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無上刀鋒 作者:憤怒煙圈 (已完結)

   關閉
jacky19960428 2014-12-30 23:28: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6 307945
jacky19960428 發表於 2014-12-31 08:36
第29章 葬鬥

    ‘為死而死’的大荒人絕對不會懼怕死亡。

    巴日作為大荒人的首領更加無所畏懼,甚至在臨死時,他異常享受著‘生命’這種東西在身體中流逝消失的感覺。

    這種享受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

    解脫意味著他終於可以不再行走在雪山之中,終於可以放下肩上沉重的擔子,終於可以不再聞著自己口中的血腥味,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戰死他鄉。

    只是臨死前他仍然沒相同張小刀為什麼可以做到這一切,但他也的確沒能力再去問什麼,留給他的答案只是,‘我眼神好’與‘殺豬刀’。

    此時,躺在雪地中的巴日盔甲破碎,巨大的傷疤宛如天地間自然衍生出的鴻溝,翻捲的上口有血水涌出,卻不紅有些發黑。

    張小刀仍舊保持著弓起身子緊貼地面姿勢,他並不是不想站起來,而是他實在站不起來。

    體內元氣枯竭,殺豬刀雖然再次證明瞭它的無堅不摧,但想要撕裂那看似很平凡的靈甲仍需要使出吃奶的力氣。

    張小刀也的確是這麼做的,所以他因為用力過猛,手腕骨骼盡斷,向上對折的腕部皮肉中有骨刺支出表皮,鮮血淋漓。

    但他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的看著巴日,內心中無比渴望的希望他閉上眼眸,證明他已經死去。

    或許是心中尚存一絲留戀,巴日的眼皮似乎有無形的火柴棍撐著,他看著漆黑如墨的天空,沒有再去追究答案,艱難的用盛唐語道了句:“真好。”

    真好?

    張小刀不明白這兩個字的含義是什麼,是死了真好,還是巴日覺得臨死前的世界真好。但他知道他現在真的很不好。

    不遠處的牆根下,手牽著手的胖子張安與李冬敏合上了雙眼,臨死前的眼神並沒有透露出多麼留戀這個世界,只是一味的滿足。

    張小刀頓時心如刀絞,神色卻平靜的看向了還有一口氣的巴日道:“前些天有個婆婆問我想給這個世界留下點什麼,當時我沒有答案。”

    巴日不知是聽不懂,還是聽懂了卻沒聽明白,費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簇起了眉頭來表達他臨死前的疑惑。

    張小刀繼續道:“我現在仍然沒有答案,但這一刻我知道,我以後一定要給大荒留下點什麼!”

    巴日聽著張小刀的普通至極致的豪言壯語,在張小刀話語落到最後一個字時失去了所有意識。

    然後,張小刀不再看他,支撐不住的身軀終於趴在了雪地上,卻傳出了來自他喉嚨中被壓得極低,卻撕心裂肺的哽咽之聲。

    這種悲音進入人們的耳朵中後極富有穿透力的一路之下,仿佛刺破了人們的心臟,讓人們感覺到了悲痛欲絕到底是何等感受!

    李毅不知為何也有了相同的感受,但他沒有去安慰,只是轉身走進了小巷之中,只是握著刀柄的掌背青筋畢露。

    …………

    …………

    漆黑的夜迎來了旭日東升後的第一道晨光。

    這道晨光並不如何光亮,很是微弱。但或許因為這夜色太過漆黑如墨,僅僅只是微弱的晨光便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驅散了黑夜,就像是靈隱縣中的大荒人也消失無蹤一般無二。

    只是消失無蹤,不代表大荒人真的失蹤,而是徹底死絕。

    而對於州郡的盛唐官員來說,他們不會趕盡殺絕,因為活著的大荒人更具價值,在大荒人的口中他們可以得到一些情報,哪怕這些情報並不值錢,但至少可以印證一下其他的情報是否準確。

    但對於李毅這種生活在邊關三十年的守關大將來說,不殺絕,不足以讓他的身心舒暢。

    而事實上,早在九陽駐軍還未到來之時,李毅因為心情的原因便殺絕了大荒人,根本沒有給州郡的官員留下任何說服他留下活口的機會。

    所以,九陽城的駐軍到來後,能做的只是負責善後收尾。頗有香港電影中警察姍姍來遲的風範。

    可此時唯一看過香港電影的張小刀,絕對不會想起香港電影這玩意。

    此時的他雙手早已纏繞著了純白色的布條站在人群中的前列,沉默的看著靈隱縣,沉默的感受著此時此刻的靈隱縣。

    入目,鋪蓋在街道中,房檐上的積雪被晨光映射的宛如上品絲綢,為靈隱縣披上一層銀紗。

    可是這樣的景色在靈隱縣還活著的人眼中變的有些黑白。

    在他們看來,房檐上街道中的積雪不像絲綢,更像是一塊塊巨大的殮屍布!

    當真正的殮屍布,隨著簡易擔架出現時,張小刀聽到了身邊的哽咽之聲。

    這一戰,靈隱縣失去了一百六十位獵人,這意味著生活在這里的很多老弱婦孺失去了家庭支柱。

    此時他們的哽咽並不過分,甚至嚎啕大哭也未嘗不可。但卻沒有人這麼做,有的只是小聲的哽咽。

    負責送殯屍首下葬的九陽駐軍的軍爺們感覺到了氣氛的怪異。

    因為這種場面,完全應該更加悲壯一些,但顯然還活著的靈隱縣百姓都沒有情緒過於激動。

    很快軍爺們就發現了不同之處,發現了送殯的靈隱縣百姓無論男女老少,無論老弱婦孺的腰桿都極為筆直,像是一桿槍!

    軍爺們不知道這些悍勇的邊關百姓是不是在故作堅強,但卻發自內心的敬佩。覺得自己應該在做事再賣力些。

    賣力些的軍爺們將速度漸漸加快,送殯的隊伍一路向靈隱縣北前行。

    而在縣北的雪山山腳下,這時早已經聚集了更多的獵人與軍爺,因為沒有足夠的木棺,卻有很多逝世的人,所以他們必須製作更多。

    周中息坐在山腳下的雪地中沒有伸手幫忙,因為他知道這不是他擅長的事情,就像他也沒有參加靈隱縣的戰鬥一般無二。

    在他身邊是李毅,兩位地位身份差距極大的盛唐官員就這樣沉默的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遠眺已經可以看見送殯的隊伍,周中息終於開口道:“將軍,有件事情下官相求。”

    李毅看了一夜泛白了雙鬢的周中息,沒有立刻應下。因為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周中息堅持不需要盛唐王朝的厚葬,極為執著的選擇將靈隱縣的勇士們即刻下葬在這座山腳下。

    “先告訴我為什麼?”

    周中息沉默了片刻道:“厚葬需要太多時間,我不希望這些戰死的百姓們躺在靈隱縣中,這不是因為我嫌棄屍體,而是不想讓生還的人們總是見到他們,避免悲秋傷春。”

    “如果僅此一點,我無法贊同你的做法。”

    周中息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將軍有興趣聽?”

    “願聞其詳。”

    周中息輕聲道:“邊軍有邊軍的規矩,獵戶們自然也有獵戶們的規矩。”

    “靈隱縣的獵戶因為常年打獵,很可能會在深山野林里遭遇不測,如果無人知曉,他們的屍首很快就會被野獸們吞的連一根骨頭都不剩。”

    “所以,見到獵戶的屍體立刻下葬,是這里的規矩。”

    “而葬下的獵戶,除了能在這危險的地域起到冥冥中保護人們的作用外,他們還希望在死後與野獸搏殺,這叫葬鬥!”

    “所以我選擇北山,因為極北之地是大荒!”

    李毅心中凜然,輕聲道:“原來如此。”然後問道:“那你要求的是什麼事兒?”

    周中息站了起來,撣了撣破舊外褲上的雪道:“朝廷中的縣官,隔三差五總是要調任的,我在這呆的年頭也不少了,但我不想走。”

    李毅嚴肅道:“這是朝廷的規矩。”

    周中息笑了笑道:“我的政績不錯,這次靈隱縣堅守住也是大功一件,高升對我來說並不遠。”

    面對周中息如此**裸的話語,李毅露出了驚愕的神色道:“你想?”

    “沒錯,我可以永世不得寸進,只留在靈隱縣!”

    李毅看著眼前這位年齡不大的書生,第一次感覺自己以前格外贊同的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其實並不是那麼回事,嚴肅的點了點頭道:“盡力而為。”

    周中息開心的笑了出來,走了四步有餘,對著忙碌的人們喊道:“老王,你們快點,知道你們累,但這事兒必須得快點。”

    叫做老王的人,高喝著:“好嘞,小縣令,您放心!”

    看著這一幕的李毅露出了笑容,摸了摸啃著糧食的毛驢大笑:“看,和我一樣的傻逼。”

    不久後,送殯的隊伍來到了北山腳下,開始了極為緩慢的下葬。

    每做一口木棺便下葬一人,而每葬下一人,靈隱縣內的百姓,無論男女老少,老弱婦孺便會跪在墳包前嗑下三個響頭。

    當看似簡單,但耗時極長的葬禮進入尾聲時,已是夜色漸深。

    這時,最後下葬的兩人打破了這世界只有黑與白的色調,早已準備好的喜樂也在這瞬驟響。

    張小刀背起身著真紅對襟大袖衫的張安,王大牛背起鳳冠霞帔的李冬敏。

    在周中息的指引下,按照步驟將兩人平放在加寬木棺之中。

    最後,張小刀拿起一條大紅色絲綢纏繞在兩人手上,深吸了一口氣,忍住眼角的淚花,輕聲道:“下葬。”

    一聲令下後,塵土夾雜著白雪飛揚不止,漸漸覆蓋了木棺,待靈位其上時,周中息第一個跪在了墳前道:“兩人一棺,至死不渝。”然後用額頭狠狠的砸向了地面。

    張小刀立回響頭有三,擲地有聲。

    遠處,迎風而立的李毅看著張小刀一次次用頭部鑿擊冰地,輕撫著大黑的堅硬的毛發,想起了張小刀的某句話,於是他自言自語卻是用反問語氣的問著:“你想給大荒留下點什麼?”
jacky19960428 發表於 2014-12-31 08:38
第30章 再見故鄉

    靈隱縣的天空時隔數日後又飄起了大雪。

    雙手手腕夾著木板的張小刀坐在北山山腳下,舉目望去新墳添雪,這景緻談不上如何震撼,卻別有一股離愁味道。

    王大牛蹲在張小刀的身邊,雙手不停的搓著,時不時擰開破舊酒壺喂張小刀一口酒,只是等了許久,沒等到張小刀的詩興大發,等來了一味沉默。

    王大牛也不開口說話,似乎他並不懂得用語言來安慰人,但自從靈隱縣大變之後,他便在張小刀身邊寸步不離,用法義和尚的話講,王大牛一定是那個做的比說的好的人。

    兩人就這樣坐在墳前,呆呆的看起了雪。

    這場雪雖大,但因無風顯得格外柔和,鵝毛大小的雪花都聚在了一起,遮天蔽日的飄落,給人一種壓迫感。

    一片雪花貼在了張小刀的臉上迅速融化變為了零星的水漬,他一把抹掉,終於開口道:“大牛哥,我想哭。”

    王大牛撓了撓頭,不以為意的道:“老爺們哭什麼哭,喝口酒吧。”

    說著,王大牛將酒壺遞到了張小刀的嘴邊。

    “咕嘟咕嘟!”張小刀盡量的多喝,直到王大牛拿開了酒壺。

    酒是酒醅,極為劣質,但勝在勁兒大,入口後猶如一條火線般燃燒而起,讓張小刀本來有些蒼白的臉色泛起了紅潤。

    這就是王大牛安慰張小刀的方式,簡單來說就是堵你的嘴……。

    張小刀不知道王大牛是不是認為堵住自己的嘴,自己就可以不再悲傷,他此時的確想找個能說會兒話的人。

    江秋很好的扮演了這個角色,不知為什麼換上了碎花棉襖,顯得有些鄉土氣息的她坐到了張小刀的旁邊,拿起了賣相明顯比王大牛手中的破爛高了數個檔次的酒壺,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聞這味道張小刀就知道江秋手中的酒也是靈隱縣的劣質酒醅,不由得問道:“你怎麼也喝這個?”

    明顯辣得有些不行的江秋吐出了一口氣箭,開口卻有點驚世駭俗的道:“我想感同身受一下。”

    “我值得你感同身受?”張小刀頗為無奈的道。

    江秋仰起俏臉,無所顧忌的將雙手放在了雪地中,眯著平時看起來毫無色彩的眸子道:“我問過你,你喜不喜歡我。”

    王大牛這時仍下了酒壺,沒有說話,很識趣的走開。

    張小刀無奈著:“我以為你在開玩笑。”

    江秋搖頭道:“當時有些玩笑的意味,但現在沒有,我很認真。”

    張小刀更為無奈的道:“我應該知道我現在沒有心情談這個。”

    江秋側過了臉,看著張小刀莫名其妙的問道:“你知道男人在那一個瞬間最為打動女人嗎?”

    張小刀沒有開口,但江秋顯然並不打算讓他開口,很直接得道:“我覺得是做一件事情很專註的時候。”

    “我打動你了?”

