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39061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2 22:54
第871章 何為軍法!

  就孫不難惶恐不安之時,臉色陰沉的李中易,緩步邁入軍帳,用一種極其怪異的眼神,盯著孫不難,久久沒有眨眼。

  孫不難自從跟隨了李中易之後,何嘗見識過李中易用如此陰冷的眼神看他,他首先撐不住心理上的巨大壓力,雙膝一軟,「噗通。」跪倒在了敬愛的鄉帥面前。

  「孫不難,汝可知罪?」李中易異常痛心的望著孫不難,這可是很早就跟著他闖世界的老兄弟啊。

  隨著李中易事業的不斷茁壯成長,在他麾下的將領們,大致可以分為如下幾派:河池鄉軍派,靈州騎軍派,以及開封雜牌步軍派。

  河池鄉軍派的將領們,用他們私下的話說,屬於從龍最早的勳舊,他們也一向自詡為李家軍中嫡系中的嫡系。

  事實也基本如此,在李家軍的元老重將之中,屬於河池鄉軍一脈的,除了靈州軍都指揮使郭懷、鎮撫使姚洪之外,還包括一直代行副帥之責的楊烈,掌管軍法司的左子光,參議司檢校都指揮使楊無雙等人。

  河池鄉軍派,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掌握的軍事實力,都佔據了比較大的優勢。

  至於,開封禁軍派,其實力也不容小覷。第二軍都指揮使劉賀揚,第三軍都指揮使廖山河,第四軍都指揮使馬光達等人,都屬於這一派系。

  但是,和團結一致對外的河池鄉軍派不同,劉賀揚與馬光達永遠都尿不到一個壺裡去。至於廖山河,他的眼裡更是只有李中易,平日裡壓根就不和劉、馬二人彼此走動。

  然後就是靈州騎軍派,這一撥人的情況,就更加複雜了,既有第五軍都指揮使宋雲祥這種深得李中易看重的心腹愛將,又有李勇這一類極力裝作是漢人的黨項人,在參議司裡更有何大貝這個左副都指揮使。

  總而言之,在李家軍中的權力架構之中,基本上屬於各派系共存共榮的局面。河池鄉軍派雖然佔據了一些上風,但並沒有絕對的優勢,可以壓倒另外兩個派系。

  由此可以看出李中易的一番苦心,在這種體系之下,既有分權制衡,又可集中軍令,形成合力,將下克上的風險,壓制到了一個極低的水平線下。

  「稟主公,賊子楊標如何處置?」這時,隨行而來的軍法司檢校副都指揮使李延清,小心翼翼的湊到李中易的跟前,大氣都不敢喘半口。

  「此等喪心病狂之徒,待審問清楚餘黨之後,直接活埋,不必再報於我知。」李中易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神態,可是,這個命令剛一出口,整個帳內彷彿被天外隕石擊中一般,立時將眾人炸得魂飛魄散。

  在場的人,無一例外,誰都知道李中易的個性。李大帥雖然比較好色,卻向來是個注重情誼之人,只要是跟隨他時間比較長的老兄弟,無論是家裡缺錢了,還是戰時傷殘了,李中易都會吩咐有司,作出妥善的安置。

  李中易有句名言,劉賀揚一直記得極其清晰,在老子的隊伍裡頭,絕對不允許出現,讓英雄們流血還流淚的狗屁倒灶事。

  可是,就在剛才,劉賀揚親眼目睹,李中易竟然發出了活埋老兄弟的命令,這絕對是史無前例的重大事件。

  楊懷中臉色鐵青的暗中咒罵楊標,該死的狗賊子,活埋都算是便宜了你小子,你就算是死了,老子也要把你的屍體挖出來喂野狗。

  李中易驟然翻臉無情這件事,極大的震撼了在場的所有人,一向講義氣顧情誼的李大帥,一旦被人碰了逆鱗,無情的殺戮以及慘烈的報復,代價大得令人完全無法承受。

  李延清倒沒覺得李中易的決定有任何的不妥,按照軍法,犯上作亂者,殺無赦!

  李中易沒有下令宰光楊標的全家,甚至是五族,在李延清看來,已經是極輕的懲罰了!

  嘿嘿,李中易如果知道了李延清的真實想法,他一定會挑起大拇指,讚歎道:「不錯,不錯,頗有錦衣衛或是東廠的風範!」

  慈不掌兵,仁不問政,李延清對這句話理解異常之深刻!

  李延清也是河池鄉軍出身的將領,不過,和楊烈等人不同,他和李雲瀟一樣,都早早的就成了李中易身邊的貼身帶刀近侍。

  可想而知,有資格在李中易吃飯、更衣、洗澡,甚至是泡妞的時候,掛刀守衛的將領,不是絕對信得過的心腹,又能是什麼呢?

  左子光沒被派去開封主持大局的時候,李延清一直就是他的副手,負責暗中監視並掌握軍隊裡的一切動靜。

  借用左子光的一句話,可以概括李延清此時此刻的心態:光輝永遠屬於恩師,小人我等為之!

  李延清下去之後,李中易陰沉著臉,緩緩的走到了孫不難的身前,冷冷的問他:「你有何話說?」

  一旁的楊懷中看得很清楚,李中易儘管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一直攥得死緊的右手,卻徹底的暴露了他此時此刻痛心疾首的悲傷。

  俗話說的好,哪怕是養條狗,只要時間長了,主人也難免會頗有感情。即使那條狗老死了,主人也不會捨得去吃掉它的肉身,大多數情況下,主人都會選擇一塊好地,將之埋葬。

  也許,用養狗來理解李中易此時的心態,並不是特別的恰如其分,但至少也能夠說明一些問題。

  「學生辜負了山長的厚愛,竟被您所言的糖衣炮彈擊垮,請鄉帥您依照軍法重重的治學生之罪。」孫不難匍匐於地上,一邊重重的磕頭,一邊落淚抽泣,場面可謂是慘不忍睹。

  站在李中易身側的劉賀揚,眼睜睜的看著孫不難的額頭已經被磕破了,刺目的鮮血格外的惹人憐惜。

  劉賀揚心裡一陣不忍,就想主動站出來替孫不難說幾句話,幫著求求情。

  楊懷中接了劉賀揚的眼色示意,他心裡一陣遲疑,孫不難此時的性質,可謂是異常之嚴重,按照軍法必死無疑。

  可問題是,李中易領著他們這些將領,東征西討,討伐四方,殺得不是高麗棒子,就是契丹狗,那些都是敵人,不是他們死,就是自己亡,非殺不可!

  如今,軍法的屠刀,即將砍向的卻是自家人的腦袋,這其中的巨大心態變化,也只有他們這些當事,方才有可能感同身受。

  楊懷中非常瞭解劉賀揚,老劉現在想的最多的,恐怕是,今天殺了貪腐的孫不難,明天會不會砍向他們這些元老重臣呢?

  所謂,兔死狐悲,唇亡齒寒,頗能說明此時眾將的真實心情!

  楊懷中很為難,他的身份不同,他是第二軍的鎮撫使,主管的便是人事審查和軍容軍紀。孫不難暗中勾結楊標,夥同不法的高麗奸商,大肆走私牟利一案,楊懷中這個政治主官,也難逃監督不力的干係。

  劉賀揚見楊懷中將嘴巴閉得死緊,他心裡也明白楊懷中的難處,可是,大家總不能都不幫著求情吧?

  這時,李延清安排妥當之後,返回帳內,重新站到了李中易的身後。

  李中易一直盯著悔恨交加的孫不難,劉賀揚則始終瞄著李中易的神態,至於,李延清很快就察覺到了劉賀揚的蠢蠢欲動。

  李延清雖然出身於河池,卻一直是家將,也就是家臣的身份,以他對李中易的瞭解,今天之事絕難善罷甘休。

  哪怕,孫不難確實不是謀逆,並有忠誠護主的一片赤膽,可問題是,他嚴重的觸犯了軍法。

  李延清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他站在李中易的位置上,又該如何處置孫不難呢?

  答案是肯定的,膽敢觸犯軍法者,必須嚴格按照條令,給予相應的處置。

  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大家一視同仁,三軍將士才會一切行動聽指揮!

  「來人,吹號集合!」李中易的心情異常之複雜,一邊是跟隨了他多年的老兄弟,一邊卻是他極為看重的軍法。

  李中易費盡心血,好不容易打造出了一支如臂使指,戰無不勝的鐵軍,其中的過程實在是太難了!

  如果因為憐憫,導致小部分將領的貪腐行為,不能及時受到嚴厲的懲處,很容易給各派系的將領們造成一種誤解:只要功勞大,哪怕犯罪了,也不可怕!

  明末東林黨,只顧及小團體的利益,卻最終誤國的悲劇,時刻告誡著李中易,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有殺住歪風邪氣,他的繼承人們就更處理了!

  軍法就是規矩,沒有規矩何成方圓?

  「千里長堤,毀於蟻穴!」李中易扔下這句話,掉頭就往外走。

  劉賀揚察覺到李中易的神色不對,他一時心急,快步奔到李中易的跟前,雙膝跪地,哀求道:「主公,請看在孫不難戰功卓著的份上,賞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吧?」

  還沒等李中易說話,李延清鐵青著臉,主動擋在了李中易的身前,厲聲喝道:「劉洪光,你莫非是想邀買人心,陷主公於不義麼?」

  原本有些猶豫的楊懷中等人,正打算藉著法不責眾的機會,擁上去替孫不難求情。

  卻不料,李延清站出來的正是時候,他的勃然暴喝,乾脆利落的點明了事情的本質,令楊懷中等人,再不敢挺身而出!

  劉賀揚其實真沒有想那麼多,然而,李延清的指責,性質極其嚴厲,嚇得他馬上就淌出冷汗。

  哦,李中易這邊要正軍紀,嚴軍法,劉賀揚跑出來當好人,這豈不是等於把李中易架到了火上烤麼?

  李延清及時殺出,一言嚇退了打算趁勢集體求情的眾將,李中易雖然沒有任何的表示,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主公實在是養了一條好狗!

  帳外,嘹亮的軍號聲,陣陣吹響,隨之而來的是,將士們急促的腳步聲,以及緊急集合的報數聲。

  「報告都頭,乙都甲隊集合完畢,請您指示!」

  「報告總值星官,丙營集合完畢,應到一千三百零八人,實到一千三百零八人,請您指示!」

  「全體都有,立正,稍息!」

  李中易走到門邊的時候,就聽見今日的總值星官,扯起喉嚨大聲宣佈,「諸位,方才緊急集合的軍號,由相帥專屬的司號官發出,請全體立正,恭候相帥訓示!」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李中易強忍著心裡的酸楚,一臉平靜的說,「你觸犯了軍法,該如何處置,和親屬無關。你的家人,我會安排專人負責照顧她們的生活,毋須擔心。」

  「鄉帥,罪人孫不難死而無怨,只是想求您一件事……」孫不難眼巴巴的望著門邊的李中易,淚眼婆娑的懇求道,「只求,死在北伐的戰場上,砍死一個契丹狗夠本,砍死兩個賺一個……」

  李延清一聽這話,馬上意識到不好,以李中易的脾氣秉性,最是聽不得這種令人異常窩心的話。

  眨眼間,李中易勃然大怒,撲過去死死的揪住孫不難的領口,抬拳就打,揮腿便踢!

