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永鎮仙魔 作者:知白 (已完成)

 
tzsoshily 2015-1-5 17:03: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0 401664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21 12:55
第五十章 變態中的變態

青木劍圍繞著陳羲飛了一圈,然後緩緩的落在陳羲的手掌中。陳羲握住劍柄之後,一股很柔和的力量從青木劍上傳過來順著他的手臂一直蔓延到了他全身上下。陳羲握著劍柄,發現竟然有一種特別的親切感。

就好像這青木劍,和自己是血脈相連一樣。然後他才醒悟,是他的血徹底喚醒了青木劍。所以才會有這種親切,因為人和劍已經因為血而心意相通。

袁豐雷不認識那劍,但是他感覺到了那柄青色長劍上的可怕氣息。之前他的本命長劍在半空崩碎的時候,他就已經喪失了鬥誌。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在哈哈大笑,因為陳羲即將破境而成為待宰羔羊而笑。

可是此時,他有一種轉身就跑的沖動。

陳羲將青木劍向上一舉,劍身上發出一聲錚鳴。這一刻,沈睡了數百年的昆侖至寶終於蘇醒過來,那種興奮陳羲感受的格外清楚。陳羲將自己的修為之力註入青木劍中,劍身上隨即散發出柔和的青色光芒。

“去!”

陳羲將青木劍松開,劍化作一道流光飛了出去。袁豐雷下意識的將修為之力提聚起來準備防禦,可是劍卻消失不見。他眼睜睜的看著青木劍似乎破開了虛空一樣去了另一個世界,再找時哪里還能看到蹤跡?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立刻轉身向後退出一股修為之力,如大浪而出,擋在前面的亂石被這一推轟的崩裂碎散。激蕩起來的石塊子彈一樣四處亂飛,卻依然沒有看到青木劍的影子。

就在袁豐雷詫異的一瞬間,青木劍從他面前驟然出現!劍就好像是虛化出來的,突然就在他眼前冒了出來。他看到青木劍的時候,劍距離他的眉心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離。青木劍就那麽漂浮在半空,稍稍往前一刺就能將他的頭顱刺穿。

“陳師弟你聽我說!”

袁豐雷嚇得後背上立刻冒出來一層汗,雙腿顫了幾下後竟是有些液體順著褲管往下淌。他不敢動,不敢回頭去看陳羲,只能急切的喊著:“這件事和我無關的,我是被逼的。只要你肯放過我,我和你一起回內宗幫你指證那個人,當著內宗所有教習甚至是宗主大人的面來指證他!”

“我發誓我對你沒有任何敵意,我真的是被人脅迫的。那個人的修為很強,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陳師弟,你把你的劍收回去,我保證不會說出今天看到的一切。我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你的秘密我都會爛在肚子里的!”

陳羲緩緩搖頭,語氣平靜的說道:“爛在你的肚子里,不如爛在你的屍體里。”

他的手微微一晃,青木劍隨即旋出一道劍波。袁豐雷大驚失色,拼勁全部的修為之力灌註於雙臂向上一舉,試圖將青木劍砸開。可是在他的雙拳就要碰到青木劍的那一刻,青木劍再次消失。

下一秒,青木劍出現在袁豐雷腦後。沒有看到劍刺中袁豐雷,可是袁豐雷的表情卻僵硬在臉上。很快,他的額頭上出現了一道狹細的紅色痕跡,然後是腦後掉落下來幾根頭發。那幾根頭發飄飄蕩蕩的落下來,落在地上的時候袁豐雷的後腦啪的一聲輕響後裂開一道口子,緊跟著血如小溪一樣從口子里流淌出來。

撲通一聲,袁豐雷跪倒在地上。他的眼睛里在一瞬間就失去了生機,灰暗的就好像兩顆石球。他跪下來之後身子搖晃了幾下向前撲倒,砸在地上激蕩起一層煙塵。

青木劍刺穿了他的腦殼,因為太快以至於袁豐雷根本就沒來得及阻止。他的雙拳往上砸之前,其實青木劍已經刺穿了過去。袁豐雷的嘴里有一縷血緩緩流出來,掉在地上,將一點黃土染成了灰黑色。

殺了袁豐雷之後,青木劍飛回到陳羲身邊。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落在陳羲的手背上。陳羲低下頭看了看,發現自己右手手背上多了一個青色的紋身。一柄小劍,就在手背上安了家。

陳羲看著手背傻笑,片刻之後身子搖晃著倒了下去。他流了太多太多的血,如果不是青木劍覺醒的話,就算他用出【鎮邪】,只怕也不是袁豐雷的對手。他之前傷的太重了,能催發出【鎮邪】功法的修為之力已經很艱難,看起來的氣勢不凡,只是為了震懾袁豐雷而故意做出來的樣子罷了。