    “是啊。”

    “什麼時候?”

    “在你明知道大荒首領的強大,仍然一往無前的拿出菜刀砍他的時候。”

    張小刀並不知道在那一瞬間江秋流下了懂事以來的第三次眼淚,無比的為他心疼。他無聊道:“說的我跟小混混似的。”

    “如果有人肯為我做這樣一件事情,我覺得死也值了。”

    張小刀看向了江秋,很嚴肅的說道:“我真的有媳婦。”

    江秋簇起了眉頭,似乎之前真的認為張小刀在開玩笑,然後又小抿了一口酒壺道:“真的?”

    “真的。”張小刀很確定的回答道。

    兩人在這時沉默了下來,過了片刻張小刀有些尷尬的道:“有點冷,我想喝口酒。”

    江秋含笑看了看張小刀殘廢的雙手,拿起了自己的酒壺遞到了張小刀的嘴邊。

    張小刀更為尷尬,他知道這里不是現代,男女哥們之間共喝一瓶飲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江秋知道他的顧慮,卻用極為肯定的語氣道:“沒關系。”

    張小刀有些不明白,沒關系這三個字是說自己有媳婦沒關系,還是喝一口酒沒關系。

    江秋卻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補充說道:“都沒關系。”

    最終,張小刀還是喝下了這口酒,壺嘴兒沒有江秋殘留的唇香,只有那劣質酒醅的辣味。

    江秋收起了酒壺,別在了腰間道:“我走嘍。”

    “走吧。”

    江秋站了起來,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看著漫天的大雪,步履輕盈的悄然離去。

    張小刀笑著望著離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他江秋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哀嘆了一口氣,明白江秋誤會了他喝下這口酒的含義,卻不忍點破。

    然後又自嘲一笑,覺得自己可能有些想多了,兩人的未來一定是南轅北轍,這一口酒可不是什麼約定,即便是,時間也會抹平一切。

    想到這里,他又想起了王洛菡,從她走後夢中便再無相見,可這並沒有讓張小刀覺得受不了,只是覺得思念之情越發積厚。

    正胡思亂想之際,張小刀的耳邊傳來了厚重的聲音。

    “手怎麼樣了?”

    張小刀抬眼看去,看到了長相平凡的中年男子李毅和那頭叫做大黑的毛驢。

    李毅這個名字張小刀很早就聽說過,甚至有許多民間故事也都是在歌頌眼前這位平凡的中年男人。

    後來婆婆扔下了四封信,其中有李毅一封,王洛菡也提議讓小刀去找李毅,去邊軍。

    但當這個中年男人坐在自己身邊時,張小刀卻沒有因為之前的種種聽聞而感到一種隔閡感。

    而是有一種天然的親切感,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夜李毅一人殺光了靈隱縣中的大荒人,他只是下意識的看了看木板固定的雙手道:“沒事,夾兩個月就好了。”

    李毅打了個指響,大黑屁顛屁顛的湊近了一些,他在大黑身上的口袋中拿出了一瓶看似很殘破的藥瓶道:“沒事抹點。”

    張小刀挺起了胸膛,李毅將藥瓶塞進了他棉襖的暗兜中,直言不諱的道:“去邊軍?”

    張小刀沒有任何猶豫,點了點頭道:“好啊。”

    李毅笑了出來,本來從這小子的行事作風上覺得他一定是個很執拗的人,並不好說服,但沒想到這小子如此乾脆利落。

    他自然不知道張小刀早就想好了,誇了一句:“痛快。”

    張小刀略一思量,決定還是不把婆婆的信拿出來了,第一現在沒手拿,第二也沒必要。

    “王大牛去不去?”李毅問道,顯然哪天夜裡,王大牛也讓這這位將軍刮目相看。

    “這你得問他,我估計很難。”

    “為什麼?”

    “因為他家中還有老爹。”

    “孝子。”李毅越來越覺得張小刀和王大牛格外順眼,

    張小刀點了點頭,道:“給我來口酒唄。”

    李毅拿出酒壺,道:“嘗嘗這個。”

    張小刀喝下一口,頓時嗆的鼻涕眼淚直流,道:“還有比靈隱縣酒醅還劣質的酒?”

    李毅哈哈笑道:“邊軍兒都愛這口,你要適應。”

    紅著臉蛋的張小刀感覺著體內的熱氣騰升,問道:“對了,將軍,我小時候就聽你的故事長大,不都是真的吧?”

    李毅沒想張小刀會對這些事兒感興趣,無奈道:“我又不知道外面傳我什麼。”

    “外面的故事中叫李一刀,曾經一刀斬殺大荒三百人頭。”

    “能殺一百是極限。”

    “故事里,說你曾經吃荒人血肉,孤身一人在大荒軍營三進三出?”

    “吃的饅頭,一進一齣罷了。”

    “故事里,說你憤怒時三頭六臂。”

    實在受不了這荒誕不羈的謠言,李毅笑道:“扯犢子。”

    “他們說你小的時候,徒手生扯碎了牛犢子…………”

    “扯蛋。”李毅有些無奈道。

    “這很科學啊,你把牛犢子都扯碎了,自然順便扯了牛犢子的蛋蛋。”

    李毅扶了扶額頭。道:“走吧,這兒冷,回去再扯。”

    張小刀點了點頭,忽然感覺到心情前所未有的爽朗,在這風雪中李毅將他托上了毛驢背部,他道:“大黑,你好。”

    卻不想,這話讓大黑學著馬叫了好幾聲,似乎很是歡迎。

    待兩人走進靈隱縣時,駐扎在這里九陽軍爺沒有上前搭話,但都露出了笑臉,其中又有些尊重的味道。

    這種尊重不止是對李毅,還對張小刀。

    靈隱縣的事情早在三天前就傳遍了盛唐,震驚朝野。

    當今皇帝陛下震怒,翼州浮魚關的守關大將被押解到盛京斬首,但這還不算完,除了褒獎靈隱縣上下之外,盛唐兵部據說已經忙翻了天,據說有意出兵以大荒人的頭顱祭奠死去的百姓。

    盛唐民間群情激奮,非常滿意震怒的皇帝陛下如此作為。

    而除了這些之外,周中息的名字也一夜之間也傳遍了盛唐,被人戲稱為一品縣令。

    願以前途盡毀為代價只留靈隱縣,不僅讓年輕的皇帝陛下大為欣賞,據傳宮中已有嬪妃的外戚懇請賜婚。

    周中息萬萬沒有想到這一舉讓自己一個芝麻官的名字在盛京都如雷貫耳,他只是單純的想留在靈隱縣而已。

    而對於靈隱縣的人來說,這些外部發生的大事他們並不知道。

    他們只知道小刀要走了。

    走的那天,張小刀騎著的駿馬身上掛滿了靈隱縣的土特產,靈隱縣百姓遠送十里。

    驀然迴首時,靈隱縣已在張小刀的眼中漸漸模糊,那模糊的景色卻不知為何變換為了張安的胖嘟嘟笑臉。

    於是張小刀攥了下攥不緊拳頭,自己對自己說:“一定要給大荒留點什麼!”
jacky19960428 發表於 2014-12-31 08:41
第31章 他們的故事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如果不散只可能是沒吃飽。

    法義小和尚坐在冬日客棧中就著十根大蔥吃了九碗面條滿足的拍了拍肚子,然後扭曲了自己的臉部五官,喝罵道:“吃貨。”

    他罵的對象是自己,做出的表情與喝罵的詞匯卻是在模仿張小刀,

    罵完後的法義極為開心的笑了出來,他終於明白張小刀為什麼那麼喜歡罵他,因為在罵的時候,的確很爽。

    坐在法義對面的孫大娘有些緊張,她問著:“小二,你沒事吧?”

    酒足飯飽的小和尚立刻回答道:“大娘沒事,洗完碗我就走了。”

    “我來洗吧。”孫大娘溫和道。

    法義的小光頭頓時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端著一摞子大碗,走進了後廚。

    孫大娘看著自己眼前的面條,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她知道冬日客棧的小二不時就要與她告別,這天下果然就沒不散的宴席。

    洗完碗筷之後,法義和尚神色恭敬的與孫大娘告別,然後一人走向了靈隱縣北面出口,他知道王大牛在那等他。

    北道口距離北山已經近在咫尺,法義與王大牛匯合後沒有去北山,而是站在了原地。

    “小和尚,小刀告訴我,讓你以後出門長點心眼。”

    法義頓時不樂意了,這張小刀走了,卻還托人捎話埋汰了他一句,沒給他任何反擊的機會。

    王大牛笑了笑道:“還有,小和尚的皮膚太嫩了些,不像老爺們。”

    法義頓時想起了那夜他光著屁股當盾牌的壯舉,秀氣的臉蛋上浮起紅暈,羞澀的像個黃花閨女。

    王大牛忽的嚴肅了下來道:“還有,這股扭捏勁,太像個姑娘,要改。”

    法義小和尚頓時癟起了嘴,王大牛卻大笑了起來,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詞庫中的唯一送別詞,道了句:“一路順風。”

    法義小和尚重重的點了點頭,笑道;“少靠點樹,後背都蹭破皮了。”說著,便轉了身,走向了遠方。

    王大牛沒有再開口,也沒有過多凝視著小和尚漸行漸遠的畫面,更沒有感覺到什麼離愁情緒,他現在只想著我靠!

    我靠,並不是張小刀教會王大牛的詞。

    而是在張小刀走後王大牛百無聊賴,只能在小樹林中反復靠樹而造就的新名詞,他現在有點靠上癮了。

    與法義告別後王大牛反身走回靈隱縣,王大牛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靈隱南道口外的小樹林。

    小樹林並不大,一顆顆樹木零散的扎根於此,只有個兩三百棵,看起來沒什麼出奇,唯一的特點是桿部粗壯,這些樹桿粗壯樹木的枝乾現在有些乾枯凋零,如果不是枝乾上的落雪,只是看著便會讓人有種落敗感。

    王大牛找到了一顆有些斜歪的大樹,這是他這些天以來一直在努力的目標。

    然後仔細的算了一下步伐,體內氣旋開始瘋狂旋轉之時,他大喊了一聲:“我!”

    緊接著,他橫跨三步,半轉魁梧身軀,將虎背狠狠的帖向有他三圈粗的樹乾,在接觸的瞬間,喝了聲:“靠。”

    “嘭!”的悶響將樹林中的寂靜打破。

    隨即,傳來連續的悶響,與一次比一次底氣十足的‘我靠!’聲音。

    整整一個上午,王大牛酣暢淋漓的喊著我靠,那顆極為粗壯的老槐樹已經不再鞋斜,而是倒在了雪地中。

    生生靠倒了一顆大樹的王大牛擦了擦臉上的汗珠,然後眼神越過小樹林的枯枝看向了不遠處的一座大山。

    那座大山中此時白雪皚皚,一顆顆百年巨樹屹立其中,即便在冬日這些巨樹顯得有些萎靡不振,但支出的無數枝乾似乎也能起到為大山遮風避雨的效果。

    凝視這座大山的王大牛打算過了新年後上山,然後用一年的時間靠倒那山上的所有樹!

    正胡思亂想,有些出神之際,王大牛聽到了有人踏雪而來的聲音,他轉過了頭,看到了背著包裹的劉亦晨正向他走來。

    於是,他的神色有些不悅。

    那天夜裡,在張小刀做出搏殺的手勢後,王大牛第一個沖了出去,而第二個本該是劉亦晨,但他卻沒有出現在這場戰鬥之中。

    王大牛不會去責怪劉亦晨什麼,因為這事兒事後他與張小刀也閑聊過,兩人都認為劉亦晨沒有去搏殺是他的選擇,兩人沒有權利去指責什麼。

    但後來,劉亦晨一直在閃閃躲躲,沒有正面與兩人說話,甚至在小刀走的哪天他都沒有出現,這才是王大牛的不悅由來。

    劉亦晨很快來到了王大牛的身邊,輕聲道:“大牛哥。”

    王大牛看著劉亦晨那張俊俏的臉,很直接,卻也很罕見說了很多。

    “我和小刀都知道你畢竟有妻子在家等著你,而那時又恰逢是團長三人戰敗的時候,理智的人都知道那時候沖上去是送死,所以我們沒有責怪你,但在這之後為什麼躲躲閃閃,為什麼小刀走時你都沒來送?”

    劉亦晨沉默了片刻道:“因為我不想送。”

    這回換到王大牛沉默了下來,他仔細的凝視著劉亦晨,發現劉亦晨的眼神不再躲躲閃閃,而是目露精光與他對視,他不解道:“為什麼?”

    “因為你與小刀都是被李毅將軍選中的人,而在我們三人之中,只有我是被忽略的,我覺得我去了丟人。”

    王大牛更為不解的道:“丟什麼人?”

