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39050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4-20 09:10
第921章 驚濤駭浪

  李中易這次出兵,帶了好幾千輛奚車,這些奚車除了裝載軍器、各族隨軍奴隸及糧草之外,尚有一千多輛空車。

  這些空車,如今都掌握在近衛軍的手上。李中易吩咐連夜出發,追趕楊烈率領的主力大部隊,一千多輛空車恰好派上了用場。

  近衛軍的將士們把馬匹拴在車轅上,人員全都帶著武器坐進奚車之中,一邊歇息一邊趕路,既節省了體力,又不耽誤趕路,這可是真正的一舉兩得。

  經過大約三個半時辰的追趕,中途換了兩次馱馬,天剛濛濛亮的時候,李中易和楊烈勝利會師。

  李中易和眾將們剛見面,楊烈便遞來一份報告,他接過報告大致的翻了翻,發現是一份釋奴的請示。

  「這才剛出兵,就有高麗奴隸立下了大功,實在是沒有料到啊。由此可見,只要是給了出路,讓他們有了希望,哪怕是異族人,也會樂意效忠於我。」李中易摸了摸下巴,高高的翹起嘴角,一看就知道心情很棒。

  楊烈一向話少,扭頭看了眼同知軍法司事李延清,李延清隨即會意,主動站出來,一邊捶胸行禮,一邊稟報詳情:「爺,按照您簽署的《釋奴條令》,我軍所俘的各族奴隸只要安心隨軍服十年輔役,便可釋為部曲。部曲服役十年,即可釋為良家子……」

  李中易瞥了眼板著個臉,彷彿每人欠他八百萬貫的李延清,故意抬手打斷了他的話頭,沒好氣的數落道:「李延清,我還沒老糊塗,不需要這麼詳細的背條令。趕緊的,有話快說,老子還沒吃早膳呢。」

  「喏。」李延清嘴上答應得很好,匯報的語速卻沒有絲毫的加快,「經查,二次開京戰役所俘之高麗奴李二旦,於取水的途中發現樹林裡潛伏的契丹細作五名,其主動協助斥喉營將那五名細作一體擒殺,並身負重傷。按《釋奴條令》第五項第八款之規定,特請示如下:一、釋高麗奴李二旦為良家子,補為輔軍營伍長;二、賞銅錢一貫;三、賜皮甲一副,請主公示下。」

  好樣的高麗奴!李中易心中大為滿意,點了點頭,含笑從貼身近侍的手上接過一支鵝毛筆,沾著墨汁在報告書上簽了個「可」字。

  李延清接過已經批准的報告,卻沒馬上走開,一直眼巴巴的望著李中易。

  李中易略微一想,隨即明白過來,順手拿起掛在玉犀腰帶上的紫金小印,在報告上蓋了章,李延清這才收了報告,退回到人群之中。

  奴隸們的勞動積極性之所以不高,主要是一日為奴,終身難脫奴籍。也就是通常所說的,生活已經徹底的失去了希望,就剩下苟延殘喘,行屍走肉。

  李中易非常清楚,只要給了希望,哪怕釋奴的比例其實微不足道,只要奴隸們有了盼頭,就不至於偷懶磨洋工,甚至鋌爾走險。

  千斤市骨的誘惑,明晃晃的寫在了《釋奴條令》之中,就等著那些想擺脫悲慘命運的奴隸上勾。

  李中易不屑於騙人,《釋奴條令》裡明文列出,每年的釋奴比例最多不超過奴隸總數的千分之一。

  先立功者,先被釋放,按照立功的時間順序,依此排隊等候,釋放奴隸的名額滿了即截止。當然了,類似李二旦這樣的立大功者,享有可以插隊的優先權。

  剩下的立功奴隸,除非是立下了奇功,可由李中易親自簽發釋奴書,其餘的人也只能等來年再重新計算釋放的比例名額。

  有競爭,才有進步!

  幸福感,其實都是對比出來!

  試想,一起當奴隸的高麗同胞,還在辛苦的搬磚挖土的時候,李二旦這種立功者,卻可以喝著肉湯,躺在帳篷裡數賞錢,彼此之間的待遇,何其遠哉?

  想當年,倭軍侵華的時候,充當二鬼子的高麗士兵,不僅對真正的鬼子俯首貼耳,而且比真鬼子們還要壞十倍都不止。

  以李中易的奸商個性,他既然知道了高麗棒子們深入骨髓的奴性,如果不加以充分的利用,那簡直就是不可想像之事。

  於是,代表李家軍極大善意的《釋奴條令》,由李中易親自執筆,參議們集體討論修改之後,以一種極其「文明」的方式炮製出爐,並在高麗奴中廣泛傳播。

  今天出了一個李二旦,李中易當即兌現了厚賞之後,在不久的將來,必定會湧現出成百上千的李二旦。

  等近衛軍草草的吃罷早餐之後,整個李家軍分三路展開,呈扇形撲向正在春播的幽薊大平原。

  在近衛軍的簇擁下,李中易當著眾人的面,一馬當先的拍馬衝在最前面。快衝到田間地頭時,李中易撥馬對準已經播下種子的田壠,縱馬加速衝了過去。

  汗血寶馬「血殺」兒,歡快的奮起四蹄之處,已經播撒進田壠裡的種子,混雜在塵土之中,隨即被捲到了半空中,隨風四散。

  近衛軍的絕大部分軍官和士兵,都是窮苦的農民出身,他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統帥,如此肆無忌憚的糟蹋種田,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了好幾口涼氣。

  有些格外熱愛土地的農家子,不由痛苦的閉上雙眼,情不自禁的扭過頭去,不忍直視如此罪惡滔天的毀田行徑。

  李中易已經在田壠裡,縱馬反覆破壞了好幾輪,卻沒見部下們跟著衝過來。他起初有些不解,轉瞬間明白過來,不由暗自苦笑。

  天朝的子民,無論官紳、商人、工匠、農民,還是流浪漢,只要兜裡稍微有點錢的人家,除了攢錢娶媳婦養兒子外,頭等大事就是買田當地主。

  買些好田當作啞巴兒子的觀念,經過幾千年的流傳,根本不需要誰去宣傳,早已經深入人心。

  李中易飛馬奔回到將士們的陣前,高高的舉起手臂,厲聲喝道:「你們這幫蠢貨,也不睜開狗眼仔細的看一看,認真的想一想,那邊是你們的田麼?不,那邊田里長出來的糧食,絕大部分都被拿去獻給了契丹人。契丹人吃飽喝足之後,帶上刀槍,騎上駿馬,殺到南邊去搶咱們的糧食,燒咱們的房子,奪咱們的妻女……」

  「他們吃飽了,咱們就吃不飽穿不暖;他們兒孫滿堂,咱們就是妻離子散;他們難離故土,咱們卻被迫背井離鄉,我想問問你們,你們大家都想做亡國奴麼?」

  李中易本可以直接命令大家,跟隨他一起沖毀農田,但是,與其生硬的逼迫大家去執行,不如激起將士們的血勇之氣,讓大家深刻的理解到,讓敵人吃飽就是對自己不仁的硬道理!

  「誓死不做亡國奴,殺光契丹狗賊……」伴隨著一浪高過一浪的怒吼聲,根本不再需要李中易做什麼動員,千軍萬馬如同山洪爆發一般,傾瀉直下,在剛剛播下種子的農田裡,捲起了驚濤駭浪。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4-20 11:01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4-20 23:21
第922章 吃大戶

  六萬多名正兵,外加三萬多輔兵及勞役奴隸,接近十萬人,如同蝗蟲一般,將沿途經過的春播良田,踐踏成了爛泥潭。

  不僅如此,沿途所經過的村莊之中,大戶人家的存糧全都被搶得一乾二淨,顆粒不剩。

  按照一切繳獲要歸公的鐵律,搶自大戶人家的糧食,全都必須交給參議司軍需房登記造冊,然後再由李中易根據各軍的實際需要,分批次予以撥付。

  被擄來的大戶人家的家眷,分為兩種情況,年老色衰的女子,都會被貶入女奴營,從事漿洗或縫縫補補的勞作。

  大戶人家未出嫁的女兒,一般情況下,李中易都會把她們集中到近衛軍中來,由葉曉蘭負責約束管理。

  葉曉蘭起初會錯了意,以為李中易是想從她們之中,挑選出格外美貌的女子,充當後宅的侍婢或是通房大丫鬟。

  這是葉曉蘭的第一個可以獨自作主的正經差事,她自然不敢馬虎大意,經過層層篩選,最終從俘虜的數百位女子之中,挑出五名出身名門大戶又頗有幾分姿色的年輕未嫁女子。

  趁著宿營的時候,李中易出去巡視營地的機會,葉曉蘭把這些女子都召集到了跟前,打算好好的教一教規矩。

  「你們都是有罪之人。」葉曉蘭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痛罵,「你們的祖上本為大漢子民,卻甘心認賊作父,曲膝侍奉韃虜。如今,天朝上國李相公,率戰無不勝之大漢雄師,北擊契虜,救民於水火。汝等不忠不孝的卑賤之下女,理當存有替父祖贖罪之孝心,都明白麼?」

  葉曉蘭的一席話,看似義正詞嚴,其實,她故意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事實:她其實也出身於漢奸之家。

  只不過,和面前的這些漢奸之女比起來,葉曉蘭早早的被李中易收用了,並且,產下了李中易的兒子。

  母以子貴,葉曉蘭如今的心態,和當初還沒生兒子的時候,有如天壤之別。至少,她已經不擔心李中易拿她賞給別人,或是不問青紅皂白便被打殺了。

  葉曉蘭心裡很清楚,將來她年老色衰之時,哪怕李中易再嫌棄她,只要她坐得正行得端,不犯下無可饒恕的大錯,單單看親兒子的面子,李中易也不會把她怎麼著,頂多冷落一些而已。

  這個時代的真正有見識的大戶人家,不分南北,都非常重視子女的教育問題。

  撇開家族的男性從小就必須接受良好的教育不說,目光長遠的大世家,都會精心挑選並培養家族內有很大利用價值的女子。

  品貌上佳自然是必要條件,不過,諸如琴棋書畫、政治眼光等附加值很高的技能,也是必不可少的。其中,最核心的是,這些精選出來的大家閨秀,從小就被灌輸了娘家好,你才會過得更好的生存哲學。

  通俗而言,高門嫁女的終極目的,是想通過彼此之間的聯姻關係,為低門戶家族撈取更多更大的好處和利益。

  葉曉蘭的出身,比在場的美貌佳人們,要高得多,也只韓湘蘭的家世略低一籌罷了。

  大戶名門的做法,葉曉蘭可謂是瞭如指掌,洞若觀火。所以,她挑選出來的俏佳人,不僅各具特色,而且無一例外,全是經過家族多年精心栽培的「豪門貢品」。

  和同類人說話,葉曉蘭絲毫也不覺得累,反而有種格外的優越感。面前的五位絕色女子,她們心裡想的是什麼,葉曉蘭完全瞭然。

  養育她們的家族,已經轟然崩潰,家族中的長輩們,轉眼間歸為卑微入塵埃之中的奴隸。

  唯一拯救家族的機遇,就擺在她們的面前,只有乖乖的聽話,伺候好了破家的惡魔李中易,才有可能扭轉悲慘的家族命運。

  所以,站在葉曉蘭面前的這些女子,一個個乖順如綿羊,惟恐惹惱了決定她們未來命運的葉夫人。

  「都去車廂裡邊,把衣裙脫了,趴到錦襦之上。」葉曉蘭不想故意為難她們,這是馴化教育的第一課,也是再次篩選的重點。

  如果,她們中間有人心懷不滿,利用貼身服侍李中易的機會,做出什麼事來。哪怕葉曉蘭是李中易女人,並且生了兒子,也必定是百死莫贖的淒慘結局。

  李中易根本就不知道葉曉蘭背著他做了什麼,他和往常一樣,漫步於軍營之中。

  客觀的說,李中易前半生的功業,都和軍營以及軍隊有關。

  自從河池建軍以來,李中易的軍事實力越打越強,占的地盤,也越來越大。

  此次,西出榆關,除了破壞幽薊大平原的春播之外,更重要的戰略目的,其實是給契丹人的內戰添磚加瓦,從側翼牽制住耶律休哥的主力,令其不敢輕易南下。

  然後,李中易會掉轉槍口,利用水師的機動性,回師平盧,並在哪裡紮下根來。

  朝廷的封賞裡邊,有一項至關重要的任命,那便是平盧節度使。平盧節度的轄區,包括青、萊、密、登、齊、淄這六州之地。通俗的說,也就是山東省的整個東部地區,都是李中易的地盤。

  其中,平盧節度最西邊的一個州齊州(濟南),距離東京開封府,不過區區7百餘里地而已。

  以李家軍如今全軍騾馬化下的機動能力,只需要頂多四天,便可以殺到開封城下。

  實際上,李中易能夠得到平盧節度的地盤,完全是朝廷失了算,讓他白撿的便宜。

  朝廷本想試探一下李中易,讓他主動拒絕如此華麗的封賞,誰曾想,李中易毫不遲疑的就把平盧節度那塊寶地,一口吞進了肚內。

  原因其實並不複雜,但凡有點現代地理常識的人,都應該知道,水師從山東登萊二州出發,東可以控遏高麗,北可以增援孤懸於外的榆關。

  如果可以的話,李中易寧可不要另外的四州之地,登州和萊州卻是勢在必得的咽喉要害。

  另外,登州和萊州距離黃河入海口處的濱州,可謂是近在咫尺,地理上的條件優越極了。

  一旦朝廷的情勢有了驚人的變化,李家的水師戰船可以迅速載運兵馬,逆黃河而上,直搗開封城下。

  將士們正在吃飯,李中易心裡有事,沒有什麼胃口,也就沒有湊到人堆裡去,隨便找人聊天了。

  不經意間,李中易緩步踱到了打飯菜的所在,抬眼看見有些大肚漢,狼吞虎嚥的吃完了一碗飯後,又來排隊打飯菜。

  李中易瞥見大肚漢們手裡拿著的碩大粗碗,不由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他當初決定,讓將士們自己隨身攜帶粗瓷碗及筷子,看似事情不大,實際上,大大的減輕了後勤的壓力。

  這麼多人一起吃飯,如果,幾萬隻碗,幾萬雙筷子,都讓伙夫營拖運,光奚車就需要至少兩百輛以上。

  現在,伙夫營只需要拖運備用的碗筷即可,十幾輛奚車便宜裝載完畢。

  瓷碗,哪怕再粗再厚,行軍打仗的時候,難免會因為種種原因,而出現不小的損耗。

  李中易盯著一名士兵手裡的粗碗,看得全神貫注,他心裡暗暗感歎不已,如果有不銹鋼的飯盒,那就非常的省事了。

  李雲瀟的公務可謂是繁忙,既要負責近衛軍的事宜,又要打理李中易後宅內的那些破事,實在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每天陪在李中易的身旁。

  好在,李中易也非常理解李雲瀟的難處。如今,陪在李中易身邊,貼身伺候著的是同知軍法司事李延清。

  分管軍法的副主官,充當大軍統帥的隨員,不僅名正言順,而且李中易發現什麼不妥之處,李延清也可以當場予以糾正。

  正軍紀,嚴軍法,糾軍容,本就是李延清職責範圍內,理所當然該管的事務,誰敢說半個不字?還要不要腦袋了?