  「啪!」李中易使足了全身的力氣,惡狠狠的一耳光,將孫不難扇倒在地上,渾然不顧形象的破口大罵,「你個狗東西,真氣死老子了,缺錢花,你找老子借啊。缺女人玩,老子那裡多的是高麗女人,你白張了一張狗嘴,不知道找老子要啊?你個混帳王八蛋,還翻了天呢,殺頭的大罪,你也敢做,老子是這樣教你的麼?啊,氣死老子了……」

  「啊……」劉賀揚等高級將領們,何嘗見識過,李中易如此粗魯的一面,一個個全給嚇懵了!

  楊懷中心裡暗暗歎息不已,孫不難還真是一條硬漢子,他提的要求,越是樸素,就越讓李中易覺得難受。

  李延清低著頭,死死的瞪著地面,他心裡比誰都清楚,李中易史無前例的失態,顯然已經是被逼到了暴走的邊緣。

  「呼……呼……守忠,姓孫的有兒子沒有?」李中易打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冷不丁的詢問李延清,倒把他給問懵了。

  好在李延清一直貼身警衛著李中易安全,他及時的醒悟過來,趕緊稟報說:「回主公,孫不難的堂客是個不爭氣的女人,只給他生了兩個女兒,至今無子。」

  李中易彷彿街邊的潑皮無賴一般,就坐在孫不難的對面,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吩咐李延清,「你把孫不難帶過海去,幫他納幾房小妾,等女人們生了兒子之後,再把這個不成氣的狗東西,綁去西北前線,讓他光榮的死在戰場上,免得玷污了老子的名聲!」

  「喏!」李延清暗暗鬆了口氣,李中易雖然最終也沒有饒過孫不難不死,卻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令任何人再無話可說。

  楊懷中因為職業的關係,非常能夠理解李中易此時此刻的痛心疾首,一邊是凜然不可侵犯的軍法,一邊卻是兄弟如手足的深厚情誼,換作他處在李中易的位置,也絕然不可能處理如此有人情味。

  劉賀揚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主公還是那個講情誼的主公,只不過,軍法之冷酷無情,更是牢牢的扎根於他的腦海之中。

  跟了李中易這麼些年的老兄弟,還是戰功卓著的將種,李中易都沒有絲毫的手軟,何況是其餘的軍官呢?

  李中易吩咐過李延清之後,死死抿緊嘴唇,一言不發的離開了帳內,逕直朝著點將台走去。

  緊急集合的軍號吹響之後,整個大營內的火把全都點燃,照得黑夜如同白晝一般!

  楊懷中忐忑不安的跟在李中易的身後,無意中,他竟然發覺,李中易抿緊的唇齒之間,竟然出現了一抹格外刺目的紅痕。

  「滋!」楊懷中大吃了一驚,他做夢都沒有想到,李中易把屠刀舉向自家兄弟,竟是如此的悲痛。

  在眾目睽睽之下,面無血色的李中易,一步步踏上點將台,昂然立於高台的中央。

  「全體立正,敬禮!」總值星官並不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事,他必須按照職責規範,指揮大家向統帥行禮。

  臉色鐵青的李中易,負手立於點將台上,始終不發一語。一時間,台上台下,乃至整個軍營的氣氛,越來越凝重,越來越肅殺。

  毫不誇張的說,連根掉落到地面上,都很可能聽見清脆的丟落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中易忽然撂下一句狠話,「不管是誰,只要膽敢觸犯軍法,絕不寬貸!」

  台上的將領們都心知肚明,台下的將士們卻是一頭霧水,李中易也懶得解釋。

  只見,李中易邁開正步,「噔噔噔……」走下點將台,和掌旗官並肩站到了一起!

  劉賀揚等人,一看這架式,就知道大事不妙,他們慌忙跟著跑下點將台,就在李中易的身後,站成了筆直的一排。

  這一站,就是一晚上!

  更恐怖的是,到了吃早飯的時候,李中易依然屹立不動!

  統帥沒動地方,誰敢下令吃飯?於是,所有人都餓著肚子,一直熬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李中易這才鐵青著臉,悶不吭聲的登車離開了軍營!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22 23:10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2 23:10
第872章 大幕拉開

  安樂侯杜成,也就是杜貴太妃的生父,最近只要合上兩眼,就會不斷的做噩夢。

  符太后當眾訓斥了杜貴太妃,杜成得知了消息之後,就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杜成原本不過是南面唐國的普通商人而已,因為閨女杜氏長得格外的俊俏,被唐國的國主相中,主動獻給了大周的先帝柴榮,這才被恩封為安樂侯。

  柴榮活著的時候,看在親兒子曹王熙讓的面子上,對杜家也還算是很不錯,時不時動會有宮中的賞賜進門。

  然而,自從先帝突然駕崩之後,杜家的日子就彷彿是王小二過年一般,一月不如一月。

  過日子,居然可以用月來計算,可想而知,杜家的拮据到了何其嚴重的程度?

  杜成現在只要一想起當初的懦弱,就必須悔斷了腸子,那個時候,杜成或多或少對於曹王將來的繼承大統,抱有幾絲幻想。

  有一次宮廷家宴的時候,柴榮偶然提及,想賞一個正經的差事給杜成的獨子,安陽伯杜翰。

  這本來是天大的好事,可是,誰教杜成當時的腦殼被門板夾了,居然鬼使神差的婉言謝絕了。

  事後不久,柴榮便撒手人寰,山陵立時崩塌。隨之而來的是,杜成的小日子,一天比一天過得苦。

  尤其是,當杜成得知他的親閨女,以前的杜貴妃,如今的杜貴太妃,竟然當眾被符太后訓哭了之後,他那顆原本就沒有多少承受力的小心臟,立時就不好了。

  杜家世代經商,雖然家財尚可,杜成卻是個讀不進去四書五經的半文盲,只看得懂帳本。

  不過,自從被恩封為安樂侯之後,杜成倒也見識過真正的頂級上流社會,是個什麼樣子。

  換句話說,杜老侯爺雖然混不進去主流社會,有些以前始終想不明白的人和事,多少弄懂了一部分。

  說,梁王宗訓成了天子之後,在符太后的教唆下,他的那位曹王外孫的處境,就變得異常之尷尬了。

  更可怕的是,除了杜貴太妃挨了訓斥之外,據傳聞,曹王熙讓甚至被他的天子兄長,親手扇了一耳光。

  這個壞消息對於杜家人來說,簡直比天塌了還令人恐懼!

  儘管只是隱隱約約的坊間傳聞,在杜成很久無法進宮的情況下,寧可信其有,絕不信其無!

  杜成已是年過五旬之人,去日無多,他如今最惦記的就是,他如果死了,獨生兒子杜翰顯然已經沒可能繼承他的侯爵之位。

  以前,杜貴太妃在宮裡得寵的時候,也想幫杜翰謀個一官半職,只要事情能成,至少不需要再坐吃山空了嘛!

  可是,這僅有的機會,竟被吃飽穿暖了豬油蒙了油的杜成,白白的浪費了!

  基於同樣的道理,杜家搬來開封之後,又是賃房子,又是四下裡打點關係,早些年經商積攢的家底,大多揮霍一空,整個家宅正應了一句老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竟成了空架子!

  杜成沒有做官的本事,卻有些一些經商的小聰明,可問題是,前些年先帝在世的時候,杜成的小算盤珠子打得嘩啦直響,覺得經商太跌份了,不屑為之!

  現在,杜成倒是想重操舊業,問題是,除非把家裡的大房子賣了,否則,哪裡來的足夠本錢?

  前些日子,杜成賣了祖傳的幾件古董和玩物,好容易湊足了敲門磚,想走通現任樞密使李谷的門路,幫兒子杜翰謀個軍職,打算撈一點外水,補貼一下家用。

  可是,中間人收了重禮之後,這眼看著都過去三個多月了,卻至今杳無音信。可把杜老侯爺急得團團亂轉,著急上火的嘴角都起了燎泡。

  「侯爺,不好了,咱們家伯爺,讓開封府的人,給抓走了!」

  就在杜成神遊天外之際,大管家面如土色的跑進來,稟報了一個更糟糕的壞消息。

  「啊!」杜成眼前猛的一黑,整個人直打晃,如果不是大管家眼明手快,及時的將他扶住,只怕會一頭栽到地上。

  過了好半晌,杜成這才緩過勁來,有氣無力的問正在替他捶胸敲背的大管家,「知道是什麼事麼?」

  大管家苦喪著臉,說:「聽說是當街調戲民婦,讓那娘子的官人撞了個正著……」

  杜成心裡一急,差點就吐了血,好在大管家及時送上了一盞茶,這才幫他勉強壓下了不斷上湧的血氣。

  「快,快拿我的帖子去開封府,問一下究竟是個什麼狀況?」杜成畢竟做侯爺已久,多少知道一點官面上的情況。

  客觀的說,杜貴太妃再不討符太后的喜歡,她也終究是先帝的貴妃,曹王的生母,皇家的體面開封府多少要給一些的。

  當然了,至於開封府願意給安樂侯府多大的面子,還要看杜成捨得塞進去多少銀錢了。

  「快,快去把我的那個漢代的碟子,拿去當鋪,多少換百十貫錢回來……」杜成心裡肉疼得要命,好一陣唉聲歎氣。

  所謂秦磚漢瓦,都是一些大路貨罷了,真正值錢的是,漢代比較少見的翠玉碟!

  這種翠玉碟子,杜成一共有四隻,上次有個豪商想出高價買走,杜成硬是沒捨得賣。

  如今,家底已經空了,杜成為了獨子的安危,即使再不樂意,也只得暫時將碟子拿出活當,等將來有了錢再贖回來。

  過了幾日,杜成當碟子的錢,花得一乾二淨,卻依然沒有從開封府中,打聽到半分眉目出來。

  杜成著急上火的,又是整宿整宿誰不著覺,眨眼的工夫,便病倒了,躺在榻上直哼哼,活脫脫將死之人的末世景象。

  杜家都快完了,杜成哪怕再不想得罪符太后,也只得硬著頭皮,命大管家將他親筆抄寫的遺書,遞進了宮裡。

  誰又能夠料想得到,正是因為這封駭人聽聞的遺書,開啟了一個新時代的到來!