    劉亦晨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坐在了雪地中,拿出了包袱中的破舊酒壺,狠狠的灌了一口丟給了王大牛。

    王大牛接過酒壺,沒有喝,仍然凝視著劉亦晨。

    劉亦晨眯著眼睛道:“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去私塾,小刀說他不讀了,便不讀了,然後教書先生竟然去他家請他回去。”

    “學那些東西是很枯燥,我當時也不願意去學。”王大牛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提起這個,卻還是回答著。

    “是啊,靈隱縣這地方全是獵戶,那個時候我們誰不想去山上打獵。誰想去上私塾聽那昏昏欲睡的玩意。”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所有人都不想去私塾,但只有小刀一個人做到了。”

    “而且我還記得,只有小刀不在這,我才能拿到甲,不然甲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王大牛這一次簇起了眉頭。

    “後來,張叔開始教他武技,羡慕死我們了,我也求我娘教我。”

    “我娘又不知道從拿弄來了《流水拳》,我開始沒日沒夜勤奮苦練,後來我覺得我能在這方面壓他一頭了。”

    王大牛無奈道:“但那時他已經開始玩弓箭去打獵了。”

    “對。他永遠都比我快一步。”劉亦晨伸手將酒壺拿了過來,又喝了一口道:“後來我喜歡董瑤,但你知道,那時候董瑤天天粘著小刀。”

    王大牛沉默了下來,終於明白了這些年來劉亦晨到底在做什麼,原來他一直都在與小刀比。

    “再說後來,我們都大了,我和你在武技上都比小刀強,而縣城裡的街坊鄰居,也覺得我在文韜武略上都勝過小刀,但這時候他鼓搗了一個獵人協會。”

    “我清晰的記得那年,每家每戶的地窖都被掏空,賺的盆滿缽滿,也記得靈隱縣的街坊鄰居對小刀感恩戴德的模樣。”

    “在然後,我終於娶了董瑤,我以為我終於贏了他這一次,可小刀的那位神仙老婆卻來到了這里。”

    “我嫉妒他。”劉亦晨又灌了一口酒,道:“我真的嫉妒他。”

    王大牛這時搶過了酒壺,灌了一口後,看著劉亦晨有些歇斯底裡的表情輕聲道:“你有病。”

    劉亦晨平復著粗重的呼吸,冷嘲著:“哪天夜裡,我看到你沖了出去,我下意識的要沖出去,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猶豫了,然後一切都來不及了。”

    “後來我想過我猶豫什麼,我在猶豫張小刀看到張叔和李掌櫃赴死,自然有著絕對的理由去拼死,但我沒有,我為什麼要因為他去拼死?”

    王大牛反手驟起,狠狠的扇了劉亦晨一個耳光。

    劉亦晨沒有躲閃,看著王大牛站了起來,問道:“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沒有絲毫的猶豫就沖了出去嗎?”

    王大牛居高臨下,語氣肯定的道:“因為我們是兄弟,我們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然後他轉過了身,自嘲道:“我知道你未必能理解,我們終究不是一類人。”

    說罷,王大牛邁開了步伐,徑直的向靈隱縣走去。

    看著王大牛的背影,劉亦晨站了起來,喊道:“大牛哥,我要去九陽城了,我要出人頭地,我要飛黃騰達。”

    王大牛仿佛沒有聽見,步履仍舊保持著平穩的速度,越走越遠。

    看著王大牛的背影漸漸拉長,劉亦晨在這一刻仿佛感覺到身體中有什麼東西在流逝,他低聲自語道“大牛哥,等我出息的哪天,我會回來找你!”

    當王大牛的身影終於在視線中終於消失時,劉亦晨感覺到體內的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也流逝殆盡。

    他深吸了一口氣,攥緊了自己的拳頭,將酒壺放進了行囊之中,步伐堅定的向九陽城的方向走去。

    王大牛走回了自家,看到了傷得終身都不能動武的趙烈老頭與自家老爹正在炕頭下棋,他極為開心的笑了出來,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是對的。

    只是不知為何,這天夜裡躺在火炕上的王大牛想起了一些他從小到大都沒想過的問題,比如未來。

    未來對於很多人來說似乎不可捉摸,但王大牛卻覺得未來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就像法義和尚堅定不移的繼續踏上了他拯救蒼生,沿途無數次被蒼生欺騙的旅程。

    就像他自己面臨選擇仍舊留在了靈隱縣用一聲聲‘我靠’在小樹林中反復回蕩。

    就像劉亦晨終於離開了靈隱縣,感覺到了內心中野心的種子茁壯生長。

    就像,張小刀選擇跟隨李毅踏入邊軍,在這時看到了盛唐十二邊關最為雄偉的即翼關,也喊了一聲:“我靠!”
jacky19960428 發表於 2014-12-31 08:44
第32章 星光燦爛

    盛唐建國伊始,設十二邊關鎮守疆土。

    而地廣人稀的翼州卻生生的占去了邊關總和的一半之多,內部擁有六大邊關。

    六大邊關連綿數千里,猶如銅牆鐵壁一般的阻隔著大荒,而這其中六關之首的即翼關,則是大荒的首沖險地。

    成為大荒首沖之地皆因即翼關位於六關中心地界,地域廣闊而平坦,無險可守,最適合大荒人的騎兵沖擊。

    所以,早些年盛唐建國根基未穩時,即翼關每一年發生的大小戰役不下千次,無數邊軍曾在拋顱染袍,無數大荒人命喪於此。以至現如今只要站在即翼關樸實堅固的城牆上就可以看到一望無垠的原野土壤沒有原本的自然色彩,而是磚紅顏色。

    沒有人知道這種詭異的土壤色彩是不是在那些年中潑灑了太多的鮮血而導致,但每一名邊軍在踏上磚紅色的土壤時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責任感蓬勃滋生。

    而近十五年間,隨著盛唐的越發強大,邊關的摩擦越來越少,但盛唐卻沒有停止建造邊關的步伐。

    早在盛唐開國伊始時用土牆壘砌而成的即翼關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延綿百裡,巍峨如山脈一般的天下第一雄關。

    而張小刀作為翼州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即翼關的存在,所以在第一次看到即翼關時,他看的格外仔細。

    但以他仰視的視角,卻只能看到即翼關主關口的一角。

    這一角對於張小刀來說已然遮天蔽日,他可以借著今天夜裡明亮的星光看清青石城牆錶面的斑駁殘破痕跡,而這種痕跡卻格外奇怪,不會讓人覺得落敗,反而給人一種歷史的沉重感。

    也是在這星光燦爛的夜裡,作為李毅將軍欽點入軍的張小刀沒有得到什麼特殊待遇,直接被仍進了軍營之中。

    即翼關內軍營數不勝數,常駐十萬雄軍不提,只說讓邊關百姓聞名遐邇的番號軍營便有四五個。

    可惜的是,張小刀沒有進入心神嚮往的‘虎賁營’也沒有踏入屢建奇功的‘追風營’而是進了步軍。

    沒錯,這便是沒有任何特殊待遇,在張小刀眼中象徵著‘炮灰’卻是軍隊中必不可少的步軍。更準確的說是進了步兵營中的甲伍營。

    甲伍營的校尉叫做吳大雄,在張小刀準備給自己的頂頭上司留下一個好印象時,這位叫做大雄,長相近似大熊的校尉直接將他仍進了貳伍之中。

    盛唐軍中,體系明確,萬人為軍,千人為營,百人為隊,十人為伍。

    貳伍,顯然便是甲伍營百個步兵伍中的一員,

    張小刀在一名臉色極為嚴肅的邊軍帶領下,進了他沒想明白名字為何如此搞笑的貳伍,進了即翼關軍營中的一座木舍之中。

    推開木舍的大門,嚴肅的邊軍小哥只說了句:“新來的。”便走出了木舍。留下了穿著樸素棉襖,一臉風霜的張小刀。

    木舍內有九名壯漢,皆身材魁梧,膚色如炭。

    張小刀露出了一口白牙,本想像今夜星光一樣璀璨的與這幾位兄弟打個招呼,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堆破舊衣物。

    在昏暗的燭火下,飛來的衣物紛紛揚揚,還未落地,一股子汗臭味道便撲面而來。

    緊接著,就是有人喊道:“新來的,把你的包袱放下,帶著這些衣物出門左拐進水房,洗完再回來。”

    這聲音很是平淡,但卻有一股命令的味道。

    張小刀的笑容洋溢出了一半,就此定格,然後眯著狹長的雙眸,看向了發出命令的人。

    這人此時半坐在有些老舊的床榻上,結實的上半身肌肉猶如墳包一般鼓起,他的那張臉談不上棱角分明,不苟言笑的表情給人一種冰冷勁兒。

    男子這時抬起了雙眸,與張小刀四目相對,木舍中的氣氛變得格外凝重。

    “新來的,讓你去做你就去,怎麼的?還非讓我們揍你一頓,你就舒服了?”

    不知是誰在一旁冷嘲熱諷,張小刀仍舊與那男子對視,沒有任何理會。

    這時又有人開口,是一名雙鬢斑白的中年男子,他開口道:“邊軍有邊軍的規矩,新兵殺威棒是必須做的事情,我勸你最好撿起要洗的衣物,然後出門左拐。”

    張小刀聽出了雙鬢斑白男子話語中的深意,似乎新兵都要遭受如此待遇,但他卻對什麼殺威棒的規矩嗤之以鼻,然後他開口道:“說不洗就不洗!”

    說著,張小刀仍下了包袱道:“這里地方太小,想揍我,出來試試。”

    不知為何,所有人笑出了聲,然後那名與張小刀對視的男子站了起來道:“我叫楊平林。”

    “我叫張小刀。”張小刀回答著。

    不過,這看似友好的打招呼,實際上火藥味十足,隨著楊平林的動作,其餘八人也全部站了起來,一步步向張小刀的方向逼來。

    張小刀隨手甩出了包袱,正落在那空蕩蕩的床鋪之上,推開了木門,徑直的走到了木舍前空曠的黃沙地上。

    楊平林帶著八人走到了木舍門前,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

    張小刀神色平淡,只是不知何時,這周圍的一排排木舍中走出了無數人,一時間變得吵雜非常。

    盛唐邊軍軍風彪悍舉世皆知,他們崇上強者,同時藐視弱者,這這並非歧視,因為對於邊軍兒來說想要在戰場上活下來,一要靠自己,二要靠比自己強的兄弟。

    而民風彪悍的邊軍雖然禁制械鬥,但赤手搏擊卻屢見不鮮。

    新兵入邊軍,殺威棒有三,輪崗,雜貨,挨揍。

    大多數新兵因為初來乍到,對環境陌生,對人陌生,都會選擇屈服。

    但對張小刀來說,這涉及到了人權的問題,而人權的問題,自然而然的就會牽扯到尊嚴這種東西。

    所以,他選擇抵抗,盡管他知道自己挨揍的可能性大一些,但還是義無反顧。

    這種推測源於張小刀拿著眼前九人與王大牛做對比,想必邊軍的素質一定要比王大牛強一些,而九個王大牛絕對可以打得他滿地找牙。

    沒人知道張小刀在這時做出了極為客觀的分析。

    多數老邊軍都認為張小刀是一個愣頭青,不知天高地厚。

    可在張小刀悍然出手之後,所有看熱鬧的老邊軍,都下意識的覺得自己要對這個愣頭青改觀了。

    一息之前,雙方站定後,周圍起哄的聲音越來越大。

    張小刀本像跟木樁子一般一棟不動,但在楊平林九人大步來他身前的三尺外時,他驟然出手。

    這一拳對準了站在最前方的楊平林,張小刀深知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所以體內氣旋已然瘋狂運轉,全力而為。

    在這剎那間,張小刀的棉襖袖子爆裂開來,直逼楊平林的面門。

    楊平林不曾想過張小刀會突施冷箭,更不曾想到張小刀的一拳速度猶如閃電。

    但他畢竟是上過戰場的邊軍,在極短的時間內架起了雙臂,與此同時與身邊八人默契非常的喊出了一聲:“喝。”

    這是邊軍戰士骨子裡的默契,雖然只有九人,但喊出去卻震耳欲聾的聲音,氣勢瞬間扭轉。

    可下一瞬,人們預料到的楊平林成功擋下這一拳,張小刀被按在地上一頓狂揍的畫面卻並沒有出現。

    而是張小刀一拳打翻了楊平林,連帶著撞翻了身後的幾位邊軍兄弟。

    嘩然之聲驟起。

    此時的張小刀雙腿分的極大,面對兩側攻上來的邊軍,做出了一個標準的拳擊搖擺閃避動作,也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他的重拳再次出擊。

    左側是那位兩鬢斑白的中年邊軍,他的拳頭被張小刀奇妙閃過,沒等反應過來,便感覺到了耳邊有風聲!

    ‘嘭’的一聲巨響,他的左邊臉頰呈現扁平狀,整個人吐著血絲飛了出去,砸在了沙土中掀起了一陣塵灰。

    “哇!”這事看熱鬧的人們齊聲在這時發出的驚嘆,新兵有此表現當真難得一見。

    只是,所有人也知道張小刀也就能如此了,因為楊平林等幾人已經沖了上來,他再怎麼能打,雙拳也絕對敵不過四手,何況現在他對面的是九人十八隻手。

    張小刀將雙臂架在了臉前,很快淹沒在了九人之中。

    老邊軍只見塵土飛揚,聽拳聲悶響絡繹不絕,至於誰勝誰敗,已經心中有數。只希望他們能多打會兒,多看會兒熱鬧。

    這架也的確沒有讓走出木舍的老邊軍們失望,足足打了一刻鐘。

    最終的結果,自然是張小刀抱著雙臂倒在了塵土中,可卻輸的不丟人,因為站著的那幾人臉上就沒不掛彩的。

    可能是覺得這熱鬧太好看,不知是誰帶頭鼓起了掌,這甲午軍營中忽然掌聲雷動。

    臉上有些淤青楊平林神色憤怒,他明白這掌聲是給張小刀的,那丟人的自然是他們貳伍。

    “抬回去,明天在收拾!”