  「守忠,你跟著我快八年了吧?」李中易忽然停下腳步,扭頭問李延清。

  李延清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說:「回爺,準確的說,應該是七年九個月零三天。」

  李中易仰面朝天,喃喃道:「時間過得可真快呀,一眨眼的工夫,八年即將過去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守忠你至今尚未娶妻?」李中易一向不太愛管部下們的生活私事,不過,李延清跟了他這麼久,一直勤慎當差,從未出過大的差錯,又是身邊的近臣,他或多或少也應該關心一下。

  李延清笑了笑,低聲說:「爺,小的結親,必須您允准才行。」

  李中易秒懂了,李延清從事的是極其秘密的工作,他的枕邊人必須絕對穩妥可靠。否則,稍微有個閃失,就可能出大事。

  「這次西征,破了不少漢官之家,女營裡邊有不少大戶人家美貌小娘子,回頭你去求一下曉娘,讓她幫你挑兩個入眼的。」李中易擺手制止了李延清可能的推拒,不容質疑的說,「和這些小娘子和開封那邊的豪門沒有絲毫的瓜葛,守忠你大可放心享用,為奴為妾都隨你的心思。」

  「那小的就不客氣了,謝過爺的恩典。」李中易這麼貼心的關懷,李延清心下極為感動,面上卻絲毫未顯激動之色。

  沒辦法,李延清天生一副黝黑的冷面孔,他笑起來比哭還難看,不如不笑。

  李中易這個文官中的另類,武臣中的後輩,在朝廷中的處境,有種說不出的尷尬。

  隨著實力的不斷膨脹,軍功的不斷積累,李中易手下的大將們,個個都封了侯。

  讓這些侯爺們,去娶小門小戶的小娘子,漸漸的也就不怎麼合適了。

  但是,如果讓這些統兵大將,都娶的是開封城內的勳貴或是世家之貴女,那就更不合適了。

  李中易如果只想奪取天下,過一把至尊的癮,手下大將們娶誰不娶誰,還真沒所謂。

  可問題是,李中易的志向絕不僅僅是統一華夏故土這麼簡單,歷朝歷代都無法打破的治亂循環規律,必須在他的手上終結。

  這麼一來,李中易手下的大將們,就很不適合與既得利益階層捆綁在一起了!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現在的李家軍中,除了早早成婚生子的劉賀揚和李雲瀟之外,其餘的重將們都尚未娶妻。

  實際上,李中易的心腹重將們,雖然嘴上沒說啥,心裡卻都非常通透:如蒙主公賜婚,那絕對是極其榮耀和光彩的美事,必定會對未來前程有著加分的作用。

  李中易對於軍隊及兵權的重視,別說是心腹大將們,隨便找個普通士兵出來,也都知道一個硬道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幽薊地區的漢官很多,對於不肯合作的世家豪門,那沒有話說,只能破其家,擄其女。

  破家的幽薊大戶之女,嫁給李中易的手下大將為妻或是作妾,這就和明朝的皇后大多出自低級官僚之家一樣的道理,終明之世,從未有過外戚之禍。

  等李中易逛完了大營,回到中軍大帳,主動迎出帳外的葉曉蘭,故意沒說她私下裡培訓佳麗的勾當,只是笑顏如花的替李中易寬衣解帶,換上家常的儒衫。

  李中易愜意的席地而坐,猛灌了兩口攤涼的茶水,笑瞇瞇的望著葉曉蘭說:「李守忠的年紀不小了,你回頭幫他挑兩個大戶之女,伺候他的生活起居。」

  葉曉蘭眨了眨美眸,聽李中易這麼一說,她忽然間意識到,她領會錯了李中易的意圖。

  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不如將錯就錯。

  葉曉蘭拿定了主意後,一邊親暱的挽住李中易的右臂,一邊小聲提建議:「爺,跟在您身邊的侍婢們,年紀也慢慢的大了,就算您再捨不得她們,這女子啊,總是要嫁人的。」

  李中易想了想,覺得葉曉蘭說的很有道理,他的身邊有很多超過了二十歲,甚至是二十五歲的婢女。

  這些婢女中的絕大部分,都是竹娘按照西北折家的方法,親手訓練出來的佩劍侍婢。

  以前,李中易總覺得女子成親過早,身體尚未發育完成,恐有難產之禍。

  「嗯,你提醒得很對,回頭啊,你去和竹娘商議一下,軍中的官兵隨便她們挑。只要她們看對了眼,有合適的結親對象,每人至少陪嫁妝一千貫,這些錢都該我來出。」李中易向來厚待身邊人,既然送了陪嫁的妝奩,與其摳摳索索的心疼那三瓜兩棗,不如索性大方一些。

  葉曉蘭看懂了李中易的心思,她不由暗暗挑起大拇指,她的男人既得了好名聲,又通過貼身侍婢這層特殊的主僕關係,順帶著拉攏了她們的夫婿,可謂是一舉兩得,實在是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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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4-21 15:28
第923章 搶劫成果

  撇開私人的瑣事不提,李家軍從榆關西進之後,每日的推進速度,都在一百里以上。

  由於契丹人沒有料到,李中易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悍然西進。所以,幽薊大平原不僅沒有堅壁清野,反而呈現出一種安詳的居家氣息。

  這麼一來,沿途所繳獲的糧草等物,用堆積如山來形容,都無法概括其全貌。

  至於李中易最為看重的人口,按照參議司軍需房的統計,當目前為止,一共擄來了五千多戶,三萬餘口。

  其中,不少是耕讀傳家的大戶人家,這些富裕的人家,既多糧食和銀錢,又多年輕力壯的下僕,正是理想中的南遷對象。

  持久性的戰爭,尤其是國戰,打的不僅僅是兵馬和錢糧,還有至關重要的人口。

  目前,大周朝尚未統一南方,總人口也不過區區三千多萬而已。當然了,由於繁重的徭役、田賦及丁口稅,民間多有隱匿人口的利益驅動。

  按照李中易的初步估計,如今的大周朝,總人口應該有四千多萬,成年的二十歲至四十歲壯丁大約八百來萬。

  在這個沒有全國人口大普查的年月,不僅人口是筆糊塗帳,就連至關重要的納稅田畝,也都模糊不清。

  和人口相比,各地的大戶、官紳、武將之家,隱匿田畝的利益驅動,也更加的強烈。

  別的地方李中易不太清楚,可是,他當開封府尹的時候,曾經做過田畝的暗中抽查。結論令人十分吃驚,就在皇城根下,豪門權貴隱匿的良田,保守估計在四成以上。

  權貴們擁有這麼多良田,不僅不納稅,而且利用雄厚的資金和糧食調節能力,於大災之年,屢屢逼迫自耕農們破產變成流民。

  這便是治亂循環的結果!

  治亂循環的本質是,重農抑商抑工的基本國策,讓權貴們只能在土地上做文章,導致墾荒的速度永遠不可能趕上土地兼併的速度。

  王朝建立之初,大量人口因為戰亂而被消滅,統治者們剛剛經歷過戰亂,知道官逼民反的惡果。

  於是,各種恢復生產的政策,便隨之應運而生,比如說,按丁口授田。

  等到權貴之家開枝散葉,需要供養的特權階層人士越來越多,漸漸入不敷出的時候,便會把歪腦筋打到自耕農的身上。

  實際上,距離此時最近的兩宋,就不抑土地兼併。兩宋的基本國策,就是重農不抑商,甚至商人還可以參加科舉做官。

  可惜的是,北宋對士大夫特權階層太過於放縱,需要供養的各級官僚及其子弟太過於龐大,導致財政瀕臨崩潰。

  宋神宗任用王安石變法,根本目的不是利民,而是與官紳階層爭利,擴大政府的財政收入。

  自古以來,凡是不思財富開源,只考慮從官紳階層手中分利的改革,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

  隋煬帝和雍正帝的名聲,在士大夫階層裡面,那麼的臭氣熏天,根子問題就在於,他們破壞了官紳階層的根本利益。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讀書高的本質,是只有讀書人才能做官。然而,讀書考科舉,又需要殷實的家底。

  在這個生產力不高的時代,就算是相對富裕的自耕農,也很難常年累月的養著一個不從事生產的讀書人。

  李中易身為後來者,又以御醫的身份,久處於核心權力圈中,廣博的見識讓他對歷代執政之得失,看得一清二楚。

  打破治亂循環規律的根本,其實是,不能堵死寒門子弟上升的通路,充分的擴展就業的渠道。

  必須重農重商重工並舉,讓寒門弟子即使無法讀書作官,也可以靠著勤勞和智慧在商場或是工廠裡謀個好出路,

  歷史上的兩宋,為政比較寬容,窮人的出路比較多,哪怕是土地兼併依然十分嚴重,卻幾乎沒有全國範圍內的揭竿大起義。

  兩日後,李家大軍雲集於安喜縣城,將整座縣城圍得水洩不通,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城。

  安喜縣,雖然是一座縣城,卻因為是薊州,乃至南京析津府的東大門,軍事地位極其重要。

  據細作傳來的情報,契丹人不僅在此地駐軍多達三萬人,並且把安喜縣城當作了囤糧的分所。

  此時,縣城裡的契丹和漢軍的兵馬,比平民還要多,屬於典型的一座軍事要塞。

  也正因為安喜縣是塊大肥肉,又有駐軍兩萬,所以,李中易開開心心的來了。

  大軍圍城完畢,楊烈便下了命令,工兵們指導各族奴隸們,繞著安喜縣城挖出三道壕溝。每道壕溝必須寬三丈,深三丈,挖出來的土方用來築壘寨牆。

  人多就是力量大,三萬多各族奴隸們,在釋奴的迫切希望之下,每日每夜的幹活。以前,至少需要三日才能完成的工程量,僅僅一個晝夜,便大體完工。

  當然了,這也和工具的關係密不可分。來安喜的途中,李家軍攻破了好幾百個村莊,村莊的鋤頭、木鏟、鐵鎯頭等農具也都被帶到了安喜城下。

  眾人拾柴火更旺,奴隸多了好挖溝,這些都是顯而易見的道理。

  李中易坐在大帳之中,兩側分別坐滿了李家軍中的高級將領,大家齊集一堂,共商攻城大計。

  和以往軍議不同的是,在大將們的身後,第一次出現了參議們的身影。這些參議,都是在歷次戰爭中,表現突出的優秀人才。

  參議司指定作戰計劃的根本,是充分和詳實的情報資料,自然也包括大將們對戰爭的看法在內。

  為了避免上傳下達出現偏差,李中易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提前把優秀的參議官,納入到軍議會議上來,以達到集思廣益的正面效果。

  打橫坐在李中易右手邊的楊烈,是今次軍議的主持人,楊烈所處的位置,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既有李中易特別的信任,也和楊烈是個軍事指揮天才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說白了,楊烈在李家軍中副帥地位的穩固,可謂是名至實歸,毋庸置疑.

  見李中易微微頷首,楊烈清了清嗓子,大聲說:「參議司制訂的作戰計劃,已經下發,請諸位針對作戰計劃,發表各自的見解。在這裡,我需要提醒一下大家,和作戰無關的事宜,不在此次軍議的議題之列。奉主公之命,凡有違反者,罰錢一百貫。」

  「喏。」

  有李中易撐腰,楊烈又有顯赫的戰功作後盾,在場的重將們無人敢當眾挑釁他的副帥權威。

  李中易摸著下巴,嘴角微微翹起,以往的軍議之時,大家固然都可以暢所欲言,但是,不乏含沙射影的人身攻擊。

  這個罵那個是膽怯思想,那個罵這個是小農意識,更有甚者,竟然辱罵同僚的長輩。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謂言論自由,終究還是有限度的。軍議就是軍議,涉及的是全軍生死存亡的作戰大計,你扯什麼人家品德低下,長輩貪財好色,有半點意義麼?

