都沒有。

  和作風彪悍的趙匡義不同,趙匡胤是個寡言少語,卻心明眼亮之人。物以類聚,趙普也是個話不多,但鬼點子鬼心眼比誰都多的謀士。

  按照趙普的設想,如果不是先帝將柴玉娘許給了李無咎的話,嘿嘿,趙家人無論如何都要竭盡全力的爭取讓李中易成為趙家人的女婿。

  想當初,趙雪娘身患絕症之時,杜老太君就這麼一個親生的女兒,完全無法忍受喪女之痛,這才勉為其難的縱容著趙雪娘去求李中易診治。

  趙雪娘在李家的老宅子住了幾個月,按照豪門世家的森嚴禮法,就算趙雪娘尚是處子,也已經是白璧蒙塵,再不是清白人家的貴女。

  儘管李中易一直守口如瓶,可是,趙家也不是尋常人家,從當家的杜老太君開始,一直到趙四郎趙匡美,這家裡的主人們心裡或多或少的對李中易有些看法。

  李中易和趙雪娘獨處了那麼長的時間,因為診病的需要,難免和趙雪娘有些肌膚之親。

  杜老太君憋了很久的心思,趙匡胤自然明白,姓李的褻瀆了老趙家的至寶,這筆帳該怎麼算?

  「娘親,符家可能出了大事。」趙匡胤擔心杜老太君牽怒於賀氏,他索性將話題引向杜老太君最感興趣的方面。

  「符昭信是個穩妥的性子不可能惹事,符老王爺還有魏王世子都遠在大名府,這麼說來,應該是符家的么娘子,又惹上什麼事了吧?」杜老太君的一席話,令趙匡胤頻頻點頭不已,情不自禁的讚歎道,「難怪祖父一直格外的看重娘親您,說您是女中諸葛,此言果然不虛。」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俗話說得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就算是杜老太君明明知道兒子想方設法的討了她的歡心,其目的很不單純,也禁不住微微一笑,淡淡的說:「如果不是你祖父心誠,你外祖父絕不至於讓為娘嫁給了你父親那個窩囊廢。」

  「是啊,是啊,要不怎麼說,外祖父他老人家有遠見呢?」趙匡胤連連點頭,大拍杜老太君的馬屁,「如娘親您所料,一向喜歡出風頭的符家么娘子,近日裡一直稱病不出,不僅不見蹤影,甚至連和她走得最近的幾位名門閨秀上門探視,都被擋了駕。」

  「哼,那真是個沒家教的野丫頭。」杜老太君不屑的撇了撇嘴,隨口點評魏王符家的家教不中。

  趙匡胤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他的娘親一向自詡家教嚴謹,門風端正,此時此刻卻疏忽了趙雪娘的心病來源。

  「唉,閨女永遠都是自己家的好啊!」趙匡胤暗自發了一番感慨後,小心翼翼的端出了他和趙普事先商量好的對策,「娘親,么娘子眼看著歲數不小了,再不說門好親事趕緊嫁人,將來不知道有多少豪門大戶會在背後指指點點的呢……」

  「哦,如果是你的心思,但講無妨。如若是賀氏……哼……還是免開尊口的好……」杜老太君一聽就知道,很可能是趙普那傢伙在背後又出餿主意了,但她的板子卻依舊打在了賀氏的身上,誰叫她的這個兒媳婦總不是一條心呢?

  趙匡胤心知肚明,賀氏不過是聽了他的吩咐,不敢把他們兄弟之間私下裡的一些小秘密轉告給杜老太君罷了,卻一直惹得老娘心裡憋著火,很不痛快。

  歸根到底,賀氏不過是替趙匡胤背了鍋罷了,偏偏很妙的是,杜老太君和趙匡胤這對親母子暗中較著勁,卻始終不戳穿。

  杜老太君偏疼三郎趙匡義和寶貝閨女趙雪娘,早已是老趙家中,不爭的事實。

  趙匡胤心裡非常有數,他們母子之間的關係,之所以十分微妙,根源都在趙匡義身上。

  趙匡義總是在杜老太君的面前,變著法的指責趙匡胤不肯提攜親弟弟,卻總是用高官厚祿拉攏外人。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18 23:3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0 18:48
第864章 天下大勢

  冬季的黃水洋面上,波浪翻滾,濤聲陣陣,寒氣襲人。

  江華島上,張永德穩穩的坐於書桌前邊,手裡捧著一部《論語》,聚精會神的沉浸於書卷之中。

  明亮的燭光之下,張永德掌中書頁一角呈現出不自然的捲曲,並隱有黃黑色的油污,顯然是經常被翻閱留下的痕跡。

  這時,一名美婢悄然走到張永德的身旁,小聲提醒說:「稟使相,王先生求見。」

  「哦,這個王東山啊,我都說過多少次了,我這里許他隨意進出。」張永德放下手裡的書卷,一邊搖頭歎氣,一邊吩咐下去,「快請他進來,上茶。」

  王養基,字東山,早在後漢時期就追隨於張永德的左右,稱得上極其心腹之人。

  儘管早就是完全信得過的心腹,可是,王養基始終堅持文人的守禮,未奉張永德的召喚,絕不越雷池半步。

  「在下見過抱公。」王養基進屋之後,和往常一樣,彬彬有禮的深揖到地,禮節絲毫不亂。

  張永德搖著頭歎道:「東山啊,你我乃是通家之好,你又曾救過我的命,何至於此啊?」

  王養基站直身子,抱拳拱手說:「抱公,豈不聞禮不可廢也?」

  張永德自知拗不過王養基的倔脾氣,只得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將他摁到錦凳之上。

  王養基正欲推辭,張永德故意把板著臉說:「你我是何等的交情?再說了,我如今手無寸權,不過是任人擺佈、朝不保夕的棋子罷了,有啥值得忌諱的?」

  說句心裡話,王養基最欣賞張永德的地方,便是他從不端著架子闊顯擺。既然張永德已經把話說盡了,王養基如果繼續堅持行禮如儀,反倒顯得異常之做作,真正的智者所不取也!

  王養基坐定之後,在張永德親熱的勸說下,他端起茶盞,隨意飲了一口,便抬眼望著張永德,目光炯炯的說:「抱公,在下方才有意識的四下裡走了走,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現象。」

  張永德非常熟悉王養基的說話風格,他趕緊配合著笑問王養基:「哦,東山,你發現了什麼樣的驚人現象?」

  「使相,咱們住處的四周,可謂是戒備森嚴吶。」王養基品了口茶,目光炯炯的盯在張永德臉上,「點檢作天子,點檢作天子,先帝挖出這塊木牌之後,誰得利最大?」

  「這個……」張永德一時語塞,點檢作天子的這個梗,如果王養基不主動提及,他張抱一做夢都不想回憶,這是此生栽的最大的一跟頭。

  「點檢做天子的木牌,誰埋的?先帝又是怎麼知道的?最終,誰接您的位置,做的殿帥?」王養基放下手裡的茶盞,冷冷的一笑,「在下聽說過李無咎的一句名言,被人家賣了,還要幫著數錢,抱公,您以前是沒得選擇,如今嘛,可選的餘地大得狠吶……」

  張永德素來知道,王養基不是個虛妄之人,他這麼說話,必定有所本,便靜靜的等他端出看法,並不中途插話。

  「抱公,李無咎二征高麗之後的收穫,僅從絡繹不絕往返於大周和高麗之間的商船、糧船以及奴隸船,便可知曉一二。」王養基歎了口氣,接著分析說,「別的且不去說它,單單是這座江華島上,糧草馬匹以及各類輜重物資便堆積如山……」

  張永德也是帶兵多年的宿將,曾官至殿前都點檢,以他豐富的作戰經驗,豈能不知王養基所言非虛?

  儘管,李中易的部下們掩飾得很好,可是張永德於近距離的仔細觀察之下,依然可以察覺到蛛絲馬跡。

  「士氣如虹,糧草充裕,就連水師戰船上的水手們,一個個也是彪悍精壯異常。不誇張的說,此誠帝王之基業。」王養基在張永德的面前,從來都不是藏著掖著的性格,有啥就說啥,也不怕張抱一不愛聽。

  張永德點點頭,歎道:「這也正是朝廷憂慮的地方。不然的話,這冰天雪地的鬼天氣,你我二人窩在家中豈不美哉?」

  「抱公,在下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不知當問不當問?」王養基並不是想故意賣關子,只是想格外的引起張永德的注意罷了,對此張永德素來深知。

  「你我相交莫逆,又是通家之好,不管多麼犯忌諱的話,但講無妨。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再無旁人知曉。」張永德確實被柴榮給整怕了,自從丟掉了殿前都點檢的高位之後,便格外的謹小慎微,惟恐踏錯半步,墮入莫可測的深淵之中。