    身上掛彩的幾位貳伍邊軍一邊絮叨著:“這小子下手真狠。”一邊抬起已經站不起來的張小刀往木舍走,身後卻盡是口哨和讚嘆之音。

    好不容易回到木舍後,眾人將張小刀仍到了木塌上,一個個悻悻的撿回了剛才自己丟出的衣物。

    卻不想,這時滿身是傷的張小刀跟沒事人似的道:“欺負小孩這種事情實在有些丟人,我還以為邊軍是什麼英雄好漢,今天我把話放這,我這人從小到大就不會服軟,不服咱就接著乾。”

    這話有夠無恥,說的也格外趾高氣揚,雖然張小刀此時才是失敗者,但木舍中沒人敢說單挑可以打過這小夥。

    楊平林頓時‘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鬢白男子拉住了他道:“伍長,打架歸打架,不能傷到孩子的筋骨,我看今天算了,明天不服咱接著擼他。”

    鬢白男說著看向了躺在木榻上的張小刀,希望這新兵能識趣一些服個軟。

    而這時疼的呲牙咧嘴的張小刀卻毫不在意的自言自語的說道:“今夜星光燦爛,今夜老子讓人揍的也有些星光燦爛,我操蛋的邊軍生涯開始嘍!”

    他的話語中沒有被打後的怨念與怒氣,滿是對未來的期許,楊平林看了一眼自家兄弟,啐了一口道:“有病!”
jacky19960428 發表於 2014-12-31 08:49
第33章 長花的石樓

    寒冬初晨,風乍起。

    大風吹進即翼關,不知為何發出一聲聲有些凄厲的鳴響。

    老邊軍對這種聲音早已習以為常,有傳言說這聲音是因戰死他鄉的邊軍在向親人遠方傾訴,有人說這是死在即翼關前的大荒人冤魂不散是一種誓死詛咒。

    但張小刀知道,這只是因為即翼關這座雖然名為關,但卻是一座雄城。在這座雄城之中擁有太多的狹長兵道,大風灌入其中發生摩擦,便會出現這種聲音。

    而今天的風顯然還不夠大,不然張小刀覺得以即翼關上千條兵道的數量,怕是會出現千鬼凄厲、此起彼伏的巨大聲浪。

    思索過這有些無聊的問題後,張小刀趁著太陽還未升頂爬上了木舍的房頂。

    清晨時的空氣有些冰冷,每呼吸一口都會感覺一陣冰涼,張小刀朦朧的睡意被立刻驅散,興致盎然的開始了遠眺,希望更為熟悉眼前這座天下第一雄關。

    即翼關占地不知幾何,以人的目力根本無法望到盡頭,張小刀站在這里,首先入目的一排排數之不盡的木舍。

    鱗次櫛比的木舍足足有上千之多,木舍又以百為單位,中有明確隔閡,顯然是每一個不同的軍營。

    而除卻會讓人視覺麻木的相同建築物之外,遠方的一座石樓吸引了張小刀的註意力。

    這座石樓在這幾乎全是原木堆砌的建築群中有些鶴立雞群,只是鶴立雞群並不僅僅因為石樓要比縱貫軍營的木舍高很多,而是因為它的表體之上滿是枯花枯草。

    這些枯竭植物生長在破爛石料的夾縫之中,並且覆蓋石樓的每一處,非常均勻。想必是有人刻意種入石縫之中。

    “噗。”張小刀笑了出來,看得出當年在石縫中種植植物的人應該是一個女孩,希望有一座花房,卻沒想過這里是邊關,一年中嚴冬的時間遠遠超過盛夏。所以破敗的景象自然要更長一些。

    正琢磨這石樓現如今到底到底住著怎樣的人,木舍下方忽然有人喊道:“下來,去晨崗。”

    這是昨夜被張小刀一拳放倒的白鬢中年男子,他現在的左臉頰高高腫起,但底氣可不比昨夜弱。

    晨崗?

    張小刀有些不明所以的問道:“怎麼輪的?”

    “不輪崗,我今天帶你去看一下,以後你每天早上都要去,直到有新兵來到這里。”

    張小刀不屑一笑。

    昨日他雖然被痛揍了一頓,但憑借《無妄練體術》以及《睡夢心經》的神奇功效,今天醒來身體上除了有些淡淡的淤青之外,已經不再影響他的行動。

    但顯然,白鬢男不是,他的臉沒有一絲消腫的味道,反而腫得比昨夜還大了些,看起來就像在臉上掛上了個包子。

    白鬢男見張小刀不屑模樣,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也爬上了木舍,見張小刀沒動手的意思,便坐了下來。

    張小刀挑了一下眉頭,白鬢男開口道:“我叫,孫長友。”

    “你好。”張小刀下意識的禮貌答著。

    孫長友摸了摸高起的臉頰,似乎終於註意到張小刀臉上的明顯傷痕都已褪去,不由得瞳孔放大,以為自己看錯了,像看怪物一般的看著張小刀,愣了好一會兒。

    張小刀摸了摸臉,道:“我臉上也沒花兒,乾嘛這麼看我。”

    孫長友想起昨夜的毆打,知道貳伍的各位兄弟下手都不輕,想要給張小刀留下難以忘懷的教訓,但這家夥怎麼可能現在屁事沒有?

    過了好半響,孫長友只能歸結於張小刀比他們年輕,恢復能力較好,也不禁暗自想著,這新兵要還是不服,下次自己要提醒大夥下手再狠一點。

    張小刀不知道孫長友的內心想法,只是下意識的挪了挪屁股,說了句:“我不搞基。”

    搞基這種新鮮詞匯孫長友自然不能理解其中含義,卻很嚴肅的道:“我和你說點事兒,你仔細聽。”

    張小刀點了點頭,明顯這應該是貳伍那位叫做楊平林伍長的意思,不管他服與不服,總要他先知道軍營中的規矩。

    “咱們關邊軍訓練比較苦,除卻出關外,練五休二,簡單來說就是訓練五天,休兩天。”

    “雙休不錯了。”張小刀回應著。

    孫長友沒有理會,繼續道:“除了日常訓練之外,我們還要與其他伍輪值晨崗與夜崗。”

    “還有,你謹記這里軍紀森嚴,平時最好不要走出甲伍營,不然會被其他營視為挑釁,會鬧出很大的事兒。”

    張小刀點了點頭,孫長友繼續道:“在細的事兒,你就看我們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就好,你來的日子晚些,三個月前的新兵營也都打散了,所以你沒有新兵的優待。”

    “什麼優待?”

    “新兵訓練至少是循序漸進的,老兵不同,你來了這里,也就意味著你沒有循序漸進的時間,必須適應。”

    “嗯。”張小刀點了點頭。

    孫長友卻在這時苦口婆心的道:“所以我勸你,最好服軟,這軍營里就沒有老兵怕新兵的說法,誰也不行,所以你如果繼續下去,只能是自討苦吃。”

    “這是當說客來了?”

    孫長友不屑的一笑道:“才不是說客,如果貳伍的人收拾不了你,會有其他人來收拾你,如果其他人還收拾不了你,甲伍營的大雄營長會來收拾你,這是邊軍的規矩,每一個人都是這麼過來的,所以,還是先站幾個月的崗,做幾個月的雜活吧,不丟人。”

    聽到這里,張小刀明白軍中的新兵殺威棒並不是源於老兵們閑來無事發泄精力的無聊心理,而是一種傳統。

    這種傳統不可逾越,無論你有多麼初生牛犢不怕虎,到最後總會有人來收拾你,收拾到你服為止。

    明白了這個道理的張小刀哀嘆了一聲。

    孫長友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最重要的是,如果你不服,總是發生沖突,難免帶傷,而帶傷訓練實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兒,要是訓練完成不了,加練都是輕的,被校尉再揍一頓也是常見的,所以邊軍里從沒有新兵能頑固的堅持下去。”

    說完這句話,孫長友道:“走吧,我帶去站崗。”然後他站了起來,心中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兒。

    卻不想這時張小刀反問道:“誰要和你去站崗,我才不去。”

    孫長友頓時怒道:“整了半天我剛才說的全白說了?”

    張小刀義正言辭的回答道“沒,我明白了這所謂的傳統,只是我特想看看我能堅持到那一天。”

    “頑固不化!”孫長友拂袖而去。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完全在張小刀的預料之內。

    當陽光漸熱,驅散了些許寒冷時,貳伍木舍前再次發生群毆事件,張小刀悍勇的在為幾位同伍兄弟添了彩,他自己也再一次站不起來。

    眾多甲伍營的老邊軍自然而然的也再次來看熱鬧,只是當張小刀被再次仍在木舍中的床榻後,老邊軍們開始覺得索然無味,想來這新兵怕是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可這種想法顯然有些低估張小刀的決心。

    當天太陽落山後,勉強能活動坐起來的張小刀迎來了楊平林的一句話:“服不服?”

    “這應該我問你們才對。”張小刀鼻青臉腫的硬氣道。

    然後,又是木舍門前,又是老兵圍觀,又是張小刀倒地。可這一次他新傷未愈,再遭重創,身體終於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如此硬氣的張小刀博得了很多人的掌聲。已經有人開始開盤下註,賭張小刀還能堅持幾輪。

    在這熱鬧的情形下,他卻被送到了距離這里最近的醫館,送到了那座長花的石樓中。

    石樓中,孫長友坐在了藤木椅上,見到了他暗戀過的女孩兒有些拘禁。

    木榻上張小刀平躺其上,那名只留給孫長友一個美麗背身的女子檢查過後輕聲問了句:“新兵?”

    “嗯。”

    然後,女子便不再開口,專心致志的檢查著張小刀的外傷。

    迷迷糊糊間,張小刀覺得全身火辣辣的疼痛,仿佛有人將他扔進了火海之中,受盡焚身之苦。

    疼痛在達到極限時,他甚至開始有幻覺,覺得自己的血肉即將融化。

    也是在這要命的瞬間,他感覺到了某個部位傳來了一陣清涼,仿佛有泉水涌入一般讓這個部位開始漸漸好受一些。

    緊接著,這種某一部位的清涼感開始出現在全身上下,在這種混沌的意識之中,他竟然清晰的記得這些清涼部位的數量,多達七十九。

    在他產生數字概念時,他覺得他可以睜開雙眼了。

    於是他便睜開了雙眼,近在眼前的則是有些模糊的一雙帶有溫和色彩的雙眸,還有一股令人說不清道不明的香味撲面而來。

    張小刀的鼻子情不自禁的抽動了兩下,就聽有人道:“小揚大夫,他沒事兒吧?”

    略沙啞的女聲這時響起:“你們下手有分寸,不會傷到根骨,但怕也要養個十天八天的。”

    張小刀這時雙眸的視線開始清晰,然後看到了眼前的小楊大夫,看清了她的臉頰。

    小楊大夫發髻高攀,露出了潔白如雪卻略寬的額頭,她黛眉如柳,雙眸平靜而深邃,眼角略有魚尾紋,卻更顯其風韻。她又雙唇略薄,削減了寬額頭給人的寬厚之感,平添了一絲精明味道。

    在看她身著粗布麻衣,卻不顯寒酸,仿佛隱世貴人。張小刀莫名其妙的就覺得她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又更為莫名其妙的開口問道:“這里是小花樓?”

    楊大夫與孫長友露出了不解神色,不明白張小刀醒來後為什麼不關心自己的傷勢,而是問了句讓人聽不懂的話。

    可下一瞬,小揚大夫的不解神色有所緩和,似乎明白了自己的石樓便是張小刀口中的小花樓,於是道:“是。”

    張小刀挪動了一下身體,呲牙咧嘴的道:“不是你種的那些花在石縫里吧?”

    “是我種的……。”

    “你不知道在邊關嚴冬要比夏日長許多?”

    “知道又如何?”小楊大夫看著張小刀鼻青臉腫的臉,聽著他嚴肅的口吻,仿佛在問一件天塌下來的大事,似乎覺得有必要補充一下,於是道:“總有開花的時候。”

    得到這個答案,張小刀笑了出來,笑的呲牙咧嘴,只是他被打得如同豬頭,自認為陽光般的笑容自然不再陽光,著實難看到了極致,但從笑聲卻可以感受到他格外開心,似乎找到了什麼困惑他已久的答案。

    小楊大夫也含蓄的揚起了嘴角,似乎明白張小刀問這些問題的最終目的所在,直言道:“看來你以後要經常來嘍?”

    張小刀重重的點著頭,神色肅穆,仿佛是在宣誓一般,一字一頓道:“一定!”

    孫長友有些看不懂,有些聽不懂,更加想不明白。

    可這時即翼關中最受人尊敬,也最多人愛慕的小揚大夫卻開口道:“我覺得他有必要在這里呆一夜,我想這樣傷勢會好的快一些。”

    即翼關中沒有男人可以拒絕小楊大夫的請求,哪怕小楊大夫的請求是從她來到這里就沒有出現過的‘留男人過夜’這種驚世駭俗的話語,孫長友也不得不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只是,當孫長友走出長花的石樓被冷風一吹後,忽然間有些難以置信的味道遲遲而來,他看了看石樓,又看了看遠方的一排排木舍,喃喃自語道:“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得有多少老邊軍找茬揍小刀?”