  今日的軍議,竹娘背弓按刀,侍立於李中易的左側身後。楊小乙則不見蹤影,也不知道貓到哪個角落裡去了。

  至於,內書房書記官葉曉蘭,則躲在內帳的書案後邊,專門負責記錄李中易的發言。

  李中易一直有做筆記的習慣,再怎麼樣的好記性,終究不如爛筆頭。

  隨著身份地位的日益提高,他的每日筆記分為了兩個部分,公開發言由書法甚佳的葉曉蘭或韓湘蘭負責記錄,他再單獨作出批注整理。

  最機密的筆記,則是用白紙裁剪封訂而成的一本小冊子,李中易將小冊子貼身攜帶,遇見什麼值得關注的事情,便拿出炭制鉛筆,在小冊子上做簡短的記錄。

  首先站出來發言的是同知參議司事的李浩東,軍事情報工作是他該管的職責範圍,他不出來做出具體的說明,在場的重將們連基本的戰場態勢都搞不清楚,怎麼可能碰撞出火花來呢?

  「據半個時辰前傳來的後方軍情,耶律喊抵達了平州之後,除了排除大量斥喉之外,就沒挪過窩。一時辰前,從幽州那邊發回來的軍情顯示,契丹人應該已經知道了我軍傾全力西進的情況,只是,令人感到疑惑的是,幽州方向並未看出耶律休哥召集兵馬來援的跡象。」李浩東略微停頓了一下,以便給大家留下思考的時間。

  李中易端起茶盞,輕啜拉兩口,明眼人都知道安喜的重要性,可是,休哥居然坐視李家軍進攻安喜,這裡邊若有沒有鬼名堂,打死他都不可能相信。

  休哥的異常反應,令李中易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其中有詐」這四個字。

  比中轉站更重要的打擊目標,除了全殲李家軍,活捉李中易之外,再無第二種可能性。

  可問題是,幽州韓家被族誅,葉曉蘭的娘家又已經和她斷絕了骨肉親情的關係。

  耶律休哥與契丹皇之間的戰鬥,究竟戰況如何,進展到了哪一步,李中易卻是一無所知。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4-29 16:50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4-22 17:40
第924章 休哥的詭謀

  傻子都知道,僅僅靠六萬兵馬,不可能將帶甲數十萬的契丹人滅國。

  不過,如今的時機甚好,耶律休哥悍然發動政變,軟禁了契丹睡皇。表面忠於契丹皇室,其實暗藏著禍心的奚王,趁著契丹皇族反抗耶律休哥的機會,在東京道起事。

  原本只是掐住了南京道和東京道商路的榆關,搖身一變,成了阻截休哥派兵鎮壓奚王叛亂的橋頭堡。

  時至今日,小小的榆關,不僅牽動著契丹人的內鬥,更成了李家軍西進東征的軍事要塞。

  李家軍的上上下下,都對李中易的遠見卓識,佩服得五體投地。

  明眼人都知道,如今的李家軍正處於蒸蒸日上的茁壯成長時期,自從河池軍興以來,李中易就沒打過敗仗。

  自從晚唐以後,曾幾何時,漢人的兵馬居然敢於孤軍西進,兵圍契丹人的中轉重地?

  前帳在緊鑼密鼓的商議作戰計劃,葉曉蘭在後帳卻一直閒得沒事做,只要是軍議的時候,李中易向來都是最後一個發言。

  李中易不說話,葉曉蘭只得放下手裡的毛筆,抬頭看向一直捧著托盤,伺候在身側的一名新收婢女。

  此婢姓薛,名喚杏娘,是薛家莊莊主薛程的嫡長女。李家軍破莊之後,這薛杏娘因為知書達禮,又生得異常之俊俏,便被葉曉蘭挑出來,打算將來讓她頂替掉韓湘蘭的位置。

  葉曉蘭和韓湘蘭之間的爭寵,絕不僅僅是因為她們彼此之間,互相看不順眼這麼簡單。

  韓湘蘭和葉曉蘭同出幽州名門,又是差不多前後成了李中易的女人,彼此之間的競爭關係,先天性的注定了,除非一方徹底敗退,否則無法化解。

  原因其實很簡單,這是代表性政治運作邏輯決定的客觀規律,就是李中易本人,目前恐怕也沒有徹底想明白其中的奧妙。

  目前,李中易只是出於權力制衡的需要,有意識的推波助瀾,讓葉曉蘭和韓湘蘭變成具有對抗性的競爭關係。

  然而,李中易沒有深想的是,經過這麼多年的暗中觀察,葉曉蘭和韓湘蘭都對李中易將來能夠取得天下,乃至重新奪回燕雲十六州,抱有極大的信心。

  不誇張的說,葉、韓二女,甚至比李中易本人的信心,都強得多

  俗話說得好,落一葉而知秋,由小事可以見大!

  既然,葉曉蘭和韓湘蘭都認為李中易必成大業,那麼,將來誰的家族出來代表幽州名門的利益,也就赤果果的擺在了她們二人的面前。

  葉曉蘭的劣勢是,幽州葉家鼠目寸光,不僅不協助她在後宅內爭寵,居然公開將葉曉蘭逐出了家門。

  如此的絕情,如果僅僅是為了迷惑住契丹人,避免葉家重蹈韓家被族滅的覆轍,那倒也罷了!

  可問題是,葉家人私下裡連封諒解信都沒給葉曉蘭送來,活脫脫把她當作了家族的棄子,從此不聞不問。

  葉曉蘭接受過長時間良好的家族教育,她比誰都清楚,沒有家族作後盾,將來,她的兒子想要上位作世子,幾乎沒有什麼希望。

  同樣的道理,幽州韓家被族滅,但韓湘蘭至少還有個親爹韓匡嗣窩在李中易的身邊。

  不知道內情的人,普遍認為韓匡嗣不過是個貪生怕死之徒,又不被李中易看重,大勢已去,再也無法撲騰起來。

  但是,知道幽州韓家底細的葉曉蘭,卻不這麼認為。幽州韓家自從投靠了契丹人之後,家中子弟從沒斷過出仕,屢居於高官厚祿之位。

  試想,曾經培養出了韓德讓和韓德光這兩個幽州青年的名士韓匡嗣,有可能是個無見識無能力的窩囊廢麼?

  當然了,葉曉蘭搶先替李中易生了個兒子,僅此一項,便佔盡了優勢。但這個優勢,不過是暫時的罷了。以韓湘蘭陰險狡詐的個性,總有一天會重獲李中易的喜愛,生兒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基於長遠的考慮,葉曉蘭一直琢磨著,怎樣讓韓湘蘭徹底的失寵呢?這的確是個要命的大問題。

  豪門世家內部,女人之間的爭寵手段,葉曉蘭大致都懂。其中最主要的手段是,利用男人喜新厭舊的特點,不斷的往男人枕邊塞各種美人兒,以便幫著她固寵。

  當然了,歷史上採用這一招的後院女人,數不勝數。其中,有真幫著固寵的,也有藉機撈取盛寵之後,反手將舊主打入十八層地獄的狠毒女人。

  飽讀史書的葉曉蘭,對此自是心知肚明,所以,才顯得十分猶豫。只可惜,葉家人把葉曉蘭當作了棄子。

  如今的葉曉蘭身邊,竟找不出一個值得信賴,可以說說知心話,幫著辦一些體己事的真正心腹之人,實在是遺憾之極。

  前帳那邊,李中易一直沒有開腔,葉曉蘭低頭喝了口熱茶。不經意間,葉曉蘭發現薛杏娘儘管低著頭,裝作十分乖順的模樣,可是,胸口處緩慢的起伏,卻暴露了她的心機,她恐怕是在傾聽前帳的動靜吧?

  「薛杏娘,跪到角落裡去。」葉曉蘭只覺得一陣胸悶,她本以為薛杏娘是個老實人,卻不成想這個浪蹄子竟然十分擅長偽裝。

  一個韓湘蘭就足夠葉曉蘭頭疼的了,再來一個同樣心機深沉的女子,葉曉蘭就不要想過好日子了。

  內帳的風雲,在前帳參加軍議的李中易,自然是一無所知的。此時的他,已經當了一個多時辰的啞巴。

  為了持續性的創造出場所的議事氛圍,李中易努力克制住了插話的衝動,做到了只聽不說,也算得上是頗為寬容有涵養的主公了。

  「山長,學生以為,休哥很可能早就把契丹主力調出了幽州,具體調到了哪裡,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認為,休哥的目的,必定是想把咱們引出榆關,一口吃掉。」

  終於輪到廖山河發言了,誰曾想,他剛一開口,就讓李中易眼前猛的一亮。這是李中易到目前為止,聽到的最特別的一種看法。

  如果,真讓廖山河說中了,那麼,換位思考一下休哥的想法,顯然就可以得出一個和以往迥然不同的結論:休哥早就鎖定李家軍為頭號勁敵。

  李中易越是細想,就越覺得廖山河看法,非常有道理,他所分析出來的邏輯,絕對是耶律休哥現在最想做的事。

  「也有可能是休哥的判斷失誤,沒有料到我軍會傾巢西進,他唱的是空城計,主力被契丹皇族的人牽制住了,也未可知。」馬光達總是和廖山河的意見不同,但也說得言之在理。

  李中易面帶微笑的頻頻點頭,且不說馬光達是否猜對了,但論這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就必須大大的點贊。

  帶兵這麼多年以來,李中易深切感受到,制訂作戰計劃,很多時候都是從匪夷所思的猜想開始的。

  尤其是在以弱敵強的時候,很多看似不可能的猜想,往往就變成了現實。

  夫戰,廟算勝者,得算多也!

  自從有了參議司之後,李家軍的所有大將,都覺得打仗,忽然在一夜之間,變得簡單多了。

  帶兵的主將,不必再去搭理的那些永遠都處理不完的軍中瑣事,只需要集中精力謀算打勝仗即可。

  馬光達手裡提著細木桿,繞著整個幽薊平原的畫了一個圈,神采奕奕的說:「這裡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我軍的精銳斥喉至少遠出一百里地,如果有休哥的大軍埋伏在附近,絕無不被發現的可能性。」

  李中易摸著下巴笑了,馬光達對斥喉營的評價,比他這個首創者,還要高得多吶。

  「不管怎麼說,搶先拿下安喜縣城,都是當務之急。」馬光達分析了一大通後,斬釘截鐵的給出了結論。

  廖山河被馬光達搶了話,並沒有當場甩臉色,他十分有耐心的等馬光達總結陳詞之後,這才慢條斯理的再次舉手發言。

  「我考慮的是,如果休哥掌握了咱們排除斥喉的規律,在故意引誘咱們來攻安喜的同時,安排幽州的主力大軍,從外圍一百五十里開始,向安喜包抄過來。以契丹人的行軍的速度,一百五十里地,快走只需要三個時辰。只要圍上來,同時切斷咱們的糧道,哪怕我軍最終能突圍出去,也必有很大的損失。」廖山河只管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至於合理性是否充足,並不是他需要多慮的問題。

  「我個人傾向於休哥的判斷失誤,想唱一曲空城計,結果反被咱們鑽了空子。」宋雲祥思慮再三,比較認同廖山河的想法。

  「此地是大平原,地勢平坦,非常適合騎兵作戰。」劉賀揚提桿指著沙盤上的安喜縣城,分析說,「如果我是休哥,一定會在此城中佈置重兵,對外卻謊稱只有兩萬兵馬。只要我軍被阻擋在堅城之下,拖個十天半月的,休哥大可從容的從外圍調主力包抄我軍後路。」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休哥想以安喜吸引我軍的注意力,等他擊敗了契丹皇族的反抗力量,再掉頭與我軍決戰。」劉賀揚最後的補充,卻又部分迎合了馬光達的看法。

  李中易一念及此,不由瞥了眼的侃侃而談的劉賀揚,全軍的大將之中,就數他最會做人了。

  不過,劉賀揚的分析,也不無道理。換位思考一下,讓李中易處在休哥的兩面受敵的位置上,也必定會想方設法的搶先解決掉一方的力量,再集中全力和另一方決戰。

  怎麼說呢,休哥雖然順利的接收了南京道的二十七萬兵馬,看似人手很多。但是,燕雲十六州共有大大小小幾十座城池需要防守,這就極大的削弱了休哥的機動作戰力量。

  另外,據奚王所言,契丹皇族的反抗力量,以皮室軍為主,大約有五萬兵馬。

  休哥就算是再厲害,要想擊敗這五萬皮室軍精銳,哪怕是偷襲,也至少需要派出三萬以上的兵馬,才不至於打成擊潰戰。

  當然了,李中易第一時間想到了另一種假設。鑒於南邊的大周根本就無意北伐,休哥大可從容抽調出各城的主力守軍,以大將率領五萬人,牽制住內部的反抗力量。與此同時,休哥本人率領壓倒性多數的兵力,東來與李中易決戰。

  等大將們都發言完畢,主持軍議的楊烈,扭頭問坐在後邊的參議:「諸位參議,有何高見?」

  一時間,包括李中易在內,眾人的目光全都聚到了後排的參議席上,大家默默的等待著參議們的意見。

  「我參議司早有定見,歸納下來後,共有二種看法,請容某家為諸公一一道來。」同知參議司事的何大貝,挺身而出,「眾所周知,在大平原上設伏,並非易事,但也不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比如說,當年漢太祖的十萬大軍,被匈奴人包圍在了白登山。」

  「契丹人以弓馬騎射見長,哪怕是大平原之上,只要兵力遠遠多過我軍,大可將主力重兵一分為二,一部只騷擾我軍,並不決戰;另一部則以逸待勞,等待我大軍被拖垮拖疲,再突出奇兵,合而攻我。」何大貝的一席話,顯然是參議們集體商議的結果,不僅令人耳目一新,更具有強烈的震撼性,「別忘了我軍背後的耶律喊,他可是擅長截糧道的契丹名將。」

  俗話說的好,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兵者,詭道也。只要能夠打贏戰爭,水淹、火燒、坑陷、毒殺等等狠招毒招,無所不其極!