  「抱公,當今皇太后待晉國長公主如何?」王養基故意沒提小皇帝柴宗訓,天下人盡皆知,周室之幼主在親政之前,不過是個擺設罷了,垂簾的符太后才是實際上的帝國主人。

  晉國長公主,也就是太祖郭威的第四女,張永德的嫡妻,其初封壽安公主。柴榮登基稱帝之後,加封壽安公主為晉國長公主,以示不忘郭家提攜的大恩惠。

  張永德攤開雙手,苦澀的笑了笑,歎道:「先帝在日,雖然猜忌於我,也只是拿掉了我手頭的兵權而已,應有的恩典,諸如金銀財帛、宮中飲宴,一向少不了吾妻的一席之地。唉,今上繼位之後,吾妻若想進宮陛見,請見十次充其量一次能成罷了。」

  王養基顯然是明知故問,他對張永德的境遇再熟悉也不過了,可謂是瞭如指掌。

  「如今,幼主剛剛繼位之時,皇太后已然不再親近晉國長公主殿下,假以時日,使相只怕於朝堂之上,再難有立錐之地。」王養基平淡無奇的分析,徹底勾動了張永德的愁腸。

  若是符太后和先帝在位之時一般,至少把場面上的恩典敷衍了過去,張永德也不至於暗中和趙匡胤走到了一起。

  勾搭趙老二的事,張永德一直是單獨秘密行動,誰都不敢言語。就連心腹如王養基者,也都被蒙在了鼓裡,絲毫也不知情。

  實際上,張永德的選擇非常符合正常的邏輯。如今的他,除了薄有橫財之外,可謂是手無寸權。

  先帝的忌憚,符太后的冷落,這讓曾經手握精兵數萬的張永德,點點滴滴記在心頭。

  如果張永德打算就此只做個安樂附馬,哪倒也罷了,仗著晉國長公主的餘勢,倒也可以過得逍遙快活。

  可問題是,張永德是個見過大世面,又曾經享受過巨大權勢滋味的幹才,他哪裡耐得無盡的寂寞?

  儘管張永德沒有明言,王養基卻看得出來,在張抱一看似平和的外表下面,隱藏著一顆噪動不安的心。

  「抱公,古有云,人挪活樹挪死,良禽擇木而棲,端看眼力如何?」王養基有意識的吸引了張永德的注意力之後,這才慢慢騰騰的繼續說,「不知抱公以為,韓通此人可成大事?」

  張永德露出難言的苦笑,他就知道王養基是個膽大包天的傢伙,類似這種跡近謀逆之言,也就他王東山敢肆無忌憚的說出口來。

  「韓通粗鄙少文,領軍作戰不過勝在一個勇字,這種人成不得大事。」張永德原本就是個足智多謀之人,他心裡很清楚,王養基先提韓通的目的,其實是想引出趙匡胤或是李中易。

  如今的江華島,正是李中易的地盤,王養基八成是看到了什麼,張永德想到這裡,苦笑道:「如果是我仍為都點檢的時候,局面又不同了。」

  王養基點點頭,笑道:「那是自然。抱公如今不過個富家翁罷了,頂著個虛爵度日,逢年過節之際,可謂門前冷落車馬稀啊。」

  張永德的確頗有涵養,王養基吃他的喝他的,最終還要指桑罵槐,也只是一笑而過。

  換作是李中易,類似於王養基這種狂生,即使不拿馬鞭子抽他,也要趕出去洗把冷水臉,讓他好好的清醒清醒。

  李中易最大的特點就是務實,不玩虛頭巴腦的東西,他向來不喜那些仗著讀書很多,嘴皮子伶俐,峙寵而驕之輩。

  總而言之,在李中易的面前,要麼用忠誠或是才幹換取賞識,要麼獻上大大的好處,讓他覺得你有資格獲得重用。

  王養基的確戳到了張永德的痛處,他的臉色變了變,終究涵養極好,克制住了火氣。

  王養基明明看見張永德變色,卻故作不知,依然一路滔滔不絕,「方今天下,周已失其鹿,群雄並起。問世間英雄,誰與爭鋒,惟使君與操爾。抱公,試問誰是使君,誰是操?」

  張永德一時間竟然聽呆了,他癡癡的望著王養基,這種大逆不道的之話,也就面前的這位狂生敢說。

  話雖大逆,可是內涵卻不容張永德不去正視,使君是誰?操又是誰呢?

  見張永德默然不語,王養基原本也沒指望他會主動回答,便直接給出了答案,「使君者,趙元朗是也。此人禮賢下士,聲望甚佳,又有義社諸兄弟相挺,如果沒有曹操的存在,只怕是天下早已姓趙。」

  張永德實在是忍不住了,脫口而出:「莫非那曹操姓李不成?」

  王養基微微一笑,重重的點頭說:「李氏曹操北勝契丹,東征高麗,且財雄勢大,又是托孤重臣,取周室而代之,勢也時也!」

  說到這裡,張永德算是全明白了,平日裡一直語焉不詳的王養基,如今十分的看好李中易。

  「抱公,請推開窗子,你我共賞佳景。」王養基也沒等張永德發話,逕直走窗邊,雙手用力的推開了窗戶。

  頓時,一陣寒冷刺骨的妖風,襲捲室內,順著張永德的領口灌入,令他陡然一驚。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20 20:21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1 10:15
第865章 圈子圈套

  凜冽的寒風之中,張永德被王養基硬拉出了屋子,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了行轅。

  「站住,口令!」

  張永德剛剛拐過牆角,就聽見一聲暴喝,他下意識的停下腳步,四下裡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卻始終沒有發現有人的跡象。

  口令是個什麼鬼?王養基不明白,張永德這個宿將同樣是一頭霧水,張永德帶著狐疑育往前走了幾步。

  「咻……」一支響箭夾帶著攝人心魄的魔力,深深的戳入張永德腳前一丈的雪地裡,箭尾的雕羽在寒風中不停的搖晃著,隨之而來的是語氣更加嚴厲的警告,「口令。軍事重地,再敢上前一步,格殺勿論!」

  就在王養基心裡發毛之際,張永德這位宿將根據利箭插入地面的角度,敏銳的判斷出暗中埋伏的弓手大致方位。

  張永德抬頭定睛看去,卻只見白茫茫的一大片雪地反光,那位弓手藏在哪裡,他找了半晌,卻一無所獲。

  「這裡是天使張抱一,誰敢無禮?」王養基惟恐張永德被無知的士卒所傷,趕緊報出了張永德的名號。

  然而,對面卻一片令人恐懼的死寂,沒人主動走出來向張永德見禮。

  王養基輕聲一歎,說:「抱公,看樣子這些粗鄙的賊軍漢,並沒有把您這位天使放在眼裡吶?」

  張永德摸了摸鼻子,苦澀的一笑,王東山的意思表得異常之清晰,連李中易手下的兵將們,都無視於朝廷天使的權威,更何況李曹操呢?

  由此可見,李中易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道理其實是明擺著的,天使行轅附近早該戒嚴,閒雜人等根本不可能靠近半步。

  從行轅裡出來的人,不管是不是張永德本人,都至少是和天使有關的身邊人。

  「本天使只知朝廷的詔命,不知口令為何物,有種就朝老子身上放箭。」張永德被徹底激怒了,他還真就不信了,李中易手下的大頭兵真敢弒殺天使?

  和戰戰兢兢的王養基迥然不同,張永德也是從屍山血海中砍殺出來的宿將,他能夠登上殿前都點檢的高位,除了靠老婆的裙帶關係之外,更憑借的是顯赫的軍功。

  「抱公,不可……」王養基醒過神,趕忙想制止已經邁開步子朝前走的張永德,然而,他的話音未落,一支夾帶著風雷的弩矢已經穿透了張永德高高隆起的交腳帕頭。

  頭頂中箭的一剎那間,張永德以為他死定了,渾身一片僵硬,腸子都悔青了!

  王養基徹底給嚇傻了,渾身上下的血液幾乎完全凍凝,腿腳實在支撐不住體重,竟然一屁股坐到了雪地裡,再也動彈不得。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王養基做夢都沒有料到,他們既然已經表明了身份,李中易的手下人居然還敢對張永德下此毒手,可想而知,這幫賊丘八的眼裡還有朝廷麼?

  幾乎是張永德的交腳帕頭被射落地面的同一時間,一隊武裝到牙齒的士兵,在隊正的率領下,從一座小門衝殺出來,很快就將尚未回過神的張永德和王養基,團團包圍在了中間。

  「你們擅闖軍事要地,如果說不出口令,拿不出腰牌,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那隊正多少見過一些世面,即使他心知肚明,被包圍的就是天使本人,但說的話也是軟中帶硬,不卑不亢。

  這座江華島,其實是李中易從一征高麗開始,就苦心經營的軍事要塞,駐軍以水師為主,步軍為輔。島上的居民,除了大周的商人、水手以及高麗國的小商小販之外,也就是數千高麗國的戰俘奴隸。

  李中易徹底征服了高麗國之後,抓獲的十幾萬戰俘,除了少部分被釋放之外,其餘的大多成了隨軍的奴隸。

  客觀的說,這座江華島軍事要塞上的各類建築物,幾乎全都是高麗國的戰俘奴隸們,在刀槍的脅迫,以及皮鞭的狠抽之下,快速修築而成。

  高麗國既然敢反叛大周,所謂不作不死,也就必須承擔由此帶來的一切嚴重後果。

  由於常年的辛苦勞作,有些身體底子比較薄弱的高麗戰俘,因為吃不消繁重的體力超負荷勞作,永久性的閉上了雙眼,他們的肉身被燒成灰燼,撒入了浩瀚的黃水洋中,養肥了許多大魚。

  劉賀揚畢竟出身於開封這座世界性的大城市,他有些不忍心如此的虐待高麗戰俘們,李中易劈頭蓋臉的一番訓斥,才讓他徹底的醒悟一個道理:國戰,就是你亡我興,就是吸乾你之血肉,滋養堂堂大漢子民!