陳羲很清楚,他最多也就能再堅持幾分鐘。

……

……

丁眉的眼角上有些濕潤,她已經很久很久不曾為誰流過眼淚。尤其是發生了當年的事之後,她的眼睛里似乎淚水就已經幹枯。但是現在,她真的想嚎啕大哭一場。她才明白為什麽陳羲讓她去樹林,那根本就是騙她的。可是這種欺騙,怎麽會讓人生氣?有的只是感動,只是心疼。

她看著倒在地上渾身是血的陳羲,不知所措。她不敢去觸碰陳羲,跪在那顯得那麽無助。看起來陳羲還有些微弱的氣息,但是因為傷的太重似乎這氣息越來越細小。丁眉從自己的鹿皮囊里翻出來幾顆小滿天宗配備的療傷丹藥,卻發現根本沒有辦法將丹藥放進陳羲嘴里。他咬著嘴唇,咬到破了皮流著血。

到底忍受著多大的痛苦,才會這樣?

就在這時候,遠處的天地元氣波動讓丁眉臉色一變。她以為還有敵人,立刻站起來護在陳羲身前,紅綾飄起來圍繞她身邊,隨時準備著迎戰。

來的是關烈和兩個身穿紫袍的戒律堂執法者。當他們看到這慘烈的一幕之後全都有些呆傻,實在不明白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地上躺著的兩具屍體說明了一切,那兩個人本來是被安排去了大章城的。現在死在這,自然不是陳羲主動招惹了他們。

其中一個紫袍執法者掠過來,檢查了陳羲的傷勢之後說道:“還有氣息。”

他從袖口里掏出來一個小玉瓶,倒出來兩顆清香撲鼻的丹藥,另一個紫袍執法者過來,扶著陳羲的後腦把他擡起來,捏著陳羲的下頜就要往嘴里餵藥。

“那些丹藥不管用。”

關烈忽然開口阻止那兩個紫袍執法者:“你們沒有看出來嗎?他是在大戰之中忽然面臨破境,自己強行震散了一些玄元導致的。這種情況太危險,不是一般的丹藥可以治療的。他現在還在破境邊緣,但是身體太虛弱根本無法凝聚玄元,丹藥療傷無濟於事,他最需要的是這個!”

他揚起手,丁眉看到他手里拎著一顆巨大的還在微微跳動的心臟。

關烈道:“這是之前我獵殺的荒獸心臟,荒獸心臟中蘊藏著極強烈的修為之力,和人不一樣的是,荒獸沒有丹田靠的是心臟儲存修為之力。之前的情報有誤,我獵殺的荒獸不是低階而是中階,有相當於破虛六品的修為。”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陳羲身邊蹲下來,手指一劃將荒獸的心臟切開一個小口子。一個紫袍執法者立刻喊道:“不行!荒獸的心臟是宗主需要的東西,宗主需要這顆心臟配制丹藥,你不能用!”

關烈冷冷的看了那個紫袍執法者一眼:“人重要?還是丹藥重要?”

他不理會那兩個執法者,修為之力從手心里催發出來,將荒獸心臟中的真元逼出來。那真元散發著淡綠色的光芒,細流一樣緩緩的落在陳羲身上。關烈小心翼翼的控制著自己的力度,看向丁眉安慰道:“放心,這顆心臟里包含的力量足夠讓他破境了。”

才說完這句話,陳羲忽然身子顫抖了幾下,然後閉著眼睛坐了起來,緊跟著四周的天地元氣驟然盤旋起來,竟然連帶著方圓數百米之內的天地元氣都朝著他這邊流動過來。氣流匯入陳羲的體內,將他阻滯的玄元重新催動起來。

在荒獸真元和天地元氣的雙重作用下,陳羲逐漸恢複了神智。但他沒有立刻睜開眼,而是必須盡快引導玄元流通全身。他凝聚精神,不敢有一絲大意。看到那麽龐大的天地元氣匯入陳羲身體里,包括那兩個紫袍執法者在內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一個紫袍執法者驚訝道:“怎麽可能……他不過是破虛一品升入破虛二品罷了,怎麽可能需要這麽龐大的天地元氣來支撐?如此大範圍之內的天地元氣都被調動起來,太罕見了!”