    掐了掐手指頭,孫長友粗略的估計了一下,沒有八萬,也一定有五萬……。
jacky19960428 發表於 2014-12-31 08:52
第34章 同類人的堅持

    石樓的主人叫做楊清。

    三年前她來到即翼關,建了這座小樓,種上了一年中只有少數時間才能開花的種子,開始了她的邊軍生涯。

    與張小刀不同,楊清初入邊軍便是萬千寵愛集於一身。

    這也不難想象,在即翼關這種只有男人沒有女人的地方,甭說來了一位漂亮且風韻猶存的尤物,就是滿臉雀斑,肥胖如豬的女人到了這也會成為香餑餑。

    但寵愛歸寵愛,尊敬歸尊敬。

    任何女人來到這個只有男人的世界都會被寵愛,但要想贏得邊軍兒們的尊敬,必然要有自己的本事。

    楊清的本事是醫術,這三年來她不知救治了多少邊軍,所以她贏得了尊重。而自然而然的,真心愛慕她的人便越來越多。

    甚至一度有較為瘋狂的邊軍兒自殘只為讓楊清救治,希望在這個過程中能博得楊清的一絲好感。

    但無論是小兵,校尉,統領,甚至那些番號迎風飛揚的邊軍精銳,顯然都沒有進入楊清深邃的雙眸。

    留宿受傷的邊軍兒,這種事情更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在以往,無論是誰,到了深夜就是斷胳膊斷腿兒,都要被她送出石樓。

    但今天,她卻留下了張小刀,可張小刀的傷勢顯然還沒有到比斷胳膊斷腿兒更嚴重的地步。

    這也是孫長友感到匪夷所思的地方。

    張小刀初入邊軍,並不知道楊清的來歷與過往,但他卻知道他與她是一類人,這才是楊清留下張小刀的真正原因。

    而這種原因說起來也很簡單,只是兩字—執拗。

    張小刀從來就不是一個執拗的人,但婆婆的刺激,在加上靈隱縣的巨變讓他有了執拗。

    這種最執拗直接的體現在張小刀初入邊軍,明明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卻還要選擇繼續挨揍。

    而楊清的執拗則體現在即便知道石樓表體上的花草多數時間只是枯萎狀態,但她仍然種滿了石樓。

    而執拗往往只伴隨著人們想要得到一個自己覺得完美的結果,而在結果沒有塵埃落定前的過程中出現。

    張小刀想要的結果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在大荒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

    由此也可以看出,在靈隱縣巨變之後,張小刀的錶面雖然平靜,但內心早已因為張安與李冬敏的死而瘋狂。

    來到邊軍之後,剛開始因為叫做‘人權’或者‘尊嚴’的東西,他選擇不妥協挨了一頓胖揍。但實際上這其中也混雜了一絲他迫切想要自己與人戰鬥提升實戰經驗的想法。

    在這之後,盡管通過孫長友的敘述,他明白了新兵殺威棒與人無關,只是傳統。但他依然想通過這種自虐的方式盡快的提升自己。

    更何況,在今天醒來時他發現了一些神奇的東西。

    那便是《無妄練體術》的修行讓他擁有了強大的抗擊打能力與強悍的不像話回復能力,這也是他在圍毆中可以反擊的資本,而受傷後這一夜《睡夢心經》的吐納,也要比往日來的更為迅猛,他體內的氣旋足足壯大了一分。

    種種原因讓他更沒有理由選擇妥協,他迫切的希望可以得到提升,如今擺在他面前的邊軍傳統,卻成為了他眼中提升的捷徑。

    楊清無法得知張小刀執拗的緣由,但她很喜歡在她問出‘看來你以後要經常來嘍?’張小刀像宣誓一般回答‘一定’

    所以,她覺得應該為與自己一樣的人出一些力,至少要讓他好的更快一些,挨揍時也有那麼一絲力氣打別人一拳,或踢別人一腳。

    所以,楊清用了些平時捨不得的藥材放入了木桶之中,又灌入了燒開的熱水。

    鼻青臉腫的張小刀當然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成為了全邊軍唯一一個能與女人過夜的男兒。

    只是當他看到那巨大的木桶中滿是各類草藥漂浮,難免會聯想著這些醜陋的玩意要是玫瑰花瓣多好,要是鴛鴦浴豈不是美哉?

    楊清當然不知道每一個男人思想深處都會出現的**畫面,她只是扶著張小刀坐到了木桶邊,然後扒光了他……。

    張小刀曾試圖抵抗楊清這種**行為,奈何除了右手食指可以微微擺動之外,他估計自己現在想硬都夠嗆。

    楊清對於自己的動作很是淡然,漂亮的臉蛋上滿是認真,仿佛正在做一件神聖的事情。

    不能掙扎的張小刀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前生的婦科男醫生,他知道婦科男醫生在為女患者檢查雙峰時也是這種神聖的模樣,但心裡也難免要對女患者的雙峰做出一番專業形狀完美論的評價。

    所以,當他胯下微涼時,他感覺到臉部一陣火辣辣的疼,雖然他知道此時自己鼻青臉腫,從錶面實在看不出啥,心中卻難免羞澀的想著自己的玩意被看了。

    羞澀過後,張小刀的不要臉勁終於回復,他勉強挺了挺胸膛,希望用自己那腫成了一條縫的眼睛看看楊清此時的神色,或許能夠分析一下這位女士對自己的那玩意又何評價。

    然後,他發現了一個尷尬的事實,楊清看都沒看他那玩意。

    一種莫名其妙的挫敗感涌上心頭,就像是精心打扮的漂亮女子發現自己男朋友看自己和看肥胖如豬大嬸的神色目光一致。

    當然,張小刀的那玩意實在沒精心打扮過,但心情相同。

    “有點燙,你要忍一下。”楊清輕聲說著,然後雙臂有力的將張小刀抱了起來。

    這個擁抱的姿勢叫做‘公主抱’一般發生在男人抱女人上,而如果是女人抱男人,未免會顯得此女漢子了一些。

    張小刀正欲痛斥這操蛋的姿勢,但下一瞬他被放進了木桶中。

    張小刀頓時一陣慘呼,想象力極其豐富的他,忽然想起了前些年在張家肉鋪燙豬毛的情形,他覺得這真是報應!

    滾燙的開水瞬間侵蝕了張小刀的軀體,燙痛讓他的腦仁顫慄,當這股子勁兒過了之後,他吁出了一口濁氣,忽感置身仙境之中,舒服到了極致。

    楊清這時坐在了木凳上,看著一臉享受的張小刀,嘴角揚起了一絲弧度,似乎覺得能幫助張小刀是一件讓她開心的事情。

    “鴛鴦浴,也不過如此。”張小刀由衷的贊嘆道。

    此時在熱水的浸泡下,他覺得全身腫脹的部位開始消腫,帶有藥力的水流沖刷著他的毛孔,滋養著他的身軀。

    “鴛鴦浴?”楊清臉色一紅,顯然明白了這古今通用的詞匯,罵了一句:“年紀不大,倒是會想的很。”

    坐在木桶中,蒸汽彌漫模糊了面孔的張小刀笑了笑,親切的道:“姐,你全名叫啥?”

    “楊清。”

    “名字真好聽,我的就不好聽,我叫張小刀。”

    “小刀?”楊清點了點頭,卻顯然沒有張小刀的馬屁功力,實話實說道:“是難聽了點。”

    張小刀繼續馬屁道:“姐,你人真好。”

    “姐,你長的也好看。”

    “姐,你為啥會來這。”

    “姐,要是有人來鬧事,你找我,我能拼命。”

    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馬屁功力不錯,但到了邊軍一直沒有發揮空間的張小刀終於找到了宣泄口。

    他拍的馬屁簡單直接,但因鼻青臉腫,顯得極為真誠,當真猶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如滔滔江水一般連綿不絕!

    馬屁之後,便是推心置腹。

    張小刀直言不諱講了很多有關於他的故事,一直到他沉沉睡去,殊不知這夜楊清起夜六次,只為給他換水,更不知楊清已經在心裡認了他這個弟弟。

    張小刀也不清楚為什麼會說這麼多,想來一是因為離開靈隱縣後便沒有個能說話的人兒,而是泡在藥浴之中的他太過舒服,不自覺的放下了一切偽裝。

    起初時這種推心置腹卻讓楊清感到惶恐,她前半生伴隨著阿諛我詐,爭權奪利,從未有過如此感受。

    她本想著打斷張小刀,但看著鼻青臉腫的他,聽著那些故事,不知不覺竟然深陷其中。

    人與人的隔閡往大了說,天涯海角,往小了說只是一層窗戶紙。

    張小刀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捅破了兩人之間的窗戶紙。

    翌日,清晨。

    仍然坐在木桶之中的張小刀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的視角有限,忽然間想到了一個尷尬的事實。

    那便是泡在木桶中身體上的傷痕大多已經不再疼痛,而臉上還鼻青臉腫。

    這種想法只持續很短的時間,他就被一股子香味吸引,舉目望去,看到了沐浴在陽光下的楊清正吹著熱氣騰升木盆。

    楊清仍然身穿簡潔的粗布麻衣,發鬢高盤的一絲不苟,微弱的陽光映在她的臉頰上,竟會讓人產生她的肌膚有些透光。

    張小刀微微愣神了片刻,然後目不轉睛的看著楊清盛了一碗米比湯多的香粥,忽然間想起了王洛菡,想起了靈隱縣的日子。

    “怎麼,想起你媳婦拉?”

    張小刀不再晃神,咧開了嘴點了點頭。

    “那就去打架吧,你不說打架能讓你變得更強嗎?”

    於是,張小刀如同餓狼一般將飯菜橫掃一空,氣勢鼎盛的回到拉貳伍的木舍門前,大喊道:“都他媽出來,繼續!”
jacky19960428 發表於 2014-12-31 08:55
第35章 鬥爭勝利後的泥潭

    即翼關今日無風,卻有人雙腿如風。

    雙腿如風的男子叫做宋城,是李毅將軍的貼身侍衛,年齡不大,難免有些好熱鬧,但修為可是比張小刀強出了一萬八千里。

    他一路穿越了將軍府邸的簡樸大門與略微有些寒酸的院落,徑直的沖進了李毅的書房之中,喊著:“將軍,將軍。”

    正伏在案前像模像樣的拿著一捲書籍的李毅挑了一下眉頭,沒有責罵,只是道:“怎麼樣?”

    臉上沒有汗漬,卻微微有些喘息的宋城道:“今天早上他打趴下了七個,最後把楊平林逼急了,一連拍了他十三掌。”

    李毅老臉的褶皺簇了在了一起,笑呵呵的道:“比我預想的進度快一些。”

    “這哪兒是快一些,半個月之前他也就能臨了打出兩拳,現在可不同,都有點旗鼓相當的架勢了。”

    說著,宋城一臉好奇的問道:“將軍,您這是從哪兒找的怪胎?”

    李毅放下了書捲眯起了眼睛道:“一個小縣城,他拿著一把刀劈死了一名知氣境凝形品級的大荒人。”

    宋城面露錯愕道:“他現在應該還在練氣境氣旋品級。”

    “當時情況有些特殊,但我喜歡那股子決絕的味道。”

    宋城鄭重的點了點頭道:“是啊,看他那股子勁兒,我就有種錯覺,吳大雄也未必收拾的了他。”

    李毅用手指輕敲書案,過了半響,問道:“楊清那裡你去說了嗎?”

    宋城面露尷尬道:“我去了一趟清姐哪兒,她說她把張小刀當親弟弟。”

    “噗。”李毅笑了出來,楊清那陰暗的女人也有這一天?越想他笑的越大聲。

    宋城只知楊清軍中艷名,不知其身份背景,當然笑不出來,只是疑惑的問道:“將軍,為什麼要我去勸說楊清?”