  李中易和楊烈不經意的對了個眼神,他們都從對方的習慣性動作上,看出了喜悅和欣慰的蛛絲馬跡。

  大營外邊的奴隸們,正在緊張的修築營寨及防禦設施,中軍大帳內的討論氣氛,也越來越熱烈。

  軍議持續了大約一個時辰,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始終無法達成一致的意見。

  老是這麼爭論下去,何時才是個了局?

  李中易索性起身,笑著招呼大家:「暫且休會,一刻鐘後繼續商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4-22 17:40
第925章 暗渡陳倉

  李中易步入後帳,剛進門就見葉曉蘭笑吟吟的迎了上來,她蹲身道:「爺乏了吧,奴替您捏捏腿,可好?」

  有人掐肩捏腿,自然是件大好事,李中易自無不允的道理,欣然拉著葉曉蘭的小手,並肩坐到了軟榻上。

  隨著身份地位的提高,李中易的後帳內,各種日常用的家什之物,也日漸增多。

  不過,為了行軍途中搬運方便,這種軟榻被做成了折疊的式樣。白天可以當作辦公會客之用,晚上展開之後,可以躺上去睡覺,可謂是一舉兩得。

  李中易坐到榻上,葉曉蘭替他脫了靴後,跪坐在榻前的竹蓆上,輕柔的替男人捏腿。

  葉曉蘭捏了一陣腿,見李中易心情還算不錯,便換了木製的美人捶,輕輕敲打在男人的背上。

  李中易一邊享受著小老婆的精心服侍,一邊暗暗感慨不已,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如果李中易至今還是個小醫官的庶子,別說讓葉曉蘭這等名門貴女幫著捏腿敲背,就算是想看她一眼,都不可得啊!

  不經意間,李中易忽然發覺帳內的一角,跪著一名陌生的婢女,他不由有些奇怪。他和葉曉蘭在一起的時日也不算短了,連兒子都有了,對葉曉蘭的脾氣,自然瞭解甚深。

  葉曉蘭不是那種沒見識的小戶千金,往日裡,李中易的從沒見她打罰身邊的婢女,今天這是怎麼了?

  大戰在即,李中易的腦子裡始終裝的都是,休哥在哪裡,根本就沒心思過問這種後宅小事,明明看見了卻只當沒有看見一般。

  俗話說的好,清官難斷家務事。葉曉蘭處罰她自己身邊的婢女,僅僅只是罰跪而已,又沒打死打殘,何必多管閒事呢?

  李中易緩緩的合上眼睛,開始閉目養神,積蓄精力應付必會爭吵的下半場軍議。

  葉曉蘭按捏的動作,越發的輕柔,剛才,李中易的背脊略微一僵,她便意識到,方纔的疏忽,被男人發現了。

  本以為軍議還會持續一段時間,誰曾想,李中易突然宣佈暫時休會,讓葉曉蘭沒來得及讓薛杏娘起身。

  李中易的輕輕放過,讓葉曉蘭暗暗竊喜不已,不看僧面看佛面,就衝她替李中易生育了一個大胖小子,整個處境和以前相比,簡直是煥然一新。

  和竹娘不同,葉曉蘭是被俘虜來的漢奸之女,她還沒被李中易破身之前,就被虐習慣了。

  男人對薛杏娘的受罰,選擇了視若無睹,葉曉蘭的心中大感振奮,伺候男人也就更加的賣力了。

  不多不少,剛好過了一刻鐘,竹娘步入後帳,請李中易去前頭繼續參加議事。

  李中易從榻上站起身,就欲往外走,葉曉蘭趕忙拉住他的衣袖,嬌聲道:「爺,您的袍服皺了,容奴家替您整理一下,很快就好,不會耽誤正事的。」

  「不必了。」李中易抖袖甩開葉曉蘭的小手,邁開大步就走,開什麼玩笑,軍國大事豈容耽擱?

  葉曉蘭鬧了個沒臉,俏面臊得飛紅,幸好帳內沒有外人,不然的話,這讓她的臉面往哪裡擱呢?

  竹娘眼尖,其實她看見了葉曉蘭鬧了個沒趣,卻只當沒看見似的,護在李中易的身側,大步出了後帳。

  等李中易重新坐回前帳的主位,竹娘瞧見楊小乙手裡提著那張非常有名的五石弓,腰桿挺得筆直的站在對面的陰影裡邊,她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楊小乙從小在叢林裡長大,也許是和猛獸們打交道的次數太多的緣故,他對危險的氣息異常之敏感。

  經過無數次磨合之後,竹娘和楊小乙之間,根本不需要對什麼眼神,只看熟悉的小動作或是手勢,便知道對方想要幹什麼,彼此之間配合得異常之默契。

  出乎李中易的意料之外,經過短暫的休會之後,大家並沒有爭吵得更加厲害。

  廖山河和宋雲祥堅持認為,休哥唱的是一曲空城計,只要拿下了安喜城,整個幽薊大平原的東部,就如同被剝光了的美人兒一樣,任由李家軍縱橫馳騁。

  劉賀揚和馬光達則認為,休哥必定有詐,安喜城中很可能藏有重兵,同時,不可不防備糧道及歸路被截斷。

  這時候,和李中易一樣,始終保持沉默的楊烈開口說話了,他沖李中易拱了拱手,朗聲道:「某家以為,以我軍如今之強悍實力,只要今晚就拿下了安喜這座囤糧之城,任他休哥多麼的狡詐,都只能徒呼奈何。」

  李中易剛把茶盞湊到嘴邊,就被楊烈的言語深深的吸引了過去,竟然忘記了飲茶。

  吾家虎子已長成參天大樹矣!李中易感到由衷的高興,不由咧嘴笑了。

  楊烈分析得半點沒錯,契丹人既不擅長攻城,也不擅長守城,當務之急是,盡快拿下安喜城。

  哪怕安喜城內的囤糧都被燒光了,李家軍這三日來,連續攻破了幾百座村莊,繳獲的糧草加上大軍原本攜帶的軍糧,足夠十萬人吃一個多月的。

  更何況,李中易臨出發之前,密令送大軍來榆關的水師戰船,逆灤河而上,與主力大軍匯合於安喜城下。

  嘿嘿,沒有這麼大的一個後招,以李中易一貫小心謹慎用兵的原則,怎敢傾巢出動,西出榆關呢?

  水師送來糧草等物資,運走俘虜和奴隸,實在不行,還可以把大軍都裝到船上,順灤河直下入海。

  有了水師的幫助,只要李家軍迅速的佔領了安喜,哪怕休哥率領全部的三十萬兵馬前來,也只能望水興歎,除了乾瞪眼外,沒有任何辦法全殲李中易所部。

  別看李中易率領孤軍深入到幽薊平原,大肆搞破壞,搶糧搶人搶錢搶東西,其實底氣十足。

  李中易本不打算這麼快就揭開謎底,只可惜,被楊烈早早的看穿,他是既高興,又有些遺憾。

  底牌被揭開之後,軍議的風向陡然一變,大家開始七嘴八舌的商議今晚攻取安喜縣城的計劃。

  李中易注意到,原本很有些緊張的前帳氣氛,轉眼間,變得輕鬆了許多。

  一旦休哥知道了真相,會是個什麼表情呢,李中易倒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親自會一會休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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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4-22 17:40
第926章 夜襲

  怎麼趁夜偷襲攻城,怎麼在夜晚盡快攻破敵人的指揮中樞,怎麼利用街壘或是拒馬陣將敵人堵死在營房內,這是李家軍早就熟練掌握的必備技能。

  不誇張的說,在李家軍中,隨便找個都頭級的軍官,都可以隨口說個三四五出來。由此可見,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的訓練方針,是多麼的正確?

  以往的巷戰經驗,至今依然有效。只不過,由於五門青銅火炮的加入,參議司制訂作戰計劃的時候,需要稍作修改罷了。

  攻城武器的升級,對於戰爭形態的改變,起到了顛覆性的作用。青銅火炮的參戰,徹底的摒棄了將棺木內裝滿藥包,埋於城門洞下邊的危險破城方法。

  有了水師做後盾之後,整個軍議的進程,明顯加快了許多。大家商議了半個時辰之後,便定下了趁夜攻城的作戰方針。

  至於具體的作戰命令,則需要參議司抓緊制訂完成,經楊烈簽押之後,再發交全軍執行。

  既然任命楊烈為行軍大總管,李中易就不會去干預其正常職責範圍內的軍務,由著楊烈全權指揮今晚的攻城作戰。

  行軍打仗,攸關全軍的生死存亡,必須令出一門,否則,必出大亂子。

  在牢牢掌握著軍權的前提下,李中易一向捨得放手鍛煉部下,從不無故掣肘。單論這份廣闊的心胸,就足以讓老部下們心甘情願的替他賣命。

  歷史上,常凱申校長非常喜歡插手一線的指揮作戰行動,甚至利用電台直接指揮到團級。

  正是這種惡劣的行徑,往往造成部隊已經被調走了,直接上級居然一無所知。咳,就算最終打了勝仗,大將們離心離得也是必然的結果。

  軍議散後,李中易心情舒暢的回到後帳,等他在榻上坐定之後,方才被罰跪的陌生婢女,已經不見了蹤影。

  葉曉蘭笑吟吟的親手奉上茶盞,李中易接過來輕啜了一口,四下裡打量了一番,沒見蕭綽的蹤影,便信問道:「小燕兒呢?」

  見李中易問蕭綽的下落,葉曉蘭克制住醋意,嬌聲稟道:「她有兩天沒沐浴了,渾身發臭發酸,奴便命人燒了熱水,幫她洗刷乾淨,免得熏著了爺。」

  李中易有些詫異的望著葉曉蘭,還真看她不出啊,頗有些伎館老闆娘的派頭呢。

  葉曉蘭被李中易盯得心裡直發毛,男人的邪惡之處,她領教過無數次,想不怕都不可能。

  行軍作戰途中,李中易和將士們一樣的吃苦耐勞。一般情況下,他都是接盆冷水,簡單的擦洗一下身子,搓個腳,也就罷了。

  沐浴用的桶,又大又笨重,對於十分講究大軍機動力的李中易來說,屬於絕對的累贅。

  此次從榆關西進的時候,李中易身為一軍之統帥,自然不可能關注內帳的那些瑣碎小事。不成想,葉曉蘭膽子上長了毛,居然背著他把浴桶帶著上了路。

  「我說小蘭兒呀,你的皮子是不是又癢了,又欠收拾了?」李中易捏緊葉曉蘭精緻的下巴,冷冷的盯著她,儘管還沒發威,卻也把葉曉蘭給嚇破了膽。

  「爺,奴奴知錯了,再不敢了。」葉曉蘭慌忙跪到地上,雪雪求饒。

  葉曉蘭本想討了李中易的歡喜,卻不料,反而惹惱了男人。以往被虐得很慘的一幕幕場景,重新浮上心頭,剎那間,葉曉蘭嚇得渾身瑟瑟發抖。

  「先跪半個時辰,再起來伺候爺用膳。」李中易心裡明白,防微才能杜漸。身邊的女人,又是么兒的親娘,如果現在都管不住了,將來,還不得翻天了?

  正在幫蕭綽擦拭身子的婢女們,見李中易挑簾闖了進來,她們趕緊低下腦袋,蹲身行禮,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李中易隨意掃了一眼,見這些婢女都很眼生,略微一想,便知道她們應該都是最近破莊後,被俘來的幽州大戶之女。

  「都退下去吧。」李中易擺了擺手,將這些婢女們都趕了出去。

  蕭綽大睜著兩眼,難以置信的望著悍然闖入的李中易,一時間,渾身果呈於男人眼前的事實。

  李中易緩步走到蕭綽的身前,臉上露出邪魅的笑容,湊到她的耳旁,輕聲問道:「毛筆的滋味如何?應該很是舒爽吧?」

  草原上的女兒家,其實向來都沒有守護貞潔的觀念。她們在年滿十四歲之後,只要看上了中意的男人,隨時隨地都可以主動拉入草叢之中,席地幕天的大肆尋歡。

  不過,蕭綽卻是個特殊的存在。她從小就展露出美人胚子的潛質,漸漸長大後,更是美艷奪目。

  蕭綽的親爹蕭思溫和抱著奇貨可居的態度,想讓她嫁給契丹國的皇帝,所以,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教導蕭綽讀漢書,習漢俗,穿漢服,並且請了名師教導蕭綽學習琴棋書畫,以及焚香烹茶。

  經過這麼多年的熏陶,蕭綽早已經被徹底的漢化了,無論穿著打扮,還是思想上,都和南蠻子的名門貴女,沒有任何不同。甚至,舉手投足的優雅氣質,猶勝尋常漢家貴女數籌!