  「高麗棒子國,向來是畏威而不懷德的卑劣秉性,你越是善待他們,他們這幫孫子就越以為你是傻瓜,懂麼?」李中易當時的口氣異常嚴厲,令劉賀揚此生難忘,「老劉啊,你聽好了,慈不掌軍,仁不理政!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咱們稍微放鬆一點點狗繩,這幫天生的奴隸只要時機成熟了,必會反噬其主。所以,現在就打斷了高麗人的脊樑骨,迫使他們徹底屈服,將來才會更少的殺人。當然了,我其實並不介意將他們的精壯男人,全部砍下腦袋,築成京觀,懂麼?」

  既然江華島已經是軍事要塞,又距離高麗本土近在咫尺,戒備森嚴乃是題中應有之意。

  所以,張永德和王養基剛剛離開行轅大門不久,附近負責警戒的駐軍,便得知了消息。

  守島的主將是水師都指揮使周道中,自從張永德登島之後,他就按照李中易事先的部署,做了縝密的安排。

  並且,周道中索性就住在了行轅大門的不遠處,以便隨時隨地掌握和控制突發性的局面。

  早前,王養基單獨出門晃蕩的時候,周道中亦是第一時間就得知了消息,他按照李中易事先的叮囑,任由王養基在行轅附近四處閒逛,並且,時不時的漏出一點不同尋常的蛛絲馬跡,故意給他看出破綻。

  等到張永德被王養基引出行轅之後,周道中在感歎李中易的先見之明的同時,早早的布下了天羅地網,單等張抱一,張駙馬,上勾!

  此時的周道中,恰好躲在暗處,他目不轉睛的盯著被折騰得很是不輕的張永德和王養基二人,心裡卻異常驚駭,恩相真乃料事如神也!

  ps:今晚有點時間,等會至少還有一更,不求多了,只求幾張月票鼓勵鼓勵即可。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21 10:18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1 10:17
第866章 大風起兮!

  西北府州,折家老宅,靜園內書房。

  折老太公正在揮毫奮筆疾書,一直陪侍於旁邊的美婢,以前跟在折賽花的身旁,頗識得幾個字,她心裡明白,老太公臨摹的是孫女婿李無咎的那首名詞《滿江紅》。

  「哈哈,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笑,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折從阮一口念罷滿江紅,正在回味之際,突然笑問身旁的美婢,「畫韻,你覺得這詞怎麼樣啊?」

  畫韻抿起紅唇,微微一笑,老太公最近總喜歡在臨摹了《滿江紅》之後,藉著考問她的機會,琢磨一些大事兒。

  「老太公,夕有北擊匈奴之霍驃姚,今有咱們家的孫女婿屢伐契丹……」畫韻知道老太公喜歡聽什麼,她便挖空心思的湊著趣兒,只要持續性的博得老太公的笑顏,將來她的終身大事,便勝利在望。

  「哈哈,真沒想到啊,咱們家的畫韻兒,竟然如此的知情識趣,」折老太公忽然話鋒一轉,打了畫韻一個措手不及,「你是不是心裡有人了?」

  「啊,稟老太公,小婢一心只知道侍奉您老人家,哪裡有什麼人呀?」畫韻不愧是折老太公親手培養出來的心腹美婢,反應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折老太公撇嘴一笑,俗話說得好,女大十八變,他身邊的畫韻也越長越俊,臀兒漸圓,酥胸漸翹,活脫脫一位標緻異常的俏女郎。

  「嘿嘿,哪有少女不懷春的道理?」折老太公扔掉手裡的狼毫,抓過書桌上的擦手巾,一邊擦手一邊調侃畫韻,「也難為你個小丫頭片子了,盡心竭力的服侍了老夫這麼些年,嗯哼,趁著老夫今兒個高興,你就說吧,無論喜歡上誰了,老夫都替你作主。」

  「老太公,小婢……」畫韻終究是個女孩兒,十分的面嫩,她怎好意思在老太公面前,說出她的心上人呢?

  折老太公已是人老成精,他根本不需要去看畫韻的臉色,便知道身邊的這個小妮子,的的確確已經有了心上人。

  「不想說是吧?那好,勇銳營的都頭折猛,打小跟著老夫練武習文,作戰異常之勇猛,也是個很有頭腦的勇將,把你許給他,老夫放心之極。」折老太公故意逗著畫韻玩兒,想逼著她說出心上人。

  折老太公以前有意識的和畫韻提過折猛,可惜的是,他雖有意但畫韻顯然很不樂意,暗中和他叫了三天的勁兒,折騰得他老人家生活起居極其不便。

  「老太公……您壞死了……」畫韻扭動著小腰肢,撒嬌耍賴,滿臉的不樂意。

  「哦,折猛既然不中,那就折勇吧?那娃兒也是老夫打小看著長大的,上次,還藉著喝多了機會,想找老夫討了你去……」折老太公童心驟起,成心想看畫韻的笑話,此所謂老小老小,人老了心態很容易變小。

  折老太公雖然一直寵著花韻,但畫韻畢竟只是個侍婢的身份,她終究有些擔心折老太公亂點鴛鴦譜,耽誤了她的一輩子,只得低著頭,漲紅著臉,磕磕巴巴的說:「竹娘子給婢子來了信,她說她懷了身孕,說是非常想念婢子……」

  「什麼?」折老太公的心裡猛的打了個突,死命的瞪圓了一雙老眼,盯在畫韻那張美得不像話的俏臉之上,這個死丫頭莫非是看上了李中易不成?

  折老太公轉念仔細一想,漸漸有些明白了畫韻的心思,折猛和折勇雖然都是老折家的後起之秀,卻畢竟頂著個家將的名聲,並不是正經的折家血脈。

  和李家軍不同,府州折家出自於黨項的折掘部,整個家族的基礎性等級制度,乃是通行於黨項族幾百年的部曲家將制度。

  部曲制,上承隋唐之制,其本質是私有奴隸制。說得好聽一點,折勇和折猛都是家將,難聽的話是:家奴。

  基於不看金面看佛事面的邏輯,畫韻在老折家的地位儘管並不低,卻依然改變不了其中本質,她不過是個奴婢而已。

  家將娶了奴婢,他們所生的兒女,依然擺脫不了是奴隸的身份,其生殺予奪,皆掌握在家主的手上。

  更可怕的是,按照黨項族的規矩,女奴包括女奴的女兒,家中的男性主人都有資格隨意享用。

  近幾十年以來,儘管折老太公已經作出了很大程度的調整,以適應他們老折家臣服於大周朝的現實,但是,很多醜陋的異族習性,依然擁有旺盛的生命力。

  折老太公一念及此,不由暗暗感歎不已,李中易只有兩個入室的門生而已,可李家軍卻被他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如臂使指,叫往東絕對不敢朝西。

  可是,他們老折家有名有姓的義子或是家將,少說也有好幾百,這才支撐起了府州是折家的府州。

  義子或是家將,這些人不過是名義上好聽一些罷了,歸根到底還是家奴,也難怪畫韻不樂意嫁給折勇或是折猛。

  畫韻一直忐忑不安的盯著折老太公的臉色,她發覺,老太公不僅遲遲不發話,臉色也是越來越陰沉。

  她心底裡一陣發寒,慌忙跪倒在了老太公的腳前,顫聲哀求道:「奴婢錯了,不該心思太大,一切聽憑老太公處置,只求老太公饒了奴婢這一遭。」

  折老太公在心中暗暗一歎,畫韻名為婢女,實則是被當作閨女養著解悶的。這麼多年的嬌養下來,又是他身邊的頭牌侍婢,在眾人的寵溺之下,難免有些心高氣傲,瞧不上家將也就絲毫不令人感到奇怪。

  只是,折從阮始終存有一個疑問,畫韻究竟是早就看上了李中易身邊侍妾的位置,還是接了竹娘的信才動的心思呢?

  「老夫有話問你,如有半點隱瞞,你曉得厲害滴。」折從阮故意板著臉恐嚇畫韻,逼迫她必須說真話,不容她稍有欺騙。

  畢竟,當親閨女養了這麼久的畫韻,如果連真話都不願意和他說了,留之何用?

  真要是那樣的話,折從阮絲毫也不介意,將畫韻隨便賞給某個殘疾的老家奴,任其自生自滅。

  「回老太公,奴婢絕不敢說瞎話欺瞞於您,是竹娘說她懷了身孕,她還說……還說是花娘子的意思,為了咱們折家的長遠打算,想讓奴婢跟過去侍奉好色的那個人……」畫韻戰戰兢兢的算是勉強把意思表白清楚了,折從阮卻越聽越覺得迷惑不解。

  折從阮皺緊眉頭,追問畫韻:「竹娘的信呢?速速取來我看。」他有些想不太明白,這麼大的事情,折賽花為何不先和他通個氣,卻偏偏讓竹娘給畫韻寫信呢?