  范質對宮裡的消息,一向把持得極嚴,等到王溥從特殊的渠道得知消息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足有三個時辰。

  「文素公,哈哈,我的文素,你可曾聽說,杜貴太妃哭著喊著,披頭散髮的,毫無體統的公然鬧到了皇太后的宮裡?」王溥的臉上,露出了千年老妖狐一般的神秘詭笑。

  李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即扔掉酒杯,拍案而起,暢聲吟道:「大風起兮雲飛揚……哈哈,或曰: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杜侯啊,杜侯,你幹得真漂亮啊!」

  幾乎在同一時間,滑陽郡王李瓊,也已經透過特殊的管道,大致掌握了一些內幕。

  「嘿嘿,三郎啊,還真讓李無咎料中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李瓊隨即吩咐說:「三郎,你親自走一遭,務必將這封書信,親手交到左將明的手上。

  同為托孤八相之一的魏仁浦,魏老相公,他因為身體不適,剛請了幾天病假,並沒有在政事堂值班,所以,知道消息的時候,已是第二日一大早。

  「啊……竟有此事?這……這成何體統啊?」魏老相公聞訊後,連連跌腳歎息,「家不和外人欺,宮內不和,只怕是亡……太后實在是糊塗了啊!」

  歷史上很多的著名事件,其實往往不是預先謀劃好的,很多時候都是由突發的小事,基於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邏輯,經過不斷的聯動和持續性的角力,最終的結果往往令人瞠目結舌!

  歷史,就在杜貴太妃大鬧的那一刻起,產生了諸多驚人的連鎖反應!

  風將起,而局中人尚懵懂,可歎!可悲!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2-13 16:05
第873章 盟友之謀

  滑陽郡王李瓊一直坐在西花廳內喝茶,儘管屋子裡擺了四個炭盆,熱茶盞不離手,他依然覺得渾身發冷。

  直到李虎回來,李瓊這才精神猛的一振,急忙抬頭看向李虎,那種前所未有的急迫心情,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

  「阿耶,左將明寫了封回信,我帶回來了。」李虎從懷中掏出書信,雙手捧到李瓊的面前。

  「哦。」李瓊抬手就將書信接了過來,急不可耐的拆開看,一旁的李虎覺得十分詫異,印象中,就算是太祖高皇帝郭威駕崩,李瓊也沒有如此的激動和失態。

  「好,好一個左將明。」李瓊看過信後,滿臉的陰霾立時散盡,他捋著白鬚,笑瞇瞇的說,「都說李無咎識人善任,果然是名不虛傳吶。其門下二虎,左楊右左,一文一武,相得益彰,端的是厲害非常。」

  李虎卻有些猶豫,遲疑著想說話,卻又不好意思打斷老父親的好興致,嚅嚅著一陣嘴唇,又把嘴巴閉上了。

  李瓊高興了一陣,無意中發覺,李虎緊鎖著眉頭,神情鬱鬱,壓根就沒分享快樂的意思。

  「三郎,怎麼了?莫非是左將明慢待於你?」李瓊滿腹狐疑的盯在李虎的臉上,很快看出了端倪,李虎的掩飾根本瞞不過他的眼睛。

  知子莫若父,李虎是個只知道上陣撕殺的老實人,心裡想啥臉上多少都有痕跡可察。

  李虎遲疑不決,說還是不說呢,唉,算了,還是說了吧。

  他抬起頭,小心翼翼的說:「阿耶,左將明雖然沒有明說,但孩兒琢磨著,他應該是想在第一時間知道政事堂內的動靜。」

  李瓊撫鬚想了想,隨即笑道:「這個倒是容易,安國不是成日裡閒著沒事做麼,讓他隔三差五的去跑跑腿,跟著左將明長一些見識,倒也合適。」

  李中易也是政事堂相公之一,不過,他領兵出征,遠在高麗國。即使消息送到他那邊,也是鞭長莫及,時效性早就過去了,頂多算個舊聞。

  左子光想及時掌握政事堂內的上層消息,李瓊這個現任的伴食相公,的確是最佳人選。

  不管是從李七娘子那邊,還是從兩家已經實質結盟的角度而言,彼此互通消息乃是題中應有之義。更何況,滑陽郡王府若想恢復往日的顯赫榮光,總不能什麼事都不干,坐等潑天的富貴砸腦袋上吧?

  「三郎,天武衛那邊的情況如何?」李瓊撫摸著白鬚,重重的歎道,「那可是咱們家僅剩的本錢吶,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身逢主少國疑之艱難局面,什麼威望啊、錢財啊,都是身外之物,唯獨兵權才是立足的根本。

  可恨的是,符太后和范質絲毫情面也不留下,公然將滑陽郡王府最後一點家底,也給剝奪得一乾二淨!

  俗話說得好,虎落平陽被犬欺,龍游淺灘被蝦戲,滑陽郡王府已經被折騰成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空架子。

  李瓊心裡非常清楚,如果不趁現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奮起掙扎拚搏一番,整個郡王府的未來可謂是希望渺茫。

  一旦符太后徹底的掌握了朝局,將來絕對沒有他們家的好日子過,偌大的家業逐漸被新貴們吞併和蠶食,乃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想到這裡,李瓊十分無奈的看了眼李虎,他的這個三郎還是太老實了,除了練兵打仗之外,別的彎彎繞竟是一竅不通,完全不足以應付目前紛繁複雜的朝局。

  唉,也正因為李虎的忠厚老實,只能守成,卻無法立業,李瓊只得無奈的選擇和李中易結盟,希望保住偌大的家業以及郡王府的體面。

  孔子說的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嘗過富貴滋味的豪門,沒誰樂意丟失已經到了手的權勢和地位。

  破船還有三斤釘呢,更何況,李瓊父子的手裡還掌握著天武衛的潛實力,尚有可被利用的價值。

  趁著還有還手之力的時機,魚死網破的決死一搏,雖然異常冒險,卻也比家道從此一蹶不振,永無出頭之日,要強上許多。

  滑陽郡王府,雖然及不上已經傳了四代的,樹大根深的府州軍閥折家,因著李瓊和李虎父子均是統軍大將,卻也勉強算得上是將門世家。

  手裡捏著刀子的武將世家,面對家族根本利益嚴重受損的局面,只要還有可撲騰的餘地,準確的說是活路,將會如何選擇,答案其實不問自明。

  「老三啊,為父年紀大了,眼看著沒有幾天的活頭,」李瓊知道李虎的心病,有些話本來不想多說,可是有擔心一根筋的李虎想歪了,「唉,你大兄讓你母親溺愛得不成名堂,從小嬌生慣養,怕苦怕累,只知道溜狗玩鷹,貪圖享樂,他都這麼大一把歲數了,前幾日還把房裡的侍婢收為通房,唉……」

  李虎不禁神情一黯,低頭歎息,當武將帶兵上陣看似風光,可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站樁提鎖,挽弓騎馬,一熬就是一輩子,確實苦不堪言。

  「唉,你三弟是幼子,從小身子骨不好,常年湯藥不斷。我和你母親難免偏疼一些,不忍心逼著他吃苦受累,養成了只喜吟詩作畫,偏愛收藏古董的壞毛病……」李瓊大搖其頭,連連歎息,「如果你三弟真是塊讀書的好材料,等將來天下太平了,走科舉中進士的路子入仕,未嘗不能支撐起門庭……」

  李虎心裡明白,老父親這是在勸慰他,要想開點,把眼光放長遠一些,別計較眼下一些名譽。

  「阿耶,孩兒始終想不通,您為何一定要讓七娘……」李虎本是個悶嘴葫蘆,既然老父親就差把話挑明了,他左思右想終於還是心結抖露了出來。

  李虎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李中易不想納他的女兒為妾,李瓊好歹是當朝相公,又有郡王的爵位加持,既然是結盟,他們家送錢出兵都可以嘛,何必送嫡親的孫女予人為妾呢?

  宰相之尊,禮絕百僚;郡王之爵,榮耀四海!

  一旦走漏了消息,不說李虎這個小小的前天武衛都指揮使了,李瓊這個現任政事堂相公的顏面何存?

  李瓊早想徹底的解開李虎憋了很久的心結,他招手將李虎喚到身前,小聲耳語了一陣,李虎這才恍然大悟,脫口而出:「他敢?」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2-14 08:51
第874章 集賢相

  開京城內的大教場,旌旗招展,鼓樂喧天。

  羽林四衛的將士們,排列著整齊的隊伍,一個個屏息靜氣,昂首挺胸,等待著天使傳達朝廷的恩賞。

  張永德手捧黃燦燦的詔書,緩步走上點將台,面南朝北,居中而立,朗聲喝道:「陛下有詔!」

  李中易肅容抱拳長揖,跟在他身後的將領們,則單膝跪地,恭聆聖諭。

  宰相之尊,禮絕百僚!

  身為托孤八相之一的李中易,有資格站著聽詔書,此所謂朝廷恩遇重臣之道也!

  「門下:國家登用邦傑,緝熙政途。出則偃息則為藩,入則從容而論道。推忠協謀佐理功臣,海東處置大使、開府儀同三司、盧龍節度使、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會靈觀使、翰林學士承旨、上柱國、燕國公、食邑三萬五千戶、食實封一萬戶李中易,同寅一德,入贊兩朝,屢破北虜,二平海東……可:特授平盧節度使、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景靈宮使、集賢殿大學士、楚國公,加食邑兩萬戶、加食實封五千戶,賜推忠協謀同德守正佐理功臣、散官、勳、封,如故。主者施行。」

  「臣奉詔。」李中易長揖到地,畢恭畢敬的接過張永德親手遞來的詔書。

  「咯登!」張永德抑制不住的面色大變,心底裡往外直冒寒氣,李中易居然接詔了,竟然接詔了,就這麼接詔了?

