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永鎮仙魔 作者:知白 (已完成)

 
tzsoshily 2015-1-5 17:03: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0 4016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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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永鎮仙魔

【小說作者】:知白,縱橫中文網作家。

【小說類型】:東方玄幻

【內容簡介】:

  天下人天下事,神魔仙佛,皆在我神座之下。

  莫道九天有神輝,我自一劍破萬法。這是一個為自由的故事,那仙?那魔?那神?幹他就是。

【其他作品】:《長寧帝軍》《大逆之門》《爭霸天下》、《帝胄》、《惡霸》、《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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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5 17:04
第一卷 改運神騰

第一章 我試試

初秋四更末,終於累了的蟬才剛剛安靜下來。這個時候,對於一般人來說睡的最香甜沈靜。若是誰在這個時辰被打擾了睡意,或是會起意打人。

秋蟬想來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所以比盛夏時節鳴聲還大些,蛐蛐應該格外的恨它。都是靠翅膀的,個大就牛逼?

少年郎從床上坐起來,就好像他身體里有一個永遠不會誤上哪怕一分鐘的鐘表。他使勁的貪婪的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格外留戀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硬板床。雖然這只是一張用一扇門板加兩摞青磚搭成的床,不過這已經是屋子里最奢華的家具。

他認真的穿上衣服,仔細對待每一顆扣子。不僅僅是因為他覺得任何一件事都要認真對待,還因為他目前只有這一套衣服。他蹲下去系上草鞋的帶子,不松一分不緊一分,這是一雙新草鞋,所以他用了三里路來適應,保證這是最舒服的系法。

然後他對著那片破了半邊的鏡子束發,松樹刺小木棍綁成的梳子每一根齒之間的距離都一樣。

嗯,這是態度。

對著鏡子梳頭的時候,他嘴里叼著一根已經咬出不少齒痕的樹枝。

微笑

弧度

他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如沐春風。

他不會讓任何人看到自己心中有恨,不會讓任何人覺得自己心里有仇。然後他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微笑著說,這一切都是為了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所有的陰郁,所有的冰冷,都被他小心翼翼的藏在角落最深處,暖陽也無法到達的地方。

算計了一下時間,是時候出門了。他走出少了一扇門板的門,提起門外的扁擔和木桶。即便是閉著眼他也不會走錯路,從他的門走出去到水井邊一共兩千六百二十二步,比去年少了一步。

因為他在長大。

對於他來說,不斷的長大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陳羲一邊走一邊默默的計算著,走到第八百九十九步的時候他開始笑,對著鏡子練習的那種笑容,他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算是打了招呼,雖然在小林子里閉目凝神的老者一如既往的無視了他。但陳羲不認為自己這樣做毫無意義,也不認為老者沒有看到自己。

這里是小滿天宗,青州最有名的宗門。

即便是把九衙八十一州所有宗門都算上,小滿天宗也在中上的水平。這個老者是小滿天宗外宗六院青武的院長,他的名字叫周九指。修為有多高陳羲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自己想修行有必要接近這個人。

而他,必須修行。

陳羲的腳步沒有慢一分,走過之後也沒有多看一眼。他把握著完美的度,不會讓人覺得厭煩。

他需要在天亮前把演武場上那十二口大缸全都灌滿水,青武院的弟子每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就要在演武場練體,然後用那些大缸里的水洗澡。按照規矩在那些弟子出現之前陳羲就要離開,因為他只是個小雜役,若是偷看弟子修煉會被打死。之所以每天都要把水註滿,是因為那些嬌貴的弟子絕不會用隔夜水洗澡。

已經快一年了,陳羲計算著日子。

來的時候是去年隆冬,現在已是秋天。

他在水井里提上來水,讓水差兩指厚不滿。這是他現在能做到的極致,如果水再滿一些他跑起來就會濺出來。兩桶水的分量對他來說早已經適應,他開始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跑,連跑步都格外的專註。

他每一步的落腳點,都絕對是這塊青石板最穩定地方。要知道山路不平,青石板也不平,如果不小心踩到翹起來的地方,很有可能崴到腳摔一個滿臉花。他一次一次的在老者不遠處的小路上路過,卻再也沒往那邊看一眼。

就在他第二十次經過的時候,老者微微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

“年紀稍稍大了些,略可惜了。”

他在心里說了一聲,隨即再次閉上眼睛。

陳羲自然不知道老者想了些什麽,他只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他要想報仇,就必須修行。因為他的仇人很強大,強大到哪怕只是動一動小手指,他也會死無全屍。地位,權勢,強大修為,這些是他仇人具備的東西。

而他具備的只有一樣東西……毅力。

將十二口大缸全都註滿之後,陳羲抹了抹頭上的汗水開始往回走。走到距離演武場一里之外的地方,脫掉衣服跳進那個深潭里洗澡。這是小滿天宗里有名的碧水寒潭,便是開基三品的人也不敢輕易下來,因為那水確實太寒冷了些。

陳羲敢,也只是敢。

每一次,他都生不如死。

但他告訴自己,必須這樣做。

山坡上,周九指看著幾乎昏死在寒潭里的陳羲皺了皺眉。

“不知道你到底背負著什麽,若只為了讓我刮目相看便拿命來博……這樣的心性,未見得是好事啊。”

……

……

陳羲蹲在石頭上,將烤好的雞翅遞給那些身穿青色院服的弟子們。這些天之驕子們的臉上都是驕傲,驕傲到他們根本就不會在意徐羲的存在。在他們看來,徐羲就是一個隨時隨地出現在他們需要他出現的人,而陳羲每次都不會讓他們失望。

但即便如此,他們對待陳羲的態度也不會改變。他們不會打罵不會譏諷陳羲,因為他們眼里根本沒有陳羲。

陳羲是個凡人,而他們是青武院的修行者……哪怕,只是最低級的入門弟子。

他們不曾註意過陳羲,但陳羲卻珍惜每一分鐘能註意他們的時間。

“你們也都知道,下個月初一就是年考。只有達到開基五品才有資格參加內試,過了內試的人可以進改運塔修行三個月。你們不要只顧著吃喝玩樂,若是到時候我教的學生中沒有一個人進入改運塔,莫說你們自己丟人,我臉上也無光。”

甲班教授丁眉看著自己玩鬧的弟子們有些微微失望,這一屆弟子中出彩的太少了。記得當年她在青武院修煉的時候,同班中開基七品以上的天才就有好幾個,還包括現在在另一個地方大放異彩已經成為高階教習的他,那個時候他在沒進改運塔之前,就已經是開基八品。

弟子們笑起來,這些人中一個面容冷峻的青年說道:“他們我不知道,但我不會讓先生丟臉。”

展靑

丁眉看了一眼自己最喜歡的這個弟子。

甲班之中,有資格進改運塔的不超過五個人。其中最不用丁眉操心的,就是這個展靑。六歲明悟,七歲開基,十五歲開基五品,十八歲開基七品,這種修行速度,放眼整個青武院也足夠光彩奪目。

“我也不會啊。”

坐在展靑邊上的女孩子叫石雪淩,青州石家這樣的大家族培養出來的年青一代,自然高人一等。她非但天賦極好,容貌也極好。只不過,從她看著展靑的眼神就能明白一切。

丁眉笑了笑:“莫貧嘴,小心我回去把你座位調開。”

石雪淩吐了吐小舌頭,伸手去挽展靑眉的胳膊:“才不要,誰也不能和我搶座位。”

展青卻推開她的手,把頭扭向一邊。

石雪淩也不惱火,看著展青笑。

當初她可是送給了丁眉一瓶放在黑市上價值百金的清肌露,才換來這個挨著展靑眉的座位的。百金對於青武院的教習來說算不得什麽,但清肌露是石家藥膳坊出的東西,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東西。

丁眉雖然笑著,可心里卻還是很失望。

她是個看不出具體年紀的女人,身上總是穿著那件深藍色的教習服。據陳羲的了解,丁眉是個生活單調到了乏味地步的女人。每天按時起床按時吃飯按時上課,不逛街不買漂亮衣服不談男朋友。

即便是石雪淩送她的清肌露,也依然擺放在原來的位置從不曾動過。

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青武院甲班的所有雜事,都是陳羲來幹的。雖然他沒有進過丁眉的房間,但是擦窗子的時候能清楚的看到她書桌上擺放的所有東西,井井有條。一個自律到了這種地步的女人,其實一點都不可愛。

所以陳羲認定了,丁眉背後有故事。

她之所以成全了石雪淩,多半和她自己的故事有關。

“修行一道,沒有止境。”

丁眉緩緩道:“但是,前輩高人將修為的境界分為五境四十五品,每個境界都有九品之分。能進入青武院,其實對你們來說本就是一種認可。歷年的年考,青武院也不曾掉出過前三。外宗六院,青武院縱然不是最好的,也是你們高攀青武院的名號而不是青武院高攀你們的出身,明白嗎?”

她的話驟然變冷了些,弟子們立刻肅然起來。

“明白!”

“第一境為開基,我所知道的最天才者,六歲開基一品,十歲進改運塔的時候,已是開基八品。不到十五歲,就已經離開了小滿天宗。你們都極自傲,這本是好事,修行者就當有傲氣。可是,若自傲和實力不成正比,那就是笑話。”

丁眉道:“甲班三十六個弟子,你們加起來也不如他一個。”

“開基之後便是破虛,破虛之上便是靈山,靈山之上便是洞藏,洞藏之上……是為滿界。”

丁眉道:“一個修行者若是資質一般,窮一生之力也到不了破虛,終究淪為豪門的護院保鏢而已。你們一個個心比天高,可又有幾個不會命比紙薄?魚逆水,最強者為首。雁南行,最強者為頭。若是自己心里沒了勝負,那人生就完了,便是進了改運塔,也改不了你們的命運。”

“你們之中,只有展青,石雪淩,趙武,孫先科,伏道五個人有機會能進改運塔,比去年少了一個。”

丁眉道:“少了一個,便會拖了青武院的成績。你們之中有誰可以自薦,覺得有能力去和其他學院的弟子爭一爭?”

學生們面面相覷,除了丁眉說的那五個人之外,其他人都低下頭不敢應聲。要知道那種比試,沒人留手,萬一打不過可不止是丟臉,還會受傷。

“唉……果然都是些沒骨氣的。”

丁眉激將了一句,卻還是沒人說話。

就在這時候,那個永遠不會被人註意到的小雜役慢慢的試探似的的舉起手,很微弱但極堅定的說道:“要不……我試試?”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5 17:05
第二章 七陽谷的傷

不出意外的哄笑。

那種笑的讓人喘不上來氣的笑。

陳羲並不在意,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讓人覺得很舒服。他嘴角上的笑,就算是最挑剔的人也看不出來一點虛情假意。一個雜役,而且是自己甘願留下來不領工錢只管吃飯的雜役,居然說這樣的大話確實讓人覺得今天的好心情就指望這句話了。

不到一年前,陳羲到了小滿天宗,在外面站了四天三夜,不求修行,只求做個雜役。小滿天宗外宗六院上千弟子,都當他是個笑話。他來的時候已經十四歲,尚且沒有明悟,也就是說不具備修行的資格,就算是做個雜役又如何?難道還能改命?