  畫韻彷彿被貓扼住了喉嚨的老鼠一般,飛快的竄出去,又氣喘吁吁的竄回來,將竹娘寫的信,雙手捧到了折從阮的手邊。

  折從阮接過信,仔細的看了好幾遍,不禁連連搖頭歎息,他的乖孫女折賽花,為了西北老折家的富貴長存,可謂是煞費了好一番苦心。

  「來人,速去老夫的臥房,將花兒寄來的衣物包袱取來。」折從阮放下手裡的書信,揚聲命門外的小廝去拿東西。

  小廝很快取來了衣物包袱,折從阮將包袱攤開,仔細的翻查了一陣子,果然從一件貂毛大氅的夾層中,找到了折賽花預留的那封親筆信。

  「孫女百拜頓首,祖父見此信之時,必是畫韻露出破綻之日,……」

  折賽花的親筆信,足有十頁紙之多,而且還都是老李家專用的雪白宣紙。且不說書信上的內容,單單是這十頁白宣紙,就值百十貫錢。

  由此可見,李中易的家底之闊綽,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

  折從阮看過書信之後,這才恍然大悟,原本對畫韻起的疑心,頓時消散大半。

  站在折從阮的立場之上,他最忌諱的就是畫韻背主,除此之外,別的都很好商量,也很容易商量。

  既然折賽花說清楚了她的打算,折從阮自然沒有不允准的道理,不過,對於畫韻對他刻意的隱瞞實情,折老太公難免會心生別樣的芥蒂,難怪孔子曾經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就在折從阮琢磨著,怎樣讓畫韻吃點苦頭之際,老管家折大推門走了進來,湊到折從阮的耳旁,小聲稟道:「老太公,靈州郭帥的長子郭孝誠到了咱們府上的後門。」

  「哈哈,那小傢伙挺有意思的,自從上次見過面之後,老夫一直想和他飲幾杯……快請進到這裡來。」折從阮聽說李中易手下大將,靈州軍都指揮使郭懷的兒子來了,當即意識到,恐怕要真要出大事了。

  折大出去之後,折從阮凝神細想了一陣子,這才轉過臉,吩咐依然跪在地上的畫韻:「你去收拾一下自己的物品,老夫隨後命人送你去開封。到了開封之後,務必牢記自己的本分,一切皆聽花娘之命,不然的話,仔細你的皮。」

  畫韻如蒙大赦,重重的連續磕了好幾個響頭,原本粉嫩白晰的玉額上,赫然一片青紫之色。

  可想而知,她剛才確實是怕極了,死裡逃生之後,格外的感激折老太公網開一面的情誼。

  折從阮卻不想再理會畫韻,他的腦子裡全是郭孝誠此行的來意,說句心裡話,他一直期待著某件捅破天的大事發生,那將會徹底的改變整個府州折家的命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21 10:19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1 17:33
第867章 靈州來信

  「再晚衛易拜見老祖宗。」郭孝誠進門之後,畢恭畢敬的行了雙膝跪拜大禮。

  郭懷是李中易自蜀國練鄉軍起家之後,第一個被重用的心腹大將,並且被委以鎮守西北靈州之重任。

  客觀的說,郭懷和靈州軍鎮撫使姚洪,和李中易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郭孝誠是郭懷的獨子,論輩份,應該喚李中易為師祖。李中易又是折從阮的孫女婿,所以,郭孝誠喊一聲老祖宗,從禮法上講,並不為過。

  當然了,江湖本來無大小,只看各人的緣法而已。郭孝誠上次奉父命來府州的時候,郭懷再三叮囑,務必要格外的尊重折從阮。

  折從阮撫鬚笑道:「哈哈,自從上次別後,衛易你的酒量又長進了不少吧?」

  郭孝誠心裡明白,折老太公上次差點讓他給灌趴下了,一直惦記著再次拼酒這回事。

  「回老祖宗,家父擔心衛易飲酒誤事,已經下達了禁酒令。」郭孝誠滑不溜手的將風險推給了郭懷,所謂父命大於天,倒讓折從阮無法找到合理的借口和他拼酒。

  其實,郭懷的原話是,折老太公年事已高,萬一因為飲酒過度導致不測之事,誰擔得起那麼大的責任?

  折從阮已是人老成精,他一聽就知道,郭孝誠沒說實話。不過,其中原由倒也可以理解。

  靈州和府州相距並不算太遠,雙方又經常有書信往返,折從阮對靈州那邊的動靜,倒也有十分的熟悉和瞭解。

  在整個西北,提及郭懷的大名,知道的人其實並不多。但若是說及「鬼屠」這個綽號,那真可所謂是無人不曉,蓋因郭懷的手上沾滿了黨項人以及契丹人的鮮血,令異族蠻子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不僅如此,別看郭孝誠剛及弱冠之年,也已經在西北的地界之上,闖出了「血狼」的名號,令無數黨項人和契丹人聞風喪膽。

  大名鼎鼎的郭家小衙內,在折從阮面前,如同寵物貓兒一般的乖順,這滋味別提多美了!

  折從阮不由瞇起一雙老眼,心裡暗自得意,他將賽花兒許配給了李中易,必定是他此生最大也是最成功的一個決定。

  「小衛子,這次來了府州,就別走了,多住些時日。」折從阮這一聲小衛子,把郭孝誠噎得直翻白眼,不就是沒陪著拼酒麼,至於這麼拿話擠兌他麼?

  近年來,折從阮已經漸漸的不再出頭露臉,家中軍中大事,自有折德扆去操心,他只須安心養老,含頤弄重孫即可。

  也正因為如此,折從阮成日裡閒得慌,難得有個機靈鬼上門,不藉機打發一下閒散的時間,渾身都會發癢。

  郭孝誠知道得罪不起眼前的這位活祖宗,他趕忙陪著笑臉說:「稟老祖宗,家父命再晚帶了封信給您老。」

  「信?」折從阮瞇起兩眼,望著郭孝誠慎重其事的從懷中摸出厚厚的一封書信,雙手捧到他的手邊。

  折從阮接過信後,輕輕的擱在書案上,不僅並沒有馬上看信,反而高聲喚道:「來人,吩咐廚下,多備幾個下酒的好菜,老夫已經很久沒有痛飲了。」

  郭孝誠心裡暗暗叫苦不迭,若是折從阮真喝出個好歹來,他那稚嫩的肩膀,擔得起如此重大的責任麼?

  可問題是,折從阮的輩份實在是太高了,別說他這個差了好幾輩的晚輩,就算是他的親爹郭懷來了,也架不住這麼折騰吶。

  折從阮瞥見郭孝誠的苦瓜臉,他心中不由暗暗發笑,你們李家軍就算是勢力再大銀錢再多,嘿嘿,在老夫的面前也都是小輩吶!

  「小衛子,你上次去開封之時,可有見到老夫的乖乖心頭肉?」折從阮打定了主意,務必折騰下去,直到郭孝誠低頭陪他喝酒為止。

  郭孝誠自然明白,折老太公嘴裡的乖乖心頭,只可能是折賽花所生的少主人興哥兒。

  當時,郭孝誠剛滿十九歲,虛歲二十,奉命去開封面見李中易。去的時候,郭懷沒有說啥,只是鄭重其事的寫了家信,恭請李中易替郭孝誠賜下表字:衛易。

  李中易看過書信之後,嘴上沒說什麼,給郭孝誠的賞賜卻格外的豐厚,甚至還賞了兩名美貌的高麗侍婢。

  郭孝誠就算是再聰明,畢竟還是太過年輕,兩個長輩之間打的啞謎,最終還是在府州,被折老太公一語道破。

  「嘿嘿,小娃兒,你還是太嫩了點。」折從阮當時說話的神態和語氣,令郭孝誠至今記憶猶新,「汝父能夠獨掌靈州的兵權,靠的是啥?小娃兒啊,你把這個大事想明白了,剩下的全都不是問題。」

  郭孝誠把折老太公的原話,轉述給了郭懷,郭懷卻曬然一笑,說:「折老令公居然說我獨掌靈州的兵權?嘿嘿,你姚叔父這個鎮撫使是吃干飯的?非戰時,為父下達的軍令,沒有你姚叔父的簽押,那就是犯上作亂,試問誰敢執行?還有,你左叔父手下的軍法司,都是睜眼瞎不成?」

  經過郭懷的悉心點撥之後,郭孝誠算是徹底弄明白了,李家軍和折家軍雖然都是藩鎮兵馬,但是整個體系完全不同,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不過,對於折老太公的話,郭孝誠可以部分接受。郭家有今天,的確全靠了李師祖的賞識和提拔。

  郭懷經常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富貴由命,他能夠從一開始就跟隨了李中易,的確是天大的福分。

  「回老祖宗,再晚見到了您的心頭肉,那小子可沉了,差點就抱不動了。」郭孝誠的話說得很有藝術性,折從阮捋著鬍鬚樂得合不攏嘴,連聲誇道,「好小子,真會說話,知道老夫就愛聽這話。」