  張永德宣詔之前,一直琢磨著,李中易會不會利用宰相擁有的特權,推辭掉此次的封賜。卻不成想,李中易絲毫也沒有推托,順順當當的接受了朝廷的恩賞。

  朝廷有八相,均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並且,各位相公照例都兼有館職。按照慣例,相公們兼任館職的不同,地位也有高低之分。

  只要擁有集賢殿大學士的頭銜,便是名副其實的政事堂次相之尊,俗稱:集賢相,其地位僅次於擁有昭文館大學士頭銜的首相范質。

  此前,朝廷為了突出范質的首相地位,故意將集賢殿大學士懸空,沒有授予任何一位政事堂相公。

  如今,李中易不僅手握羽林四衛的兵權,更是集賢相,可謂是權勢滔天。

  跪在李中易身後的諸將,儘管也都識得不少字,看得懂軍中的公文,卻大多被朝廷駢四儷六的詔書給繞暈了。

  劉賀揚卻不同,他久居開封,又是正兒八經的禁軍將領,是見過大世面之人。在追隨李中易之前,劉賀揚也接過好幾次朝廷的詔書,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朝廷的規矩和禁忌。

  和喜氣洋洋的諸將不同,劉賀揚透過詔書品味出來的幕後潛台詞,實是令人不寒而慄。

  因石敬瑭那個沙陀族的狗東西認了北虜為父,主動獻出燕雲十六州,那片土地從那時起一直掌握在契丹人的手上。這就導致了一種詭異的情況出現,李中易此前的盧龍節度使,其實不過是個遙領的空頭銜罷了。

  然而,平盧節度使卻迥然不同。唐代的平盧節度使,駐於營州,目的是分范陽節度使太過龐大的權力。安史之亂後期,平盧節度使轄地南遷,除了後晉時曾經短暫廢除過平盧節度使之外,其管轄範圍一直很穩定,包括:青、淄、萊、齊、登五州之地。

  和劉賀揚這個開封通比起來,李家軍中的中高級將領,大多只能算是沒見識的土包子。別人也許不太清楚其中的彎彎繞,劉賀揚的心裡卻是一清二楚。

  本朝太祖郭威的親外甥李重進,因高平之戰的軍功,被封為淮南節度使,其管轄的範圍也不過才四州之地。

  至於,北邊那位野心勃勃的李筠,也僅有三州之地而已。

  毫不誇張的說,李中易接下平盧節度使的重任之後,已經成了名副其實的大周第一藩鎮。

  更重要的是,平盧節度使轄區,乃是山東之地,從齊州南下京師,不過幾百里地而已,對朝廷的威脅無論怎麼強調都不為過,可謂肘腋之患。

  偏偏,朝廷就把如此敏感的,本朝立國以來從未授予任何人的平盧節度使,賜給了李中易。可見,朝廷對李中易的忌憚,已經表面化。

  不僅如此,朝廷賜下的楚國公爵位,其實也大有深意,對李中易的試探之意就差挑明了說,劉賀揚細思之下不由極恐。

  張永德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李中易,見李中易神態自若,彷彿閒庭信步一般,他不禁暗暗歎息不已,羽翼已經極其豐滿的李無咎,真是個聰明絕頂之人!

  就目前的局勢而言,哪怕朝廷是真心誠意的賞賜有功之臣,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李中易已經功高震主,並且尾大不掉!

  李中易即使繼續選擇韜晦,終究難逃朝廷傾全力削藩的危局,還不如就此名正言順的領受朝廷的封賞,坐實第一藩鎮的地位。

  臨來宣詔之前,范質找張永德密授機宜,詳細分析了可能出現的情況,卻偏偏沒有料到,李中易居然臉不紅心不跳,理直氣壯的奉了詔。

  張永德帶來了多份詔書,李中易麾下的重將們人人有份,原本屬於李中易獨掌的羽林四衛,也被分了出去。

  除了宋雲祥之外,其餘的將領,諸如楊烈、劉賀揚、廖山河、馬光達四將,分領羽林上下左右四衛的都指揮使。

  尤其值得關注的是,李中易最信得過的門生楊烈,僅僅被任命為羽林右衛的都指揮使,而原本出身於開封禁軍的劉賀揚卻出任地位最高的羽林上衛都指揮使。

  不僅如此,朝廷在大肆封賞開國侯的同時,特別加封劉賀揚為開國郡公。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挑撥離間之心,昭然若揭。

  馬光達也是開封禁軍出身,只不過,他在追隨李中易之前,始終混得不如劉賀揚那麼的如魚得水。

  劉賀揚晉為開國郡公,馬光達心裡非常不爽,只不過,礙著李中易和張永德在場,他不便冷嘲熱諷罷了。

  如果說在場的重將之中,今天誰最沒撈著好處,非宋雲祥莫屬。他這個第五軍都指揮使,是李中易整編李家軍時任命的,在朝廷那裡明面上的官職和爵位,比上述楊、劉、馬、廖四將低了很多,所以只得了個伯爵。

  宋雲祥默默的看了眼喜氣洋洋的劉賀揚,心裡非但沒有任何的失落感,反而非常滿意朝廷的安排。

  本為靈州小吏的宋雲祥,他心裡比誰都清楚,朝廷賞賜的官職或是爵位都是虛頭巴腦的東西,在主公李中易心目中的地位,才是至關重要的遠大前程!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2-14 22:55
第875章 回開封

  自從,李中昊去了西北之後,李達和就一直揪著心。儘管李中昊很不成氣,畢竟父子連心,兒行千里父擔憂乃是人之常情。

  薛夫人見李達和背著手一直在室內轉圈,實在看不過去了,便嗔道:「歇會兒,喝口熱茶吧,你轉來繞去的,把我都給繞暈了。」

  「二郎還沒來信?」李達和暗暗歎了口氣,停下來腳步,扭頭問薛夫人。

  薛夫人搖了搖頭,歎道:「這二郎也是的,去了西北後音訊全無,連封書信也不派人送回來,生生把他阿耶急死了。」

  李達和氣得直瞪眼,嘟囔道:「又不是我……」心頭猛的一驚,下意識的掃視了室內一周,發現下人們都避了出去,這才稍稍安心。

  安排李中昊去西北的,明面上是左子光那個惡魔,實際上,久走於宮廷的李達和是個明白人。如果沒有李中易的點頭,左子光就算是再狂,也沒那麼大的膽子。

  更何況,左子光雖然權勢極大,諒他也不敢插手到老李家的家務事之中。

  事實上,李達和只猜對了一半。左子光還真有那個膽子,他先把李中昊打發去了西北折家,等一切都安頓妥當了,這才給李中易去信稟報。

  李中易接信之後,沉默了好半天,才想起要罵娘,「狗膽包天!」

  「他阿耶,我勸你啊,還是少操點心。大郎一向孝順懂事,對二郎也從不計較前嫌,不然的話……」薛夫人的話沒說完,李達和卻聽得懂她的話外音。

  以李中易如今的熏天權勢,若想針對李中昊下手,又何必把那個敗家子弄去西北折家躲災呢?

  更何況,李中易又不是沒有兒子。長子狗娃李繼易已經7歲多了,三子興哥兒李繼德也已四歲,根本就不擔心偌大家業無子繼承的問題,李中易有必要對百無一用的李中昊暗中下毒手麼?

  如果李達和知道,就在老李家隔壁,還藏著排行第二的親孫兒靈哥兒,只怕要樂得合不攏嘴。

  說來也是奇怪,李繼易和李繼德兩兄弟,長得都比較像娘,不仔細看,晃眼間也看不出是李中易的種。

  偏偏,費媚娘所生的二兒子靈哥兒,像極了李中易。只要是熟人見了靈哥兒,不需要細看就知道,那必定是李中易的崽。

  然而,李達和依然深深的替李中昊感到擔憂。原因其實很簡單,左子光是個心狠手黑的傢伙,他固然不敢明著把李中昊怎麼著,如果暗中無痕跡的下毒手,鞭長莫及的李達和卻也只能乾瞪眼。

  「唉。」李達和在室內坐不住,又不想干擾薛夫人,索性甩袖出了門。

  隨著李中易的地位日隆,老李家的大宅子,為了符合官爵等級規制的嚴格要求,至少經歷過三次大的修繕。

  如今的李家老宅之中,所有亭台樓閣之間,皆由帶簷的遊廊連接,哪怕是颳風下雨,也無淋雨之虞。

  薛夫人明知道李達和的擔心,卻也懶得操那份閒心,由著李達和負氣而去。

  想當年,李中昊的生母曹氏當家的時候,薛夫人這個侍妾和她所生的庶長子李中易,被曹氏折騰得痛苦不堪,可謂是吃盡了苦頭。

  只是,今日早已不同往昔。如今的老李家後宅之中,正兒八經的下一代主人裡頭,除了被送去西北的李中昊這個另類之外,全是帶有薛夫人血脈的兒孫。

  俗話說得好,血濃於水。令薛夫人揚眉吐氣的長子李中易,老兒子寶哥兒,老閨女甜丫,這可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妹。

  由於柴玉娘這個正妻還沒進門,家裡的孫兒輩,包括狗娃、興哥兒以及玲妞在內,雖然全是庶出,卻也都是薛夫人親親的孫兒孫女。

  唉,家中人丁逐漸興旺的景象,令薛夫人感歎不已,沒有孫兒盼孫兒,可是,老兒子、老閨女再加上三個孫兒輩,簡直要鬧翻天啊。

  尤其是唐蜀衣所生的狗娃,自從這小子滿了七歲之後,鬧得特別的歡實,薛夫人私下琢磨著,還真應了那句話:狗也嫌!

  「唐夫人萬福……大公子萬福……」門外傳來見禮之聲。

  「祖母,祖母,肚子餓了,要吃點心……」薛夫人未及轉念,就見門簾挑處竄進來一個白白胖胖的混小子,不是混世魔王狗娃,又是何人?

  「哎喲,我的小乖乖,快,快過來,快到祖母這裡來……」薛夫人痛並快樂的伸出雙手,將活蹦亂跳的狗娃攬進懷中,十分順手的將一塊玫瑰糕塞進了他的嘴裡。

  俗話說的好,老兒子,大孫子,都是爺爺奶奶的心尖子!