當時只有青武院讓他進了門,所以陳羲才覺得青武院院長周九指應該是個可以打動的人。所以他才會三百天每天在四更末起床,為的只是讓周九指多看自己幾眼。也許只是那麽偶然的心思流轉,自己的命運就會改變。

他卻不知道,當初留下他,是因為外宗六院的院長們打了個賭,賭他能安心做多久的雜役。賭他多久會偷師,賭他偷師之後多久會絕望。

當然,賭註歸賭註,終究是沒人願意讓陳羲進來當笑話。畢竟這個笑話一旦被提及,就要連宗院一塊提及。只有青武院周九指點了點頭,讓他留下來。不過周九指的條件極苛刻,每日兩餐,不領工錢,甚至連衣服鞋子都不發,而且還要為整整一個班三十六名弟子一名教習服務。

更苛刻的是,若有一人說他懶惰不好,他就必須走人。

正因為如此,下賭註認為他堅持最久的那個院長大人,也只是賭他三個月就會離開。

隆冬到深秋,陳羲好像越發的踏實起來。

“羲官兒,知道你想必是聽著覺得大家壓抑,想討大家歡喜。可是你以後還是不要胡亂說話的好,容你留在這里聽我們談話已經破了院長大人的規矩,若是被他知道,連我一同受罰。”

丁眉笑著理了理額前垂下來的發絲,她真的沒有譏諷陳羲的意思,她只是很確定陳羲是在開玩笑而已。

“羲官兒,還是好好給我們烤肉吧。”

趙武大笑著說道:“雖然你是個廢物,但是你伺候人真的很不錯。說實話從你來了之後大家的日子確實過的舒服許多,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雜役,說不得日後院長大人慈悲,就允你一個正經雜役呢,到時候你可以穿上新衣服新鞋子伺候我們,也不至於讓我們看著你這身破衣服心里堵。”

陳羲微笑著回答:“衣服不臟,我每天都會洗。”

趙武笑的越發歡暢起來:“沒說你衣服臟啊,只是說你衣服破啊,哈哈哈哈。”

陳羲依然在微笑,沒有任何表情波動。

“羲官兒,要不回頭我從家里拿幾件下人的衣服給你吧。”

石雪淩看著陳羲說道:“縱然連個正式的雜役都算不上,可畢竟也算是甲班的一員,太寒酸了些。我們帶著你出來,被人看到也是要遭笑話的。”

“謝謝”

陳羲搖了搖頭認真的回答:“不過這件衣服穿的久了,最舒服。”

沒人會理解,舊衣服穿著比較舒服的話。

“你先走吧,我們要談些事情。”

丁眉擺了擺手:“以後這樣的場合,不會再帶你來了。”

陳羲起身,抱拳,微微俯身,然後離開。

轉身之後,他的腳步猛然頓住。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人,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

青武院院長周九指一臉的寒意,視線沒在陳羲身上而在丁眉身上:“宗門的規矩,在你這里難道只是兒戲?許一個雜役和你們這般廝混,你是不是早就忘了尊卑?”

“我們只是……在閑聊。”

丁眉立刻起身,彎著腰回答。

“還敢頂嘴?”

周九指冷冷笑了笑:“罰你進戒律堂三日,受足四十九戒。”

一片嘩然!

戒律堂里,四十九種刑罰稱四十九戒,每一種都能讓人生不如死。若非犯了大錯,很少有人被送進戒律堂受戒。而受足四十九戒,那是對犯了重罪之人的處罰。就算能活著出來,只怕也剩不下幾分生氣。

“是”

丁眉的臉色大變,但還是垂下頭接受了處罰。

“院長大人,請開恩!”

展青上前一步垂首道:“此事雖然不妥,可按照宗門規矩,教習的錯不足以進戒律堂,就算是要進戒律堂,也不足以受四十九種刑罰。”

“你是說我錯了?還是你們有人願意替她受罰?”

周九指冷聲問。

展青張了張嘴,不敢說。其他人面面相覷,雖然都知道這件事就是周九指錯了,但沒人敢說。至於替丁眉受罰,他們想都不敢去想。戒律堂那種地方,連鬼都怕。

“你錯了。”

陳羲站在原地,先是按照規矩行了禮,然後語氣平和不卑不亢的說道:“我不知道什麽是宗門規矩,因為我還沒接觸過。但是我知道院長大人就是錯了,錯在罰錯了人。這件事因我而起,教習只是心善,可心善是錯?所以不管罰什麽,應該罰我才對。”

周九指的視線終於落在陳羲身上,沈默半響之後說道:“也好,若你能活著從戒律堂出來,我就許你一個內試的機會!”

說完,他拂袖而去。

“謝謝”

陳羲俯身再次一拜,說的極鄭重認真。

所有人都看白癡一樣看著他,都覺的他瘋了。丁眉教習的修為最不濟也在破虛一品以上,以這般修為進戒律堂都未見得扛得住,他一個不能修行的廢物進去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

……

“收拾你的東西,我現在就送你下山。”

丁眉將帶來的一個小包裹拋在陳羲的硬板床上急切道:“這件事只有甲班的學生們知道,其他人不知道,所以我帶著你出山門也不會有人阻攔。我已經知會過他們,誰也不準把這件事說出去。”

“可是……”

陳羲不看那個包裹,也沒有動:“如果我走了,只怕先生就真的要受罰了。”

“你走是我身受罰,你不走是我心受罰。”

丁眉皺眉,很好看的眉:“因為你這樣一個白癡而心罰煎熬,不值。”

“我不能走”

陳羲搖了搖頭,格外的堅決:“先生班里還差一個能進改運塔的學生。”

“那不是你!”

丁眉的聲音驟然變得嚴厲起來:“我知道你來青武院一定有自己的目的,可不管你是什麽目的代表青武院內試的人都不會有你,莫說你現在不能修行,便是能也不會是你。”

“因為我來歷不明?因為我只是個雜役?”

陳羲微笑起來:“你怕其他學院的教習學生嘲笑你班里無人?”

丁眉的臉色變了變:“若你不走,我就打昏了你把你丟出去。”

“我要進改運塔,我要改運。”

陳羲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必須這樣做。”

丁眉怔了怔,這根本不是什麽可以讓她接受的答案。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丁眉覺得心里有些發慌。

“你到底要幹嘛?”

她問。

“請您為我讓一條路。”

陳羲站起來,鄭重一禮:“只需這一次,若我以後成功,滴水恩,湧泉報。”

“戒律堂第一戒,是為寒冰室,我沒指望你能撐過四十九戒,甚至沒有指望你能撐過寒冰室,我只能告訴你這麽多,好自為之。”

丁眉轉身離開。

“謝謝”

陳羲道謝。

“我知道戒律堂第一戒是寒冰室,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所以我才會在碧水寒潭里泡著,生不如死的泡著。我還知道戒律堂第二戒是蟲蟻洞,第三戒是九蛇窟,第四戒是雷鳴殿……這些我都知道,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我知道的時候……你還不是教習。”

當然,這些話陳羲不會說出來。

十年了。

逃離的時候他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而且沒有幾個人見過他。現在他回來,也堅信沒有人會認出自己。他的仇人……就在小滿天宗。

……

……

“你在笑。”

周九指仔仔細細的看著陳羲,似乎想把他每一個毛孔都看清楚。

“是”

陳羲點頭。

“但你心里有仇恨。”

周九指問。

陳羲似乎是有些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有”

“哪種仇?”

周九指再問。

“最大的那種。”

陳羲回答。

“去吧”

周九指指了指戒律堂的方向:“三百天,你每天都故意在我練功的時辰起床幹活兒,每次都只是微笑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就走。這其中有三十八天下過雨,六天下過雪,你在這條路上一共摔倒過一百三十七次。這些我都幫你記著,我只是想知道一個人心里裝著什麽,才會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

“你長期在碧水寒潭洗澡,第一次只堅持了一分鐘,現在已經能堅持十分鐘左右。當然,你肯定不是因為知道自己要進戒律堂寒冰室才去碧水寒潭的,而是因為你身體里有傷。如果我沒有看錯,你的傷是被炎氣灼傷了內府,青州沒有人能用這樣的修為,只有雍州七陽谷的人才能用。”

“所以,你的仇人是七陽谷的人。小滿天宗雖然算不得當世最強大的宗門,但是也不會害怕七陽谷。況且,這麽多年來七陽谷都被小滿天宗壓著。你只要能撐過寒冰室,我就給你一顆小葉丹,可以醫治你的傷勢,也可以幫你恢複一些修為。”

陳羲苦笑:“終究瞞不過您。”

周九指淡然道:“我就算再眼拙,也能看出來你曾經到過開基九品。你今年十四歲,看傷勢最少是一年之前的,青武院有史以來最讓人矚目的那個天才十歲開基八品,十五歲到了開基九品巔峰一只腳邁進破虛。你如果沒受傷,比他要強些。這樣一個天才,我怎麽能放過?”

他笑起來,格外的狡猾:“那些老狐貍都盯著我,但凡我對你表現出一點興趣,他們早就來探查你了。為了留你在青武院,我故意三百天沒理會你,讓那些老狐貍錯覺你真的沒有什麽潛質。沒錯,我今天是故意讓你進戒律堂的,因為我要為你找一個理由去參加內試,進改運塔。”

他看著陳羲極認真的說道:“我要你從改運塔出來的時候,恢複開基九品的修為。到時候,被凰鸞院壓了七年的那口惡氣就可以出了。”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5 17:13
第三章 欺騙者與戒律堂

回到自己破敗的小木屋,陳羲強忍著沒有笑出來聲音。他嘴角上帶著一絲弧度,如此的迷人。這一次的笑不是練出來的那種笑,而是發自真心的笑。

第一步,終於成功了。

用了三百天,比他預想的要長了不少。他知道自己那麽多次在周九指身邊路過,周九指早晚會看出來自己的與眾不同。一次察覺不到,十次,五十次,他總會察覺到這個寒酸少年,竟是個不世出的天才!

這一步成功,那麽接下來就要容易些了。

陳羲坐在硬板床上,掏出手帕擦去因為剛才咳嗽而震出來的血。

他確實有傷,但不是周九指推測的那樣。

他進碧水寒潭,不是為了用寒潭壓制體內的炎氣之傷。而是為了掩飾……他修煉的正是炎氣之力!為了瞞過周九指,他必須這樣做。先是以自己的炎氣修為之力弄傷了自己,然後每天進入碧水寒潭壓制自己的炎氣,其實這樣不會治療傷勢,只會讓他的傷勢不斷加重。

如果再堅持六十天,周九指還是沒有什麽表示的話陳羲就不得不離開了。到時候,寒潭之力和炎氣之傷就會徹底拖垮他的身體,誰都救不了。

他讓周九指相信了自己的仇人在七陽谷,可他正是在七陽谷開基學藝。

因為這不是他告訴周九指,而是周九指推測出來的,所以更加的可信。

一切都是為了複仇。

陳羲想到自己和周九指的對話。

“你心里有仇恨?”

“有”

“哪種?”

“最大的那種。”

最大的仇,不外乎家破。

他已經三百天沒有調息沒有修煉了,而且傷勢還在不斷的惡化。但他還是不能調息不能修煉,因為到現在距離成功只差那麽一步。

“父親,母親。”

陳羲在心里默默的說道:“等著我,等著我從九幽地牢中把你們救出來。等著我把他們從你們手里奪走的一切再奪回來,然後把仇人加之於我們身上的傷害,十倍百倍的還回去。孩兒已經就要成功了,只要進了改運塔,就有機會進內院。世間之人只知道小滿天宗,卻不知道還有一個大滿天宗……仇人就在那里,孩兒一定會進去。”

他就這麽枯坐了一會兒,然後起身洗了臉,算計了一下時間,出門朝著戒律堂的方向走了出去。

距離年考不過還有二十天的時間,對他來說已經很緊迫了。

沒有人相信,這個差一個月才滿十五歲的少年居然用了十年的時間來布局報仇。因為他有一個強大的靈魂,成熟的靈魂。他不可能讓自己因為這二十天而毀掉十年之功,絕對不允許。

走出木屋的時候,門口有個人在等他。

趙武

這個在甲班中永遠排在第三位的學生,此時臉上帶著些猙獰。陳羲了解這個人,青州趙家雖然算不得一流修行世家,但是也僅次於石家而已。他之所以排在第三位,或許是因為他早就知道展青是青武院內定的核心弟子之一,也知道石家得罪不起的緣故。

“不要以為你會得到什麽。”

趙武突兀的說了一句:“我知道你隱藏了很多事,之所以我沒有說出去是因為我想看看你到底要幹嘛。你不但可以修行而且修為還不低是吧?以你的資質就算正大光明的進入任何一個宗門都會被重視,但你卻非要來這里做一個雜役……陳羲,你騙不了我。”

“我為什麽要騙你?”