  華夏與夷狄之間的分界,主要是衣冠、語言、習俗和禮儀的區別。被徹底漢化後的蕭綽,其羞恥之心,大異於同族的蠻女們。

  如果不是嘴裡依然被堵著帕子,羞得滿面通紅,氣得渾身發抖的蕭綽,恨不得撲上去咬死變態的李中易,吸乾他的血。

  李中易見了蕭綽的表現,就知道這位未來的蕭太后,依舊是野性難馴,並沒有歸心。

  既然如此的強橫,那也就別怪李中易出狠招了,他亮出藏在袖內的毛筆,在蕭綽的眼前晃了晃,然後按照上次的做法,讓蕭綽再次領略那快樂到極致的美妙滋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中易忽然發覺,蕭綽哼出怪異的音符,他抬頭仔細一看,她雖然無法開口說話,淌滿淚水的臉頰,以及那哀怨動人的眼神,顯得楚楚可憐之極。

  「你瞧瞧你,明明骨子裡浪極了,卻偏要裝成冰清玉潔的聖女,自討苦吃了不是?」李中易嘴上調侃著蕭綽,手裡的毛筆卻始終沒有停下。

  李中易鬧得心滿意足之後,這才放過了蕭綽,命人進來整理現場。

  幫著收拾殘局的薛杏娘,無意中發現,原本乾爽的榻巾之上,怎麼忽然出現了大面積的濕痕呢,她怎麼都想不明白。

  吃罷晚膳之後,李中易在軍營內漫步了大約半個時辰,把近衛軍的指揮權交給了李雲瀟之後,放心大膽的摟著蕭綽躺到榻上小憩。

  「你很想知道外面的情況吧?哦,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想說話?嘿嘿,不能說話,不打緊的,我實話告訴你吧,今晚必破安喜。」李中易察覺到蕭綽異樣的眼神,略微一想,便知道她不信他的鬼話。

  「你不信?嘿嘿,那好,今晚吾便帶汝親去觀看。」李中易眼珠子微微一轉,隨即計上心頭,「我若今晚便破了安喜的城門,汝主動親吾一口如何?」

  沒見蕭綽的任何回應,李中易絲毫也不惱火,接著自說自話。

  「若我今晚便帶著你宿於安喜兵馬總管府,你便主動獻上這裡,如何?」李中易指了指蕭綽的胸,笑得異常之邪魅。

  「哦,不樂意獻這裡呀,那就獻吻吧。」李中易明擺著是靈貓戲鼠的小伎倆,蕭綽苦於一直被堵著嘴,無法展開反擊,實在是太痛苦了。

  李中易拍了拍胸,故意誘哄蕭綽:「如果,今晚我沒有拿下安喜,我答應你,從此再不碰你半根毫毛。前提是,你願意認同前面的賭約。」

  試想,一個擅長說服眾人的巧舌之女,喪失了最大的武器,會是何等的苦不堪言?

  儘管蕭綽點頭的動作,幾乎不可察覺,但近在咫尺的李中易,捕捉到了細微的變化。

  李中易滿意的笑了,他說到做到,當即擊掌喚來侍婢,令她們將蕭綽抱離他的軟榻,安置去了旁邊的小帳內。

  大軍休息到一更天,將士們被從睡夢中喚醒,草草的吃過乾糧之後,便在各自軍官的率領下,悄悄的離開了軍營。

  等城頭上的契丹人,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五門青銅火炮已經擺到了城門前邊一百步左右的位置。

  白日裡,瞄手們已經推著青銅炮對準了城門,並由工兵挖出了五條淺淺的直行道。入夜之後,哪怕啥都看不見,炮手們也可以沿著挖出的直行道,將炮車推到指定發射陣地。

  有了上次轟擊塢堡門的教訓,李中易明白了一個道理,沒有精確瞄準系統的青銅前膛炮,準頭其實非常差勁,需要碰運氣才能砸到城門上。

  與其分開依次發射,不如五門火炮齊射,轟擊到城門的概率,反而更大一些。

  李中易沒有失言,他不是今晚攻擊的總指揮,抱著看戲的態度,和蕭綽並肩坐在馬車裡,車簾大大的掀起,他就是要蕭綽輸得心服口服。

  蕭綽大瞪著兩眼,外面卻是一團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啥都看不見。

  就在蕭綽驚疑不定之時,猛然聽見有人高聲下達了一連串的軍令。

  「舉火!」

  「豎盾保護。」

  「上彈。」

  「……」

  「開炮。」伴隨著清晰的軍令聲,蕭綽猛然間,就聽見驚天動地的霹靂巨響聲,緊接著,莫名其妙的五道火焰,從她的眼前一閃而過。

  那是什麼?鬼火麼?蕭綽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李中易玩的是什麼把戲?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以內,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接二連三的響起,見多識廣的蕭綽,卻被震懵了,渾然不知今昔是何年矣!

  這時,一隊神臂弩手在軍官的命令下,對準城門洞,發射了兩波火箭。

  在火光的映射下,李中易的單筒望遠鏡裡,出現了城門被轟擊成渣的慘狀。

  嘿嘿,夜間發炮的經驗,也有了第一波的經驗!

  李中易抑制不住內心的得意,情不自禁的笑了,當粗重的呼吸聲傳入內的時候,李中易伸手攬住蕭綽的水蛇腰,將單筒望遠鏡湊到她的左眼前,沉聲命令道:「閉緊右眼,仔細的瞧瞧,嘿嘿,你們契丹人的城池,已由天兵助我破矣。」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李中易話音還未落下之時,楊烈那邊已經傳下了總攻擊令,「滴滴噠滴噠……」

  衝鋒號只要響起,膽敢畏縮不前者,立斬不赦。不僅如此,其全家老小將也被掃地出門,此前所得之一切田地、銀錢和賞賜,一律收回。

  之所以要株連家族,李中易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在這個一榮俱榮的,以宗族為紐帶的時代,很多逃兵不怕個人犯罪,卻擔心整個家族受到牽連。

  「殺韃子……」

  「衝啊……」

  李家軍的將士們,個個奮勇爭先,如同潮水一般,洶湧澎湃的湧入了安喜縣城。

  雄雄的火光之中,蕭綽就著單筒望遠鏡,看得很清楚,安喜的城門已經被轟擊成渣,惡魔李中易統帥的大軍,正源源不斷的殺了進去。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蕭綽是個大傻瓜,她也知道,安喜縣城已經完了。

  接受過良好教育的蕭綽,自幼即飽讀兵書戰策,這是她讀經史之餘的課外消遣。

  不成想,初通用兵之道的知識積累,如今反而成了導致她痛苦不堪的誘因。越是啥事都明白,一旦全都看透之後,反而令人格外的痛楚難當。

  常言說得好,難得糊塗,有些事情看透了,還真不是件好事。

  主力部隊殺進城中之後,李中易的近衛軍,卻始終列著整齊的陣列,屹立於驚天動地殺聲之中,紋絲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綽方從極度的震撼之中,漸漸的醒過神來。她雖然不能說話,心裡卻明白,李中易之所以不動,其實頗符合兵法上闡明的關鍵性邏輯:每戰必留預備隊。

  賭輸了的蕭綽,原本以為李中易會像惡狼一樣,撲到她的身上,享用她鮮嫩的嬌體。

  卻不料,李中易不僅沒有碰她,反而命人替他穿好甲冑,從容的騎上戰馬。

  「傳我的軍令,全近衛軍一級戒備。」騎在血殺背上的李中易,很快下達了本次攻城戰的第一個軍令。

  蕭綽在稍稍安心之餘,心裡頗有些奇怪,李中易這個大軍的統帥,怎麼從始自終,就發出了一道軍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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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4-23 09:02
第927章 家國天下

  整個大周朝的重臣之中,就數李中易和契丹人的作戰次數最多,他的戰果也最顯赫,堪稱輝煌!

  洺州一戰,李中易借助於的地形的優勢,誘契丹人深入丘陵地帶,一舉殲滅四萬餘契丹精銳騎兵。

  其中,就包括了一萬餘名皮室軍,以及兩萬多名屬珊軍。要知道,在整個契丹國中,皮室軍總共也不超過五萬。

  那一萬餘名皮室軍,可謂是精銳中的精銳,勇士中的勇士,卻被李中易團滅了,無論怎麼吹捧輝煌的戰績,都不能算是過分。

  那是自晚唐以降,漢人軍隊一次性殲滅契丹軍隊,人數最多的一次。不僅打出了軍威,更打出了漢人抵抗契丹人欺辱的志氣,其意義十分重大。

  今晚的破城戰中,不管安喜縣城內,有多少契丹人的兵馬,都是又一次具有指標性意義的重要戰役。

  契丹人重兵防守的城池,被李家軍從正面攻破,必定會大漲李家軍的氣勢,很可能從此樹立起對抗契丹人的,心理上的戰鬥優勢,

  心理優勢,說不清楚道不明白,卻是保證必勝的重要精神力量。

  自從晚唐以降,為什麼有那麼多漢人,心甘情願的做契丹人的帶路黨,寧願賣國稱臣,也要討取契丹人歡心呢?

  其根本性因素有二,一是國家處於分裂狀態,無法集中資源和人力對抗契丹人;二則被上升階段的契丹人,給殺破了膽,徹底喪失了反抗的意志。

  如果說,李中易第一次全殲四萬餘契丹人,帶有濃濃的僥倖性。那麼,這一次從正面擊破契丹人重兵防守的城池,則是沒有任何疑問的輝煌勝利。

  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半則擊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逃之,弱則能避之!

  也就是說:我十倍於敵,就實施圍殲,五倍於敵就實施進攻,兩倍於敵就要努力戰勝敵軍,勢均力敵則設法分散各個擊破之。兵力弱於敵人,就避免作戰。所以,弱小的一方若死拼固守,那就會成為強大敵人的俘虜。

  李中易總共只領了六萬兵馬西出榆關,無論怎麼計算,都不可能達到四倍於敵的程度。

  在這個冷兵器的時代,一方的兵力哪怕十倍於對手,也極難攻破守方的城池,往往會變成曠日持久的圍困戰。

  李中易剛在安喜城前紮下大營,第一晚便從正面攻破了城門,衝殺了進去。

  飽讀史書的大才女蕭綽,不由倒吸了好幾口涼氣,這實在是太過於駭人聽聞了。類似的戰例,此前聞所未聞,根本無法想像,破城竟是如此的容易。

  大勝其實是預料中的事情,李中易儘管十分高興,卻絕不至於得意忘形。

  破城之後,李中易並不擔心城中的精銳契丹騎兵,奮死衝出重圍。與此相反,他憂慮的是,一直沒有露面的休哥,趁機從暗中殺出,突擊整個大軍的後背。

  下午軍議的時候,李中易沒有去干擾楊烈的指揮權,他主動認領了率領近衛軍,保護整個大軍後背的任務。

  「兄弟們只管往前衝殺,你們的身後,就放心的交給我吧。」李中易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賭輸的未來蕭太后,就在馬車裡邊,等著李中易去享用。

  然而,在眾人眼裡十分好色的李無咎童鞋,卻克制住了色心,不僅沒有去碰蕭綽,反而整裝束甲,隨時準備迎擊敵軍可能的偷襲。

  不管怎麼說,李中易知道事有輕重緩急的個性,屬於能幹成大事的絕佳品性。

  歷史上最著名的奸雄曹操,曹孟德,其實比李中易更好色十倍不止。這位曹阿瞞,平生最喜歡搶別人的美貌妻妾,因為沒管好下半身,還差點丟掉了小命。

  那一年,張繡原本已經投降了曹孟德,主動獻出宛城,甘願稱臣。

  誰曾想,曹操見了張繡的嬸娘鄒氏後,就挪不開腳步了。阿瞞居然色心驟起,不顧張繡的顏面,直接把鄒氏抱上了榻。

  結果,賈詡利用曹操的驕橫大意,安排張繡連夜偷襲曹軍大營。曹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不僅損失了長子曹昂、大將典韋,他自己差點就玩完了。

  和那個時候的曹孟德比起來,李中易算得上好色有道之明主了!