  最終,郭孝誠還是沒有逃過折從阮的「毒手」,爺兒推杯換盞,楞是喝空了十幾罈子美酒。

  席罷,折從阮更衣回到內書房,從懷中摸出那封至關重要的書信,就著明亮的燭光,仔細的閱讀起來。

  當晚,負責貼身伺候的奴僕們,驚訝的發現,老太公書房內的燭光,竟是徹夜未熄。

  ps:有時間,還有至少一更!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2 01:57
第868章 各自密謀

  西北靈州,兵馬大總管府。

  郭懷捏著手裡的書信,笑望著姚洪說:「成功老弟,咱們的出頭之日快要到了!」

  靈州軍鎮撫使姚洪接過郭懷手裡的書信,仔細的看了好幾遍,這才重重的吐了口濁氣,歎道:「老郭啊,這一晃眼間,咱們在靈州這麼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待了六、七年了呀。」

  「是啊,在開封吃不起羊肉的人,遍地都是。可是,咱們在這鬼地方,恨不得頓頓都是羊肉,渾身上下到處都是羊膻味呢。」郭懷走到帥案旁邊,用力拍了拍桌面,「老姚啊,咱們的苦日子總算是要熬出頭了。」

  姚洪和郭懷,幾乎同時加入河池鄉軍,又在同一時間,被李中易分別任命為靈州軍的軍政巨頭。

  這二人的資歷相當,官級相當,可是,脾氣秉性卻有著本質性的區別。

  郭懷心思縝密一些,經過這麼些年的歷練,尤為擅長騎兵的指揮。

  姚洪的脾氣則相對暴躁一些,臨戰之時,經常會逞血勇之氣。

  比較奇怪的是,李中易偏偏讓比較沉不住氣的姚洪,作了靈州軍的鎮撫使。

  由於鎮撫的工作性質要求,經過這麼多年的夾磨,姚洪的壞脾氣,徹底的被磨平了,他可以獨處一天,而不吭一聲。

  「成功,那幾個勾結契丹人的黨項部落長老,是不是該收網了?」郭懷擔心大軍主力調動之後,早就心懷不滿的某些黨項長老,會趁機作亂。

  「我說常明老哥啊,鄉帥曾經說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再等等,再看看。」姚洪冷笑道,「老子倒要看看,除了那幾個永遠喂不熟的雜碎之外,暗中還藏了多少狗東西?」

  按照軍內的職權分工,郭懷主要負責靈州軍的訓練和作戰,對內懲奸屬於姚洪的職責範圍。

  既然姚洪打算晚一些再收網,郭懷就不再提這檔子事,話鋒一轉,說:「鄉帥曾經說過,黃河九害,唯利一套,這裡的確是塊寶地,只是,咱們在銀州那邊暗中造的運兵船,實在是太多了,再拖下去,紙裡就不可能包住火了。」

  姚洪知道,郭懷顯然是想早點去開封過好日子了,顯然有些心急。

  「老郭啊,咱們替鄉帥經營西北這麼多年,單單是上等的戰馬,就足有幾十萬匹,再加上數萬精銳的漢家騎兵,目前的這麼點船隻,根本不夠用。另外,咱們這邊只要一出動,必定會驚動朝廷。」姚洪有些頭疼的摸了摸腦袋,西北多馬,卻少船夫,造船的工匠也奇缺。

  郭懷詫異的瞪著姚洪,反問他:「按照鄉帥的部署,一旦局勢有變,咱們靈州軍和府州軍聯合起來,迅速進逼京兆府,莫非你想搶從龍的頭功不成?」

  姚洪苦笑了兩聲,歎道:「我找人仔細的測算過,從銀州順無定河直下河中府,哪怕不作戰,也至少需要半個月的時間。再從河中府轉攻京兆府,又需要七天左右,耗時只可能多,不可能少。咱們的命真苦,等咱們打到開封去,只怕鄉帥那邊已經喝上了慶功酒。」

  郭懷心裡明白,姚洪說的雲淡風清,實際上,骨子裡一直惦記著從龍首功。

  這麼些年來,郭懷和姚洪密切的配合著,將西北的黨項人,整治得服服帖帖,並且建立了一支自晚唐以降,純粹由漢人組成,超過三萬人的戰略騎兵突擊力量。

  正是由於這支靈州軍的存在,大周和契丹在邊境地區,雖然時有中等規模的摩擦,整體上的西北局勢,卻十分安穩。

  更重要的是,有虎視眈眈的靈州軍的側翼逼迫,契丹人對府州折家的軍事壓力,比此前小了何止數倍?

  「老姚啊,參議司那幫小子,的確有點真本事,他們七搗騰八勘察,竟然整出了完整的報告,提醒咱們到時候務必注意契丹人可能的偷襲。」郭懷嘴巴上數落著參議司的那幫子年輕人,面上卻是笑意盎然,顯然對於參議司的工作能力十分滿意。

  「嗯,咱們大軍主力若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靈州,集結到銀州去,想避開契丹人的耳目確實很難。」姚洪摸著下巴,目光炯炯的說,「我倒覺得,到時候啊,不如以進為退,領著數萬騎兵,先殺進契丹國內。」

  郭懷猛一拍大腿,笑道:「老姚啊,你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京城開封城,樞密使李谷的宅內。

  次相王溥摟著懷中的美姬,狠狠的在她的粉頸之上咬了一口,美姬疼得大叫出聲,王溥隨即放浪形骸的狂聲笑道:「小乖乖,心頭肉,上次你咬疼了我,這次算是遲到的報應。」

  李谷的家中,養了一大群美姬,這在京城之中,早就傳為了美談。

  以王溥和李谷的緊密關係,他只要開口,懷裡的美姬便可以直接帶回家中,來個金屋藏嬌。

  只可惜,王溥雖然位高權重,家中卻有悍妻一名。這麼些年下來,王溥的家中,僅有老妾一名,還未有所出。

  李谷曾經笑話過王溥,學學人家李無咎嘛,嬌妻美妾,兩隻巴掌數都數不過來。

  王溥沒把這種級數的笑話放在心上,反正,只要他想偷吃了,就上李谷家裡來作客。

  作為緊密的盟友,王溥碰過的美姬,李谷自然不可能再讓別的人染指。這就等同於沒有納妾,卻享受著納妾的快樂,美事一樁。

  酒過五巡之後,李谷揮了揮手,將花廳內的美姬和婢僕們,全都趕了出去。

  「齊物,你說張抱一此次去高麗,有可能順利的達成使命麼?」李谷死死的盯在王溥的臉上,兩眼一眨不眨。

  王溥伸了個小懶腰,搖了搖頭,說:「咱們和李無咎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這個銅臭子奸詐異常,絕不可能乖乖就範的。」

  「若不是范文素欺人太甚,你我又何至於此?」李谷重重的一拳,憤悶的捶在了小几子上,一時間,竟是菜湯與酒盞齊飛的狼狽。

  王溥素來知道李谷的秉性,此人不喝酒是條龍,只要喝多了,絕對是條蟲。

  「我聽說李虎自從被罷去了天武衛都指揮使之職後,成天貓在家裡喝悶酒。」王溥不太樂意看到李谷有太多的失態舉止,有意打了個岔。

  畢竟,他們二人身份異常之尊貴,都是朝廷柱石股肱之臣,醜態傳出去,與身份嚴重不符,容易鬧出不堪的笑話。

  李谷點了點頭,說:「李瓊跟在銅臭子的後頭,惹符太后和范文素不喜,反而丟了僅有的本錢。我也聽說了,李瓊如今和銅臭子越走越遠了,就連元旦都沒派人去問候一下李達和。」

  王溥凝視著前方,仔細的想了想,說:「京城的兵權,大頭在韓通那個莽夫手上,其次便是趙元朗,如果咱們能夠趁此大時機,將李瓊那個老東西拉過來,倒也不失一大助力。」

  李谷聽王溥這麼一說,馬上意識到,王齊物恐怕是動了想拿兵權的心思。

  「政事堂主政,樞密院掌軍,殿前司和侍衛親軍司領兵,先帝雖然駕崩了,卻做的一手好文章吶。」李谷是現任的樞密使,正是拿捏住兵權的核心位置,這也是趙老二必須暗中和他勾結的根本性因素之一。

  歷史上的陳橋兵變,如果沒有李谷的緊密配合,就算是符太后和范質疏忽大意了,趙老二要想奪取韓通的兵權趁勢篡位,難度增加了何止數倍?

  王溥搖了搖頭說:「文素公,你別忘記了銅臭子那頭猛虎的手上,尚有數萬常勝精兵。」

  李谷冷冷的一笑,說:「齊物公,您就放心好了,只要鄙人還在樞密使的位置上,銅臭子的所謂精兵,絕對不可能踏入京畿之地半寸。」

  「我說文素公啊,西北的靈州和府州,你考慮過沒有?」王溥探手抓起一根羊腿,也懶得顧及宰相之尊,禮絕百僚的禮儀,彷彿餓了三天的潑皮流氓一般的狼吞虎嚥。

  李谷露出了會心的笑容,王相公方才在美姬的身上,恐怕是消耗了不少的精力吧?