陳羲問。

趙武冷笑:“我不管你是為什麽,但我跟你挑明了說吧……每個班進入內試的名額不限,若是一個班三十六名字都是天才,那自然大放異彩。但是,內試之後進入改運塔的名額卻有限,這一點想必你不知道吧?所謂內試,其實分兩層。第一層是各學院之間的較量,優勝的學院可以先一步進入改運塔。成績最好的班,可以在改運塔修行三個月。第二的班修行兩個月,其他人,只能修行一個月。”

他看著陳羲冷冷道:“但是,要想進入改運塔沒那麽容易。選拔出來的這些人,要在塔內進行第二次比試。最強的十個人,可以進入二層塔修行…….你莫要攔了我的路,若是你攔了,趙家會殺了你。”

陳羲忍不住笑起來:“是趙家殺了我,而不是你?”

趙武臉色變了變,哼了一聲:“你好自為之!”

“你身上有什麽寶物吧?”

陳羲忽然問道:“可以示警的寶物,只要有修為之力強於你的人出現,這個寶物就會提醒你?”

趙武的腳步猛的一頓:“不要逼我。”

陳羲微笑著點頭:“路很寬,有十個人那麽寬,我攔不攔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有本事。你之所以來提醒我而不是直接除掉我,是因為你在擔心我背後是不是有什麽了不得的勢力。既然你不敢輕舉妄動,那麽你何必要來?”

趙武轉身,嘴角抽了抽:“有時候,話說的太絕,就到了死路。”

“聽聞趙家最近一直跟在安陽王身邊做事……而小滿天宗歷來都是國師這邊的。”

陳羲笑道:“大楚聖皇病重,安陽王是繼承者之一。而國師站在平江王那邊……可別說你要進改運塔沒什麽使命。改運塔里替皇族養著神騰,若是能得神騰相助的話皇位似乎觸手可及。你我之間都有些見不得人的事,最好還是誰也不要招惹誰,不然……萬一你打不過我可怎麽辦?”

趙武的臉色陰寒,轉身大步離開。

……

……

大楚正興十六年,聖皇見天墜大星,單手化形數千里,擎大星放於東海。也不知道挽救了多少人性命,將一場浩劫化解於無形。誰知自此之後,聖皇身體每況愈下,不過十五年,身為天府大陸的絕頂高手竟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諸皇子自然不會安分守己,背後有多少小動作不為人知。

陳羲就是故意對趙武說的那幾句話,讓趙武錯覺他也是背後有強大勢力支持的。

天下宗門,多有依靠。

小滿天宗依靠的是國師,據傳國師與聖皇的關系亦師亦友,對聖皇的決定有著極為重要的影響。而國師有一個東西,就寄養在小滿天宗內。這個東西,到了那個高度的人也僅僅知道名字叫做神騰。

有人說神騰是一件至寶,能知天下事,前千年後千年,無有不準。

有人說神騰是一個人,借住在小滿天宗內修行,此人一出,可定天下歸屬。

有人說神騰只是一個幌子,是國師故意將別人的視線引來這里。要知道小滿天宗不過是個中遊宗門,還沒資格參與到那般實力的博弈之中。

但是,眾所周知,神騰就在改運塔。

改運塔有九層,神騰便在第九層。

陳羲要進改運塔,是為神騰而來。他要想報仇,就要得到神騰的力量。他的仇人修為強大,以他現在的進境只怕再過百年也未必能殺的了對方。而據他所知,他父母在九幽地府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知道趙武要進改運塔,就是想探知關於神騰的事。說起來有些奇怪,那般多的大修行者誰都不會先染指神騰,是因為這是個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東西。若有一方的大修行者先出手,那其他勢力斷然不會坐視。這是一個微妙的平衡,誰也不敢先一步打破。

所以,如趙武這樣的小人物,反而有了用處。

陳羲推測,這次參加內試的外宗六院學生之中,有很多很多是各方勢力安插進來的。趙武之所以不敢對他輕舉妄動,便是忌憚著他背後是不是也有什麽勢力。聖皇九子,哪一個背後沒藏著什麽了不得的手段?

只有陳羲自己知道,他什麽背景都沒有。

有的,只是一顆複仇之心。

正因為如此,他比別人更迫切的想知道,神騰是什麽。還記得十年前忠心奴僕老九爺帶著他殺出去的時候告訴他,要想複仇,必得神騰。

十年了,為了這個目標他已經努力了也隱忍了十年。

面前就是戒律堂。

陳羲沒有猶豫,大步跨了進去。

“我來受戒”

他說。

戒律堂里卻空無一人。

陳羲微微皺眉,往四周看了看。戒律堂修建在半山腰處,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山洞。這山洞四通八達,里面有四十九個石洞。每一個石洞,代表一種戒罰。陳羲擡起頭,發現山洞頂部有一面光滑如玉的巨大圓盤,足有兩米直徑。他擡頭望,能從圓盤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你名陳羲,甘願代青武院甲班教習丁眉受罰?”

聲音不知自何處而來,帶著一股冰冷,沒有任何人間氣。

“是”

陳羲點了點頭。

“進戒律堂,先簽生死狀。”

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陳羲面前的地面忽然有一塊上升起來,那上面有一張紙,上面寫了不少字,旁邊掛著一支毛筆,卻不見有硯臺墨汁。

陳羲低頭看了看紙上寫的字,大意是自願進入戒律堂受罰,生死天命,小滿天宗無責之類的話。他將毛筆提起來,手指上忽然一疼。就好像毛筆有什麽尖銳的小刺刺進了他的指尖,然後一滴血便迅速的到了筆尖上,紅的觸目驚心。

陳羲驚異,但沒有表現出什麽,用毛筆在文書上簽好自己的名字。

“去吧”

聲音再次冷冰冰的出現:“左起第一個門,是寒冰室。你本要代受四十九種戒罰,但院長親自改了罰令,你只要在寒冰室熬過十二個時辰,便算你已經贖罪。”

陳羲點了點頭,大步走向左邊第一個石洞。

洞里格外的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陳羲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心里一驚。

一柄劍,自他後心刺了過來。

電光火石。

毫無來由。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5 17:20
第四章 一不小心

這個地方是小滿天宗戒律堂,雖然空無一人但陳羲很清楚這里必然戒備森嚴。而他背後刺來的這一柄劍居然瞞過了剛才大堂里那塊巨大的玉盤,所以陳羲覺得有些不對勁。這電光火石的一瞬,他居然想到了這麽多。

然後他沒有躲閃,而是面容平靜的回頭。

劍就在他脖子前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著,那握劍的手如一塊磐石,劍在手里,紋絲不動。

“雖然您是教習,但我還是不喜歡被人用劍指著自己的喉嚨。”

陳羲語氣平緩的說道:“如果您覺得我來替您受罰是一種屈辱,那麽這種屈辱只怕會一直伴隨著您……揮之不去。”

他腳下一點,身子如一片柳絮向後飄了出去。

握劍的人,顯然楞了一下。

“你果然有修為。”

丁眉將長劍收起,眼神冰冷的看著陳羲:“你又是誰的走狗?”

聽到這句話,本打算進入寒冰室的陳羲腳步頓了一下,轉身看向丁眉:“你用了走狗這兩個字,很好。”

丁眉皺眉,她遇到不歡喜的事就要皺眉。

似乎正因為她的眉毛特別好看,所以她的父母才會給她取了一個眉字。

“這青武院里走狗有很多。”

陳羲看著丁眉一字一句的說道:“安陽王,平江王,汝南王,襄樊王……聖皇九子,每一個都想坐上那個寶座。但是沒有人敢無視國師,沒有人敢無視國師寄養在改運塔的神騰。你說的那些走狗都是為神騰而來,我也是……但我不是走狗。”

他轉身,走進寒冰室。

“教習,你多久沒有打扮過了?”

進門之前陳羲忽然問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這讓丁眉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你什麽意思?”

她問。

陳羲放聲大笑:“我若是幫你奪了頭名,你可願意為我梳妝?”

丁眉的臉一紅,卻不是嬌羞而是氣的。

“既然你這麽大的自信,那我應了你這賭。若你能奪了內試頭名,我就為你點一抹胭脂紅。”

她負氣轉身,扭頭走了。

陳羲笑了笑,舉步走進寒冰室。

石洞看起來尋常無奇,洞口是黝黑的巖石,陳羲看的出來這應該是個熔巖洞,但是熔巖洞里為什麽有寒冰室這樣不合道理的存在,他暫時找不到答案。世間宗門,勢力越大占據的地方也就越玄奇。小滿天宗占的這座山,必然有其靈秀奇詭之處。就好像陳羲生活了十年的七陽谷,地熱火焰之氣格外的濃烈,對於修行火力功法極有幫助。

相對來說,陳羲對七陽谷的了解要遠多於對小滿天宗。

他離開的太早了,也太久了。

石洞無門,奇怪的是站在門口也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寒氣。這讓陳羲略微有些驚訝,他特意感受了一下,也不見石門有什麽封印。

走進石洞,一片漆黑。

陳羲從懷里取出火折子晃了晃,卻看不到遠處。火光太微弱,只及身前兩三米處便沒了。他戒備的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就看到了石壁。

由此可見,這石洞很淺。

陳羲全神貫註的感受著,卻沒有感覺到一絲寒氣。腳下,石壁,火折子微光所到之處,看不見一點冰,甚至連痕跡都沒有。這所謂的寒冰室卻沒有冰,難道之前在碧水寒潭里浸泡的準備都白費了?

還是……為了讓自己進改運塔,周九指解除了寒冰室的懲戒能力?

陳羲左右看了看,還是什麽都沒有。

“請問……有人嗎?”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寒冰室里沒有冰,莫非是有個修煉寒氣功法的高手在這里?

沒有人回答。

陳羲微微皺眉,這里似乎有些詭異。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聽到了聲音極微弱的嗡嗡聲。就好像夏天躺在草地上,忽然有一只蚊子飛過似的那種聲音,而且還要小一些。聲音來自背後,陳羲猛的回頭,火折子的光芒驅散了背後的黑暗,然後陳羲的臉色就變了。

黑暗重新籠罩過來。

不懼火光的黑暗。

世間道理,火亮起來黑暗驅散。但是誰見過黑暗撲向火光的?