    “因為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兒啊。”

    李毅自然不可能說,如果楊清同意了他的要求,那麼便意味著張小刀對她只是可有可無的人,而一般可有可無的人都會成為她手中的棋子,他不希望張小刀成為棋子。

    而如果楊清堅決反對,那麼這真的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兒。

    宋城還是沒感覺出那裡可笑,看著李毅心情極好,便道:“對了,將軍,最近因為張小刀這軍營里熱鬧的緊,每日兩次鬥毆,堅持到現在已經讓很多人刮目相看,虎賁那邊說希望看看張小刀,而他又每天被楊清留宿,實在羡煞了不知多少邊軍兒,都等著他制服貳伍,那幫子人好有藉口教訓呢。”

    “好事兒。”李毅站了起來,然後道:“私下傳個話給吳大雄,往死里整,我想看看這小子能堅持到啥地步,在一個想象楊清掏出家底子,我就想笑啊,好心情,不易得。”

    宋城聽的迷迷糊糊,但還是點了點頭,又說了一嘴道:“張小刀今天早上打完後,說今天晚上不打,各位明兒早起,明天怕是要玩一挑九了。”

    李毅點了點頭,饒有興致的道:“明兒早上,咱上哨塔。”

    宋城早就想去看,礙於身份實在憋的夠嗆,立刻道:“好嘞。”

    …………

    …………

    正午,甲伍營練兵場。

    千人正光著膀子揮汗如雨,即便是寒冬臘月,也實在低檔不住憋在軍營中上千個老爺們的旺盛火力。

    俗話說,大小夥子火力旺,不怕睡涼炕。

    邊軍兒的不怕冷顯然要超過這個層次許多。

    張小刀是這千人中的一員,盡管自從來到邊軍後他的臉就一直有傷猶如豬頭,但現如今顯然已經沒有人再敢小看這豬頭新兵。

    豬頭新兵是張小刀的新外號,因其貼切的形象已經在即翼關中聲名遠播。

    但張小刀自然是不承認這傻逼外號的,他覺得自己至少配得上什麼‘浪里小白龍’‘俊俏小新兵’之類的狗血外號。

    只是這軍營中除了楊清會叫他一聲‘小刀’其他人卻堅定毅然的叫他‘豬頭新兵’。

    也是這半個月,張小刀除了習慣這個狗屎一般的稱謂,也習慣了邊軍簡單而充實的生活。

    除了他眼中的雙休日,即翼關的邊軍練兵極其頻繁,除了平日里進行許多諸如在他看來是‘體能’‘搏擊’‘兵器’等等的訓練之外,每天下午的靜坐也是必不可少的。

    靜坐對於其他人來說格外煩悶,除了要進行枯燥的納氣之外,還需要保持一顆空靈的心態,才能更好的呼吸吐納。

    而對於張小刀來說,納氣只是睡覺,僅此而已。

    除了納氣相對輕松之外,張小刀在平日的各種訓練中也格外賣力,甚至每天都會早起一些練習《無妄練體術》。

    而格外賣力的結果自然是飛速成長。

    比如,今早他的戰績就格外彪悍,要不是老傷困擾,他相信自己已經有了一挑九的能力,盡管貳伍的確不如他之前想象的那麼強悍,除了孫長友與楊平林是氣旋品級之外,剩下的人皆是從納氣品級或者存氣品級。

    正想著今天一定要好好睡一覺,明天掀翻貳伍所有人的張小刀打完了最後一套格外出汗的軍拳。

    然後,他屁顛屁顛的跟著大流吃了一頓不算豐盛,但絕對管飽的午餐,進入了靜坐室。

    這一覺睡到晚霞燒紅了天邊,張小刀醒來後,直奔小花樓,清姐準備了刷肉饞的他在路上直流口水。

    這口水肆意的一路,當然也伴隨著許多老邊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兒。

    長期留宿在小花樓的張小刀除了打架已經不再去貳伍的木舍,從軍便男女同宿,的確是一件讓人羡慕的事兒,為此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開始抗議。

    可這事畢竟是頭一回,楊清對外說為了更好的為張小刀療傷,堵住了所有人的嘴,除了李毅其他人也著實沒任何辦法。

    推開小花樓的木門,張小刀咧著被大腫的厚厚嘴唇喊了聲:“姐。”卻看到了老舊的木桌旁除了楊清之外,還有一位老頭。

    老頭長發邋遢,看起來極其油漬,柑旃成了一縷縷的,身穿的白色長袍倒還算乾凈,只是右袖子空空蕩蕩。

    在看老頭五官,除了漆黑的皮膚五官實在模糊的厲害些。

    楊清溫和道:“黃貞鳳,叫他老黃就成。”

    張小刀禮貌道:“黃叔。”

    黃貞鳳抬了抬眼皮道:“是來吃肉的,又不是來相親的,介紹個屁,趕緊吃。”

    於是,這頓涮肉就在楊清含笑看著黃老頭與張小刀的你爭我奪中度過。

    夜深,楊清送走了黃貞鳳,又為木桶添了水。

    泡進木桶後,兩人閑聊至夜深,張小刀再次睡著。

    翌日清晨,張小刀告別楊清,一路走來,卻感覺心只突突,暗付著今天這陣仗大了些。

    往日清晨冷清的軍營今天人鼎沸騰,木舍兩側前擠滿了邊軍兒,怕是整座甲伍營的邊軍兒都走了出來看熱鬧。

    貳伍木舍前,以楊平林為首的九人早以就位。

    邊軍兒極為自覺的圍成了一個大圈,張小刀也自覺的走進了圈內,昂首道:“貳伍的兄弟,還等什麼。”

    楊平林九人沒有任何人開口,即刻動手。

    整座軍營在這一刻喧囂到了極點,偶爾有其他營地的邊軍也明白,今天是那豬頭新兵的大日子。

    圈內的張小刀已與九人對戰數十場,每一個人的特點路數都清楚的如抬掌觀紋,見九人呈合圍趨勢,立刻找準了最弱的貳伍兄弟孫盛。

    氣灌右臂,橫身跨步,一拳打出戰神領主全文閱讀。

    “嘭!”的一聲爆響,拳未至人,卻威勢駭人。

    孫勝似乎早有預料,沒有閃躲,硬生生的挺了上去。

    這種硬撐其結果不言而喻,孫勝飛出,砸入人群,人仰馬翻。

    而在這同時,其餘八人同時攻勢而至。

    張小刀微眯了一下眼睛,在這瞬間竟然分清了八人攻勢中的細微差別,先後順序。

    然後,他雙腿驟然發力,整個人如離鉉之箭般沖進了人群,極為巧妙的撞在了孫長友的懷中,躲避了七人攻擊。

    這一撞,悶響之聲蓋過了周圍吵雜,孫長友飛出戰局,還剩七人!

    很難想象張小刀的進步如此神速的李毅正在箭樓上舉目觀望,在他身旁的宋城則一驚一乍,似乎在為張小刀擔心。

    在張小刀擊倒了第五人之後,李毅開口道:“他怎麼可能成長的這麼快?”

    這個問題對於宋城很好解釋,還能順道拍個馬屁,他道:“因為是將軍帶來的人啊。”

    李毅搖了搖頭,只見遠處,張小刀如蛟龍入海,興風作浪,他體內元氣充盈,每一拳一腳間元氣外溢,已然還差半步就可達到知氣境的層次,

    而半月前,他還是一個進入練氣境氣旋品級都沒有穩固的鄉村少年郎。

    在張小刀再次放倒四人後,李毅道了句:“走吧,沒看頭了。”

    宋城立刻回答道:“楊平林還有戰力。”

    “張小刀氣勢鼎盛,他這孩子擁有一種在博弈中天生的敏銳,楊平林隨著同伴的出局,氣勢已然衰落到了極致,內心產生一絲動搖,便是必敗無疑。”

    宋城點了點頭,贊同將軍的說法,卻還是雙眼直勾勾的看著遠方。

    看著張小刀一連十三拳將楊平林打的鼻青臉腫,看著他高舉右臂,振聲道:“邊軍兒狗屁的傳統!”

    甲伍營爆發出了聲震雲霄的歡呼聲,雖然這個結果對於很多人來說是早晚的事兒,但當看著張小刀真正完成了這個不大不小的奇跡,也的確讓很多慘遭新兵傳統的邊軍兒特別能感覺到共鳴,感覺到熱血沸騰。

    也正是這氣氛達到頂峰之時,甲伍營的吳大雄出現在了張小刀的身旁。

    人們瞠目結舌的看著吳大雄賞了張小刀三拳,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受了這三拳的張小刀呼哧帶喘的躺在地面上,然後陽光不再刺眼,有人影擋住。

    一張熊臉的吳大雄出現在他的眼前罵道:“威風個屁,明兒你別呆在貳伍了,到甲伍近隊軍報道,看看到時候你拳頭大,還他們拳頭大。”

    甲伍近衛隊的邊軍兒立刻爆發出了比剛才更為響亮的歡呼聲,張小刀不屑的咧了咧嘴角道:“老子可不是嚇大的。”

    吳大雄決對不允許自己的權威被藐視,所以下了重手,又賞了張小刀一拳。

    張小刀在最出氣的日子里再次暈迷,徑直的被送到了小花樓,惹的楊清怒氣爆棚,從不開口罵人的她,不由得埋怨道:“我這弟弟從認識了就沒見過臉長啥樣,整天鼻青臉腫的,這啥時候是個頭?”

    迷迷糊糊的張小刀卻開口道:“快,很快。”
jacky19960428 發表於 2014-12-31 08:57
第36章 濁酒

    時近二月,翼州迎來了一場春雪。

    春雪中夾雜著烏黑雨點又偶有冰渣,淅淅瀝瀝的飄進了即翼關。

    仿佛泥點子一般的春雪沒有為即將迎來新年的即翼關添上半絲的喜樂氣氛,反而將即翼關淋得猶如泥城。

    如此惡劣的天氣,自然會影響到人的心情。

    事實上今天包括李毅在內的十萬雄兵也沒幾個心情好的,但除了甲伍營。

    甲伍營的近衛大帳中正在上演著每日都會發生的毆打事件。

    毆打的對象自然是‘豬頭新兵’張小刀,而出手則不再僅僅只局限在九個人,有時三四十人也是常見的。

    今天是張小刀在甲伍營近衛隊的第十五天,也是他來到這里後第二十九次挨揍。而到了今晚,便是第三十次,平均來算每天兩次,顯然張小刀依舊延續著在貳伍的光榮傳統。

    只是這里畢竟不是貳伍,張小刀想要咸魚翻身,短期內看來很難實現。

    “服不服!”營帳內傳來的高喝之聲。

    “不服。”張小刀倔強的聲音有些顫抖。

    “唉。”有人發出了嘆氣聲。

    這聲音迅速在大帳內蔓延開來,每日毆打張小刀的歡快情緒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無趣和憐憫。

    張小刀挨完這第二十九次毆打,勉強的站了起來,然後咧開了帶血的嘴角道:“晚上繼續。”

    本來最愛看著張小刀欲仙欲死卻骨氣極硬模樣的近衛隊長張如虎道:“別了,明天新年,不見血。”

    “新年?”張小刀喃喃自語著,整個人似乎沒了精氣神,道了句:“我去小花樓。”

    話畢,張小刀在眾人不解的神色下,失魂落魄的走出了營帳。

    他突如其來的落寞背影,沒由來的讓人心中一酸,有人道:“隊長,下回你們下手輕點。”

    張如虎蹙著眉頭反罵這人道:“你們每次下手最恨,還舔臉說這個。”

    那人臉色尷尬,張如虎輕嘆道:“下次,上九個,別他媽三四十人的,熊人啊。”

    眾人嘴上打著哈哈,心中想著這還不是您默許的?

    張小刀一路迎著泥點子,敲開了小花樓的大門。

    對於張小刀鼻青臉腫的模樣早已習慣成自然的楊清沒有打招呼,轉身走進了小花樓深處,張小刀熟練的關上木門,木訥的坐在了木敦子上,眼神空洞的看向了天花板。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多愁善感的人,但這個新年在他原本的計劃中本應該與胖子老爹和客棧老闆娘一起度過。

    而世事無常,至親之人已然離他遠去,當他刻意不去計算時間,卻意外得知明天便是新年時,這種悵然若失的情緒自然而然的蔓延在他的心頭。

    楊清終於註意到了今天張小刀的異常。

    往日無論他被打得多麼凄慘,全身上下都會散發著一股永不服輸的勁頭,腰板永遠都如同標槍一般。

    然而今天他的腰板卻開始佝僂,神色萎靡到了極致。

    楊清沒有開口安慰,而是往木桶中加了一株叫做‘龍植草’的珍貴藥材,燒開了熱水,灌入了木桶之中。

    張小刀下意識的來到木桶邊,豪不忌諱的脫掉了身上的衣物,鑽進了木桶中。

    楊清這時開口道:“早點睡,別想太多,明兒和姐姐喝酒借天改明。”

    張小刀點了點頭,看著楊清走上了二層,然後呆呆的看起了眼前了蒸汽,在越來越模糊的視線中漸漸睡去。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即翼關內鑼鼓喧天。

    張小刀睜開還有些腫脹的雙眸,抹了抹眼角的眼屎,昨日的低落情緒早已不見,興致勃勃的閉上了雙眼,感受這一夜吐納的成果。

    體內氣旋如今已經龐大無比,直觀看上去就像是無盡海洋中的巨大旋窩。

    在周圍密佈的經脈穴竅就如同分支開來的小溪與湖泊,昨夜吸納入體的元氣先會如同外來的河水一般沖刷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當無力在續時或並入溪流,或填充湖泊。

    當張小刀催動氣旋瘋狂旋轉時,就會生出巨大的吸力,將小溪中湖泊中的元氣歸於氣旋,每壯大一分,氣旋的吸力便越大一分。

    越強大的氣旋在出手時,越可以保證元氣迅猛而至的速度。

    張小刀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吸納無數的元氣來壯大氣旋,當氣旋的強大到一定程度後,他便可以踏入知氣境。

    知氣境的小三品分為,持氣下品,聚身中品,凝形上品。

    持氣顧名思義在氣旋足夠強大時可手持元氣外放傷敵,算是初步懂得了元氣的用途,所以這個大境叫做知氣。

    張小刀迫切的希望自己踏入知氣境界,所以最近的覺睡的比較多,年關這幾天的空閑,他也打算全部拿來睡覺。

    可楊清卻不打算讓張小刀很閑,在他醒來後便安排了一大堆的任務,張小刀只能接受,卻在路過銅鏡時看到了自己的臉,不由得問道:“清姐,你覺得我長的帥不帥。”

    楊清看著張小刀傷痕纍纍的臉頰道:“說實話,弟弟你的真容長啥樣我都不知道。”

    張小刀很認真的道:“我是這麼覺得的,雖然我可能長的不是最帥的那個,但總不至於影響到邊關孤寂蒼茫的景色。”

    “然後?”楊清問著。

    張小刀繼續認真說道:“所以,我實在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在打架的時候那麼喜歡打我的臉。”

    “噗。”楊清笑得花枝招展。

    張小刀嘆聲道:“俗話說打人不打臉,踢人不踢鳥,這仇我記下了。”

    楊清玩笑道:“姐姐也記下了,可是太多人打你的臉,用不用記在宣紙上?”