  「如果不是擔心打草驚了蛇,我早就想把郭懷從靈州調出來,免得將來礙事。」李谷抿了口小酒,將他的想法合盤托出,「折家的那位老令公已經老了,我聽說已經好些不怎麼管事了,咱們只要把折德扆兄弟二人誑到京城來,諒他不敢輕舉妄動。」

  王溥重重的點了點頭,李中易就算是再有實力,他充其量也不過勉強算是府州折家的孫女婿罷了。

  這個世界上,哪有孫姑爺比親兒子還重要的道理呢?完全說不通嘛!

  「齊物公,再說了,從西北靈州到開封,即使郭懷手下全是騎軍,至少也需要一個半月的時間,才能趕到開封城下。」李谷放下手裡的酒盞,冷冷的一笑,「借用銅臭子的一句名言,到那個時候,只怕是黃花菜都涼透了。」

  王溥不由莞爾一笑,李中易其實並沒有狠狠的得罪過李文素,然而,李文素偏偏始終看李中易很不順眼。

  其中的奧妙並不複雜,李文素這都快五十歲了,卻由副相被貶為樞密使。李中易還不滿三十歲,卻有資格和李谷並立朝堂之上,豈能不招人嫉恨?

  ps:寫得很順,還有一更,求幾張月票鼓勵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22 09:40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2 09:13
第869章 重大變數

  「文素公,你可別忘了張永德、李重進,還有那位自命不凡的李筠。」王溥中午喝了不少的鹿血,渾身躁熱不安,偏偏李谷拉著他談正事,實在是令人難熬。

  「哼哼,張永德已是被拔了牙齒的老虎,何所懼哉?」李谷的人品雖然很不怎麼樣,但見識卻是不凡,他的點評比較簡短,字字句句戳中要害,「李重進雖然手握數萬兵馬,卻和銅臭子一樣,遠水解不得近渴,不提也罷。」

  「至於,李筠嘛,此人志大才疏,耳根子極軟,絕非可成大事之人。」李谷露出神秘的笑意,「自從先帝駕崩之後,符太后在范質的唆使之下,一直採取強幹弱枝的軍事部署策略,只要咱們掌握了開封城內的兵權,那些邊邊角角的藩鎮們,何愁不乖乖的就範?」

  如果,李中易就在現場,他也必須挑起大拇指,狠狠的誇讚李谷有遠見,眼力著實不凡。

  歷史上的陳橋兵變,以及趙宋建立之後的走向,還真如李谷所料,李重進和李筠先後敗亡,張永德不過是個位高而無實權的富家翁罷了。

  然而,李中易的橫空出世,讓李谷的美好願望,以及精密謀劃,面臨著嚴重的意外風險。

  趙老二必須和李谷合作,才能趁機奪取原本掌握在韓通手上的親軍司精銳禁軍,這就和柴榮駕崩之前的分權措施,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本質上,柴榮也採取的是強幹弱枝的軍事部署策略,但是,柴榮知人善任,在保持朝廷軍事力量擁有壓倒性優勢的同時,也沒有特別削弱邊境地區的軍事實力。

  歷史上,宋太祖由於忌憚契丹人的強大軍事實力,錯誤的選擇了先南後北的統一戰略。

  等到宋太祖收拾了南唐和後蜀之後,原本處於內亂的契丹人,重新集結到了遼景宗耶律賢的旗下,可謂是勢大難制。

  等到趙光義這個不通軍事的二貨,於高梁河慘敗之後,趙宋從此失去了北伐奪取幽州的歷史機遇。

  李谷雖然是現任的樞密使,卻是個文臣,僅僅知道一些軍事作戰的皮毛而已,壓根就算不上知兵之士。

  然而,范質不想李谷繼續留在政事堂內礙眼,等李筠逃離了開封之後,他隨便找了個借口,將李谷踢去了樞密院。

  樞密院,因為緊挨著皇宮的西面,一般官面上的人物,大多稱之為西府。與之相對應的是,位於東面的政事堂,則被稱作東府。

  西府雖然管軍,但是,財政和高級將領的人事大權,卻掌握在東府的手上。這麼一來,樞密院的權柄,在李谷的任內,被日益削弱。

  李谷不僅被踢出了東府,就連他的自留地,也被范質橫插了一槓子,豈能不嫉恨於心?

  客觀的說,李谷以前任相公,現任樞密使的高位,心甘情願的協助趙老二篡位,范質的堅定打壓在其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文素,先帝共有七子,今上的三位兄長,都在同一日被偽漢末帝所弒。除此之外,今上尚有三位同父異母的弟弟,曹王柴熙讓為杜貴妃所出,紀王柴熙謹和蘄王柴熙教誨皆為秦貴妃所生。」王溥飲下一大口已經涼透的冷茶,勉強克制住不斷上湧的慾念,仔細的分析未來的局勢走向,「杜、秦二位貴妃,都是南邊唐國李璟所獻,遠不如大名府符家那麼財雄勢大。」

  李谷微微一笑,王溥說得比較含蓄,但他卻一聽就懂。杜、秦二位貴妃,都是無根的深宮婦人,等到局面被翻過來之後,今上勢必退位。

  在秦貴妃和杜貴妃二人之中,不管是誰最終登上太后的寶座,都絕無可能如符太后一般,借由垂簾而掌握朝政的實權。

  歷史上,王溥和李谷其實只是想學范質,做個有權有勢的真宰相罷了的。

  誰曾想,之前百依百順的趙老二,在陳橋徹底的掌握了禁軍精銳之後,反過手來,便將原本計劃好的方略完全推翻了。

  從此,柴周的江山社稷,變成了趙家的天下。李谷和王溥終日打雁,反被大雁啄瞎了雙眼,不僅沒討著便宜,還被心懷故周的士大夫們集體唾罵,可謂是咎由自取。

  歸根到底,李谷和王溥想行董卓的廢立之事,貪擁立新帝之蓋世奇功。然而,他們只想到了開局,萬沒料到結尾。此所謂,螳螂捕蟬,豈知黃雀在後?

  李瓊的整個家族,漸漸沒落之時,李瓊和李虎曾經掌握的天武衛,便落到了王、李兩位有心人的眼底。

  這個時代,雖無統一戰線的戰略思想,大家卻都有一個極其樸素和實用的觀念: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齊物公,在下以為,事不宜遲,盡快選個適當的時機,命人去探一探李瓊老兒的口風,不知你意下如何?」李谷多少有些心急,獨掌大權的范質越來越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了。

  王溥入政事堂的資歷,比李谷早得多,這人吶,做宰相的時間一長,且不說手腕和眼力,但論氣度方面而言,王齊物比李文素也要勝出不止一籌。

  「文素公,李瓊的家族勢微,急的應該是他們,而不是咱們嘛。」王溥喝多了鹿血,胸口裡始終燃燒著一團雄雄烈火,他巴不得早點結束眼前的空談,趁著回府之前,再與美姬大戰數輪。

  李谷也是個怪胎,他的家中雖然養了不少美姬,他本人卻並不怎麼好色。客觀的說,這傢伙喜歡大權在握,令萬眾矚目折服的巨大成就感。

  這恰好應了那句老話,哪裡有巨大的壓迫,必有相應的反彈力!

  王溥從小家貧,如果不是跟對了人,別說隨意玩弄美姬了,只怕是連娶老婆的銀錢,都湊不齊。

  李谷從小家境富裕,十四歲的時候,他便嘗過了身旁美貌侍婢的滋味。其後,隨著官職和權勢的提升,李谷完全壓制住了妻族的勢力,只要他有獵色的想法,多的是想馬屁的人,獻美人兒上門供其享樂。

  這人吶,無一例外,越缺啥,就越惦記著啥。關於這一點,古今沒有什麼不同,這是人性決定的!

  李中易曾經借用過的一句名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搶,搶不如搶不到手!

  這句名言,很好的詮釋了王溥如今的心態,尤其是在他喝了不少鹿血之後,更是念想如同潮水一般,無論怎麼遮掩,臉色漸紅,額頭冒汗。

  「齊物公,鄙人無意中,聽說了一件稀罕事。」李谷喝多了酒,熏熏然的感覺使他沒有及時發覺王溥不斷夾腿的小動作,「太后娘娘最近申斥過杜貴妃,告誡她不要挑撥今上兄弟之間的關係。」

  「啊?竟有此事?」王溥不愧是天生的政治動物,李谷不經意間拋出的震撼消息,瞬間擊潰了他積蓄已久的慾念,整個人猛的坐起,急忙埋怨李谷,「文素公,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早不說呢?」

  李谷端起酒盞,對於王溥的小題大做,頗有些不以為然,他淡淡的解釋說:「我也是偶然間得知,並不知道此事的真假,怎敢亂說?」

  王溥雙手撐在酒案上,上身挺得筆直,臉色都變了,急切的說:「如果此事當真,那必定會省了咱們不少的功夫。」

  「哦,齊物公,這是為何?」李谷滿是詫異的瞪著王溥,「那杜貴妃深處嫌疑之地,又是不通世事的深宮婦人,被符太后訓斥幾句……哦……不對……確實大有文章……」

  李谷絕對不是笨蛋,只是他喝多了酒後,腦子有些運轉不靈,反應也跟著遲鈍了許多。

  經王溥的提醒,李谷隨即明白過味來,既然有傳聞符太后和杜貴妃之間不和,這對於心懷鬼胎的他們二人而言,豈不正是天賜良機麼?