陳羲現在就看到了一大團朝著他手里火折子撲過來的黑暗。

……

……

劈劈啪啪的細碎聲音後,火折子熄滅了。

陳羲感覺身上被無數跟細小的針狠狠的刺著。那不是黑色的霧氣,而是數不清的飛蟲。因為黑蟲太小,密密麻麻飛過來的時候真的好像一團濃霧飄過來一樣。嗡嗡的聲音灌滿了陳羲的耳朵,他甚至很清楚的感覺到那些蟲子已經有不少爬進了耳朵里。

火折子被飛蟲撲滅,若飛蛾撲火是個笑話,當飛蛾的數量達到一定地步的時候,只怕誰也笑不出來了。

飛蟲撞擊在陳羲身上,每一下每一只都好像針刺進體內。雖然隔著衣服,但那種疼痛依然清晰。事實上那不是疼,而是冰冷。陳羲稍顯慌亂,想催發內勁將飛蟲震開。但是一轉念間,他又硬生生止住。若是此時催動火氣功法,他立刻就露了陷。



唯有忍。

他迅速的從身上撕下來衣服,堵住耳朵,蒙住眼睛口鼻。身上被撞擊的感覺越來越密集,如幾十個人不斷的抓起米粒往他身上投擲一樣。那是數量龐大的飛蟲,已經爬滿了他全身。

片刻之後,陳羲被凍住了。

寒冰室里沒有冰,有冬永蟲。

這是一種極細小的飛蟲,蚊子比冬永蟲也要大上兩倍。雖然小,但是這種蟲子本身寒冷無比,見到光亮就會撲上去。任何有溫度的東西,都是他們攻擊的目標。只短短幾十秒的時間,陳羲就被蟲子徹底包裹起來。

十分鐘之後,他變成了一座雕塑。

依稀能看出來人形的雕塑。

此時的陳羲還能保持清醒,他已經鎮定下來。因為他想到了這是什麽東西,讓他安心的是這些冬永蟲不吃肉。它們或許只是習慣性的去尋找有溫度的東西,然後將其凍住。可能這是一種自衛,也可能這是一種盲目的攻擊。

陳羲聽到了哢嚓哢嚓的聲音,那是自己的衣服被凍的太僵硬而斷裂的聲響。

皮膚上如針刺一樣的感覺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整體的麻木刺骨。麻木是一種感覺,這種感覺若是到了刺骨的地步,可想而知有多恐怖。

三十分鐘之後,陳羲外面覆蓋的冬永蟲已經幾尺厚。

窒息

絕望

恐懼

這些感覺,都來了。

但是陳羲知道自己必須堅持下去,至少十二個時辰。

……

……

“院長!”

丁眉臉色極難看的攔住周九指:“我不知道您為什麽要安排陳羲參加內試,但我知道這個人絕對有問題。他來路不明,誰也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帶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來的小滿天宗。”

周九指腳步停住,看了丁眉一眼:“這一界進青武院的人,有幾個沒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他們來路正!”

丁眉力爭:“其他人不過是為了探知神騰而來,他們什麽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聖皇病老,皇子奪嫡,這些事小滿天宗惹不得,只能承受。所以我忍了,畢竟這些人最起碼對小滿天宗沒有什麽惡意。但是這個陳羲不一樣!”

“他哪兒不一樣?”

周九指反問。

“他……”

丁眉沒來由的想起,陳羲進寒冰室的時候對他說的那句話……我若奪了頭名,你可願為我梳妝?

“他居心不良!”

丁眉跺著腳說了一句。

周九指忍不住笑起來:“世間人,九成九都有居心不良的時候。從沒有居心不良過的人極少極少,那麽是傻子,要麽是聖賢。越是身份高修為高,其實居心不良的時候出現的越多。倒是普通百姓,居心不良的次數遠遠要少。便是你,來找我控訴這些,還不是想將陳羲趕走?”

“我是為了青武院!”

丁眉大聲道。

周九指沈默片刻道:“我也是為了青武院……陳羲還不到十五歲,他曾經到過開基九品的境界。”

“就為了這個,就要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丁眉驚訝之後,還是忍不住反駁了一句。

“你也知道,青武院已經有太久沒有在內試中奪魁了。雖然每次都能擠入前三,但始終沒能出現一個真正引起宗門關註的弟子。你甲班之中的展青是個好苗子,卻也只是勉強能上改運塔二層而已。當年付經綸進了三層塔之後,青武院再沒有一個人能如此大放異彩。”

丁眉聽完之後緩了緩語氣:“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還是覺得陳羲的來路不正,目的也不正。”

“多久了?”

周九指忽然問了一句。

丁眉一怔:“什麽多久了?”

周九指道:“陳羲進入寒冰室多久了?”

丁眉算了算:“八個時辰了。”

周九指從袖口里取出一顆雞蛋大小的珠子,晶瑩剔透。珠子上散發這一種很柔和的綠光,不奪目,卻令人心神安寧。

“他竟然……”

看到這珠子,丁眉的臉色立刻變了。

周九指點了點頭:“當年我故意讓付經綸進寒冰室,是想考驗一下他的能力。他在寒冰室堅持了七個時辰之後,不得不自閉-經脈感官,假死來承受冬永蟲的寒氣。現在已經八個時辰了,珠子還是綠光而不是紅光,也就是說陳羲現在還清醒著,他在故意感知著冬永蟲的寒意。”

“你現在知道了吧……陳羲,比付經綸要強。”

丁眉啞口無言,掙紮了好一會兒後才說道:“也只是稍稍強些而已。”

她的話才說完,周九指手里的珠子忽然閃爍了幾下,綠光和紅光交替閃現,幾十秒鐘之後,綠光消失,那珠子徹底變成了紅色。

丁眉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我就說,他比付經綸未必強。”

“不……你錯了。”

周九指的臉色有些難看,就像是不小心自己打碎了最心愛的一件珍玩的表情一樣。那是損失了什麽好東西之後的心疼,一點都沒有掩飾。

他舉步往前走:“你跟我來。”

兩個人一前一後到了戒律堂,才到戒律堂門口就看到那個讓兩人爭論的陳羲居然站在大門口。擡著頭看著太陽,還伸了一個懶腰。

他看到周九指和丁眉到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發:“不知道這算不算失敗……一不小心,我把那些蟲子都給凍死了。”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5 17:21
第五章 擺在你門口

陳羲接過來周九指親自遞給他的熱茶,低頭看了看茶杯里飄著的茶梗。熱氣婷婷裊裊的飄起來,不管是溫熱的水汽還是茶香都讓人覺得很舒服。這茶就是小滿天宗山中自己種植的巖茶,算不得極品卻勝在一個自在。

想到這里的時候,恰是周九指說了這句:“茶之品,也在自在。”

陳羲看向周九指,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周九指品了一口茶後說道:“茶的自在,與人的自在一般……茶園里的茶,不自在。它生它長,都是按照人的要求。即便人不動手干預,也會心中期盼茶樹生長的茁壯些。這便是不自在,人念便是最大的幹預。宗門里的茶,是真自在。”

他笑了笑說道:“如棄兒。”

棄兒?

陳羲心里微微一震,然後問道:“棄兒自在?”

周九指道:“若棄兒長大,便是自在。若棄兒死去,也是自在。若本是棄兒,但又被丟棄他的人撿了回去,那是不自在。已經起了丟棄之心,自然不重視不維護不保養。”

陳羲有些不懂,這話邏輯似乎有些混亂。

但是,陳羲知道,棄兒若長大那便是自在這句話沒錯。

“可是棄兒長大的自在,很辛苦。”

他說。

周九指道:“辛苦些,才會有所得。你看山上那些茶樹,沒人打理,靠陽光雨露活著。生的歪七扭八好生難看,但未必不是舒展開了它想舒展開的筋骨。你看園子里的小黃楊樹整整齊齊那般的漂亮,可卻是鐵剪剪出來的模樣。”

“學生不懂。”

陳羲用了學生兩個字。

周九指笑了笑,將茶飲盡:“之前你在戒律堂凍死了那些冬永蟲的時候,我知道你是將積壓在體內的碧水寒潭的冰魄之力排了出去,所以凍死了蟲子。但是這也暴露出你體內有炎氣功法的內勁,所以你是七陽谷的人而不是像你之前所說的那樣。七陽谷最近也沒有發出通緝追殺棄徒的消息,所以你是他們允許離開的。這有些奇怪,不是嗎?”

話到了這,陳羲似乎被逼到了絕境。

“是”

他點了點頭:“我是自由離開七陽谷的,不是棄徒也不是逆徒。我之所以離開,是因為七陽谷的功法不適合我,我若有適合自己的功法,或許已在破虛境。我要報仇,就要變強。小滿天宗的大開極功法,我覺得適合我。”

周九指嘆了口氣:“你是真的不自在。”

說完這句話,他起身準備離開。

“這一套茶具留給你。”

周九指看了看陳羲,走出陳羲的破落木屋:“你可以去參加內試,但我會盯著你。若你對小滿天宗有什麽不軌圖謀,我殺你很容易。留下你,是因為我剛剛接到了這個。你不是個棄徒也不是個棄兒,但你自己把自己棄了。你棄了人生,背負起來仇恨,所以只怕永遠都不得自在。修行一道,有壓力自然是好事,可到了最後,沒人能逼著你進境,你自己也不行……”

他隨手丟過來一個信封。

陳羲順手接住,打開來看了看。

是七陽谷陽照大師的親筆信。

這應該是陽照大師給周九指的回信,里面回答的都是周九指的疑問。這疑問,自然是陳羲的來路。陽照大師回信中確定了陳羲七陽谷弟子的身份,也說明了陳羲要來小滿天宗修行是為了報仇。多年之前陳羲父母被殺,仇敵修為高絕,所以陽照大師在發現七陽谷的功法不適合陳羲之後,讓他來小滿天宗修行。

陽照大師說,陳羲的父母是他的舊交好友。

看完這封信,陳羲心里一暖。

他知道自己瞞不住周九指,之前周九指沒關註他的時候可能不會發現他的炎氣功法,但是那般修為的人,只要關註就必然能窺破。陳羲不清楚周九指的修為,推測著身為外宗六院院長之一,最不濟也在靈山境吧。一個靈山境的修行者,可以用一根頭發把他壓成齏粉。

周九指沒有問陳羲為什麽如此耗費心神的來拜師學藝,以陳羲的境界進小滿天宗不難。那是因為,宗門之規矩,不能破。七陽谷的弟子,轉投小滿天宗……是忌諱。並非兩個宗門有什麽仇恨,而是這行為,往惡劣了來說便是叛徒。

所以陽照大師的信最後,是請求周九指不要揭穿陳羲七陽谷弟子的身份。因為一旦如此,那麽陳羲就會成為人人唾棄的江湖逆徒。

看完這封信,再擡頭時周九指已經遠去。

陳羲卻忽然笑了笑。

“第二步,成了……”

他自語一句,眼神里有些期待。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七陽谷炎氣功法的修為藏不住,誰又能想到,他修煉炎氣功法也不過是為了掩藏另外一件事。這另外一件事,才是真真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若是周九指看破的話,他的所有算計準備也就白費了。

少年人

成竹在胸。

……

……

我自在嗎?

陳羲問自己。

自在

他回答自己。

為報仇而做的任何事,都出於本心。既然是出於本心,哪里來的不自在?

……

…..

“想不到,你居然真的從戒律堂熬過來了。”

趙武在木屋門口出現,冷冰冰的說道:“你到底是什麽來路?你若是背後真有勢力,你本不必做了這一年雜役。能從戒律堂寒冰室里熬過來,而且出來之後就這般的生龍活虎,毫無損傷,你的修為確實讓人吃驚。又或者,你身上有什麽寶貝?”

陳羲依然仔細的將茶具收拾起來,畢竟這是他這個小家的第一件奢侈品。

他問:“你到底想得到什麽答案?”