  薛夫人格外疼寵大孫子狗娃,這在整個老李家,非但不是秘密,反而早就是人盡皆知的事實。

  狗娃兩隻白胖的小爪子裡各抓著一塊點心,他親暱的依偎在薛夫人的懷裡,「咯咯……」笑得肆無忌憚,點心屑散落在薛夫人身上。

  唐蜀衣一隻腳剛踏入室內,就見了此情此景,她不由面色一沉,喝道:「狗娃,休得無禮!還不趕緊下來?」

  狗娃挨了親娘的訓斥扁著小嘴,淚花子繞著眼眶打轉,一副想哭卻又不敢哭的委屈小模樣,別提多惹人憐愛,

  「你呀,你呀,聲音小點,別嚇著了咱們的狗娃。」薛夫人頗為不滿的數落唐蜀衣,「你要教訓孩子,回自己屋裡去,別當著我的面。」

  「娘,狗娃已經不小了,若是養成了紈褲的性子,只怕是惹得夫君不喜。」唐蜀衣心裡暗暗歎息不已,自從狗娃滿了六歲之後,老太公一而再再而三提及延請名師,給狗娃啟蒙讀書的事。

  誰曾想,薛夫人偏疼長孫,死活不同意讓狗娃這麼早就去外院受苦,寵得不成名堂。

  老太公李達和氣得拍了桌子,薛夫人卻依然不肯鬆口,楞是把狗娃籠在身邊,享受著格外滋潤的天倫之樂。

  想當初,因為主母曹氏嫁入李家長達五年之久,卻始終沒有生育。李達和為了傳宗接代的大計,硬頂著巨大的妻族壓力,納了頗有幾分姿色的薛夫人為妾。

  薛夫人倒也爭氣,進門的第二年便順順當當的生下了李中易,一時間,倒也頗得李達和的寵愛。

  只可惜,好景不長。等李中昊出生之後,曹氏十分忌憚李中易這個庶長子,基於先剪除羽翼的邏輯,曹氏隨便找了個理由,把跟著薛夫人進李家的貼身心腹小丫鬟春兒,活活的打死在了薛夫人的面前。

  在曹氏面前一向軟弱的李達和,史無前例的大發雷霆,揚言要休妻,這才勉強阻止了曹氏進一步的下毒手。

  唐蜀衣原本喚作瓶兒,乃是李家老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一向頗得信任。李達和不放心曹氏,特意把唐蜀衣安排到了薛夫人的身邊,既照顧薛夫人的生活起居,又暗中防著曹氏圖謀不軌。

  那些艱難的歲月裡,如果不是唐蜀衣一直忠心耿耿的陪伴和勸解,客觀的說,薛夫人在曹氏刻意的折辱之下,恐怕早就撐不下去了。

  客觀的說,李中易是個十分念舊之人。然而,沒讀過書的薛夫人,比李中易更講舊誼。這麼多年下來,薛夫人對一起共過患難的唐蜀衣,可謂是格外的偏寵。

  在李中易和薛夫人的力挺之下,造就大周絕無僅有的神奇一景:堂堂李大相公的宅子裡,竟然是由唐蜀衣這個妾室掌家。

  妾室竟然可以出頭露面,替李中易接待貴客,迎來送往。一向以儒門弟子自居的李達和,左看不順眼,右看更不順眼,這成何體統?

  礙著薛夫人和李中易二對一的優勢,李達和明明心裡極其不爽,也只得睜一眼閉一眼,故意裝糊塗,無可奈何。

  上帝是公平的,既給了李達和老太公的崇高身份,同時也極大的削弱了他在整個老李家曾經擁有的,一言九鼎的權威。

  李中易雖未成家,卻早早的立了業,他不僅是大周的首屈一指的藩鎮,更是政事堂的相公。

  李中易的聲威越顯赫,李達和走出去,就越受人尊敬。當然了,李達和絕非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他十分清楚,他如今的處境,恰好應了那句老話的翻版:父以子貴!

  實際上,已經有了三子一女的李達和,如今也沒太多可以操心的事,除了二郎李中昊那個敗家子之外。

  寶哥兒和甜丫,和李中易那是嫡嫡親親的親兄妹,以李中易如今顯赫的權勢和地位,李達和壓根就擔心三子和長女的的將來。

  儘管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終究十指要分出個長短!

  上帝是公平的,這人吶,越是缺啥,就越會惦記著!

  水永遠是往下流的,為人父母者,出於子女的將來考慮,哪怕是閒吃蘿蔔淡操心,這個心總是要操的。

  薛夫人攬著狗娃,祖孫倆撇開唐蜀衣,頗為開心的玩鬧了好一陣子。直到,狗娃的額頭上冒出汗珠,這才罷休。

  趁著狗娃被乳母領去洗漱換衣服的機會,唐蜀衣湊到薛夫人跟前,小聲稟道:「母親,夫君的門生左將明命人捎信進來,說是夫君快回來了。」

  薛夫人聞言大喜,忙拉著唐蜀衣的手,急切的問道:「什麼時候回來?這個月麼?他的身體可好?」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2-15 13:16
第876章 密詔

  由於攜帶的詔書過多,一份接著一份,面南背北的張永德,念得口乾舌燥。頒詔儀式卻又沒辦法中途停止,他只得頻頻舔一舔發乾的嘴唇,卻是越舔越口渴。

  站在張永德下方的李中易,微微瞇起眼睛,等著張永德端出朝廷的殺手鑭來!

  就在剛才,李中易聽得很清楚,朝廷對他的恩賞詔書之中,隻字未提及高麗國將來的善後處理事宜。

  李中易混跡於大周官場的時日已經不短了,他當然很清楚,朝廷既然起了大大的猜忌之心,必然會留下後手。

  就目前而言,李中易所掌握的實力之中,基本分為三大塊,靈州的騎軍和良馬,高麗國的糧食和衣料等物,羽林四衛的精銳步軍。

  李中易這個當朝相公,當初跨海二征高麗的時候,掛的是海東處置大使的頭銜。

  按照本朝的慣例,處置大使的實權極重,上馬管軍,下馬撫民。在李中易看來,以范質的精明,絕無可能讓詔書之中出現無人主持海東善後處理局面的漏洞。

  顯然,張永德擔心太過刺激李中易,採取欲抑先揚的策略,故意把釜底抽薪的,也是此行最重要的一份詔書,留在了後邊宣讀。

  張永德是什麼人?那可是作過殿前都點檢的名帥,打仗打的是錢糧,打的是軍心士氣的道理,他張抱一豈能不知?

  世界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朝廷既然明著賞了次相的高位,那麼,把李家軍的後勤基地給端走,也就成了必然。

  如今的李中易,兵、錢、糧、馬俱全,可謂是羽翼豐滿。客觀的說,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需要提心吊膽的揣摩柴榮心事,任由皇帝擺佈的小官僚。

  朝廷大肆封官授爵,目的是什麼,李中易自然是一清二楚。不過,由於建軍體制具有劃時代的先進性,絕非一般的軍閥軍隊可比,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李家軍會不跟著他走的問題。

  圖窮總會匕現,李中易一臉平靜的等待著張永德揭開謎底,至於身後諸將們的想法,他沒有興趣多想。

  等到張永德的手頭只剩下最後一份尚未宣讀的詔書之時,李中易微微的翹起嘴角,該來的終於來了,他倒要看看,符太后和范質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劉賀揚面上顯得很高興,那不過是常居於開封,在官場上練就的一身應酬本事罷了。自從,被破格晉陞為郡公之後,劉賀揚的心裡便涼嗖嗖一片,而且越來越冷。

  在李家軍中,劉賀揚的軍功不及楊烈,親厚不及廖山河,他何德何能,安敢居於郡公的高爵?

  儘管心裡有些忐忑不安,但是,劉賀揚並沒有太過慌亂。劉賀揚追隨在李中易身邊的時日,也不算短了,他非常瞭解李中易的脾氣和秉性。

  客觀的說,李中易除了極其重視軍規之外,頗有容人之量,不僅善於用人,也敢於用人。

  別的且不去說它,劉賀揚和馬光達都不是最早跟隨李中易的老部下,就資歷而言,遠不及以楊烈為首的河池鄉軍那一派。

  但是,李中易秉承著海納百川的用人邏輯,不僅沒有歧視劉賀揚和馬光達,反而委以一軍之首的重任,他們二人在軍中的地位,也僅次於楊烈一人而已。

  更重要的是,從靈州才開始追隨李中易,資歷不如劉賀揚和馬光達的宋雲祥,也被提拔到了一軍之首的高位,這就足以證明,李中易沒有把他們看外,不分地域和資歷用人才。

  當然了,劉賀揚心裡也非常明白,朝廷的詔書雖未明言,卻潛藏著濃濃的忌憚和提防之心。

  「朝廷看走了眼啊!」劉賀揚低著頭,暗暗歎息不已,李中易對朝廷的心思可謂是瞭如指掌,然而朝廷卻對李家軍知之甚少。

  如此淺顯易懂的挑撥離間手段,怎麼可能瞞得過李中易的眼睛呢?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劉賀揚感念於朝廷的厚賞而起了異心,在鎮撫系統以及軍法系統的嚴密監視和制約之下,沒有李中易親筆簽押下發的那種帶密碼的軍令,他有可能調得動一兵一卒麼?

  想到這裡,劉賀揚下意識的扭頭,瞥了眼跪在身側,卻一直沉默不語的搭檔第二軍鎮撫使楊懷中。

  楊懷中的資歷非常老,早在李中易初建河池鄉軍之時,他便已是什長。要知道,那個時候,李中易完全掌握的正規官軍,也不過區區一個都而已。

  誰又能夠料想得到,那時候一個小小的什長,如今已是真正掌握著第二軍實權的軍鎮撫呢?

  更重要的是,李中易成立講武堂的之後,楊懷中便是第一期學成畢業的門生之一。

  對於李家軍中任何一個有上進心的軍官而言,哪怕他們用腳趾頭去思考,也知道講武堂出身的決定性意義。

  按照軍法的明文規定,凡是擬提拔為副隊正以上的軍官,都必須先進入講武堂學習深造,經考試合格畢業後,才授予檢校副隊正之職。

  檢校者,代理之意也!

  檢校副隊正一年期滿之後,經過鎮撫使、軍法司、指揮使的三方綜合考核評估,才會被正式提拔為副隊正。

  自從講武堂建立之後,所有學成畢業的軍官,都是李中易這個山長的門生。

  綱常倫理明面上的順序是天地君親師,實際上,天地虛無,君恩太過遙遠,親恩在於生養,而師恩卻是知遇和再造人生。

  李中易曾經說過一句名言: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一個好士兵!

  通俗的理解這句話,那就是,有本事的軍官,都是有野心的!

  有野心,本。誰如果沒點上進心,只會被所有人瞧不起,包括親戚在內。

  但是,野心必須控制在一定合理範圍之內,否則就是僭越本分,那會遭雷劈的!

  全軍將領皆為主公門生的這個梗,是所有李家軍中的野心家們,絕對繞不過去的一道硬坎!

  李中易一直等著最後一份詔書,也就是最後一隻靴子落地,可是,張永德不知道怎麼想的,彷彿忘記了最後那道詔書一般。

  在卸下天使的重任之後,張永德快步走到李中易的跟前,畢恭畢敬的長揖行禮,「拜見李相公。」

  李中易心裡哪能不明白呢,那最後一道詔書,很可能內容異常的驚悚,范質只怕是交待過張永德要見機行事,免得真正撕破了臉皮之後,牽一髮而動全身,令局勢再也不可收拾!