  人誰無慾?李中易卻可以克制住勃發的色心,始終以大局為重,這也是最令蕭綽感覺到恐懼的地方。

  一直到了天色大亮,李中易始終沒有等來休哥可能的伏兵,他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此時此刻,安喜城中的喊殺聲,也慢慢平息了下來。不須派人去問,一定是楊烈指揮大軍,已經鎮壓了契丹殘兵的反抗,將安喜城牢牢的掌握在了手中。

  李中易在馬上熬了三個時辰,就算身體素質已經遠勝於往日,也畢竟有些吃不消。

  把近衛軍的指揮權交還給了李雲瀟後,李中易下馬卸了重甲,待要卸掉貼身軟甲的時候,卻被竹娘伸手攔住。

  「爺,戰鬥還沒徹底結束,奴家不許您卸掉軟甲。」竹娘板著臉,面若冰霜的怒瞪著李中易。

  李中易摸了摸鼻子,竹娘的臭脾氣大得很,她真發怒了,他也不敢輕易捋其鋒芒。

  「唉,等我回去,先打爛了小竹妞的小屁屁。」李中易逼得沒了辦法,只得拿剛出生不久的女兒出來說嘴。

  竹娘忽然笑得花枝亂顫,抿緊紅唇,調侃道:「我家小竹妞怎麼惹著您了?您整日裡抱著她,連吃奶的時候,都不捨得離開,只要您忍心,儘管打扁她好了。」

  得叻,李中易徹底沒招了,只得慢慢的爬回到馬車裡,打算睡個回籠覺。

  門簾掀起處,李中易迎面就見蕭綽,美眸瞪得溜圓,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蕭綽也聽見了安喜城中的喊殺聲漸漸平息,以她的超群智慧,根本不需要思考,便知道惡魔李中易擊敗了城中的守軍,取得了輝煌的戰果。

  方纔,竹娘和李中易的對話,也讓蕭綽聽得異常真切。說句心裡話,李中易這種頂天立地的奸雄,居然會被身邊的女流,逼得無法卸甲,蕭綽此前還真沒有料到。

  蕭綽的父親,蕭思溫是個脾氣很好的男人,但是,他的好脾氣主要針對他的子女們。

  蕭思溫共有六個小妾,稍微有個伺候不周的時候,冷語嘲諷已是極輕的懲罰。若是真的惹惱了蕭思溫,蕭家也不是沒有打死過小妾的先例。

  蕭綽聽得很清楚,阻攔李中易的女子,既然替他生了個女兒,必是妾室無疑。

  李中易對妾室如此的溫柔,說實話,蕭綽壓根就沒想到過。

  以蕭綽的智慧,顯然猜得到,外面的女子,應該和李中易有一段特殊的感情。否則,絕不至於如此的無禮。

  李中易確實是比較累了,他鑽進車廂後,連衣服都沒脫,蓋上薄被,蒙頭呼呼大睡。

  開封府,李家大宅內。

  折賽花正斜靠在炕上,有趣的看著興哥兒和玲妞鬥嘴。隨著孩子們漸漸的歲數大了,興哥兒也越來越調皮搗蛋了。不過,玲妞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撥浪鼓被興哥兒搶了去,硬要搶回來。

  兄妹倆幾乎同時出生,都是一般大小,你不服我,我不服你,難免會產生一些小兒之間的意氣之爭。

  這時,大丫鬟繡絹撩起門簾進了屋,俏聲道:「娘子,咱們家大舅兄來了,說是先去拜見了老太公,再來看咱們興哥兒和玲妞。」

  聽說長兄禦寇來了,折賽花並沒有顯得特別的高興,她蹙緊了秀眉,淡淡的說:「派人拿了銀錢去尋唐夫人,就說我長兄來了,麻煩她幫著置辦一桌上等的席面,再備幾壺好酒。」

  「喏。」繡絹是折賽花的貼身侍女,她隱約知道一點折家的事兒,據說是折家的老太公,不樂意讓出府州的地盤,和靈州大帥郭懷鬧了矛盾。

  大前天,家主的門生左子光登門拜訪老太公之後,特意跑過來傳了家主的口信,許折家繼續留在府州,一直替大周遮風擋雨。

  折賽花一聽是口信,連封書信都沒帶回來,就知道李中易對折家起了疑心。

  折家,那是現在的說法,以前可是叫折掘家。折掘,是典型的黨項姓氏,只不過,因為在黨項族的內鬥中,輸給了拓拔家,被迫背井離鄉,佔了府州的地盤罷了。

  李中易安排府州折家和麟州楊家,離開經營了多年的老巢,其實並不是要吞併了他們的底盤和兵馬,而是在即將到來逐鹿中原之前,徹底看清楚,誰是真朋友,誰是假親戚?

  折賽花陪伴在李中易的身旁多年,她自然明白,李中易不可能虧待了折家。但是,如果折家經不起考驗,等李中易奪取了天下之後,折家恐怕也就是府州這麼點地盤了。

  「唉!」折賽花一想起麟州傳來的消息,就不由暗暗感歎不已,外戚之家竟然不如外藩明事理,她又能上哪裡說理去?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楊家居然比折家還要聽話,楊家人十分乾脆利落的離開麟州,搬去了地盤、人口更勝數倍的勝州。

  折賽花用腳趾頭去思考,也猜得到折家人的心思,底盤和人口擴張了固然是好事情,可是,府州畢竟是折家經營了上百年的基業。

  一旦李中易打定了主意要削掉外藩勢力,失去了府州的折家,就彷彿是砧板上的魚一般,只能由著李中易肆無忌憚的宰割。

  可是,折賽花並沒有立場去抱怨折家人的決策。折家養育她多年,哪怕是她出嫁了這麼些年,不管是年節,還是李家主人們的生辰,折家也從來沒有斷過諸如絹帛、人參、銀錢之類的供奉。

  折家畢竟是折家人的折家,折賽花這個嫁出去的嫡孫女,就如同潑出去的水似的,她再怎麼尊貴,也比不得折家的百年基業。

  就在折賽花萬分糾結的當口,門外忽然傳來了通稟聲,「娘子,折家舅父來了。」

  折賽花趕忙收拾起不佳的心緒,起身走到門前,她定神一看,整個人立時不好了。

  敢情,站在她面前的除了長兄折禦寇之外,竟然還有穿著一身奴僕裝扮的祖父折從阮。

  折賽花倒底機靈異常,她收到了折從阮的眼色後,只當沒有看見老祖宗一般,笑著把折禦寇領進了室內。

  一身奴僕打扮的折從阮,規規矩矩的站在屋門前,他手裡捧著一隻托盤,托盤上擺著幾匹上等的蜀錦,看樣子是打算藉著獻蜀錦的機會,私下裡和折賽花見面。

  折賽花的一顆芳心,砰砰直跳,折從阮雖然已經不掌握府州的庶務,卻是赫赫有名的外藩武將。

  按照朝廷的律例,外藩未奉詔書,不得擅長入京。

  折從阮偷偷的潛入開封城中,若是被朝廷的鷹犬察覺了,那可是殺頭的重罪。

  尤其是在李中易領重兵在外的時候,同樣手握兵權的折從阮,突然出現在了李家老宅,朝廷必然會往歪處想,莫非是想私下串聯起來,起兵謀反不成?

  恰好,興哥兒和玲妞玩累了,折賽花借口孩子們要午休,便命乳嬤嬤們,將一雙兒女抱回了他們自己的房間。

  孩子們被抱著經過折從阮跟前的時候,他很想抱一抱曾外孫,卻礙著此行的最大目的,只能眼巴巴的干看著,終究沒敢伸手去抱。

  等折賽花清空了室內,這才親自請了折從阮進屋,門簾落下的那一刻,折賽花再也抑制不住思念之情,縱身撲入了折從阮的懷中,低低的抽泣道:「老祖宗,孫女兒可想死您了。」

  折從阮感慨萬千的摟緊了折賽花,一邊輕輕的拍著她的背脊,一邊老淚縱橫的哽噎道:「乖女,我的心頭肉,快別哭了,你再哭下去,我這不中用的老東西,心都快碎了。」

  話是這麼說,祖孫倆好些年沒見面了,哪裡這麼容易收得住淚?

  站在一旁的折禦寇,心裡一陣發酸,如果不是時勢所迫,本是至親骨肉相見,又何須如此隱秘見不得光?

  等祖孫倆哭夠了,拿帕子擦了臉,這才坐下正經的敘話。

  「乖女,祖父此來,就想問你一句話。」折從阮狠狠的擼了好幾把鼻涕,收拾了狼狽的形容,十分緊張的盯著折賽花。

  折從阮仔細的打量著折賽花,他發覺,他的乖孫女也許是生了一對娃兒的緣故,比以前在家裡做小娘子之時,要豐腴了許多。

  原本秀美尖削的瓜子臉,變成了富態畢現的鵝蛋臉,露在外面的手和臂,肌膚勝雪,晶瑩細膩。

  折從阮著重觀察了折賽花的臉,這女人吶,嘴巴可以不說實話,眉眼間的細微神態,卻可以暴露出無數真相。

  折賽花明知道祖父在暗中觀察她,她原本也沒打算說假話,便笑著說:「瞧您說的,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說的?還需要顧忌什麼?」

  折從阮聽了此言,不禁笑了,他的乖孫女,還是和以往那麼的古靈精怪,看得出來,她在李家的日子,過得應該還算是舒坦吧?

  折賽花非常得李老太公的看重,又有一雙健康漂亮的兒女伴身,在這老李家的後宅之中,包括唐蜀衣在內,還真沒人敢給她冤枉氣受。

  當然了,李中易這些年一直領兵在外打仗,在家裡的時候少。硬要說折賽花缺點啥,那麼,沒有男人的滋潤,孤枕難眠的滋味,就很不好受了。

  折賽花也是人,而且是熟透了的女人,到了她這個歲數,兒女也有,生活又安逸,對男人溫暖懷抱的思念,自是格外的強烈。

  折從阮見折賽花笑得一點也不勉強,原本懸著的心,終於落回到了肚內。

  府州折家和麟州楊家不同,楊家只需要考慮地盤交換之中的利弊得失即可,折從阮需要斟酌的,除了折家的利益之外,更要考慮李中易對待折賽花的真實態度。

  如果,李中易是個喜新厭舊的狗東西,待折賽花不好,折從阮索性就裝糊塗算了,窩在府州過他自己的小日子,寧可不要新地盤的好處,也不樂意去幫李中易打天下。

  現在,折從阮見折賽花過得還算是不錯,他也就放心了。

  方纔,折從阮站在門口當門神的時候,四周的李家奴婢們,對折賽花吩咐下來的話,畢恭畢敬,沒誰敢敷衍。從那個時候的開始,折老太公已經後悔了。

  早知道李家待折賽花不錯,折從阮又何苦不聽李中易的招呼,硬要拗著來呢?

  麟州楊家,和郭懷只商議了兩天,就十分乾脆的放棄了百年老基業。相比之下,折德扆還是李中易的親岳父,卻落於人後。

  無論折家有何顧慮,將來應景的時候,如果有人故意挑撥李中易心中藏著的那根刺,那就真要出大事了!

  「乖女,我這次偷偷的來京城見你,只怕是最後一面了。」折從阮很有些傷感的連聲歎息,他擺著手制止了折賽花的勸說,傷感的補充說,「其實呢,放棄府州的地盤,你父親早就想答應了,是老夫多想了一層,這才一直猶豫不決。」

  聽話要聽音,折賽花品出祖父話裡的潛台詞後,不禁大吃了一驚。原來,祖父他老人家竟然已經開始謀算興哥兒,將來能否當老李家下代家主的要害問題。

  折賽花當即嚇白了臉,緊張的四下裡張望,惟恐這話給外人聽了去,那就必定會惹出無數的是非。

  好在,室內只有折禦寇和老祖宗在場,連繡絹都給打發了出去,折賽花這才定下心神,撫著胸口,小聲說:「老祖宗,有些事兒只能做,卻絕對不能說出口的。」

  俗話說的好,旁觀者清!

  一直在一旁沒吱聲的折禦寇,暗暗感歎不已,雖說薑是老的辣,但是,這人吶,年紀越大,家業越大,顧慮也就越多,很難真正的放開手腳。

  在折禦寇看來,折從阮這是典型的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前怕狼後怕虎的結果,很可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老祖宗,豈不聞楊勇、李建成、李承乾等人之舊事乎?」折賽花不好正面反駁折從阮的多慮,她巧妙的迂迴著提了幾個曾經的太子。

  折從阮原本捋鬚的右手,猛然停下,心神陡然一凜。楊勇是隋文帝最先立的太子,李建成是唐公李淵的嫡長子,也是後來唐朝的第一任太子。

  至於,李承乾就更不用說了,他既是唐太宗的嫡長子,亦是立的第一個太子。

  上述三位太子,都有著一個共同的命運:都沒有好下場!