趙武一腳站在門里一腳站在門外:“我來要的答案,你心知肚明。”

“我不知不明。”

陳羲回答的很幹脆。

趙武的嘴角挑了挑,然後冷聲說道:“我們背後是誰,青武院也好,凰鸞院也好,其他學院也好,每一個想進改運塔的人背後都有些不能說的秘密。但是這秘密,其實表面上的東西大家都知道。那就是靠山……不管靠的是什麽山,都是不可動搖的大山。但你,我們都不清楚來路。”

陳羲站起來,走到門口,兩個人面對面站著,近在咫尺。

趙武顯然變得緊張起來,臉色變幻不停。

“我礙著你的路了嗎?”

陳羲看著趙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沒有礙著你的路,但你礙著我的路了。我沒有主動擋著你,你卻主動來我家門前擋著我。”

趙武緩了口氣,讓自己不會太落了下風:“你擋在我面前,就是礙著了。”

陳羲沈默了一會兒,往前傾了傾身子貼著趙武的耳朵說道:“剛才你的話好沒道理,我來教你如何講道理……我礙著你的路,你可以殺我。你礙著我的路,我也會殺你。”

趙武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退出門外。

陳羲笑起來,有些輕蔑:“一個這麽容易退縮的人,連我對手都不配做。放心,沒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胡亂出手殺人。那麽多人都覺得我來路不明,為什麽只有你來問我?因為……你真是個白癡。”

他回身,回到床邊躺下來準備休息:“若有自知之明,就該走了。”

趙武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才走出十幾步,忽然悶哼一聲。然後回頭,臉上都是驚恐和不可思議。陳羲聽到悶哼的時候人已經沖了出來,可是只看到了倒地而死的趙武。人死的,原來可以這般快。

傷口在後背,正對著心臟。

極狹細

是劍氣

這一劍不知從何處而來,卻精準異常。劍氣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破開了趙武的護體真氣後堪堪刺穿心臟,然後劍氣便消散無形,想查都查無可查。陳羲看著倒地的趙武,眉頭逐漸皺緊起來。

這個人就這麽死在他的門外。

甲班修為前三的弟子,竟然死的這般窩囊。

陳羲站起來,回頭看了看。似乎看到了一張臉,正在對著自己陰森森的笑著。

……

……

周九指擺了擺手,示意陳羲不用解釋:“人不是你殺的。”

陳羲點了點頭:“我不修劍氣。”

周九指搖頭:“不是劍氣,是本命。”

陳羲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修行一道,自明悟而入開基,開基九品而入破虛。破虛九品,而入靈山。只有到了破虛境界的修行者,才能修煉本命。所謂的本命,就是一種獨屬於修行者自己的東西。將全部的修為意念灌註其中,簡單來解釋就是修行者最趁手的兵器。

“我以為是劍氣消散。”

陳羲說。

周九指道:“不是劍氣消散,是本命殺人之後遁走回到了殺人者的手里。所以無形無跡,若是劍氣消散,死者體內也會殘存。”

“您能看得出來是什麽本命?”

“不能”

周九指道:“雖然我能看出這是實物所殺,而非無形劍氣。但是修行者萬千,所選本命無奇不有,瞧不出來的。我知道人不是你殺,正是因為你還沒有到可以修行本命的境界。但是……我知道不是你殺,但你還是殺人者。”

陳羲點頭:“是的,我還是殺人者。”

周九指微微嘆息:“青州趙家,算不得什麽名門望族,但是族中高手也不少,要殺你……不難。無論如何,他死在你門口,趙家的人都會找你要一個交代。縱然有我明面上幫你解釋,他們也不會聽,因為他們背後…...還有一個安陽王。”

“看來我遇到麻煩了。”

陳羲伸出手。

周九指疑惑的問:“幹嗎?”

“給點銀子,我要跑路。”

“你居然還能開的出玩笑。”

周九指嘆道:“心未免也太大了。”

陳羲笑了笑:“不然呢?難道我要哭?如果哭管用的話,我倒是真想哭一場。”

周九指道:“誰叫你突兀的冒出來?他們殺趙武嫁禍給你,是讓趙家出面逼出你背後的勢力,看看你到底歸屬誰人門下。趙武只不過是他們的槍,這槍沒能問出來你的來歷,所以只好將槍折斷,逼迫槍的主人來找你問。”

他看向陳羲:“你背後有什麽了不得的靠山嗎?”

陳羲搖頭:“絕對沒有。”

周九指嗯了一聲:“我後悔了,現在我打算把送你的茶具拿回去。”

“為什麽?”

“因為你快死了。”

周九指說完之後又看了看趙武的屍體,眼神里閃過一絲疑惑。

陳羲將趙武的屍體抱起來,緩步往山下走。

“你去幹嗎?”

周九指問。

陳羲回答:“擺在你門口。”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5 17:24
第六章 你真的是個好教習

陳羲臉色平靜的站在屋子里,不理會那幾雙似乎能殺人的眼睛。

趙家這次來的人不少,出動了六個破虛境的修行者,還有一個靈山境的大修行者。這幾個人坐在周九指的書房里,雖然因為周九指的緣故而表面上還克制著,但陳羲很清楚趙家的人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那個靈山境的大修行者叫趙無敬,名字取的倒是有些霸道。

“既然院長說趙武不是他殺的,那我們自然相信。”

面無表情的趙無敬手指撫摸山羊胡,布滿皺紋的臉上自然不會露出真實想法。

“但是,趙武是我趙家年輕一輩中最有潛質的人之一,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在青武院,族里怎麽也要一個交代。我自是不敢懷疑周院長您的話,可這個人……”

他伸手指了指陳羲說道:“我想帶回族里,族中長老想親自詢問一下趙武的死因,畢竟,當時只有他一人看到。於情於理,周院長都不應該阻攔吧?”

“不阻攔。”

周九指微笑著說道:“但是,不是今天。”

趙無敬臉色微微變了變,他應該是沒有想到周院長會回護一個來歷不明的野小子。他來之前已經查過,知道陳羲不過是青武院的一個雜役而已。按照道理,周院長是不會因為一個雜役而得罪趙家的。

“那麽,明天?”

趙無敬又問。

周九指搖頭:“也不行。”

趙無敬的情緒顯然有些激動起來,不過還是保持著最起碼的禮貌:“那麽,哪天可以?”

“後天吧。”

周九指將茶杯的蓋子蓋好,表示送客:“明天陳羲要參加單獨內試,過了內試之後就要進改運塔。不過你放心,進改運塔之前我會讓他去趙家一趟。”

趙無敬的臉色猛的一變:“周院長,你這樣似乎不和規矩。我聽聞距離年考還有一段日子,單獨內試似乎也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

周九指緩緩道:“不管是青武院的規矩,還是小滿天宗的規矩,都不是外人定的。”

趙無敬臉色一白,猛的站起來抱了抱拳:“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靜候這位能讓周院長親自回護的少年去趙家接受詢問。若是後天這個人沒有出現在趙家,那麽不管小滿天宗多強大,趙家也不會就此放棄。”

“你等著就是了。”

周九指起身。

趙無敬冷哼了一聲,帶著人轉身走了。

“餵!”

陳羲朝著他們的背影餵了一聲,等趙無敬回頭他指了指趙武的屍體:“你們真的是來接他回家入土為安的?”

趙無敬顯然怒極,卻也不敢在周九指面前發作,擺了擺手示意手下帶上趙武的屍體,然後離開。可是才走出去十幾步,趙無敬忽然轉身回來,指著陳羲大聲道:“把你偷的東西交出來!”

陳羲微微皺眉,沒有回答。

周九指往前跨了一步,無形之中-將陳羲護住:“你丟了什麽?”

趙無敬道:“趙武是族中有潛力的少年,所以族中長輩賜給他一件白玉壁,這白玉壁遇到修為強大之人就會發熱,提醒主人當心。現在趙武的屍體上不見了這塊白玉壁,當時在場的只有這個野小子,還有周院長你……不是他,還能是誰偷了趙武的東西!”

“你拿了?”

周九指問陳羲。

陳羲搖頭。

趙無敬怒道:“你說沒偷就沒偷?”

周九指再次跨前一步:“你說偷了就偷了?”

趙無敬氣的好像肩膀都在顫抖著,怒視著周九指:“好好好!好一個青武院的院長!今天趙無敬算是領教了你的不講道理。咱們後天一並理論就是了,偷沒偷,殺沒殺,總得一五一十的問清楚!”

他看向陳羲:“野小子,這道坎兒你過不去!不管是誰護著你!”

說完之後他拂袖轉身走了。

一個趙家的人緊跟上他的腳步,壓低聲音問道:“二叔,白玉壁真的被那小子偷去了?”

趙無敬冷哼一聲,手掌張開,那白玉壁赫然就在他手里握著。他掌心稍稍吐出一些內勁,也算是一件寶貝的白玉壁竟是碎成了粉末。他隨手把粉末丟灑,甩了甩手說道:“拿了是拿了,沒拿也是拿了。當時只有他自己,我說是他就是他。到了後天,總得有個理由留下這個人!”

……

……

“我能問個問題嗎?”

陳羲站在周九指身邊,看著趙家人遠去的背影居然還有心思笑了笑:“剛才院長大人說要給我開單獨內試?”

周九指回答:“趙無敬說青武院沒有這樣的先例是真的。”

陳羲問:“然後呢?”

周九指白了他一眼:“有個屁的然後,難不成我還真的要因為你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野小子而跑去請示宗主,給你單獨開內試?”

他話里的野小子,和趙無敬話里的野小子,絕對不是同一個意思。

陳羲一本正經的說道:“您可是院長大人,一言九鼎的大人物。”

“扯淡!”

周九指白著他說道:“越是大人物都越是翻臉不認賬,這麽淺顯的事你居然不知道?別問我為什麽,因為我有翻臉不認賬的資格,夠不夠?”

“夠了。”

陳羲點頭,然後問:“明天什麽時候內試?”

周九指微怒:“我說了沒有內試,狗屁都沒有!”

陳羲又點了點頭:“噢……那我明天早一點在改運塔外面等著就是了。”

周九指忽然笑起來,格外歡暢:“你怎麽這麽無賴呢?”

陳羲笑道:“好歹也在青武院快一年了……”

周九指收起笑容道:“沒有內試,宗主也不會同意因為你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而開先例。所以我才不會管明天發生什麽,我保你一天就算仁至義盡了。至於明天發生什麽,我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可以走了。”

陳羲認真的俯身施禮:“謝謝!”

他直起身子,舉步往外面走。

周九指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外宗六院,能看出你七陽谷修為的人不在少數。”

陳羲腳步微微一頓,然後點頭:“我知道了。”

等陳羲走了之後,周九指喃喃自語道:“若你真能有所作為,成了內院的核心弟子,那麽趙家就有所忌憚。他們不敢真的拿一個小滿天宗的核心弟子怎麽樣,我能幫你到這……也已經是極限。這一步青雲怎麽走,終究還是靠你自己。”

……

……

依然是每日醒來的那個時辰,依然是月色還灑在人間。陳羲從硬板床上坐起來,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用冷水洗了臉。他如往常一樣整理自己,衣服一絲不茍的穿好,頭發一絲不茍的束好。

腳上踩著那雙已經不新的草鞋,拎著門口的扁擔走出破落小院。

只是,他沒有去擔水。

他閉著眼睛走路,每一步都精準的落在青石板最穩定的地方。從破落小院走到青武院門前,他看到今天青武院的大門比以往早開了半個時辰。平日里都是他挑滿了十二口大缸的水之後,青武院的大門才會打開,那些弟子才會到演武場修行。

他知道今天為什麽大門開的早,也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事都必須自己面對了。

拎著扁擔從青武院的正門走進來,這還是第一次。他的身份太低,不過是個雜役,即便是在青武院里幹活兒的時候,出入要走的也是後院的偏門。陳羲進門之後擡起頭看了看,視線越過青武大殿停留在那座如遠景潑墨一般的石塔上。

改運塔

周九指說沒有什麽內試,還說他不管今天到底會發生什麽事。

但是陳羲自己很清楚,沒有周九指他根本就到不了改運塔。他不知道為什麽周九指會這樣幫自己,他找不到理由,可他知道這份情義,需謹記於心。

走在街道上的時候,已經有早起的青武院學子出門。他們三三兩兩的走著要去吃早飯,然後他們看到了那個拎著一條扁擔穿著破舊衣服和草鞋的陳羲。雖然陳羲相貌看起來也算清秀,但這身衣服太寒酸了些。

“看,那個小雜役怎麽從正門進來了?”