  「文素公,姓李的銅臭子雖然人品低劣,學識淺薄,倒也時不時的有金句冒出,比如說這一段話,就可圈可點……」王溥再次飲了口涼透了的冷茶,信口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哈哈,妙哉!」李谷驅除了部分酒意之後,反應比此前迅速得多,「以我之見,不如就讓藏在暗處的門生,秘密聯絡杜貴妃母子。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杜貴妃的老父親便住在大相國寺附近?」

  王溥點點頭,微微一笑,說:「杜貴妃的父親杜成雖然封了侯,可是,不善經營,家用日間不足。今上繼位之後,宮中的賞賜一日少於一日,杜家的日子也跟著越來越難過了。大約在三個多月前,杜成曾經托人來求我,想替杜家的長子在朝中謀個差事,我雖未答應,亦位明確回絕,如今倒恰好應了景,居然派上了用場。」

  李谷撫掌大笑不已,抓過酒案上的筷子,凌空比劃了一個碩大的巧字,接著歎息道:「一啄一飲,皆有天數。」

  王溥不愧是個辦大事之人,事情的進展有了重大眉目之後,他將心中的綺念徹底拋到腦後,略帶興奮的說:「事不宜遲,咱們必須好好的商量一下,派誰去接觸杜成比較合適呢?」

  俗話說得好,話不投機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王溥和李谷密謀了很久,直到快要宵禁之時,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李谷的府第。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22 09:4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2 15:21
第870章 事發

  李中易領著韓湘蘭進入軍營之後,按照往常的老習慣,信步朝最近的一座帳篷走去。

  軍營之中嚴禁喧嘩,尤其是夜間,營內稍微有點動靜,都會被軍法司的巡邏憲兵們抓去關小黑屋,再賞二十軍棍。

  李中易走到帳篷門前,停了下來,門裡傳來低低的閒聊聲,他豎起耳朵仔細一聽,隨即微微翹起嘴角。

  俗話說得好,三個女人一台戲,實際上,一大堆男人聚到一塊兒,談論最多的也是女人。

  「嘿嘿,那個小娘子的身上可真是白吶,白花花的一片,晃得人眼暈……我就這麼輕輕的一摸,唉呀呀,嫩的可以掐出水來……」

  「老何,那你一宿整了幾次?」

  「我是誰?一晚上沒睡覺,整得那小娘子鬼哭貓叫,一直求饒……」

  「真會吹牛,就憑你那小身板?」

  「要麼下次咱們比劃比劃?」

  「哈哈……」帳篷內的笑聲,異常沉悶和壓抑,顯然大家都很守規矩,知道軍法無情的厲害。

  李中易笑了,一堆精壯無比的漢子們,整天被關在軍營裡,或訓練,或值勤,大軍的伙食又好,精力過剩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帳篷內的葷笑話熱火朝天的持續進行中,李中易聽著覺得有趣,不忍心打斷部下們聊天吹牛,便沒有進去。

  帳篷內笑鬧的間隙,李中易忽然聽見韓湘蘭急促的呼吸聲,他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妥。帳篷內帶顏色的話題,顯然刺激到了同為女性的韓湘蘭,她覺得異常刺耳,隨即故意用粗重的呼吸聲提醒自家的男人,她就在現場呢。

  李中易抓過韓湘蘭的小手,溫柔的拍了拍,示意她稍安勿躁,女人的小手冰涼冰涼的沒有絲毫暖意,顯然被凍得不輕。

  「凍壞了吧?你先回馬車上去,裡面燒著炭盆,還有暖手的銅壺。」末了,李中易吃吃一笑,故意逗韓湘蘭,「等我回馬車上,就想看白花花的,嫩得可以掐出水的……」

  韓湘蘭羞得無地自容,粉頰迅速佈滿紅雲,熱得發燙,帳篷內的男人們不是好東西,她身邊的男人更是個天生的壞種。

  「爺,奴家這就去洗白白了,等著您哦……」韓湘蘭福至心靈的神來之筆,令李中易樂得合不攏嘴,洗白白是他發明的專用詞,沒想到女人湊的趣兒,竟是如此的恰到好處。

  目送韓湘蘭上了馬車之後,李中易並沒有驚擾帳篷內的良好討論氣氛,信步朝著帳篷群的深處走去。

  李中易繞著軍營轉了一大圈,軍營的秩序始終保持著應有的良好,沒人敢到處閒逛,大家都安分守己的待在屬於自己的帳篷中。

  晚飯後到熄燈號吹響之前,這是將士們忙碌一天之後,僅有的一點空閒時間。

  大大小小的帳篷內,吹牛聊天的,讀書習字的,出神發呆的,補睡回籠覺的,李中易都有發現。

  李中易正站在一座帳篷門前,忽然聽見急促腳步聲,他扭頭一看,卻是這座軍營的軍政主將到了。

  第二軍都指揮使劉賀揚以及鎮撫使楊懷中,並肩快步趕到李中易身前,劉賀揚一邊行禮,一邊小聲說:「鄉帥,參議司的那幫小子們霸佔了中軍帳,您的馬車被請進了老楊的帳內。嘿嘿,他那裡炭盆燒得多,暖和的狠吶。」

  李中易聽了劉賀揚的描述,滿意的點了點頭,老劉不愧是土生土長的開封居民,生活方面的常識懂得多,心思也比廖山河那個粗漢子,不知道細膩多少倍。

  上次,李中易也是領著韓湘蘭去了廖山河的軍營之中,廖山河壓根就沒想起過,在這冰天雪地的光景下,要照顧照顧大帥身邊的女人。

  結果,韓湘蘭被凍得夠嗆,李中易回家後,摟著女人泡進熱氣騰騰的浴桶內,足足幫她搓了一刻鐘的身子,這才緩過勁來。

  這一遭和上次的情況又大有不同,韓湘蘭的肚子裡畢竟揣著他李中易的種,凍壞了身子,絕對會對子嗣不利。

  帳外的動靜不大,帳篷內的討論絲毫也沒受到影響,李中易有心多聽一會,便擺手示意劉賀揚和楊懷中不要開腔,讓裡邊不知情的將士們把意思表達清楚。

  「你們知道麼,相帥已經發了話,資歷軍功足夠的人,在年前會被賞賜一至兩名高麗美婢。」

  「這個我倒真不知道呢,不過,我聽碼頭上的開封商人說起過,如今的開封,一名高麗普通婢女,至少值一千貫錢。如果長得漂亮的,至少翻倍。」

  「相帥嚴厲禁止買賣本國女子,不過,高麗婢除外,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倒是想拿出積蓄,買幾名高麗婢,托人幫我送回家去。嘿嘿,轉手賣出去,就是幾千貫錢啊。」

  李中易聽到這裡,不由微微一笑,昏暗的燈籠光中,他也看不清楚劉賀揚和楊懷中的神態,不過,必是可想而知的尷尬。

  客觀的說,李中易不是聖母表,在征服了異族之後,只要不強搶良家女子,並且是手續齊全的合法人口買賣,都在允許的範圍之內,都會受到軍規的保護。

  當然了,這種買賣女子的行為,只能是高麗女、黨項女或是契丹女子。

  在沒有掌握天下大權之前,別的地方李中易管不著,也懶得管。不過,李家軍中絕對禁止買賣漢族女子,違者必受嚴厲的懲處。

  劉賀揚追隨李中易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他自然很清楚李中易對於異族人士的看法和心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可是公開掛在講武堂內的格言,李中易麾下的官兵們,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有什麼樣的將領,就很容易帶出什麼樣的兵!