  「哈哈,抱一公,您是朝廷柱石,又是軍中的老前輩,某家如何敢當?」李中易伸出雙手虛扶張永德,張永德原本就不是誠心見禮,趁勢站直了身子。

  自從大周立國之後,從太祖郭威開始,一直到如今,一直秉承著重文抑武的路子。朝廷有計劃有步驟的逐漸收回武將手頭的兵權,並且,格外的看重文臣,尤其是文臣之首的政事堂相公們。

  張永德的資歷可比李中易老得多,李中易還是個奶娃娃的時候,張永德已經是一軍之副都指揮使。

  更別提張永德是壽安公主的附馬都尉,要知道,壽安公主,也就是晉國大長公主,是周太祖郭威留存至今的唯一血脈。

  俗話說的好,福禍難料,也正因為張永德是晉國大長公主夫婿的緣故,先帝柴榮對他格外的忌憚。

  高平之戰後,僅僅因為點檢作天子的一塊小木牌而已,張永德怕便從榮耀的巔峰,瞬間滑落了下來,不僅被柴榮擼了殿前都點檢的兵權,更是變成了有名位有錢卻多閒的富家翁。

  按照朝廷的規矩,李中易這個現任的政事堂相公,比掛著使相頭銜的張永德,其地位要尊貴得多,這也是張永德必須主動見禮的主要因素之一。

  「抱一公,那份詔書為何不宣?」李中易揣著蔫兒壞,故意刺激張永德。

  張永德剎那間楞住了,他作夢都沒有料到,李中易居然會步步緊逼上來,莫非李無咎想馬上撕破臉皮,索性起兵造反不成?

  一念及此,張永德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叫苦不迭,悔恨當初不該接了這個苦差事。

  李中易不過是想試探下張永德罷了,見張抱一面色大變,李中易不由高高的翹起嘴角,心說,也許是富家翁作久了,張抱一往日的雄心壯志,只怕是丟失了大半啊!

  歷史上的張抱一,在被柴榮狠狠的壓制之後,含憤投入了趙老大的陣營之中。趙老大娶繼妻王氏進門的時候,如果沒有張永德所借的三萬貫,只怕是連聘禮都出不起。

  「不瞞無咎公,那份詔書其實是一份冊立王妃的缺名詔書,一應簽押印璽皆全,就等著相公您定下高麗王妃之後,按照規制填上名字即可。」張永德顧不得背心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給出了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哦,原來如此,哈哈……」李中易當著張永德的面,有意無意間瞥了眼他那寬大的袖口處,那別樣的眼神令張永德心裡直發毛。

  李中易猜的一點沒錯,公開擺在人前的那最後一份詔書,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罷了。

  真正的朝廷密詔,其實就揣在張永德的袖口之中,只不過因為那夜在江華島上的特殊遭遇,令張永德改變了主意,不敢擅自拿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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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2-15 19:10
第877章 揚威

  「抱一公,行轅內已經備下薄酒,你我好久沒見了,不如來個一醉方休,如何?」李中易笑瞇瞇的邀請張永德赴宴。

  張永德既然卸下了天使的職責,李中易這個當朝相公,大周第一藩鎮的邀宴,他哪敢不從?

  「多謝李相公,下官一定捨命陪君子,不醉不休。」張永德拱手作揖,態度異常之謙卑。

  李中易微微一笑,張永德可不是個慫人,他只怕是在擔心,李家軍這邊一起兵,他張抱一的人頭便要落地吧?

  這人吶,一旦富貴久了,又喪失了雄心壯志,難免會前怕狼後怕虎。

  和張永德情況類似的例子,數不勝數,比如說,李中易的那位盟友——滑陽郡王李瓊。

  自從,李瓊兵敗於南唐林仁肇,也就是林虎子之手後,他彷彿變了個人似的,不僅顧慮重重,畏首畏尾,甚至還想把嫡親的孫女兒送給李中易作妾。

  李中易雖然十分好色,卻也不至於非要納李七娘為妾不可,那太傷盟友的自尊心了,智者所不取也。

  常言說得好,民不與官鬥,光腳的不怕穿靴子的!

  這人吶,一旦擁有的權勢或是財富太多,難免會思前想右,縮手縮腳。

  窮鬼們,連飯都吃不飽,只剩下一條賤命而已,哪來的閒心奢談什麼文化啊,檔次啊,風雅啊?

  這個時代講究的是,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也就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李中易心如明鏡,以他目前的實力,只要契丹人、太原劉家以及南邊的唐國不摻合進來,不出一年的時間,即可奪取整個天下。

  可問題是,在朝廷尚有二十萬精銳禁軍,又都盤踞於開封附近的情況之下,即使他擊敗了朝廷軍隊,繁花似錦的開封城只怕也會變成滿目瘡痍的人間地獄。

  總之一句話,如果李中易橫下一條心,硬奪大周的江山,中原漢人的元氣必定大傷!

  更重要的是,北邊的契丹國已經被掌握在了耶律休哥之手。等到李家軍和朝廷禁軍鏖戰正酣之時,即使用屁股去思考,也完全可以想像得到,耶律休哥得知中原大亂之後,必定會傾盡全力南下。

  一個不爭的事實是,耶律休哥和李中易,彼此都視對方為生平最大的勁敵!

  李中易被牽扯住了手腳的情況下,如果耶律休哥不抓住戰機,拼盡全力南下,那也就不是耶律休哥了!

  即使用鼻子思考,耶律休哥也算得清楚這筆帳,等李中易順利的掌握了整個大周國的最高統治權,騰出手來之後,下一個倒霉的必定是契丹國。

  反之,亦是如此!等耶律休哥蕩平了契丹國內的反對者,下一個目標,絕對是富饒的大周國。

  李中易和朝廷鷸蚌相爭,卻便宜了契丹蠻子,這是李中易最不願意看到的,也是最糟糕的一種局面。

  除此之外,李中易的全家老小,都被朝廷扣在開封城中當人質。只要李中易舉起反旗,哪怕家中早挖有地道,誰又敢確保萬無一失呢?

  家中的至親們,一個都不能少,萬一有個閃失,絕對是足以令李中易遺憾終身的慘事。

  想當初,並未掌握絕對實力的趙匡胤,都可以通過各種手段,詐取了朝廷的兵權,兵不血刃的奪取了大周的江山。

  現如今,早就知道陳橋故事的李中易,總不能比趙匡胤做得更差吧?

  行轅裡席面擺開之後,張永德高高的舉起酒杯,遙向西方的開封城方向,朗聲道:「為陛下賀!」

  然而,在場的羽林四衛將領們,竟然沒一個起身舉杯的,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於依舊穩坐釣魚台的李中易身上。

  張永德尷尬得要命,臉色立時便窘得通紅,在他的人生歷程之中,還是頭一次遇見如此打臉的場景。

  難怪朝廷如此的忌憚李中易,今日一見,符太后和范質的擔憂,果然不是平白無故的瞎操心。

  轉念之間,張永德猛然意識到,在李中易二征高麗之前,可是一貫的低調謙虛,行事也異常之謹慎,如今怎麼就變得如此的驕橫跋扈呢?

  李中易達到了立威的目的,也不想讓張永德太丟面子,他隨即緩緩站起身,微笑著說:「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為陛下賀。」

  「呼啦啦……」在場的將領們不約而同的起身舉杯,整齊劃一的喝道,「為陛下賀!」

  張永德驚訝的發覺,李家軍的近百位大小將校們,竟然如一人一般,同時起身,凳響只一聲,同聲唱和「為陛下賀」,除此之外,再無一絲一毫的雜音。

  張永德可不是一般的紈褲貴族,他是領過重兵,打過大兵團戰役的宿將,其見識高出旁人何止一籌?

  一般而言,在軍營之中,士兵們比軍官們更好管理,也更聽話一些。畢竟,千里做官一場,總會享受到各種各樣的特權。

  別的且不去說它,就算是張永德的軍營之中,軍官們,尤其是中高級將領的自我約束能力,相對於下級軍官而言,要弱得多得多!

  張永德心裡有數,距離主桌最近的幾張桌子上,坐著陪客的軍官,最差也是個副都指揮使,或是伯爵。

  實話實說,這些人地位較高,實權較大,心眼子自然比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強得不知道多少倍了。

  可是,這批位高權重的將領,居然百眾如一人一般的行事,張永德自問,就算是他重回殿前都點檢的寶座之上,也絕對做不到的如此地步。

  李中易懶得計較張永德的那些個小心思,他仰起脖子,飲盡杯中酒後,微微一笑,說:「抱一公不僅是京城裡有名的千杯不倒,更是有名的豪爽心善之人,今日個大家都陪著抱一公喝個痛快,一醉方休。」

  就在張永德依然懵懂之際,李家軍的重將們,從劉賀揚開始,一個接著一個湊過來,找張抱一拼酒。

  張永德此行的目的,除了頒布詔書之外,更重要的是,替朝廷拉攏李中易部下的中高級將領。

  只是,張永德做夢也沒有料到,李中易突如其來的大手筆,活生生的打斷了他按部就班,步步為營的計劃。

  劉賀揚來敬酒,張永德基於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沒給劉賀揚面子,他只是淡淡的說:「李相公才是千杯不倒的好酒量,我近年來身子骨不大好,一直湯藥不斷,御醫不讓飲酒。」

  李中易聽了這話,不由暗暗好笑,張永德賦閒下來之後,每日不喝一罈美酒,心裡就如同老貓狠撓一般,哪來的什麼御醫不允飲酒這麼回事呢?

  「哦,抱一公身體不適,怎麼不早說呢?」李中易拱了拱手,異常誠懇的說,「想必抱一公一定知曉,某家出身於蜀國御醫之家,略通點歧黃之術吧?如果抱一公信得過某家,就讓某家請請脈如何?」

  張抱一聞言後,差點咬破了舌頭,他光顧著給劉賀揚台階下,免得引起李中易的懷疑,竟然忽略了一件大事,實在是該打啊,該打。

  隨著李中易的實力不斷膨脹,開封城裡的權貴們,給他的綽號,由江湖郎中子,變成了銅臭子。

  尤其是近幾年來,大家基本上都稱呼李中易為銅臭子,幾乎無人再提及江湖郎中子這個前綽號。

  然而,李中易終究是出自於中醫世家的國醫聖手,不出手則罷,一旦出手探脈,一言可定生死。

  「有勞李相公探問,也不過是些許老毛病而已,現在吃的藥十分靈驗……」張永德睜著眼睛說起了瞎話,李中易的目的既然已經達成,他也不想讓張永德太過難堪,得饒人處且饒人,便笑著引開了話題。

  整個席間,張永德都沒有端過酒杯,但是李家軍的將領們無一例外,全都獲得了朝廷的恩賞,行轅裡的氣氛不可能不好。

  不管怎麼說,朝廷批發了爵位出來,總是一件令人高興的美事,李中易也沒拘著大家不讓飲酒。

  足足鬧了兩個時辰,酒宴方才散去,張永德送走了李中易之後,轉身就吩咐心腹王養基:「東山,李中易部下的將領們全都喝了不少酒,你帶人去打探一下,軍營內外的動靜。」

  王養基心領神會的點著頭說:「抱公所言極是,李無咎的部下重將都喝多了,如果此時殺來一哨人馬,轉眼間,便是大敗虧輸的慘局。」

  張永德重重的點頭,王養基的話,確實說到了他的心坎上。朝廷命張永德就近窺探羽林四衛的虛實,骨子裡其實是異常之忌憚李中易所部兵馬的強悍戰鬥力,如果抓住致命的漏洞,兵不血刃的解決掉了朝廷的心腹之患,那他張抱一在符太后心目中的地位,絕對會直線飆升。

  說句十分通俗的大實話,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如果張永德重新得到了朝廷的信任,拿回至關重要的兵權,又何苦依附於趙匡胤的羽翼之下呢?