“餵!甲班的那個小雜種……噢不,那個小雜役,你是要去改運塔嗎?哈哈哈哈!”

陳羲站住,看向那個罵自己小雜種的人,沒有動怒也沒有任何動作,他只是點了點頭很認真的回答:“是的,我要進改運塔。”

“哈哈哈哈”

這一下所有的人都笑了起來,笑的那麽放肆。

“加油啊!小雜役,你是青武院第一個進改運塔的雜役!喔不!你是小滿天宗第一個進改運塔的雜役!”

“快去吧,在里面等我們噢!”

“餵,你真的以為自己是個人了嗎?”

“以前大家當你是個笑話,現在才知道你真的是個笑話啊。”

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那些裝了那麽久謙和溫順好學生的貴族子弟,一個個都露出了真正的嘴臉。他們平日里確實很少譏諷陳羲,那是因為他們覺得那樣是自降身份。但是今天,陳羲那一本正經的模樣一本正經的步伐,確實讓他們覺得好笑。

陳羲笑了笑,似乎那些話對他來說如同一陣風一樣,過去了,就消失不見。他連走出破落小院的時候都需要閉著眼來保證積蓄最多的精力,又怎麽會把精力浪費在這些人身上?最起碼,不是現在。

他的視線回到改運塔上,再也沒有移開。

就在這時候,青武院甲班教習丁眉從遠處如一道流光般掠了過來,瞬息而至。她落在改運塔前邊,擋住了陳羲。

“你要做什麽!”

丁眉皺著眉問。

“進塔。”

陳羲回答。

“進塔幹什麽!”

“修行。”

“你憑什麽進?改運塔第一關你就過不去!陳羲我知道你好勝你想成為人上人,我還知道你肯定有什麽隱情不願意告訴別人,但改運塔不是隨隨便便誰都可以進去的!你甚至……連一件趁手的兵器都沒有!”

丁眉張開雙臂:“而且,私闖改運塔……你會死!”

“首先……”

陳羲揚了揚手里的扁擔:“我有自己的趁手兵器,這個扁擔我已經用了三百多天,我熟悉它的每一條紋理,每一處疤痕,這就是我最趁手的兵器。其次……私闖改運塔確實會死,因為那是宗門規矩。可是我不會死,因為宗門會因為我而改了這個規矩。”

他橫著錯開一步,繞過丁眉:“你真的是個好教習,表面的冷傲無情也遮擋不住你的善良心。還記得賭註嗎?別讓自己那麽一成不變,也別讓自己活在過去,教習服不是面具,遮擋不住你的愁眉……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還是應該梳妝打扮的,哪怕……只是一件紗裙,一抹胭脂紅。那麽現在,好教習……請不要打攪我了,我需要全神貫註。”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5 17:25
第七章 遇強則強

陳羲進改運塔之前,聽到了丁眉大聲呵斥那些譏諷他的學員。雖然那些學員大多出身高貴,可也不敢挑釁教習的權威。在青州,小滿天宗依然是第一大宗門。那些笑聲逐漸消失,可是那看笑話一般的眼神卻很狠狠的落在陳羲的後背上。

改運塔的門是開著的。

但是,沒有人敢私自進入。

自從改運塔奉養神騰以來,不少自認為資質脫俗的弟子想進塔碰碰運氣。結果進去的人,十個廢了十個。這些偷偷進入改運塔的人是被擡出來的,全身經脈盡斷,不可能再修行,哪怕還活著也不過是個殘廢。

自此之後,小滿天宗明令禁止學員私入改運塔。

陳羲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拎著他的扁擔走進改運塔大門。在他進去的那一剎那,身後響起一片驚呼。

“我的天!他居然真的進去了!”

“這個小雜役是瘋了吧!”

“大家看著吧,片刻之後他就會半死不活的被人丟出來!”

“傳聞外宗六院最強的學員,也只是登上三層塔,還是在宗門長老的護送下進去的。曾經有人登上三層塔之後還想再上一步,一只腳才踩在臺階上人就廢了。也不知道那塔里有什麽邪門的東西,竟是如此的詭異。”

“你替那個小雜役擔心?真是多余!他一個普通人想進改運塔撞大運,還不是自己作死!若是他進塔之後三分鐘沒有出來,我就自己抽二十個耳光!”

“就是,那般的小人物,居然也敢挑戰宗門的規矩。”

這些人壓低聲音議論著,卻難掩興奮。

丁眉看著這些人,忽然覺得有些悲哀。那些學員之所以這樣激動,只是因為陳羲做了一件他們想做卻不敢做的事。他們都在迫切的等著,下一秒陳羲血肉模糊的從改運塔里被人擡出來。

可事實上,改運塔里沒有人。

陳羲進門之後,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他在門口稍稍停留了幾十秒鐘,整理了一下自己腦子里關於改運塔的消息。這些消息有他幼年時候記住的,也有後來他不斷打探得來的。當然,也有那個忠心老僕臨死之前盡全力事無巨細告訴他的。

據說,改運塔是小滿天宗第一任宗主親手所建。小滿天宗第一任宗主在位兩百三十三年,白手起家,創建宗門,將小滿天宗帶進了天下一流宗門的行列。後來他往昆侖取九色石修建改運塔,用以錘煉宗門子弟。

九色石是昆侖神物,據說以第一任宗主那般的修為,回來的時候也受了不輕的傷。

改運塔建造成功之後,小滿天宗的名聲一時無兩。誰也不曾想到,有了改運塔之後的小滿天宗反而一日不如一日,沒過幾百年便淪落為二流宗門。誰也說不清楚其中的緣由,只是有人曾經推測說,當初第一任宗主雖然驚才絕艷,但畢竟沒有能力掌控神物。九色石乃是昆侖之寶,也只有昆侖那般的龍脈之地可以滋養。

九色石到了小滿天宗所在的清量山之後,瘋狂的汲取清量山的靈氣,結果幾百年後,清量山的靈秀已經被吸取的所剩無幾。正因為如此,小滿天宗才會這樣緩緩的沒落下來。這推測中帶著的玄奇色彩令人著迷,也不知道是否貼切真相。

但是陳羲比別人更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小滿天宗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進過改運塔的資質絕境的弟子,都會被秘密送往內宗。一個傳聞中存在的內宗,外宗弟子向往著卻一點都不清楚的內宗。這些被改運塔淬煉過的上佳弟子,再則其優秀者送進另一個更為神秘的地方。

其實,不是小滿天宗因為清量山靈秀之氣漸枯而衰落。而是因為,大量的最優秀的弟子都被秘密送走。

世人也不想想,一個沒落了的小滿天宗,憑什麽這麽多年依然擁有著改運塔?依然擁有著九色石?

那是因為,小滿天宗背後,有一頭龐然大物。

正因為陳羲知道這些,所以他才必須要進改運塔。他要得到改運塔的淬煉,然後才能有機會進入內宗。到了內宗他才能查出當年那件慘案的緣由,才能進入那個龐然大物之中尋找真兇。

他只知道自己的父母現在依然被困在九幽地府,卻不知道九幽地府所在何處。

陳羲深深吸氣,讓自己的思緒平靜下來。

接下來,他必須全神貫註的應付這塔里未知的危險。

第一層塔很空曠,里面什麽東西都沒有。可以一眼看盡,甚至連一張桌子都沒有擺放。但是一層塔四周一圈有十六道門戶,這就顯得極為怪異。從外面看,改運塔只有陳羲走進來的這一道門,其余的地方都是磚石壘造。

外面沒有門,里面卻一圈都是門,那麽這門打開之後通向何處?

“第一層塔有十六個修煉門,走進任何一道門都是一個石室。這十六個石室沒有任何區別,可以延緩時間流逝。你在這十六道門內修煉一天,相當於在外面修煉一個月。這也是為什麽進改運塔之後再出來,修為都會精進的緣故。而且十六道門內元氣比外面濃郁數倍,對提升修為大有裨益!”

聲音在門外傳來,那是丁眉看到了陳羲的猶豫。

陳羲沒有回頭,微微點了點下頜。

“你隨便選一個門進去就好!”

丁眉略顯急切的說道:“一旦進了門,便是院長也不能將你從中拉出來,所以你現在也無需擔心什麽了,一切後果都等出來之後再說!但你切記,最多只能在門里修煉一個月,時間一到,改運塔會自動把你送出來的。切不可運力抵抗,不然萬劫不複!”

陳羲嗯了一聲,再沒有任何猶豫。

他走向臺階,奔二層塔。

門外,丁眉驚的瞠目結舌。

“煎熬不在任何一道門里面,而在臺階!”

這是陳羲聽到的丁眉最後一句叮囑,當他的腳踏上第一個石階的時候,外界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他似乎進入了另外一個天地。

……

……

當陳羲的腳掌落在第一個石階上的時候,一股鉆心的疼便從腳掌下面立即蔓延出來。陳羲低頭看了看,發現草鞋已經被燒成了灰燼。他的腳掌踩在一塊燃燒著金色火焰的石塊上,那火將他的腳底燒的滋滋作響。

陳羲皺眉,擡頭往上看了看。

本來看到的石階消失不見,變成了一個懸空的石塊轉梯,二十八塊燃燒的石頭漂浮在半空中,一塊比一塊高些,踩著這二十八塊烈火石頭才能登上二層塔。陳羲重重的出了一口氣,將另一只腳放在第二塊烈火石頭上。

頃刻間,另一只草鞋也成了灰燼。

火在一瞬間將他的腳底燒焦,一股腥臭的焦糊味鉆進他的鼻子。

若是換做常人,早已經受不了了。

但是陳羲卻沒有任何退縮,他先是想快速的跑上去,隨即發現腳掌好像被粘在了烈火石頭上,每一次擡起都極艱難。他咬著嘴唇,將第一次踩在烈火石頭上的左腳擡起來,撕啦的一聲輕響,腳底焦糊的肉皮被揭下來一層。

血糊糊的腳底板在一瞬間又被火焰烤焦,然後左腳落在了第三個烈火石頭上。陳羲身上的衣服開始燃燒起來,鉆心的疼已經不止來自雙腳。破舊的衣衫被火焰引燃的那一刻,他渾身的肌膚就都開始承受煎熬。

一次,兩次,三次…...