  其中,楊勇和李建成,被親兄弟給宰了。李承乾則是悍然起兵謀反,被他的親爹給軟禁在黔州,最終鬱悶而死。

  「乖孫女,你的意思是?」折從阮畢竟年紀太老,見識雖然不凡,但精力畢竟有限,難免有考慮不周到的地方,被疏漏了。

  折賽花抬頭看了眼折禦寇,示意他在關鍵的時刻,一旦祖孫倆把話說僵了,也好幫著說幾句緩頰的話。

  折禦寇微微一點頭,表示明白了她的心思,折賽花這才刻意的壓低了聲音,說:「老祖宗,我家夫君尚未及冠,便組建了河池鄉軍,北破趙匡胤,俘趙匡義和慕容延釗,幫著蜀孟破解了亡國之厄。後來投了大周後,西服黨項,北擊契韃,東滅高麗,威震四海。您想想看,這樣的蓋世大英雄,現在選出的世子,就真的坐得穩那把椅子麼?漢武、唐宗何等的英雄,先立之太子,卻都不得好死。」

  「哎呀,是這麼個理,老夫真的是老了,把好事給弄擰巴了。」折從阮後悔莫及,他實在是想得太多了。

  「老祖宗,兒孫自有兒孫福,如果你真想折家世代簪纓,屹立不倒,就聽孫女兒一句話,趕緊把府州交給郭懷去處理,您再寫封懇切的親筆信,請我那位夫君派流官去治理府州。」折賽花的一席話,令折禦寇不由暗暗讚不絕口,她不愧是李中易的枕邊人,實在是太瞭解李中易的脾氣了。

  而今之計,既然錯過了當初的最佳表態時機,不如做得更漂亮一些。索性主動放棄折家在府州的所有特權,也不要所謂的新地盤了,表達清楚折家全力支持李中易奪取天下的決心。

  以折禦寇對李中易的瞭解,只要折家取得了李中易的信任,又有折賽花領著一雙兒女從中周旋,折家人未來的出路,簡直寬闊之極!

  ps:10000字更新已經搞定,司空接著碼,求月票的鼓勵,多謝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4-29 18:38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4-25 23:15
第928章 漢奸最可惡

  時近黃昏,李中易從甜睡中醒來,整個人精神煥發,渾身上下的每個毛孔,都冒著舒爽之氣。

  為李中易特製的明光鎧,胸腹要害部位之上,刻意疊加了防穿甲箭的雙層龜甲。這麼一來,雖然防護力超群,美中不足的卻是:重達一百多斤。

  李中易要想順利的穿上這身明光鎧,至少需要五個人幫他束甲扎帶,然後三個人托著他,才騎得上馬。

  李中易的胯下戰馬「血殺」,如果不是產自大宛的汗血寶馬,而是普通契丹馬,估計都有被壓垮的可能性。

  假如,李中易一時不慎摔下馬去,嘿嘿,就絕對無法靠自己爬起來了。

  李中易不由想起了,歐洲中世紀的一場著名戰役,阿金庫特戰役。

  英軍和法軍交戰的戰場是一片農田,不久前當地人在這裡翻種冬小麥,地表非常疏鬆,加上戰前豪雨傾盆下了一整夜,使戰場變成泥潭。

  開戰之後,法國的重甲騎士們,一旦跌倒就深陷泥濘難以起身,又成為接踵而至的其他法國騎士的絆腳石,導致摔倒的法國兵相互重疊。這一戰,法軍的傷亡慘重之極,可謂是元氣大損。

  李中易撩起窗簾,看了看天色,隨口問道:「什麼時辰了?」

  「回爺,酉時一刻。」一直守在馬車外的竹娘,聽見男人的詢問聲,便小聲做了回答。

  「嗯,這一個回籠覺,睡得很舒坦。」李中易伸了個懶腰,抬手輕輕的敲了敲車廂板壁,又問竹娘,「城裡的殘餘契丹人,應該都消滅了吧?抓了多少俘虜?」

  李中易掀起薄被之後,蕭綽的身上沒了遮擋,羞態立時畢現,果呈於車廂內。

  蕭綽的身上沒了被子,凍得粉唇發烏,心裡也憋得很難受,恨不得馬上撲上去咬死可惡的男人。

  李中易故意把蕭綽擺佈成**的羞態,也就罷了,他居然當著她的面,詢問俘虜了多少契丹人,這不是故意給她難堪麼?

  其實呢,李中易現在還真沒有這個閒心。他一直折騰蕭綽,是想把歷史上的女強人蕭太后給治得服貼了,如果好事成真了,那將是何等的成就感?

  「回爺,楊大總管那邊派人傳過口信,抓的契丹俘虜實在是太多了,一時無法快速清點完畢。」楊烈派人來報訊的時候,竹娘擔心擾了李中易休息,便臨時截留了非緊急軍情的口信,等李中易醒了再說不遲。

  李中易沒去看蕭綽的臉色,直接吩咐道:「進城去參觀一下總管府。」

  「喏。」伴隨著李中易一聲令下,整個近衛軍都動了起來,開道的前部率先縱馬飛奔起來,其餘的將士們則撥轉馬頭,背朝安喜城門,時刻警惕著可能的偷襲。

  李中易放下車簾的一瞬間,卻見蕭綽探著螓首,使勁朝車窗外看。他略微一想,立時心如明鏡,她就如同籠中的孔雀一般,身體被禁錮著,心卻嚮往自由。

  嘿嘿,到了嘴裡的肥肉,李中易如果放過了,那不叫憐香惜玉,那是犯傻,甚至是那個啥無能!

  李中易隨即二話不說,探手將蕭綽摟進懷中,將她擺佈成跨坐在他腰間的羞羞姿勢。

  懷中擁著美人兒的李中易,在近衛鐵騎的簇擁下,心情愉快的進了城。

  城中的街道,還沒來得及潑水清洗,地面的青石板上,街邊屋門和窗戶上,到處都沾滿了鮮血,整座安喜城的上空,瀰漫著濃郁的血腥味。

  幾隻禿鷲或者是老鷹,無視於浩浩蕩蕩的進城大軍,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由半空中猛撲下來,從躺在街角的死屍身上,啄下一大塊肉,隨即振翅飛回屋頂,美美的享用起大餐。

  請原諒,李中易對禿鷲和老鷹的區別,沒有任何的概念。他根本分不清誰是禿鷲,誰是老鷹。

  濃濃的血腥味,無可抑止的飄入車廂內,混合著懷中蕭綽的處子幽香,李中易竟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蠢動。

  「嗯哼……」蕭綽被李中易狠狠的一掐,禁不住悶哼出聲,鳳目中幾欲噴火。如果不是嘴被堵著,手被反綁著,她絕對會撲上去咬住李中易的胸口,撕下一大塊肉來,才算是稍微報復了一個零頭而已。

  李中易就怕蕭綽沒反應,既然蕭綽野性未馴,他也就不客氣了,將蕭綽整治得既羞且恨,嬌喘連連,疼呼不止。

  馬車駛到安喜總管府門前,李中易率先下了車,背著手,昂首挺胸的踱了進去。

  車伕則駕著馬車,從西側門駛入,一直到了二門外才停下。兩名佩劍侍婢,挾著蕭綽進了廂房,負責收拾東西的薛杏娘,在整理錦褥的時候,心理非常奇怪,怎麼又濕了一大片?

  薛杏娘剛被俘來不久,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敢不多說什麼,低著頭把錦褥抱去了後院,打算交給浣娘們去洗曬。

  大戰之後,善後事務頗多,李中易自然不能因為貪花好色,就一頭扎進後宅,接著和蕭綽廝混在一起吧?

  隨著李中易在二堂擺開辦公的架式,葉曉蘭也在李中易的右側,擱了一張小書幾,墨好了墨,潤飽了筆,就等著大將們前來稟報最終的戰果。

  不大的工夫,除了今日的總值星官劉賀揚之外,楊烈領著得勝歸來的重將們,一起來尋李中易。

  「山長,發財了,發大財了。」廖山河的一隻腳剛邁進二堂,就咋咋呼呼的嚷嚷個沒完,「城裡足有一萬五千契丹軍,以及一萬五千漢奸軍,都給咱一網打盡了。末將奉楊大總管的軍令,率先趕去搶糧倉,您猜怎麼著,漢奸軍的一小撮散兵游勇,正在縱火燒糧。可把我給氣壞,帶人衝上去,就把他們都給殺了個精光大吉,砍下狗頭築京觀。」

  李中易摸著下巴,瞅著廖山河,別看這小子長得五大三粗,黑不溜秋的很不起眼,其實站隊的敏銳度比誰都強。

  廖山河的小算盤打得滴溜亂轉,開戰時他必須聽楊烈這個行軍大總管的,等仗打完了,他就故意把楊烈撇到了一邊去,搶著表功勞。

  李中易懶得搭理廖山河,他任命的行軍大總管是楊烈,最終的戰報和戰果,他只聽楊烈的稟報,旁的人且一邊歇著去。

  在軍權不可能旁落的前提下,李中易比誰都敢於放權,真正做到了用人不疑。楊烈打贏了,大家一起進安喜城,喝茶分贓泡妞。如果楊大總管打輸了,李中易也不是個輸不起的主公,那就留下墊後的兵馬,斷尾求生,主力部隊撒開腳丫子大踏步的逃唄!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4-26 09:28
第929章 漢與賊

  「稟山長,安喜縣存了大量的絹帛、銀錢以及金絲楠木等物。契丹人戰敗後,來不及燒這些東西,學生全都繳獲了。只是,縣裡的戶籍帳冊,被燒掉了一部分,具體的損失還在清點之中。

  按照戰前的軍令,馬光達負責清查安喜縣的物料庫、錢庫以及城內的戶籍帳冊。

  這些物品清點起來,確實挺麻煩的,李中易很是理解的點了點頭,笑道:「辛苦耀明你了,且坐下喝盞熱茶,咱們再慢慢的絮叨。」

  「喏。」馬光達重重的捶胸行禮,充分表達了對李中易的敬重之意後,這才側著身子,斜坐到堂內左側的小馬扎上。

  葉曉蘭瞟了眼馬光達,她心裡很明白,三萬駐軍的安喜城,一夜就破了,青銅火炮的威力,把李家軍大大小小的將領們,都給震懵了。

  李中易隔三差五的搞出來一些厲害無比的兵器,讓堅固的城池變成了一夜破的大笑話,給將領們帶來了無與倫比的強悍衝擊。

  一般的百姓可能不懂其中的奧妙,李家軍的這些將領們每天都在琢磨著一件事: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必勝。

  可問題是,眾人都無法跟上李中易的步伐。每每,他們以為戰爭的形態不過如此之時,李中易就像是道家的神仙一般,從法寶兜內隨便掏出一件殺人寶器,以前的戰法規律立即被推翻,從此崩塌無用。

  宋雲祥的部下,承擔本次破安喜的主攻任務,在巷戰之中,難免會有傷亡。他情緒也就很有些低落,摸黑在城中撕殺,他的部下戰死了三百多名,傷者一千多,以至於,心疼得直想抹眼淚。

  李中易看出宋雲祥的心情不好,便召手將他喚道身旁,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歎道:「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壯士難免陣上亡,瓦罐難離井邊破。士光啊,想開點,好生的厚恤陣亡和傷殘的將士們。我不敢保證打仗不死人,但是,我絕不會讓將士們白流血,他們的家小都一定會過上好日子,一世衣食無憂。」

  李家軍陣亡將士的恤典,那是出了名的厚實,賞田賞錢賞房子也就罷了。

  烈士未成年的子嗣,如果有意將來從軍或作官為吏,只要年滿八歲,即補入少年講武堂學習深造。黃景勝一直奉李中易之命,聘請名儒教導讀書習文。

  以前,烈士子弟想做官,只能是選擇從軍。現在,李中易拿下了高麗國,又有平盧節度的五州地盤,烈士的成年子弟又多了條出路,可以選擇做節度使府或是州、縣衙文吏。

  厚恤的結果是,整個軍隊的向心凝聚力,無比強大。問題也有,而且還很大。

  如果李家軍打上幾場敗仗,陣亡兩萬人以上,就算是李中易的家底再雄厚,也必須破產。

  經過這麼多年的強化學文識字,李家軍中的文盲基本上都是剛入伍的新兵,三年以上的老兵最少都識得兩千多字,並且初步掌握了三位數的四則運算。

  老兵們雖然無法做出花團錦簇的文章,行文直白的公文和軍令,卻是誰都看得懂的。

  作為一支當代文化素質最高的軍隊,哪怕是普通一兵,都算得過來厚恤的那本經濟帳,壓力可謂是山大,畢竟誰都打不起大敗仗。

  文化素質高的優點,實在是太多了,不需要贅述。缺點其實也很明顯的,既然大家是捆綁在一起的緊密利益共同體,那麼水漲船才會高的道理,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以整個天下的田地錢糧,厚恤陣亡的將士們,才是真正令人後顧無憂的王道。

  據軍法司的密報,在軍中,推動李中易奪取天下的自發聲浪,一浪蓋過一浪,根本無法有效遏制。

  意識到軍心可用,李中易自然不可能去干預,任其水到渠成,反而是件美事。

  「山長,俘虜們如何處置?」廖山河抓俘虜抓到手軟,自然不甘於人後,逮著機會就要表下功勞。

  李中易扭頭問楊烈:「白行,你看呢?」俘虜太多了,都殺了顯然不行,那會給未來的對契丹國戰,帶來無盡的後患。

  可是,一萬多契丹人如果都放了,將來肯定會在戰場上再次見面的。就這麼養在俘虜營裡,又會消耗海量的糧食,對李家軍卻半點用處。

  楊烈沒料到李中易會問他,他略微斟酌了一下,拱手說:「稟恩師,昔日霍驃姚擅用匈奴內奸作嚮導,手下也有不少匈奴戰士。如果咱們從契丹的俘虜之中,仔細的甄別一下,取其精銳之士,仿黨項騎兵之例,倒不失為一良策。」

  李中易摸著下巴,微微一笑,楊烈屬於天生的將種,被他慧眼識英才,拔擢於草莽之後,軍事天分日益嶄露頭角。

  不過,關於俘虜的問題,如果單從組建僕從兵的角度去考慮,未免失之偏頗。

  人,生來就是社會性動物,社會必定會分等級。沒有比較,就沒有幸福感,放之四海而皆准。

  如果戰敗的俘虜,不受任何懲罰,便直接納入到李家軍中成為新兵,來得太容易了,反而不會珍惜。

  李中易打算先把俘虜們都貶為奴隸,讓他們吃一些苦頭之後,再從中挑選一些幸運兒出來。那麼,剩下的俘虜有了盼頭,便會賣力的充當苦力,爭取早日擺脫悲慘的命運。

  契丹人統治燕雲十六州,已長達三十餘年之久,差不多兩代人的時間了。所俘虜的漢軍,能否堪用,說實話李中易心存極大的懷疑。

  並不是說,長得和漢人一模一樣,就是大漢子民。關於這一點,有歷史上已經有先例證明。

  北宋聯金滅遼的條件,就是金國獲勝後,歸還燕雲十六州。大太監童貫領軍北上之後,不僅沒見此間的百姓,踴躍歡迎王師收復故土的熱情場面,反而被普遍的仇視和憎恨。

  「嗯,李勇何在?」李中易掃視了堂內一周,卻沒見李勇的身影,他便有些奇怪。

  「回主公,李勇方才帶人去搶好馬,讓本司的軍法官給扣下了。」同知軍法司事李延清暗暗鬆了口氣,終於輪到他說話了,趕忙把憋了很久的驚人消息,稟報給了李中易。

  軍中,不僅階級森嚴,也是最講究資歷的地方。李延清雖然權勢頗大,地位和品級卻遠不如廖山河、馬光達等一軍之都指揮使。

  在公開場合,只有等大將們說完了話,李延清才能稟報他的那一攤子事。

  相同的例子則是明朝的錦衣衛,其都指揮使雖然享有密折奏事之權,也不過是正三品的武將而已,在軍中都督們奏事的正式場合,其連開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這小子,皮又癢了!」李中易端起茶盞,小飲了一口,才淡淡的吩咐李延清,「類似的事情,以後不必來回我,一切按照軍規懲處。」

  「喏。」李延清心裡明白,李中易不可能為了某位將領,去破壞軍規的嚴肅性。

  軍規,就是軍規,無論誰違反了,都一視同仁,絕無例外。

  軍營不是菜園門,某一軍的主將如果可以隨心所欲的法外施仁,不僅軍規的權威性大打折扣,顯然給以公廢私的邀買人心,留下無盡的操作空間。

  在李延清看來,把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的底線劃清楚了,反而有利於保護將領們。

  主上屠殺臣下,從來都不是單方面的事情,互動到忍無可忍,殺戮也就難以避免。

  與其縱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如一開始就明白無誤的告訴人家,這些事情做了,必定會掉腦袋!