  誰曾想,王養基這一去,直到第三日晚間也沒見回來,竟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消逝得無影無蹤。

  張永德心下大急,在這遠離大周的高麗國境內,他完全是兩眼一抹黑的境地,即使想出重金找人,也沒有半點門路。

  被逼無奈之下,張永德只得硬著頭皮,登門求見李中易。

  李中易聽了門上的稟報之後,不由摸著下巴,望掃了眼坐於對對面品茶的王養基,笑道:「說曹操,曹操到,東山公不宜露面,還請暫且迴避一下。」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2-16 00:30
第878章 鬥法

  那一日,張永德在李中易那裡逗留了很久,直到晚上用過夜宵,才回轉行轅。

  接下來的日子裡,李中易動嘴,朴萬羊動腿,緊鑼密鼓的操辦著高麗新王妃進門的事宜。

  高麗國,素有小華夏之稱,其典章制度,以及官方的公文,皆為漢字。

  朴萬羊所寫的的條陳,毋須通譯的轉達,李中易直接就可以看得清楚明白。

  「主公,下臣查過舊例,以往的大王迎娶王妃,皆須從正門抬入……」朴萬羊彎著腰,畢恭畢敬的稟報婚禮準備的各種細節,「禮曹判書說,冊立王妃的詔書,需要用璽……」

  朴萬羊意識到說錯了話,犯了大忌,沒等李中易發怒,他便狠狠的自扇了兩耳光,「啪……啪……」

  「小人該死,應該是用印……」朴萬羊提心吊膽的偷窺李中易的臉色,惟恐雷霆之怒傾瀉到他的頭上,那絕對是不可承受之重。

  李中易淡淡的瞥了眼朴萬羊,高麗國的歷代國主都喜歡耍小聰明,上呈給中原王朝君主的奏折裡面大多稱臣,實際上,仗著天高皇帝遠的優勢,關起門來自己做皇帝。

  只有皇帝才可以用的璽、寶等專用印章,小小的高麗國主竟然擁有和大周天子一模一樣的一整套璽和寶,甚至連詔書的格式和用詞造句,也都做到了近乎於雷同,這絕對是妥妥的僭越。

  只是,包括大周天子在內的歷代華夏君主,總覺得高麗國土面積狹小,屬於窮山惡水的範疇,一直睜一眼閉一眼,懶得和高麗棒子們斤斤計較。

  李中易卻是個高麗通,一征高麗的時候,除了把開京的國庫抄掠一空之外,順帶捲走了整個高麗國的官方資料以及戶籍底檔。

  等到此次捲土重來的時候,李中易授意參議司提前制訂了一份詳盡至極的抄家發財計劃,等到徹底擊敗高麗國最後的反抗力量之後,剛一進開京,便展開了地毯式大抄檢,將開京城中的諸多百年豪族連根拔起,賺得缽滿盆滿。

  朴萬羊來找李中易,看似商量著高麗王妃進門的事宜,實際上,是來找李中易要婚禮的開支。

  這一次,李中易吸取了上次重用金子南,卻沒有完全掌握高麗國庫的弊端,將所有的財帛,全都籠入到他的私庫之中。

  高麗人哪怕想要動用一個大子,也必須經過李中易的同意,由內書房發出開支的公文。

  「老朴啊,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李中易搖著頭,歎息道,「雖說大軍進城之後,也收了三瓜兩棗,可是,誰也架不住坐吃山空吶。」

  朴萬羊一時語塞,暗中直翻白眼,李家軍進城之後,就彷彿餓了十幾天的惡狼一般,不僅將高麗國庫搬得一乾二淨,連一文銅錢都沒剩下,更是將幾百家高麗豪門大戶徹底洗劫一空,恨不得挖地三尺。

  上次,朴萬羊無意中發現,送往軍營的糧車,摔破了一袋米,那可全都是白花花的上等好米啊。

  面對李中易的裝窮,朴萬羊也沒有太多的好辦法,他只得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的說:「那小人回去再琢磨琢磨,怎樣更好的節省一些?」

  李中易大為滿意的點頭,狠狠的誇獎朴萬羊:「老朴啊,世道艱難,你我大家一起共度難關吧。」

  朴萬羊行禮後,倒退了三步,這才轉身往門外走去,誰曾想,他的一隻腳剛跨過門檻,就聽李中易說,「庫裡空虛,那些虛頭巴腦的官職,能免則免,養一大堆廢物點心,除了空耗錢糧,多一大批吸血鬼之外,百無一用。」

  什麼?大規模的裁減冗官?朴萬羊腳下一軟,踉蹌著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幸好門前的侍衛順手攙了一把,這才沒有當場出醜。

  朴萬羊手扶著門框,仔細一琢磨,隨即領悟了李中易的深意。

  冗官的裁減,固然減輕了錢庫的支出壓力,更值得回味的卻是:官兒們少了,老百姓的日子反而更好一些。

  高麗老百姓的日子好過多了,就不至於惦記著征服者的橫徵暴斂,李家軍的後勤補給,也就不需要太過操心。

  朴萬羊心裡非常清楚,王室娶王妃的費用,其實隱藏很多虛高的繁瑣禮儀在其中。李中易要求節儉,不過是有意識的刪除了高麗王室原本就僭越規矩的一些方面,實際上,並不能省下太多的錢。

  減少冗官就大大的大不同,朴萬羊也是從底層爬上來的老官僚,他很清楚,官少一員,草民的負擔便少三倍以上。

  減官減負,對於李中易來說,百利無一害的大好事。然而,對於朴萬羊而言,卻是極其燙手的烙鐵,避之惟恐不及。

  俗話說得好,擋人財路和官運,比殺人父母還要可恨!

  朴萬羊心裡很清楚,李中易強迫他出面主持減少冗官冗員的事宜,等於是故意將他送進官員們憤怒的海洋之中,逼著他在得罪光高麗權貴們之後,必須死心踏地的追隨李中易。

  可問題是,朴萬羊明知道山有虎,也只得硬著頭皮偏向虎山行。

  以朴萬羊對李中易脾氣的揣摩,只要他敢撂挑子,或是閃爍其辭,李中易絕對不會手軟,滅族之禍近在咫尺。

  「敢問主公,從哪些衙門開始?」朴萬羊磨蹭著湊回來,小心翼翼的試探李中易的態度。

  李中易冷冷的說:「怎麼,你在官場上混了幾十年,哪些衙門冗官多,需要裁減,難道還需要問我不成?」

  這話可不是什麼好話,朴萬羊嚇得打了個寒戰,慌忙解釋說:「剛才算帳算得腦袋發暈,至今都有些發懵,盡說昏話,實在是該打。」

  「我說老朴啊,你自己也不想一想,別人尚有腳踩兩條船的可能性,你行麼?」李中易沒好氣的瞪著朴萬羊,苦口婆心的擺事實講道理我,「我聽說你熟讀《三國誌》,想當初,曹阿瞞舉兵南下,東吳門閥人心不穩,魯肅勸孫權:眾人皆可降曹,唯將軍不可降曹。老朴啊,你是個明白人,應該很清楚其中的道理吧?」

  在李中易又打又拉,威逼利誘之下,朴萬羊即使再不情願,也只得硬著頭皮去執行。

  李中易提醒的一點沒錯,如今的朴萬羊,的確只剩下了一條路,他除了死忠於李中易之外,其餘的都是絕路。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2-16 00:33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2-16 17:36
第879章 搶時間

  早春三月的第一天,李中易早早的起身,在園子裡活動了一番筋骨,回房沐浴洗漱之後,草草吃了頓早餐。

  李中易剛放下筷子,就見李雲瀟進來稟報說:「爺,王宮裡傳來喜訊,王妃有了身孕。」

  「嗯,我知道了。」李中易看著李雲瀟,丟了個眼色過去。

  李雲瀟心領神會的拱手道:「小的明白,照著前邊四位側妃的例,王妃也應該獨闢宮室,安心養胎才是。」

  李中易滿意的點了點頭,吩咐說:「宮禁一定要森嚴,沒有我的同意,不許任何人去見高麗的國主。」

  李雲瀟抱拳肅容,極其認真的說:「小的明白,不僅外面的官員不許進宮,就算是宮裡的採買事宜,也都是咱們近衛軍輜重營全權負責,任何人都插不得手。」

  「沒錯,必須如此。」李中易凝神想了想,又問李雲瀟,「那傢伙還安分麼?」

  李雲瀟低著頭,小聲稟報:「那傢伙嗜酒如命,經常喝多了就酣睡不醒……」

  李中易翹起嘴角,微微一笑,說:「這樣也好,醉生夢死,總比想太多要好過得多。」

  李雲瀟看了看李中易,欲言又止,顯得十分猶豫,李中易知道他遇上了難事,便笑著發問:「怎麼了?」

  「回爺,那高麗王妃朴氏,說是想見您,小的不敢擅自做主……」李雲瀟猶豫再三,終究還是艱難的說出了口。

  「哦,你去告訴她,沒必要想太多了,安心的養胎。只要生下兒子,必是世子,她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李中易心情愉悅的囑咐李雲瀟,只當沒看見李雲瀟多少有些尷尬的苦相。

  李中易吩咐過後,見李雲瀟磨蹭著不肯馬上走,他心知有異,沒好氣的數落道:「有話快說,無事就滾出去辦差。」

  李雲瀟遲疑再三,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小心翼翼的說:「李側妃不肯吃東西了,哭著喊著要見您一面,她懷著身孕,哭壞了身子,可不得了……」

  李中易皺緊了眉頭,冷著臉盯得李雲瀟的心裡直發毛,過了好一陣子,李中易才吐出一口長氣,不滿的說:「就數她事兒最多,這女人吶,只要稍有幾分姿色,便容易忘形。你去告訴她,宮裡的死法多的很,讓她自便。」

  「是。」李雲瀟長長的鬆了口氣,陪著笑臉解釋說,「有了身孕的婦人,到底還是金貴許多的,我這不是擔心她哭得太狠了,傷了胎氣麼。」

  李中易沒好氣擺了擺手,說:「我知道了,一正四側都有身孕,也不怕少了她一個。」

  李側妃出身於高麗的豪門,長得非常之俊俏,從小嬌生慣養,被家人寵壞了,耍起小性子來,比王妃的脾氣都大。

  李雲瀟是什麼人,李中易比誰都瞭解,如果不是特殊的原因,李雲瀟恐怕看都不會去看她們半眼。

  李中易剛坐下端起茶盞,就聽下人稟報:「爺,左公子派人從京城趕來送信,正在二門外候著。」

  左子光自從去了京城之後,按照事先的約定,每五日派人過來遞送一次消息。

  李中易掐指一算,離上次送信,這才僅三日,難道說,京城那邊出現了什麼變化?