陳羲走到第五塊烈火石頭的時候,腳底已經沒有了血肉。骨骼踩在石頭上發出的聲音,那麽的輕微也那麽的清晰。這聲音鉆進陳羲的耳朵里,揮之不去。似乎是已經麻木,陳羲咬著流血的嘴唇踏上了第六個烈火石頭。

哢嚓一聲,左腳的腳腕被烈火燒斷,腳骨都丟在了石頭上,很快就被燒成了黑色。

陳羲穩不住身子,撲倒在烈火石頭上。

然後,他胸口,小腹,包括臉上的肉皮開始被火燒的皺緊,然後發黑,脫落。

陳羲開始向上爬。

到第十六個烈火石頭的時候,陳羲的雙臂雙腿已經只剩下原來的一半長短。到第二十塊烈火石頭的時候,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血肉,只剩下臉骨。眼球在在眼眶里微微轉動著,依然堅毅。

到第二十四塊烈火石頭的時候,陳羲全身上下已經找不到一塊血肉,就連內臟都已經被焚燒殆盡。

一具殘破不全的骷髏,繼續向上攀爬。

……

……

清量山

紫氣東來閣

一個身穿月白色長袍的老者捏著棋子的手忽然停住,微微轉頭看向山前。那里是小滿天宗外宗六院所在,也是改運塔所在。他遲遲沒有落子,坐在他面前的周九指忍不住低聲催了一句:“宗主,該你了。”

白袍白須的老者忍不住笑了笑:“怪不得你會來找我下棋,原來是有所圖謀。”

周九指也笑:“宗主不要笑,你越是笑我就知道你越是在生氣。若是你一會兒笑的慈眉善目,我怕自己承受不住。”

“有什麽打動你的地方?”

白袍白須的老者問:“何以讓你不惜破了宗門規矩?”

周九指訕訕笑了笑:“先下棋,棋局結束之後,或許宗主就能明白,我撿了一個多大的寶貝。”

“他到了二層塔,但只剩一顆頭骨了。”

宗主落子,恰是屠了周九指一條大龍:“你心不定,說明你沒有看起來這麽自信。”

周九指的臉色變了變:“怎麽會這麽強?付經綸上二層塔的時候,只是燒的沒了皮膚,血肉尚存。”

宗主卻道:“該你落子了。”

周九指將手里剩下的黑子丟在玉盤里,搖了搖頭:“輸了。”

宗主微笑道:“你輸了棋局,但未必輸了外面那一招棋……驗體石階,遇強則強。周九指啊,你青武院被蘇小蘇的凰鸞院壓制了這麽多年,這一次看來你要翻身了。他若能上四層塔,我就免了你們兩個的罪過。”

周九指大驚:“宗主……還沒有外宗的學員可以登上四層塔,從來沒有!”

宗主看了他一眼認真的說道:“你以為,破規矩……這般容易?”

他將袍袖一揮:“就讓外宗六院的人都看看,這少年有多大毅力,多大誌氣。”

瞬間

圍在改運塔外面的人全都驚呼了一聲,他們……看到了改運塔內部,看到了那顆骷髏頭。這是他們從不曾見到過的場面,一顆骷髏頭居然還在毅然決然的朝著三層塔石階的方向滾過去。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5 17:26
第八章 為什麽不呢

陳羲依然清醒,所以他很確定一件事。

之前經歷的一切,都不是虛幻。

這不是幻境,烈火焚燒,是真實發生的。他的肉身被摧毀,只剩下一顆骷髏頭也是真實的。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這顆已經燒黑了的骷髏頭里,有一團柔和的淡綠光芒時隱時現。他看不到,但很清楚那團微弱的綠光有多重要。

那是他的神識。

所以陳羲覺得這改運塔真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居然在徹底摧毀了他的肉身之後居然還保留了他的神識。這也讓之前原本已經瀕臨絕望的陳羲依然咬牙堅持著,到二層塔通向三層塔的第一個石階下面的時候,他甚至想到了,如果自己真的死了變成了鬼魂,自己會不會後悔?

不後悔

一切出於本心,便是自在。

就算剩下的只是一縷魂魄,只要神識不滅,他也要繼續走下去。

可他現在沒有了腿,沒有了手臂,只剩下頭顱,還殘缺不全。

他無法登上第三層塔。

“我的天啊!那是個什麽東西!”

改運塔外,外宗六院的學員和教習已經把四周圍的水泄不通。一開始是青武院的學員和教習全都湧了過來,後來連其他學院的人得到消息之後也全都往這邊趕。畢竟這是平靜的學院生活中,難得的一件大事,而且大的石破天驚。

“那人是誰?”

一個身穿黃色學生長衫的人指著突然變得透明的改運塔問。

他身邊站著一個身穿青色學生長衫的青武院學生:“那是我們學院甲班的那個小雜役,來路不明,誰也不知道怎麽就跑進了改運塔里。真是什麽鳥都想變鳳凰呢,若是他老老實實在一層塔里修行一個月,出來之後觀其效果,院長大人未必會處死他。可他不自量力,居然還上了二層塔,你看他現在已經只剩下半顆骷髏頭,居然還在可笑的滾來滾去。”

“是啊,看著太可笑了,哈哈哈!”

“他不可笑,可笑的是你們。”

聲音冷冷的飄過來,仿似能凍住聲音傳播經過一路上的空氣:“明明自己渺小卑微,卻在嘲笑已經展翅的鷹。”

議論著的學員大怒,轉頭去看是誰說話,本想發火的他們在看到那人之後,立刻都閉了嘴。

那一襲鵝黃色長裙,那一個婀娜女子,如此出眾,如此出塵。

“她是凰鸞院的柳洗塵!”

“啊!竟然是她,外宗六院公認的本屆第一!”

柳洗塵看起來十六七歲年紀,也沒有怎麽梳妝打扮,只是一身凰鸞院的學生長裙,卻已經讓所有人過目不忘。她看起來臉上還稍顯稚嫩,下頜上還有些淡淡的嬰兒肥,可是那眼神里的冷意,使人不敢靠近。她身上有兩種令人迷醉的氣質,一種冷傲孤絕,一種純真無邪。

她就像是一塊萬年不化的冰。

見說話的是她,那些之前議論紛紛的人立刻就散開。

誰都知道,寧願頂撞教習,也不能頂撞柳洗塵。這兩年來,在外宗六院想要一親芳澤的大有人在,沒有一個不是被打的慘不忍睹。柳洗塵從來懶得做口舌之爭,認為她不對的人都被她打服氣了。

“臭美什麽,還不是仗著她舅舅柳成器是三十六聖堂將軍之一。”

石雪淩挽著展青的胳膊冷哼了一聲,滿滿的醋意。

展青卻看著那依稀黃衫的女子,竟是癡了。

“餵,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見展青眼神有些發直,石雪淩一跺腳問道。

展青的臉微微一紅這才收回眼神,然後甩開石雪淩的手:“我沒讓你跟著我,你說什麽我也沒必要非得聽著。”

“討厭……”

石雪淩用肩膀撞了展青一下:“明知道人家怎麽都不會生你氣,還故意氣我。”

“你可以走。”

展青再去看時,卻發現那黃衫女子已經不知道去了哪兒。

“真奇怪了,那個小雜役居然有這般本事,咱們倒是都小瞧了他呢。誰想到他居然上了二層塔,當初趙武那個白癡還笑話人家說是小雜種。”

石雪淩媚笑著說道。

“你閉嘴!”

展青冷聲道:“我不管趙武以前為人如何,現在他已經過世,死者為大,你的嘴巴最好還是積德一點。還有,看不起陳羲的是你們,不是我。自始至終我都覺得這個人不簡單,他絕不是想來小滿天宗做個雜役的。”

“嗯,知道知道的,我不說還不行?我才不管那個陳羲是來幹嘛的,我就知道我是來找你的,找到了,就不放手!”

石雪淩看著展青的眼睛笑著說道。

展青扭過頭,不去看她。

“啊!”

這是人群里發出一片驚呼:“快看,那個家夥居然要放棄了!”

……

……

陳羲自然不可能放棄。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魯莽的繼續下去,他現在有些懷疑,為什麽改運塔的石階對自己的傷害會這麽大。以他對改運塔的了解,每一年的年考都會有人登上二層塔。其中佼佼者,甚至可以登上三層塔修行。不曾聽聞有人登塔這般的艱辛,以至於連陳羲如此堅毅之人都隱隱有些進退取舍之意。

“還不夠!”

陳羲看了看二層塔的環境,視線落在其中一道門戶上。二層塔的面積與一層塔相差無幾,不過四周的門戶卻少了足足一半,只有八個。

既然有人可以登上二層塔修行,石階對登塔之人的影響如此之巨,這二層塔必然有什麽地方可以助人恢複才對。此時平靜下來,陳羲已經漸漸猜到一些。他對自己的天賦頗為自負,所以平靜之後想到可能越是有潛質之人,石階的磨練也就越發的殘酷。

八道門戶,每一道看起來都沒有什麽不同之處。

陳羲選擇的,是距離石階最近的那道門。

改運塔外面,人群已經沸騰起來。

“快看,他終於堅持不住了!我就說,就算是走了狗屎運也不可能再登上三層塔的,能上二層塔修行已經是天大的機緣了。要知道一層塔門戶之內修行,一日可抵得上外面一個月之久。二層塔修行,一日可抵得上外面三個月!這個小雜種……小雜役,運氣已經逆天到了極致。”

“唉,算是他行了大運。能進入二層塔修行,宗門只怕也不會過分的處置他了。”

從一開始的譏諷嘲笑,人們已經逐漸變為嫉妒怨恨。要知道小滿天宗外宗六院上千弟子,能登上二層塔的也是鳳毛麟角。此時眼見著陳羲選擇了一個門戶,那顆破損的骷髏頭滾進了門戶里面消失不見,他們心里酸的要命。

“可惜了。”

凰鸞院最出色的弟子柳洗塵微微嘆息一聲:“若是能上三層塔,年考的時候倒是可以會一會這個陌生人。可惜他只堅持到了二層塔便不能再進,資質終究有限。

一個身穿雪白長裙的中年美婦走到她身前,笑了笑說道:“外宗千余弟子,能及得上你的一個都沒有。你也莫要太失望,進了改運塔之後便能去內宗,進了內宗,你就能和那些天才們比試一番了。”

這美婦,正是凰鸞院院長蘇小蘇。

“沒什麽意思。”

柳洗塵緩緩搖頭道:“若我想進內宗,去年的時候便已經去了。我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去那個地方……所以暫且還是在外宗吧。”

提到那個地方,就連蘇小蘇的臉色都微微變了變:“其實,能進那個地方,才是對你最大的認可。”

柳洗塵轉身:“我不需要別人認可。”

蘇小蘇並不生氣,有些溺愛的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眼神里都是憐惜。

又過了一個時辰,圍在改運塔外面的人已經漸漸散去。大家都知道那個小雜役已經到了極限,不可能再上一層塔。雖然憤恨嫉妒,可終究還是事不關己。眾人散去之後,改運塔外面變得格外冷清。

只剩下兩個人還站在那,死死的盯著改運塔不肯離去。

一個是丁眉,一個是周九指。

“你不是對他頗有偏見的嗎?”

周院長負手而立,看著二層塔面帶笑意。

丁眉搖了搖頭:“我對他從來就沒有什麽偏見,反而總是想多關照他一些。若非有淒苦事,誰願意做一個伺候人的雜役?他來青武院這三百多天,每一天我都關註,他是一個自律到了讓人有些厭惡的人……可越是如此,便一定有什麽解不開的心結。”

“還好……能上二層塔,也算達到了進入內宗的要求,所以宗門應該不會對他處罰的過於嚴厲,改運塔,改運塔……他也算了改了自己的運數。”

“不”

周九指忽然搖頭:“你低估他了。”

就在這時候,丁眉忽然發現一個完好無損的陳羲從距離石階最近處的那道門里走了出來。或許是感應到了外面有人看著自己,陳羲回頭,朝著丁眉和周院長這邊笑了笑。那一笑,男人的自信展現無遺!

“他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恢複!”