  李中易放下茶盞後,微微翹起了嘴角,李勇那小子的確是個絕頂聰明之人。

  在李中易的麾下,李勇一直是大錯誤從不犯,小錯誤卻接連不斷,被關禁閉已成家常便飯。

  別人看不看得清楚,李中易不可能知道,但是,李中易心裡如明鏡,李勇這小子顯然是在採取韜晦保命之策。

  李家軍以軍紀為基礎,以大漢主義為精神支柱,李勇這個貨真價實的黨項人,若想不遭忌憚,就必須夾著尾巴做人。

  不過,李中易看得懂,並不意味著,他會任由李勇持續這種狀態下去。無心犯錯,和刻意犯錯,有著本質性的不同,此風絕不可長!

  北宋的立國之策是:與士大夫共天下。結果卻是,士大夫階層像是被寵壞了孩子,連公然燒燬朝廷的錢糧帳冊,也僅僅是貶官了事,也難怪最終會亡國。

  李中易心裡也藏著一個基本國策,只是時候未到,說之無益罷了。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絕不可能只與士大夫共天下。

  「山長,學生曾聽聞,山賊們入伙之前,都必須做件惡事。」廖山河在李中易的面前,向來是有啥說啥,絕不藏著掖著的個性,「學生以為,不如讓漢軍俘虜們自由選擇,要麼殺契丹人,交納您所說過的『投名狀』,要麼就關進奴隸營中,交給李勇的人去監督做苦役。」

  李中易摸著下巴笑了,廖山河這小子,這是在變相拍他的馬屁呢。他以前在西北對付黨項舊貴族的時候,就曾經發動黨項奴隸,將長老或是族長們,狠狠的屠了一輪。

  李勇手下的黨項騎兵們,為啥這麼的忠誠,嘿嘿,他們的手上沾滿了舊貴族的血,只能跟著李中易一條道走到黑!

  ps:司空爭取抽空每日有更,月票卻不動了,求動力!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4-29 18:43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4-26 22:41
第930章 知遇

  戰後的匯報會,其實更像是茶話座談會,喝著熱茶,磕著瓜子,聊著小天,輕輕鬆鬆的就把事兒說了。

  說句心裡話,和正式的軍議相比,李中易更喜歡現在這種輕鬆自在的氣氛。隨著李家軍的日益壯大,李中易的權威也是與日俱增,常年累月的積威之下,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敢在他跟前失禮了。

  有些人變了,有些人卻依然沒怎麼變,這其中,比較的不是智商,而是緊隨大局,不站錯隊的情商。

  比如說,廖山河一直就是面憨心明的作派,時不時的在李中易跟前耍點小聰明,玩點小手段。

  對於這種無傷大雅的裝憨,李中易既不鼓勵,也不拒絕,順其自然也就罷了。

  李中易是個超級務實的人,只要兵權絕對在握,老部下們想方設法的親近他,或是怕走得太近了反而犯忌,也都隨他們去了。

  在李家軍中,由於有軍法司的嚴密監視,參議司的軍令分權,提拔都頭以上軍官的大權又被李中易直接掌握,軍權根本不虞旁落。

  在此基礎上,和歷史上強悍的秦軍類似,李家軍的軍官提拔晉陞,一切以軍功為導向。

  歷史上那支強悍的秦軍,以砍下的首級論功勞定爵位,李家軍則以戰術或是戰略目標的達成,作為論功行賞的依據,並不追求首級的多寡。

  秦軍強調首級,那是因為六國的人力匯總之後,遠遠超過了秦國。敵少一個,我多一個,則統一六國的阻力小兩倍。

  武安君白起坑殺四十萬趙軍,除了他心狠手毒之外,也因為秦國的糧食產量畢竟有限,養不活那麼多的俘虜。

  李中易不重視首級,主要是大周朝的人口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戶籍登記人口,僅僅三千來萬,算上隱匿的壯丁,充其量四千多萬罷了。

  把俘虜們貶為奴隸,雖然消耗了不少的糧食,但困難只是暫時的,長遠來看,卻是實質性的增加了從事農業生產或是雜役的人力。

  更重要的是,契丹國少一名漢人百姓,李中易就多一個種地的農民,這筆大帳李中易絕對算得過來。

  歷史上,野豬皮的皇太極,就和李中易的做法極其類似。皇太極數次領兵破關牆殺入大明的腹地,除了搶劫錢糧、鐵器等物資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擄掠青壯男丁及年輕的女子。

  李中易如今擁有高麗和平盧的廣闊地盤,只恨人口少,絕不嫌棄奴隸多。

  至於西北那片土地,因為嚴重缺水,以及過度的砍伐林木,導致水土流失異常嚴重,只有河套的勝州那塊地方,才適合農業耕種。

  由於部下傷亡過大,宋雲祥傷感了一陣之後,慢慢的自己調整了心態,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一直提筆作記錄的葉曉蘭,作夢都沒有料到,宋雲祥的目光一直繞著她轉圈。

  等匯報會開完之後,李中易吩咐擺宴,除了不能喝酒之外,大魚大肉青菜果子,全都敞開來吃。

  在座的大將們,早已經不缺吃穿,家底也都十分的殷實。美味佳餚擺上來後,大家都吃得很斯文,遠不是當年吃不飽肚子的窮鬼模樣。

  李中易心裡有數,只要他在場,大家恐怕很難吃得開心和滿意。他草草吃了幾口炙羊肉,喝下小半碗豬肉白菘蘑菇湯,便借口更衣,打算去內院單獨吃飯。

  誰曾想,李中易剛進後院,還沒來得更衣,就聽侍婢來報,「回爺,宋都使求見。」

  李中易尤其奇怪,一向話不多的宋雲祥,這個時候來找他,所為何事?

  「快請進來。」李中易換了身乾爽的月白色儒衫,髻上僅僅插著一支木簪,便出來見宋雲祥。

  「主公,請借一步說話。」宋雲祥抱拳行禮之後,故意左右打量了一下。

  李中易擺了擺衣袖,伺候在左右的侍婢們,隨即悄無聲息的退出了廂房。

  「士光啊,什麼急事,連吃飯的時間都不給我留下?」李中易笑瞇瞇和宋雲祥開著玩笑,主公二字,代表了宋雲祥必談大事。

  李中易深知宋雲祥謹慎小心的處事風格,主動讓氣氛稍微緩和一些,宋雲祥也就更敢暢所欲言。

  「主公,臣下有一言,不知當說不當說?」事到臨頭,宋雲祥反而心虛了,只是話頭已起,再想退縮卻已不可能。

  李中易很理解宋雲祥的瞻前顧後,人的成長,和環境息息相關。宋士光久為州吏,平日裡接觸的大多是文貪武暴,欺壓百姓的陰暗面,如果不能守口如瓶,只怕是腦袋早已經搬家。

  「士光啊,在咱們軍中,出身於靈州的一軍之主將,也就是你和郭懷、姚洪了吧?」李中易並沒有直接回答宋雲祥,而是迂迴委婉的提醒他,李某對他宋某的信任和器重。

  「主公,可曾忘記武曌之舊事乎?」宋雲祥自認受恩深重,有些話必須現在說,才能防微杜漸。

  李中易頓時收起了笑臉,極其認真的審視著宋雲祥的神態,宋雲祥自覺問心無愧,倒也十分坦然面對莫測的前途和命運。

  儘管心裡很有些忐忑不安,但是,宋雲祥心裡卻有底,李中易待部下們非常寬仁。哪怕得罪了李中易,宋雲祥頂多也就是官兒不做了,性命和家財卻毋須多慮。

  李中易心裡很清楚,宋雲祥指的是葉曉蘭公然出現在二堂這件事,以武曌改唐為周的先例,提醒女子干政的惡劣後果。

  「士光啊,你多慮了。」李中易本不欲詳細解說,宋雲祥卻一直梗著脖子瞪著他,倔強得令人頭疼。

  「唉,士光啊,你呀,你呀。好吧,我實話告訴你吧,葉氏僅僅是寫節略的書記官而已,我心中有數的,絕不至於再出個武曌。」

  宋雲祥的忠誠,令李中易很滿意,但他的固執卻又讓李中易萬分頭疼。李中易不忍傷了老部下的心,被迫將能說的話,給說穿了。

  至於不能說的理由,李中易只能爛在肚子裡,打死也不能說。

  歷史上,皇權就一直被相權所牽制,所以,歷朝歷代的皇帝,為了制約相權,都有內外朝的分權制度。

  秦朝以後的西漢武帝開始,外有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內則有尚書檯的侍中、給事中等。到了東漢時期,加了錄尚書事的重臣,方為真宰相。

  在大周朝,名義上繼承的是三省六部制,但是,中書和門下已經實質合併,真宰相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中書門下,屬於內朝的概念,尚書省變成了外朝的執行機構。

  李中易不能說的是,兵權固然要互相制約,政務機構同樣需要彼此相制。兩宋的群相制,以及明朝的內閣制度,也是可以借鑒的好制度。

  只不過,李中易將來需要面臨的朝局之中,多了門閥及武藩的牽制。這麼一來,李中易肯定不可能生搬硬套明朝的內閣票擬制度,再搞個司禮監出來批紅蓋印。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朱重八可以廢除丞相,權分六部。那是老朱身體倍棒,精力倍旺,可以支撐得起繁重的軍國大事。

  通過靖難之役篡奪大位的永樂帝,在南京城中根本坐不住,總琢磨著領兵北上滅了殘元。於是,群相制以內閣的全新面目應運而生。

  至於野豬皮政權,軍機處的建立,則宣告了皇帝獨掌大政時代的來臨,皇權集中達到了巔峰狀態。

  內外朝的彼此制約,屬於帝王心術,李中易就算是再器重和信任宋雲祥,也不可能說破其中的奧妙。

  宋雲祥畢竟只當過州吏,接著就追隨於李中易從了軍,變成了統軍大將,他的見識必定是有限的。

  可是,宋雲祥倔強起來,李中易都有些犯怵。宋雲祥挺著脖子,硬梆梆的說:「主公,以您的威望,臣下們自是莫敢不從,然而,將來的世子呢?」

  李中易一陣頭皮發麻,他還沒坐上那把至高無上的椅子呢,老部下們便琢磨著世子接掌基業的問題了。

  不過,換位思考一下,李中易也頗能理解宋雲祥所代表的這個時代的共性思維。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有嫡立嫡,無嫡立長,這是自從西周開始就樹立起來的基業傳承原則,並被時人廣泛接受。

  宋雲祥以武曌的舊事,拿來類比葉曉蘭,有其一定的合理性,更多的則是沒讀透歷史,顯出不合時宜的刻舟求劍!

  李中易不打算繼續糾纏下去了,他板著臉,訓斥宋雲祥:「站得高才能看得遠。你的當務之急是,好好的訓練士卒,努力多讀點書,認真總結歷代軍政得失。等你真有了治理天下的能力,再來勸吾,如何?」

  這話已經很重了,宋雲祥卻是一根筋的還想接著勸諫,李中易已經不想浪費時間了,他抬起右腿,輕輕的踢在宋雲祥的臀上,沉聲吩咐:「老子的馬髒死了,你既然閒得發毛,索性去幫老子把馬刷乾淨了。你聽好了,馬蹄上不許帶泥。」

  屁股上挨了踢,宋雲祥便知道,李中易依然信任他。只是,很可能是他的看法,有著很大的缺陷,才不被採納而已。

  宋雲祥說了這麼多犯忌諱的話,李中易卻絲毫也沒介意,一如既往的信任他。面對如此心胸寬廣的主公,士為知己者死,顯然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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