  看過左子光送的信後,李中易沉吟良久,大約十日前,朝廷頒了密詔,居然任命趙普為新任海東安撫使。

  嘿嘿,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值此局勢動盪之秋,趙匡胤竟然捨得送趙普出京,被安置在了海東這裡,顯然是想提前挖斷李中易的錢糧之根。

  說起來也很有些意思,李中易拿下海東之前,朝廷重臣們個個以為高麗國不過是窮鄉僻壤罷了,根本沒多少油水可撈。

  等到李中易先後兩次征服高麗國之後,多得數不清的好處,被揣進了他的兜裡,朝廷重臣們這才恍然大悟,敢情高麗國雖然人少地狹,積攢下來的家底,卻著實不少。

  尤其是現在,朝廷雖然沒有完全斷了李家軍的補給,卻也是斷斷續續的隔三差五的送過來一點點糧食等物資,惟恐李家軍備足了造反的資本。

  張永德來試探過後,朝廷這才驚訝的發覺,李中易這邊根本就不缺糧草和銅錢,可謂是富得流油。

  朝廷既然異常之忌憚李中易,又怎麼可能甘心讓李中易從此坐大呢?

  趙匡胤也不知道動了多少腦筋,居然說服了范質,派趙普來高麗國,想摘李家軍用鮮血和生命搶來的碩大桃子。

  哼,騎驢看唱本,咱們慢慢兒的走著瞧吧,李中易向來信奉一句名言:沒有金剛鑽,即使攬了瓷器,遲早要丸!

  李中易考慮再三,坐回書桌前,對照著專用的密碼本,獨自給左子光寫了一封長信,把接下來需要辦的大事,一一交待清楚,交給信使送回開封城左子光的手上。

  水師掌握在李中易的手上,只要在海上作點手腳,趙普這個二五仔,便會葬身海底,屍骨無存。

  李中易翹起嘴角,這人吶,都是欺軟怕硬的一種生物。此前,李中易一直裝慫,主要是後勤被掣肘。

  如今,李中易坐擁大周規模最龐大的,也是訓練最有素的精銳騎軍和步軍,又佔領了的高麗國這個後勤基地,羽翼已經豐滿。

  哪怕是朝廷從此不再送糧食衣物過來,李家軍照樣吃得飽穿得暖,士氣如虹。

  朝廷也不是傻子,李家軍的日益壯大,符太后一定是寢食難安。

  這個節骨眼上,李中易就算是繼續保持以往的低調作風,也完全無濟於事,朝廷的打壓必定會接踵而至,直到李中易被徹底整趴下為止。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自秦始皇之後,大一統的思想,早就深入歷代君主的骨髓之中,此所謂國無二主,天無二日,一山不容二虎,是也!

  李中易想得異常通透,既然麾下的實力,已經再也無法遮掩,繼續對朝廷示弱已經毫無用處,不如索性展示強悍的實力,迫使朝廷在濃濃的忌憚心態之下,選擇徐徐圖之。

  上帝是公平的,朝廷缺時間,李中易也缺時間,就看誰能搶到更多的時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2-16 17:43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2-17 16:41
第880章 欠收拾

  「嗯,脈相平穩,氣色也棒極了,這段日子養得不錯。」李中易替葉曉蘭把過脈後,含笑寬慰她。

  前些日子,葉曉蘭因為思慮過重,導致吃不好,睡不好,眼圈發青,面容憔悴。

  李中易起初只當是葉曉蘭初孕時的正常反應,也沒太在意,只是把她和韓湘蘭帶在身邊的左右廂房,就近盯著她們倆的飲食及運動。

  這個時代,由於婦產科學知識的匱乏,時人大多有個誤區,以為孕婦必須要臥床靜養,並且要大補身子。

  實際上,正因為這種錯誤的流行觀點,造成孕婦腹中胎兒營養嚴重過剩,個頭過於龐大,難產率和死嬰率高得驚人。而且,越是富貴人家,難產率越高。

  當然了,導致難產率過高的重要因素還有兩個,一是女子過早嫁人懷孕,二是接生的穩婆完全沒有感染的常識,剪臍帶的剪刀一般都不洗,實在是很講究的人家,也僅僅用清水洗過便算完事,

  按照大周的律法和婚嫁習俗,一般情況下,女子年滿十二歲之後,即可嫁人。如果女子超過十八歲還未嫁出門去,就算是老姑娘了,作父母的要被街坊四鄰戳著脊樑骨指指點點。

  現代社會,大家都知道的生理常識是,女性到了十八歲,才算是發育完成。

  可想而知,不足十六歲的女性,懷孕臨產時,因為骨盆尚未完全發育成形,再加營養過剩的補過了頭,胎兒個頭過大,接生的穩婆又不給力,孕婦難產致死的概率自然高得驚人。

  李中易就是擔心這種悲劇在他的後宅之中上演,所以,把葉曉蘭和韓湘蘭安置在內書房兩側的廂房裡,自有專人盯著她們倆多散步,多運動,少吃多餐,以清淡為主,偶爾才燉一盅山藥烏雞湯,以免營養過剩。

  葉曉蘭和韓湘蘭兩人,原本就承擔著內書房的機要文檔整理工作,既不存在洩密的問題,又可以幫著處理一些只需要動嘴的公文,可謂是一舉兩得。

  替韓湘蘭拿過脈,又望聞問切了一番之後,李中易滿意的點點頭,孕婦身體健康,胎兒那微弱的幾不可察的脈相也是上佳。

  韓湘蘭見李中易的心情很不錯,便笑著說:「爺,你是喜歡小哥兒,還是小娘子?」

  李中易已經有了三子二女,現在的添丁進口雖然也是喜事,倒底失了剛抱上狗娃的那份巨大喜悅。

  「不論是哥兒還是小娘子,只要是我的種,不可能不喜歡的。」李中易放下手裡的茶盞,笑瞇瞇的瞥了眼韓湘蘭漸漸隆起的腹部。

  李中易揣著明白故意裝的糊塗,他豈能不知,韓湘蘭的內心深處,絕對是想生兒子。畢竟,母以子貴,只有兒子伴身,韓湘蘭才有可能在老李家的後宅之中站穩腳跟。

  韓湘蘭一直有個心病,如果對面的葉曉蘭生的是兒子,她必須也生個兒子,才不至於再次落了下風。

  對於葉曉蘭和韓湘蘭之間的文明爭鬥,李中易一向是睜一眼閉一眼,只作不知的裝著糊塗。

  俗話說的好,三個女人一台戲!

  如今的老李家後宅之中,可遠不止三個女人,你方唱罷我登場,乃是司空見慣的尋常事。

  後宅紛爭,李中易向來不怎麼插手的,只要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別的都只當沒看見的。

  天下依然姓柴,北虜虎視眈眈,北漢僵而不死,南唐仍舊佔著江浙富庶之地,作為有抱負,有遠大志向的李大官人而言,有太多的天下大事需要他去操心。

  李中易剛端起茶盞,就聽門外傳來稟報聲,「爺,葉姨娘說肚子騰,胸悶得發慌……」

  韓湘蘭撇了撇嘴,心裡暗暗發狠,還有沒完沒了了,葉曉蘭那個騷浪蹄子又來作怪。只要是李中易在她這邊多待上一段時間,葉曉蘭那邊必定會出妖蛾子,令人極其厭惡,卻又只能吃悶虧,實在是窩火。

  李中易翹起二郎腿,並沒有起身去看望葉曉蘭的意思,葉曉蘭一叫喚,他就屁顛屁顛的跑過去,那他成什麼人了?

  葉、韓二女鬥法,想拿他在中間作伐,哼哼,這女人啊,都是被寵壞的,又欠收拾了!

  這事如果擱在以前,李中易嘴上不會說什麼,私下裡卻會使出手段,狠狠的教訓一番。

  只不過,葉、韓二女如今都懷著他李某人的種,距離臨盆生產之時不超過兩個月,李中易即使心裡再不爽,總要多幾分顧忌。

  古人特別講究血脈傳承,開枝散葉,多子才多福,李中易以前也沒怎麼當回事。如今,隨著李中易的實力不斷膨脹,怎樣選出合格繼承人的問題,哪怕他再不樂意,也慢慢的必須正視這個至關重要的大問題。

  在皇權社會,皇家的繼承人選拔問題,始終是個繞不過去的硬門檻。皇權的衰落,往往與繼承人的見識和能力密不可分,稍微有個閃失,便是國破家亡的慘劇。

  想當初,因好色而短命的咸豐皇帝,僅有載淳一個獨子,根本沒辦法做出別的選擇。誰曾想,六歲登基的載淳比他親爹還短命,虛歲19就歸了天。

  歷史的陰差陽錯,造就了慈禧太后從垂簾聽政開始,長達48年的晦暗統治。近半個世紀的昏招迭出,導致曾經雄霸東亞的大清帝國,在內憂外患的夾擊之下,終於撐不住了。

  當然了,兒子如果太多了,也是件天大的麻煩事,康麻子就是鮮明的例子。

  不管怎麼說,康麻子對於兒子們的教育問題,還是歷代君主之中,最得非常棒的一位。

  可惜的是,子漸壯,父未崩,從而鬧出了歷史上非常有名的九龍奪嫡的精彩故事。

  不過,和康麻子不同的是,李中易站在歷史巨人的肩膀上,總結出了很多有用的東西,其中最值得借鑒的,便是雍正首創的秘密建儲制度。

  想到這裡,李中易瞥了眼韓湘蘭高高隆起的凸肚,母以子貴,很好,很強大!

  韓湘蘭一直偷眼注視著李中易的一舉一動,李中易壓根就沒搭理葉曉蘭那個賤婢的作耗,她的芳心不由一甜,暗暗鬆了口氣,那個浪蹄子想把爺當槍使,哼,又欠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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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初PO文,是從成人網站的H小說開始的。而後才改邪歸正,PO連載小說。目前PO文以[玄幻奇幻]與[武俠仙俠]的長篇小說為主,最近也開始PO與其他類型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