    “小本本?好主意。”張小刀越想越覺得對胃口,然後道:“我記性好,等會回來,咱全給他們記上,等老子報仇的哪天,有根有據。”

    “好好,那你快去乾活吧。”

    只是楊清沒想到,張小刀忙活了一個上午之後回到了小花樓真的要用小本本記仇。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可以報出,在那一次戰鬥中,誰誰誰打了他的右眼,誰誰誰玩了個猴子摘桃,雖然沒摘到,但也要報復。

    這天下午,姐弟倆在小本本上記著仇,張小刀張牙舞爪的形容當時的場面,惹得楊清連連大笑。

    不知過了多久,姐弟倆終於做完了這個不算浩大,但卻格外小氣的事兒,然後煮起了他們的新年晚餐。

    晚餐並不豐盛,不如前些天那頓涮肉來的痛快,可兩人卻愉悅非常,一邊喝著小酒,一邊嘮著閑嗑,不知不覺間已喝得有些頭暈,不知不覺已夜色漸深。

    不知何時,張小刀開口問道:“姐,你為啥來邊關?”

    楊清的回答有些出人預料,卻又在情理之中,她道:“為了能幫助邊軍兒殺更多的大荒人啊。”

    “呃,我也是想殺大荒人。”說著張小刀灌了一口格外辛辣的燒刀子道:“如果有一天我有足夠的能力,我一定會像當年的赤腳和尚一樣,給大荒留下不可磨滅的痛苦痕跡。”

    泛紅臉頰的楊清,拍起了巴掌道:“順便幫我揍一個叫做蒙汗的人。”

    張小刀意氣風發道:“他誰啊?”

    楊清不屑道:“聖殿的老大。”

    “聖殿是什麼狗屁玩意?”

    “小刀,你說的沒錯,聖殿就是狗屁玩意。”

    “哈哈,來乾一杯。”

    楊清與張小刀拿起酒壺,對碰了一下,又是一大口燒刀子,喝完後喉嚨中不禁發出了‘哈’的聲音。

    “想不想聽姐的故事。”

    “想。”

    “那要從很久很久之前說起,可能會講很久。”

    “沒事兒。”

    “對了,過完年,就到甲伍營輪值了,你們要去邊關外的哨卡了,記得早點準備準備。”

    “嗯,早晚的事兒,我還是想聽故事,我喜歡聽故事。”

    “那好,那我開始講了哦。”

    “好。”張小刀擺出了一副側耳傾聽的模樣,而接下來的故事,著實讓他清醒了十有八九。

    故事要從大荒聖殿開始說起。

    在大荒,聖殿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所有部落尊大荒為尊,而那些不遵從聖殿的部落,下場不言而喻。

    但聖殿不是盛唐的朝廷,聖殿不會去管任何民間的事物,聖殿唯一做的事情只是無盡的在部落身上索取資源,然後用這些資源培養大荒的真正精英,至於拿走了這些資源後,這支部落中會不會餓死人,在大荒沒人關心。

    所以,在大荒中部落與部落之間的戰鬥屢見不鮮,滅族、復興、仿佛輪回一般在那片土地中時時刻刻都在上演,唯一不變的只有至高無上的聖殿。

    而楊清便是這些年來無數個覆滅部落中的其中一員。

    張小刀聽到這里已然震驚的無以復加,卻不得不問道:“姐,你是大荒人?”

    楊清看著了張小刀的錯愕神色,然後輕聲道:“有些震撼是吧?”

    張小刀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真一時半會有些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楊清喝了一口酒,苦笑著搖頭道:“這本來就是個荒謬的事實,我長得根本不像大荒女子。”

    張小刀點了點頭道:“是啊,典型的盛唐女人。”

    “所以我被他們認為是厄運之女,所以有了後來的無數事情。”說著楊清眯起了因回味往事而顯得有些游離的雙眸,望著酒壺中的濁酒,仿佛看到了她前半生一幕一幕!
jacky19960428 發表於 2014-12-31 08:59
第37章 雄三刀

    一段很長的故事,伴隨著楊清的淚流滿面。一段並不漫長的夜,伴隨著張小刀的唏噓感慨。

    當大年初一的鞭炮聲響起時,張小刀決定暫時忘掉楊清的故事,不僅僅是因為這段故事實在有些太過驚世駭俗,太過匪夷所思。還因為他需要時間思考一些問題,這些問題在這個故事中顯然沒有答案。

    接下來的日子,張小刀格外悠閑,除了大半時間用來睡覺以及修行《無妄練體術》之外,他開始讀書。

    王洛菡在臨走時,留下了許多秘典,張小刀在離開靈隱縣時全部燒掉,卻記在了腦子中。

    所以他看書並不是捧捲而讀,而是利用強大的記憶力,在腦中反復閱讀。

    其中《拳解》張小刀已經在腦海中過了不下千次,其作用異常明顯,在任何近身搏鬥之下,都沒有他看不透的招式,以至於讓李毅覺得他有一種對戰局天然的敏銳感。

    而他最近主攻則是另外兩本秘典,分別是《出鞘》與《荒刀十三式》。

    《出鞘》只有寥寥百字,卻博大精深。

    入門初學者需在利刃出鞘時氣息相合,在高深一些則是形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神合,當氣意形神環環相扣時,方算大成。

    《荒刀十三式》則是在講刀法,其中十三式分別是劈、砍、挑、反、撩、擋、刺、攪、抹、托、掛、虛、斬。

    看似極為基礎的每一式都需要千錘百煉,放能算入門,習至高深時,內有縱橫出奇之妙,中藏鬼神不測之機。

    而《荒刀十三式》自然是出自大荒,如若是換做旁人怕是絕對不會接納仇人之物,但張小刀沒有這種門戶之見,在他看來用大荒的東西去殺大荒的人,是一件最為美妙的事情。

    為了這很美妙的事情,張小刀下定決心要練刀!

    練刀對於常人或許不是一件大事兒,但對於張小刀,甚至對於邊軍兒來說卻是最為重要的事情。

    因為一旦決定便意味著相伴終生,無論是刀槍劍戟都需要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錘煉,方能步步提升,而一把常年相伴的兵器對於氣煉者實力提升的重要性絕對不小於元氣境界。

    比如那書院的耍劍先生已然到了手中無劍卻心中有劍的地步,想當年手持草芥破了萬壘城牆,便是無雙劍意所致。

    張小刀最近雖然發瘋一般的努力提升自己的境界,但也明白氣煉者比拼的遠不止境界,巨集觀一點講比拼的是綜合素質,細化一些便是元氣境界,對敵戰術,兵刃外物,招式精妙,甚至眼界,心理素質,等等都可以影響生死對決當中的勝利天枰向誰傾斜。

    所以,他絕對不會天真的認為擁有《睡夢心經》一覺十年後,便可成高手高手高高手,想要在大荒留下一些像樣的痕跡,必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必然要提升綜合素質。

    練刀,便是張小刀的第二步,而且他想練的還不是普通的刀,而是只有一尺一寸的殺豬刀機器人徵婚記。

    這把殺豬刀從他出生便供奉在肉鋪,他到劈死了大荒首領巴日和他身也曾經一度認為這把殺豬刀只是比普通的刀鋒利一些罷了,直上的那間無堅不摧的靈甲,張小刀才明白這把殺豬刀的不凡。

    為此,張小刀還抽空拜訪了近衛營中的用刀人物,經過十幾天的琢磨,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短刀,需行險!

    為此,他又開始深入的剖析《荒刀十三式》中的險峻招式,不知不覺間便過了這對他來說有些特殊的新年。

    新年過後,寒冬已然有些褪去的意味,春雨一場接一場一連下了十幾天,可張小刀卻沒見這即翼關內有啥春意盎然的景色,小花樓表體上的枯萎花草也沒生出新嫩長出綠芽。

    楊清說估計還得過一個月這小花樓才能生機勃勃,但張小刀卻等不了一個月,甲伍營在春雨下開拔,他自然要跟著甲伍營出發。

    臨走時,楊清拿出了由紅繩穿著的似象牙般的弔墜掛在了張小刀的脖頸上,說這玩意能保平安。

    張小刀拿起弔墜,仔細的看了會象牙狀弔墜表體上的繁密紋路,好奇開口道:“這上面的紋路是雲?”

    “嗯,是雲。”

    兩人笑了笑,就此揮手告別。

    出城的這天,細雨暫歇,只是天空中的陰霾仍舊濃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張小刀穿著甲伍營近衛隊的制式輕甲,斜跨這一把戰馬長刀,背負著他的白玉弓、青翎箭走在吳大雄的身邊,臉色有些蒼白。

    蒼白的原因很簡單,無論是甲伍營還是其他同時開拔的八座大營中的邊軍兒都很肅穆,肅穆到有一股殺氣在兵道中蔓延。

    一路沒有軍令,只有上萬名邊軍整齊一致的呼吸,心跳,甚至腳步聲。

    張小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如此才會讓他感覺有殺氣越發濃重,比這陰霾的天空還壓得讓人喘不過氣,卻實打實的體會到了冷兵器時代的那股冷冽勁兒。

    只有一炷香的路程讓張小刀感覺仿佛走了兩個時辰,當他隨著隊伍終於踏上了那片磚紅色的土地時,這種壓力才稍有緩解。

    吳大雄這時也不再板著臉,而是打趣的道:“臉都白了,看你那點兒出息。”

    張小刀有些尷尬,剛剛的表現的確與他來到邊軍的表現有著很大的偏差,但他一向坦蕩,回了一嘴:“沒經歷過這陣仗,自然有些不適。”

    這句話讓很多人溫和的笑了出來,想必當年在他們當新兵第一次走出即翼關輪值換防時,比張小刀強不到哪兒去。

    出了即翼關的甲伍營在吳大雄的命令下加快的速度,他們必須在三天后趕到青龍峽,然後開始長達三個月之久的哨崗生活。

    …………

    …………

    三天后,甲伍營如約而至的來到了他們需要駐守的地點青龍峽,這里已經遠離即翼關,算是進了大荒。

    青龍峽的地勢險要,因俯瞰下去峽中縱道猶如青龍因此得名,但邊軍兒更喜歡稱這兒為石林。

    之所以稱之為石林,是因為青龍峽內怪石嶙峋,怪石有似老翁拄拐,有似天空飄雲,有似烈焰驕陽,更有其怪石狀若豐腴婦人。

    三天急行軍格外疲累的張小刀沒有關註眼前的奇景,吳大雄迅速與駐地邊軍兒換防後更讓他沒時間去欣賞風景。

    各種交接,忙的腳不沾地,這一忙便是到了深夜,張小刀與營內的兄弟們如狼似虎的吃過了冷的猶如石塊的饅頭,立刻睡去。

    翌日清晨,張小刀睜開雙眸,昨日的疲憊感一掃而空,卻覺得這營帳中著實冷了些,他輕手輕腳的點燃木炭火盆,聽著哥幾個的呼嚕聲走出了營帳。

    一輪旭日高掛,清風帶著初春那股子滲人的冷勁兒西面而來,張小刀挑了一塊狀若老烏龜的巨石一躍而上,拿出殺豬刀開始有模有樣的劈砍。

    張小刀是一個一旦有目標下定決心去做,便會將這個目標的過程分解成無數個層次,一步一步向上走的人。

    練刀也是如此,他決不好大喜功,所以初步練刀只練一招‘劈。’

    他練習時倒是沒有琢磨出什麼訣竅,畢竟練刀日子還短,只是每一刀都全力以赴,劈得空氣炸響。

    大營中此時鼾聲此起彼伏,這聲音倒是不刺耳,卻不知為何驚擾了吳大雄。

    吳大雄掀開營帳後,自然看得到站的老高的張小刀,見他全神貫註,每一刀都用盡全力不由得笑了笑,來到了大石下,罵了句:“練刀就練刀,小點聲不行啊。”

    張小刀對這個在他最威風時候將他打暈的甲伍營老大一向沒什麼敬畏感,可開口仍舊嚇了吳大雄一跳。

    “吳大雄,人送外號雄三刀,小子今天想拜你為師。”

    吳大雄立刻罵道:“你小子倒是無恥。”

    張小刀嘿嘿一笑,放下了殺豬刀,立刻開始了連環馬屁。

    吳大雄聽著那些自己的英雄過往自然是倍兒感得意,不知不覺間已經雲里霧里,索性道:“教你刀可以,但扯不上師傅這兩字。”

    張小刀剛要開口,再來一串馬屁,準備義正言辭的在半推半拒之間學了吳大雄的刀,吳大雄卻極為堅決刀:“軍中有規矩,授業光榮不為師,不然這即翼關內的關系可就太多了,這點別掰扯。”

    張小刀也只能道:“好,那您看我這刀該怎麼練?”