丁眉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我說了,你低估了他。”

周九指笑道:“當年付經綸上二層塔,只是燒毀了皮膚。付經綸也是選擇了距離石階最近的那個門戶進去恢複,用了整整三天三夜。也就是說,相當於外界九個月的時間才徹底恢複。然後他登上了三層塔,在三層塔恢複了七天七夜,然後挑戰四層塔失敗。”

丁眉的嘴巴張的很大,不可思議的說道:“陳羲……只用了一天就徹底恢複了。”

“不到。”

周九指看了看天空中那一輪明月:“他只用了四個時辰。”

他有些得意的看了丁眉一眼:“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在意他了吧,若不是怕過早點撥他引起其他學院的哄搶,我早就已經讓他進你的甲班修行了。他熬了三百多天,我何嘗不是熬了三百多天?我本以為他已經十四五歲修行盡廢重新起步有些可惜了,誰想到他居然能做到這一步。”

丁眉忽然想到一件事,有些驚訝的看向周九指:“院長……你不會想讓陳羲和柳洗塵比試吧?”

周九指道:“為什麽不呢?”

他伸了個懶腰舒展身體:“凰鸞院……也該讓讓第一的位置了。”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5 17:26
第九章 殊為不易

四個時辰

陳羲選擇進入一個門戶之後,果然不出預料的在門戶內被重組肉身。陳羲可以很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肉身變得更加強悍起來。原來所謂的改運塔淬煉,真正淬煉人的地方根本就不是那些門戶,而是這石階。

他從門戶里走出來的時候,天空已經微微發白。

這一次,陳羲沒有立刻走向石階。

他看向二層塔通向一層塔的石階,忽然間眼神一亮。然後,他竟然走向石階,不是登上三層塔的石階,而是要下去!

“他要幹嘛?!”

一夜沒有離開的丁眉臉色立刻就變了,忍不住低呼了一聲。

“怕是堅持不住,準備出塔了吧?”

早晨再次到來的展青試探著回答,但他知道自己給出的答案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如果陳羲覺得自己沒有能力挑戰登上三層塔,那他根本就沒有必要出來,而是可以老老實實的在二層塔修煉兩個月的時間。

相信兩個月後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能達到一個新的境界。

畢竟,二層塔修煉兩個月,相當於在外面修煉數年。

“我倒是覺著,他只是想引人矚目而已。”

幾乎是寸步不離展青的石雪淩有些酸酸的說道:“陳羲不過是個身份低微的小雜役而已,他現在已經引起足夠的重視了。只要他出來,就能立刻成為內宗弟子,何樂而不為?已經屈辱了那麽久,換做是誰也想著盡快翻身吧。”

“哼!”

聽石雪淩說完,展青冷哼一聲幹脆不理她。

石雪淩習慣了展青對她的冷淡,似乎絕不會對這個男人生氣。

“他居然真的下到了一層塔!”

丁眉心里,翻江倒海一樣!

後山

紫氣東來閣

白袍白須的宗主正在很認真的享受自己的早飯,勺子緩緩下去又擡起,那一勺粘稠卻粒粒分明的粳米粥還沒送到唇邊,捏著勺子的手卻稍稍停頓了一下。他擡起頭看向前邊,忍不微微皺眉。

“放棄了?”

他自語了一聲:“若如此,此子心性太浮躁了些,不堪大用。”

他的話才說完,忽然忍不住低低的驚呼了一聲:“這是要做什麽?難道從二層塔下來,就只為了拿他的那根破扁擔?”

是的

陳羲不惜冒著再一次承受烈焰焚燒的危險從二層塔下來,就是為了撿他的那根扁擔。而這一刻,只有在紫氣東來閣的那個白袍老者在一瞬間看出了端倪。

“原來是這樣!”

宗主忍不住放下碗勺,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陳羲從二層塔下來,撿起來自己那根挑水用的破扁擔,拿在手里像是看到了一件稀世珍寶。這扁擔他已經用了三百多天,無比的熟悉。可是這一刻,他卻好像才第一次認識了這根扁擔一樣。

看的那般仔細,眼神里那般的喜愛。

扁擔還是扁擔。

沒有任何變化。

但這正是陳羲不惜冒險下來的緣故,他修為已經在開基九品,尚且抵擋不住驗體石階的烈焰。到了二層塔的時候,他甚至只剩下了半顆顱骨。但是這掉落在石階上的扁擔卻沒有任何損壞,依然那般的破舊。

這根扁擔,就算是丟在大街上都不會有人註意。最多是被人撿回去,打算折斷了當柴燒。

陳羲低頭很認真的觀察著這根扁擔,試圖看出它的非凡之處。

沒有,扁擔上一點出彩的地方都沒有。

首先,陳羲確定一件事。從一層塔到二層塔的石階,有二十八級。在他的左腳踏上第一個石階的時候,石階就變成了漂浮著的烈火石頭。這不是虛幻的景象,而是真實的事。若是虛幻,陳羲登上二層塔之後那幻象就會消失。

若真實,那普普通通的扁擔為什麽完好無損?

陳羲記得,自己在腳腕被燒斷之後撲倒,手里的扁擔隨即掉落。然後扁擔順著烈火石頭滑了下去,陳羲本以為扁擔會和他的草鞋一樣成為灰燼,可是他在二層塔恢複之後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掉落在一層塔的扁擔。

沒有任何猶豫,陳羲從二層塔下來了。

……

……

又一次折磨。

但是這次要好的多。

陳羲第二次登上石階,石階再次變成了烈火石頭。看來石階有一種方向上的設定,下來的時候沒有任何變化,只要登上,立刻就會觸動考驗。

但是這次,陳羲將扁擔緊緊的握在右手中。

依然如是,他在半路腳腕被燒斷,撲倒,但他沒有松開手。哪怕他的肉身在二層塔重組之後變得強了不少,依然抵擋不住烈火焚燒。而且陳羲很清楚的感覺到,他的肉身強大了,但火焰也更加的猛烈了。

奇跡在於,撲倒之後,他握著扁擔的右手完好無損。不只是右手,整條右臂再加上半邊身子都完好無損。

到了二層塔之後,陳羲還是選擇了距離石階最近的那個門戶進去。這次他用了不到三個時辰就徹底恢複過來,然後開始登上三層塔。

依然緊緊的握著扁擔,陳羲深深的吸氣然後吐出。

依然是左腳,踏上石階。

此時,改運塔外面又已經圍滿了人群。聽聞昨夜里那個運氣逆天的小雜役居然再次挑戰三層塔,整個外宗六院都沸騰了。所有人都來了,以至於改運塔外面的空地根本就容不下那麽多人。屋頂上,樹上,凡是能立足的地方都是人。這是青武院幾百年歷史以來最讓人覺得稀奇的一件事,甚至是小滿天宗立宗以來最讓人覺得稀奇的一件事。

一個小雜役,拎著他的破扁擔。

挑戰著無數名門之後都不敢挑戰的改運塔。

凰鸞院的院長蘇小蘇,和她最看重的弟子柳洗塵也再次到來。

“奇怪的家夥。”

蘇小蘇喃喃了一句,她是個看不出具體年紀的美婦,若說她二十幾歲沒有人會懷疑,但是她身上臉上又有一種真正的成熟女子才具備的韻味。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氣質,雍容華貴而不失人間煙火氣。看起來,她的一舉一動都那麽的有風範。

柳洗塵的肩膀微微顫了顫,似乎是風太大了些的緣故,又或許……是激動。她那一雙美眸緊緊的盯著邁步上了石階的陳羲,似乎陳羲的步伐讓她感到了興奮。只有蘇小蘇了解自己這個弟子,知道柳洗塵是在期盼,期盼一個真正的對手出現。

“那個扁擔……難道是什麽神器?”

有人提出了疑惑。

有人的眼中露出貪婪。

“哼”

蘇小蘇眉頭挑了挑冷哼一聲:“便是神物,也會認主,旁人沒有那機緣得到,只有那少年才有這機緣,這便是上天認定的事。你們若是起了奪寶的念頭,最好不要在小滿天宗里動手,不然宗門規矩就在那里等著。”

六院院長之一發話,就算那些弟子貪婪也不敢再表現出來。

此時的陳羲,面對的是不一樣的艱難。這次登上的石階沒有出現烈火,甚至沒有任何變化,石階還是石階。但是……這次兇險比起烈焰焚燒來說更加的讓人畏懼。陳羲的身體在二層塔重組之後變得更強,而且是兩次。

再加上手里那根莫名其妙的扁擔,陳羲的自信又多了些。

但是才踏上一步,他就知道自己必須全力以赴。

這是一條劍網通道。

密密麻麻的劍氣,從不可預知的地方激射出來。因為臺階本來就不是很寬,所以劍氣從出現到刺及陳羲身前的時間幾乎不能更短,短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再加上劍氣的密集,毫無疑問的是陳羲不可能全部避開。

所以他選擇了迎戰。

他雙手握住了扁擔,開始抵擋那些劍氣。

陳羲有開基九品的修為,再加上驚人的天賦,應付一般的危險已經沒有任何問題。可是當在這樣一個狹窄的地方面對一秒鐘之內就可能出現幾十次的劍氣,他的修為已經難以應付。

扁擔舞動起來,如同在他身前拉開一塊幕布。

但陳羲沒有胡亂的舞動,而是盡量的一下一下的迎接那些劍氣。他的扁擔舞的如鳳點頭,每一次抖動都將一道劍氣震開。而最讓他覺得麻煩的反而是腳下的路,石階似乎有魔力,踩上去必須停留至少幾秒鐘才能再次擡腳。這就降低了他的速度,不得不在每一個石階上都要面對數百次的劍氣襲擊。

就算是鐵人,雙臂不停的急速揮舞也會廢掉。陳羲沒有任何退縮猶豫,火海才過,又上劍山。

越是往上走,劍氣越密集。

從一開始一秒內幾道劍氣,到後來幾十道劍氣,到石階二十級的時候,陳羲已經必須要面對一秒至少三百次的劍氣襲擊。而事實上,他在第十五級臺階的時候就已經不能將劍氣全部擋開。

但是,即便他身上已經血流如註步履蹣跚。

赤身裸-體的陳羲依然穩步向上,他遺漏的劍氣將他的身體切割的支離破碎,血水順著石階往下淌,形成了一條小溪。血腳印不斷增加,他如一頭不惜性命的野獸一樣,只是盯著前方。

向上

向上

向上

即便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陳羲還咬著牙讓自己保持清醒。依然有目的的做出攻擊,抵擋劍氣。若是換做別人哪怕能堅持到現在,只怕早已經亂了分寸胡亂揮舞扁擔了。而他沒有,他每一次將扁擔擊打出去,都精準的將一道劍氣震開。

“怎麽回事?劍氣怎麽可能如此密集?這種強度,便是破虛九品的人也不可能全部應付過來。付經綸上三層塔的時候,面對的劍氣比陳羲至少要稀薄五倍。”

站在青武院藏書樓三樓窗口憑欄看著改運塔的周九指臉色變了。

他問怎麽回事。

回答他的是小滿天宗的宗主,那個白袍白須的老者:“我說過,驗體石階,遇強則強,這個少年確實是你撿到的一塊瑰寶。他的天賦真的讓人刮目相看……烈火石階,考驗的是人的意誌力,劍氣石階,考驗的是人的反應力……從這兩點來看,這個少年比你青武院曾經最優秀的弟子付經綸要強上最少幾倍。”

“他只漏了七百六十劍。”

周九指嘆道:“就是讓丁眉去應付他現在面對的劍氣,只怕最少也要漏掉一千劍以上。”

周九指還有一句話想說而不敢說……到現在為止,陳羲都沒有使用他目前來看最擅長的七陽谷功法,而是靠著純粹的內勁來攀爬。

“這不重要。”

宗主緩緩搖頭:“重要的是,忍受著巨大的傷痛,他居然還能保持著絕對的清醒。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不盲目,殊為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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