  劉賀揚出身於開封,那裡商業氣氛非常濃厚,老劉也就十分擅長計算成本。受了主將的熏陶,第二軍的將士們很多都具有一定的商業頭腦,生意經的算盤珠子撥得震天響,也就不足為奇了。

  也正因為劉賀揚極富商業天賦,在異常輕視商人的將領之下,他難免討不著好。

  可是,李中易卻是個天生的怪胎,他不僅不歧視商人,反而以身作則的帶頭經商,早在幾年前,他便已是大周首屈一指的豪商。

  李中易看不清楚劉賀揚的臉色,劉賀揚卻注意到了李中易頻頻看他的動作,他擔心李大帥誤會他縱容部下搞走私,趕忙湊上去,小聲解釋說:「輜重司最近公開掛牌放了一批高麗婢出來,弟兄們手頭大多有些閒錢,大家趁著空閒的時候購買了高麗婢之後,仍舊給錢委託後勤司把她們送去開封的家中……」

  「嗯。」李中易點點頭,公開拍賣高麗婢的公文,還是他親筆簽押批准的,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為了懲罰負隅頑抗的高麗人,同時也為了減輕高麗駐軍的財政壓力,李中易曾經下令,將一些罪大惡極的高麗權貴之家,抄得一乾二淨,這其中就包括他們的家眷以及婢女。

  這些高麗罪人的家產自然是充公,至於家眷和婢女,則在經過一時間的嚴格管教之後,交由輜重司公開發賣,拍賣所得的銀錢用於充實大軍的經費。

  既然是合法的買賣高麗婢,李中易自然沒有任何的意見,他含笑擺了擺手,示意劉賀揚勿須鴰噪,聽裡邊的兄弟們接著往下說。

  「我可聽說了,講武堂又要招人了……」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咱們的謝副隊正過幾天就要去報道了……」

  「謝副隊正進了講武堂,你這個什長,是不是該檢校副隊正了?」

  「哪有這麼容易呢?本隊一共六名副隊正,僧多粥少的情況,上邊肯定要出題考核的。」

  「整個大周的禁軍之中,唯獨咱們大帥麾下的晉陞考核最是公正公平,不管你出身如何,只要達到了標準,便可獲得提拔。」

  「可不是麼,我的連襟就在虎翼軍中,他們那裡就沒有考核的說法,陞不陞官全憑上司的一句話。」

  「咱們軍中的考核,可不是一個人就可以說了算的,除了本軍的長官、鎮撫,另外還有軍法司和參議司的人參與其中,按照規矩,還要上查祖宗三代的履歷……」

  李中易微微翹嘴角,可不是一個人就可以說了算的,這句話恰好說中了他的心思。

  在軍隊中的下克上,絕大部分情況下,都是由於落後的人事提拔體制造成的惡果。

  遠的且不去說它,單說晚唐時期的安史之亂,安祿山就是利用節度使的巨大權勢,讓部下們只知道感恩於他,而眼裡完全沒有朝廷。

  李中易於建軍之初,為了徹底下克上的風險,早早的就刻意制定了嚴格的人事提拔獎懲制度。

  在李家軍中,若想提拔隊正一級的軍官,至少要經過如下幾道關口,指揮使提名,鎮撫初審,軍法司會同參議司覆核,進入講武堂學習深造,畢業後由李中易本人簽發命令,轉任中軍侍從官至少一年,再分發到別的部隊裡就任隊正。

  程序上雖然有些複雜,但是,這種人事安排既避免了任人為親的不良裙帶風,又比較公平的提拔了有用之才。

  更重要的是,這些新提拔的軍官,經過講武堂的培訓和洗腦,又被安置在李中易的身旁,經過長期的觀察和熏陶之後,其向心力絕非同時代的任何一支部隊可比。

  別看郭懷遠在靈州,靈州軍的軍官提拔任用機制,也都是照此辦理,絕無可能出現郭懷一手遮天的可怕場景。

  李中易聽了一陣子壁角後,這才扭頭問楊懷中:「那人知道已經事敗了麼?」

  楊懷中搖了搖頭,小聲歎道:「他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實際上,破綻百出,馬腳早就露光了。按照您的吩咐,咱們故意沒有打草驚蛇。」

  「鄉帥,末將也知道軍法無情,不過,那人從蜀國開始就追隨於您的左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望您……」劉賀揚畢竟是一軍之主,他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老部下,從此墜入無盡的深淵。

  李中易沒說話,一直冷冷的注視著劉賀揚,直到劉賀揚識趣的閉上嘴巴,他這才淡淡的說:「既然明知道軍法無情,還要暗中伸出髒手,豈不更加可恨?」

  軍法就是軍法,絕對不容許任何人踐踏,這一直是李中易的治軍底線!

  「走吧,咱們去會會他。」李中易扔下這句話,就命楊懷中前頭帶路,一行人直奔第二軍所屬的甲營而去。

  在李家軍中,任何一支部隊的甲營,其實都是主力中的主力,精銳中的精銳。按照指揮序列的安排,如果都指揮使和副都指揮使戰死之後,第一順位接任指揮戰鬥的不是鎮撫,而是甲營指揮使。

  和朝廷的一般禁軍不同,羽林四衛所屬的軍和營,都是超大的編制,一軍至少轄七到十營。

  這麼一來,每軍的甲營指揮使,就格外的突出於眾營的行列之中。

  李中易剛接到軍法司密報的時候,簡直是驚怒交加,他做夢都沒有料到,印象之中,那條憨厚忠誠的漢子,竟是劉青山和張子善一般的巨貪。

  凡是入過講武堂的中高級將領,李中易或多或少有些印象,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第二軍甲營的指揮使孫不難,從他組建河池鄉軍開始,就一直追隨於左右。

  李中易的印象中,孫不難是個話不多,卻非常踏實勇猛的軍官。洺州之戰,正是孫不難帶領全營大弟兄們,拚死堵住了契丹人的歸路,這才奠定了勝局。

  全營傷亡過半,卻一戰全殲契丹四萬騎軍的輝煌勝利,讓李中易永遠記住了孫不難的名字!

  誰又能夠想像得到,如此勇猛忠誠的軍官,卻栽倒了高麗大戶的美人計之下,搖身一變,成了協助高麗奸商大肆走私的碩鼠呢?

  「指揮,指揮,大事不好了,鄉帥進了軍營,正朝咱們這邊來了。」

  孫不難手裡捧著一本李中易親手編纂的《作戰實務》,正聚精會神的品味著其中的精髓,心腹都頭楊標卻突然闖了進來,慌慌張張的稟報了令人膽寒的壞消息。

  「慌什麼?要沉得住氣。」孫不難放下手裡的書冊,不悅的訓斥楊標,「鄉帥他老人家一向有微服巡視軍營的習慣,我又是他老人家的老部下,既然他老人家來了此地,必會尋我敘舊。」

  「指揮,以前可能是如此,這一次恐怕大不相同,鄉帥的身後不僅跟著大批的軍法司憲兵,就連劉都指揮使和楊鎮撫使,也都陪同在側。」楊標的一席話,終於挑動了隱藏在孫不難心房最深處,那根極其敏感的神經。

  李中易以前來第二軍巡視的時候,他喜歡聽真話,不怎麼樂意劉賀揚和楊懷中等人跟在身旁,身旁頂多也就是貼身侍衛而已。

  可是,這一次,李中易竟然史無前例的帶著軍法司的人來了,局勢是可想而知的糟糕透頂。

  「怎麼辦?怎麼辦?」楊標心亂如麻,彷彿沒頭蒼蠅一般,急得團團亂轉。

  孫不難也慌了,李中易是什麼人,他比一般清楚得多,單單是收受了高麗商人所送的七名美人兒,按照軍法尚罪不至死。

  然而,孫不難嘗到了高麗美人的甜滋味之後,竟然還收了兩千畝良田。甚至。孫不難還膽大包天的協助高麗奸商,往大周或是南唐,走私高麗寶石、高麗參以及高麗婢。

  這可是必須掉腦袋的重罪了!

  「瞧你那副慫樣,好漢做事好漢當,若真是怕了,當初又何必引我被高麗商人所騙?」孫不難的眼神異常凶狠的盯著楊標,如果不是這個傢伙暗中勾結高麗商人,將他灌醉之後,騙上了有夫之高麗婦的床,哪來的如今聞風喪膽的恐懼?

  李家軍中的軍法森嚴,好處自然是大大的,但是,正因為軍法異常之嚴格,甚至到了嚴苛的地步,有時候也會起反作用。

  類似孫不難這種喝醉之後,被脫得精光,扔到高麗婦人床上的桃色事件,簡直就是黃泥巴掉進了褲襠裡,他就算是有一萬張嘴,也完全解釋不清楚。

  孫不難至今都記得,他的那位高麗情婦醜陋的嘴臉,如果他協助網開一面,不僅有諸多美人兒相伴,更可以獲得不菲的家財。

  如果,孫不難死活不肯鬆口,那麼,大家就拚個魚死網破。對方說得很清楚,單是逼姦有夫之婦這一條,按照軍法就是死罪。

  退一萬步說,哪怕最終確認是通姦,孫不難提著腦袋,好不容易拚殺出來到的功名,肯定也是保不住了。

  經過楊標的從中勸說,孫不難一念之差,最終還是「理智」的選擇了墮落。

  「指揮,既然情況不妙,咱們不如……」楊標實在是墮落極深,他自己知道,一旦東窗事發,絕無活路,不如索性拚個魚死網破。

  孫不難做夢都沒有料到,楊標竟然如此的喪心病狂,竟然敢對鄉帥生出殺機!

  「老子做錯了事,自會親自去向鄉帥請罪。倒是你個狗東西,不僅貪花好財,居然敢動不臣之心,枉我看瞎了眼,看錯了人。」孫不難厲聲暴喝,「來人,拿下此賊。」

  楊標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衝進屋子裡的衛兵拿下,綁了個結結實實。

  孫不難十分詫異的望著綁人的衛兵們,不對啊,這些人的服飾格外的眼熟。等他仔細的看清楚了,立時身子發軟,兩腿發顫,竟然是直屬於鄉帥的近衛軍衝進來抓的人,天吶!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22 15:5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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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初PO文,是從成人網站的H小說開始的。而後才改邪歸正,PO連載小說。目前PO文以[玄幻奇幻]與[武俠仙俠]的長篇小說為主,最近也開始PO與其他類型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