    吳大雄的回答更痛快:“短刀入門難,明兒個我給你找把沉點兒的大刀,先揮個萬萬次。”說罷,就坐在了石根底下,悠閑的不成樣子。

    張小刀對於‘短刀入門難’的概念有些模糊,但吳大雄是玩兒刀的行家,自然有其道理,既然短刀不行,他便抽出了腰間戰馬長刀,開始了一次次劈砍。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張小刀已經大汗淋漓。

    在一旁一直看著張小刀的吳大雄卻蹙著眉頭道:“你以前是不是玩兒過刀?”

    張小刀點了點頭道:“是啊,我家開肉鋪的。”

    吳大雄沉思了下來,張小刀練刀有點意思,據他觀察張小刀這一炷香揮了三百刀,刀刀方位一致沒有一絲偏差,這種精細的控制可不像玩刀兒的雛兒。

    片刻後,他抬起頭道:“今兒開始,你跟在我身邊,手不離刀,睡覺都得摟著,能抽空就揮刀。”

    “好。”張小刀點了點頭,自然是求之不得。

    而他的練刀生涯也就此開始,相伴終生!
jacky19960428 發表於 2014-12-31 09:03
第38章 快點去找

    初春,萬物復蘇,朝氣蓬勃。

    融化後的雪水滋養了乾澀的土壤,憑生了苔蘚攀附在石林中嶙峋怪石之上。

    張小刀蹲在烏龜殼形狀的大石上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空氣,他全身上下盡是汗水,仿佛剛從河裡被撈上來。

    ‘嘀嗒!’一聲,張小刀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發髻上的汗水滴落在了滿是裂縫的大石上,看到了那滴汗水進入了石縫之中,滋養了夾縫中頑強的春芽瞬息間似乎又茁壯了一分。

    張小刀咧開了嘴角,感受著握刀的右手傳來著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讓他欣喜非常。

    這是汗水澆灌的成果,這一個月以來張小刀揮刀萬萬次,雖然並沒有練習招式,但他與刀之間的距離已經無限貼近。

    如今,張小刀出刀完全隨心所欲,雖然沒有刀法大家的精密控制以及精妙招式,但也能常揮出羚羊掛角一般的神來之筆。

    吳大雄沒有教他壓箱底的三刀,卻讓張小刀打下了渾厚根基當屬王道。

    張小刀也兵不心急學那三刀,從不抱怨,一味堅定的苦修讓吳大雄刮目相看。

    在張小刀低頭看著春芽暗暗想著小花樓是否也長出了綠芽時,吳大雄來到了頑石之下,看著張小刀先用粗糙的手掌在鼻尖前扇了扇。

    張小刀看著吳大雄的動作,愕然的想到自己這一個月有些太過沉迷,這身上的味道實在難聞了些。

    吳大雄仰著毛發茂盛的熊臉嫌棄的道:“邊軍兒不修邊幅有情可原,但你是不是也太臭了?”

    張小刀咧開了嘴角,道:“冬天擦雪,夏天泡河,可現在正是季節交替的時候,雪沒了,河裡全冰碴子,我上那洗去?”

    吳大雄指了指西邊道:“甲定營與咱營的交界處有溫泉,那山上還有野味,比咱這鳥不拉屎的石頭林可強多了,今天不練刀兒,咱去溜達溜達,給兄弟們改善改善夥食,這整天吃山野菜,嘴裡都淡出鳥兒來了。”

    張小刀一聽野味,哈喇子差點沒流出來,立刻小雞食米一般的點著頭,感激的想著吳大雄知道自己這樣磨礪消耗體能極大,光吃野菜難以維系,必須還得吃肉,然後道:“雄叔,先謝了啊。”

    “矯情。”吳大雄罵了一句,然後道:“還不趕快收拾收拾準備出發。”

    張小刀立刻一溜煙的沖去了自己的營帳。

    …………

    …………

    盛唐翼州的六大邊關延綿千里,這十年來邊關建設的步伐更是從未停歇,至少吃掉了盛唐賦稅的半數有餘。

    然而實際上,如果大荒來犯第一關絕對不會是盛唐的邊關,而是盛唐意境深入大荒境內的哨卡。

    在六大邊關外,成千上萬的哨卡為邊關提供第一手訊息,這些哨卡自然也兼備著隨時作戰的任務。

    所以,這里才是盛唐的第一道大閘,才是真正的前線戰場。

    這也是為什麼邊軍兒在走出邊關時會格外肅穆的原因,因為邊軍兒都明白一旦走出邊關進入哨卡,隨時會有喪命的危險。

    近十年來,大荒人已經在也看不到邊關的雄偉建築,小範圍摩擦全部發生在哨卡之中,而這三年來這種摩擦越來越少,這里已經完全被盛唐霸占。

    但來到這里的邊軍兒沒有人會掉以輕心,吳大雄雖然是想著讓張小刀多吃點肉,但來到甲伍營與甲定營的交匯處,是因為上面想在那座有溫泉的大山上再建一座哨卡。

    山的名字叫做繁,全名為繁山。

    繁山上下此時數不清的蒼天古木綠意盎然,雖然並不高聳,但這裡人能走的路實在是少之又少,完全可以看出這里易守難攻的戰略性質。

    吳大雄帶著近衛隊其中五十人一路步行而來,抵達這里時已然黃昏,正琢磨著要不要上山弄點野味時,便看到了繁山上被人踏出的唯一路途中魚貫而出了數十人。

    這些人身穿輕甲,背負硬木弓箭,斜跨制式長刀。

    為首的是一位矮小的男子,他的臉上還長了一顆巨大的黑痣,在加上黝黑的肌膚,實在是難看的讓人連說話的心情都沒有。

    “二字!”吳大雄高喝了一聲。

    醜陋的首領呂二字在遠處招了招手,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

    張小刀的目光很快在呂二字的臉上轉移開來,看向了他身後人高馬大的邊軍兒,發現他們手提肩扛了不少獵物,雙眼頓時放亮。

    尤其是,其中兩人挑著一桿竹竿,竹竿之上四頭老野豬,似乎都讓張小刀聞到了香味。

    遠方人馬一路走來,伴著餘輝,將影子拉的極長。

    張小刀正看著那四頭野豬心裡直流口水,忽瞥到了視野上方綠野叢林之中一陣搖曳,他立刻心頭一驚。

    以他的獵人經驗自然可以看出那搖曳的樹林之中有一頭極為危險的野獸,而看那輕微的幅度,定是那野獸故意隱藏,等待致命一擊。

    張小刀在極短的時間內斷定這野獸已有些許靈智,不可與凡物同日而語。而這時呂二字等人下山的羊腸小道格外崎嶇盤旋,心情又極為放鬆,如果這時野獸忽沖入隊伍之中,必有死傷!

    “小心!”張小刀聲嘶力竭的脫口而出,而在這瞬間在那山間中一頭巨大的黑色物體迅猛而出,仿佛將張小刀的叫喊聲當成了攻擊訊號。

    呂二字等人的隊伍末端,幾位邊軍兒頓時感覺到眼前一黑,沒有了夕陽餘暉的溫暖與光亮,心中猛然一寒。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呂二字轉過了頭,看到了飛撲而下的巨型野獸,心中一涼,手中再快的動作也已經無法趕在野獸撲下時而發出,而吳大雄隊伍一方的前排眾人也在這瞬息之間提刀跨出了一步。

    ‘魑魅熊’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場面頓時變得無比混亂。

    魑魅熊是罕見的靈獸之一,擁有靈智不說,性情狡猾到了極致,它體形巨大卻擁有與巨大體形完全不相稱的敏捷動作,是荒山之中的霸主存在。

    寧騎虎,莫欺熊!

    這是老獵戶們的生存守則,並不是說熊比虎更為強悍,而是虎可以殺死,想要殺熊卻難如登天。

    呂二字也懂得這個道理,他明白熊這種生物有一種天賦,生性便會在叢林中摸爬滾打,卻從不沾水。

    這樣做的後果便是熊的表體上會沾上粘固的樹膠,樹膠會黏住叢林中的一切東西,然後在它巨大的體重下不斷被碾壓成一個整體,然後再沾染樹膠,周而復始變成堪比靈甲的重型盔甲。

    甭說邊軍兒的制式兵刃,即便是靈器怕也是難以一次攻破。

    明白這個道理的人並不只有呂二字一人,甲定營的這支隊伍都明白,但他們更擔憂的卻不是怎麼傷及魑魅熊,而是擔心一旦讓它沖進人群之中,那橫沖直撞的威力足以在短時間內滅殺數十人,根本不會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機會。

    所以在這一息之間,許多人的眼神中已然出現了絕望神色。

    但此時隊伍尾端被陰影籠罩的幾人下意識的翻滾了出去,並抽出兵刃將尖銳處向上,盡顯老邊軍兒的狠辣之處。

    只是狠辣歸狠辣,他們已然明白自己的性命保不住了,只是下意識的動作,在做完一切後只能聽天由命,希望自己的兵刃可以對魑魅熊造成一絲傷害,為他們死後剩下的兄弟們殺死它打個基礎。

    而實際上早在這聽天由命之前,早在張小刀喊出‘小心’之時,他便本能抽出了白玉弓,抽出了一支青翎箭。

    弓弦如滿月,青翎如流星。

    在青翎箭離開弓弦後,所有人眼前的畫面開始發黑。

    發黑的原因極其簡單隨著青翎箭的軌跡,沿路所過之處無論雜草,疑惑亂石全部被仿佛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吸力,符著青翎箭霎那流光。

    而青翎箭這一路吸附的雜物顏色卻有些太過豐富,當太過豐富的顏色被捲碎後,自然而然的變成了黑色,變成了夜幕中不可或缺的一員——黑夜!

    這驟然的黑夜之箭在人們的瞳孔中只留下了剎那流光,繼而消失不見,再次出現時已然是那魑魅熊的頭部。

    “噗哧!”青翎箭竟然趕在了魑魅熊撲下之時橫貫在它的頭部之中,一股子白色與紅色相間的液體出現在了半空之中。

    沒有痛苦的嘶吼,這驟然的箭簇來的太過短暫,轉瞬間消失不見,魑魅熊根本沒感覺到痛,但卻感覺到了巨大的力量將它龐大的身軀橫移而去。

    緊接著,它感覺到了劇痛,滿是腐臭的血盆大口張開了一半,正要抒發這劇痛,卻發現眼前一黑。

    第二支青翎箭在魑魅熊還未落地時神乎其技一般的刺穿了它的右眼。

    “轟隆!”魑魅熊砸在了羊腸小道外的密林中,直接將剛剛在土地中冒出的綠芽兒拍成了綠汁。

    緊接著是邊軍兒們的目瞪口呆,在剎那之後呂二字來到了魑魅熊的面前,雙手緊握刀柄狠狠的扎在了它脖頸之中,卻是發出了尖銳的金屬碰撞聲。

    二十餘把長刀緊隨而至,所有人都似乎發瘋了一般的劈砍這魑魅熊。

    慘呼之聲伴隨著魑魅熊長大的血盆大口終於戛然而止,邊軍兒要把它剁成肉泥的勁頭實在太過可怕,更重要的是那兩支箭刺穿它的頭部後已經讓它的身體不再聽使喚。

    這凶殘的一幕在一炷香後在魑魅熊被割下了熊掌後終於結束。

    驚魂未定的兩隊人馬連忙撤出了羊腸小道,徹底走出了繁山一個個坐在了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稍回復了些體力後,所有人都盯住此時愁眉苦臉的張小刀,近衛隊中有人對張小刀豎起大拇指,有人說:“好樣的。”

    那幾名本來在隊伍末端,必死無疑的邊軍兒更是來誠摯感謝。

    到了最後,呂二字看著吳大雄,問道:“哪兒找來的?”

    吳大雄也不知張小刀還有這一手,只是憨笑著,覺著臉上倍兒有光。

    呂二字見吳大雄只會臭美,拍了拍屁股站了起來,對著被人群圍著的張小刀道:“小兄弟,這恩情甲定營記著,你啥時候想讓我們還,只管開口。”

    呂二字一齣聲,眾人終於不再喧鬧,張小刀卻揉著太陽穴道:“尼瑪,現在就得還。”

    對於臟字邊軍兒自然不會計較,尤其是對待救命恩人。

    但說欠你人情,你馬上就要人還,未免有點小家子氣了,正當甲定營的邊軍兒頓時覺得對這救命恩人好感盡喪的時候。張小刀哭喪著道:“馬上天黑了,我的箭射大山裡了,趕緊給老子找回來。”

    呂二字哈哈一笑,眾人也都笑了出來,原來是因為這個。

    “還他媽笑,那箭是老子的命根子,還不快點的。”

    呂二字立刻高吼道:“快去找啊,愣著乾毛,都他媽給老子快點去找。”

    “對,快點去找,仔細點。”張小刀高聲的吼著。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