另一個紫袍執法者搖了搖頭,滿眼都是不相信:“我在內宗這麽多年,見過太多人破境。從來沒有見到過任何一個弟子破境的時候需要這麽龐大的天地元氣,當年我從破虛一品升入破虛二品的時候,連這百分之一都沒有……”

關烈瞪了他們一眼,示意他們兩個安靜些。然後將荒獸心臟上的口子又破開一些,壓低聲音對丁眉解釋道:“荒獸最大的能力就是恢複力驚人,比人要強大的多。你就算斬斷它的四肢,過不了多久它也能重生出來。所以要想擊殺荒獸,必須直接命中要害然後割掉它的心臟……陳羲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個,你放心好了,他不會有事的。”

丁眉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可依然緊張的看著陳羲。她緊緊的攥著雙手,手心里濕膩膩的都是汗水。她心里太亂,以至於肩膀都在顫抖著。

此時,至少方圓千米之內的天地元氣都在往這邊匯聚過來。看起來,就好像一個龍卷風一樣,而陳羲就是風眼。關烈一開始並不如何震驚,他體質驚人,破境的時候需要的天地元氣和陳羲現在的情況相差無幾。那兩個執法者沒有見過這樣的奇異景象,只是因為如關烈這樣的人破境的時候,身邊都是真正的高手保護,他們根本沒機會看到而已。

關烈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陳羲,慢慢的眼神里也出現了驚訝:“他已經晉入破虛二品了,但是玄元流動的速度沒有慢下來,看樣子好像又從頭開始……他竟然,竟然連破兩境!”

破虛三品!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22 09:37
第五十一章 地牢

一股浩蕩的天地元氣以陳羲為中心向四周飄散了出去,那個渾身是血的少年慢慢的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丁眉滿是關切的俏臉。因為緊張,她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發白。陳羲咧開嘴笑了笑,然後看到陳羲笑了的丁眉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她不是一個不堅強的女人,也不是一個懵懂少女,但這一刻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任由淚水洗刷著臉頰。

原來真的有一種淚水,叫做喜極而泣。

“呼”

關烈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隨手把那顆已經幹癟灰暗的荒獸心臟丟在一邊。這個東西現在已經失去了價值,留著毫無意義。他站起來看了看那兩具屍體,忍不住有些感慨:“我見過很多變態,各種各樣的變態,但是沒有一個比你更變態……以破虛一品的修為竟然擊殺了兩個破虛三品的修行者,其中一個已經快要破入破虛四品了。”

他回頭看了陳羲一眼:“你怎麽做到的?”

陳羲讓丁眉把自己扶起來,很平靜的回答:“不想死而已。”

關烈一怔,然後哈哈大笑:“是啊,沒有什麽比這個理由更讓人信服了。不過這次你毀了我的歷練,怎麽賠給我?”

陳羲回答:“以身相許你要嗎?”

關烈向後躲了一下:“少來,我的愛好很純凈。”

陳羲疲憊的笑了笑,雖然在關烈的幫助下他晉入破虛三品的境界,但是之前的大戰幾乎耗盡了他的修為之力,所以這次和以往破境不一樣。沒有了那種渾身舒泰的感覺,只是疲勞,從身到心的疲勞。

一個紫袍執法者從鹿皮囊里取出一個小布袋,隨手一抖那布袋迎風展開。他竟是將袁豐雷和鄭愷兩個人的屍體裝進袋子里,然後一拉繩口袋子封死。片刻之後那袋子又變成了原來那般大小,被他裝進鹿皮囊。

陳羲知道這是內宗戒律堂執法者的人才會配備的東西,叫做納袋。是戒律堂的長老們聯手用雪山蠶絲織造而成,可以裝進去幾百斤的東西還能變回原來的大小。傳聞戒律堂中有一位長老修行的功法能夠改變空間狀態,雖然極有限,不過已經足以令人震撼動容。

這個紫袍執法者將兩具屍體收好之後看向陳羲:“雖然看起來是他們兩個故意來殺你卻被你所殺的,但是你回去之後還是要跟我去戒律堂解釋一下。你放心,我們會公平公正的說出所見所聞,對你來說應該不會有什麽懲處。”

“謝謝”

陳羲微微頷首道謝,心里卻想著另外一件事另外一個人。袁豐雷絕對不是這件事的主導者,他在臨死前說的那些話應該是真的。陳羲在內宗接觸到的人還很少,所以他很輕而易舉的就能推測到幕後那人是誰。

但是他沒有一點證據,所以即便他在戒律堂的人面前提及也沒有人相信他。可以說付經綸這次安排的很巧妙,他利用的就是袁豐雷和自己有過節。剛進內宗的那天因為丁眉自己得罪了袁豐雷和杜猛,這些事內宗的教習們全都知道。所以陳羲回去之後根本就不用去說什麽,那些教習也會根據自己的推測做出判斷。

陳羲看著那兩個紫袍執法者平靜的臉色,心里覺得有些悲哀。他離開之前的內宗是個平和安詳的地方,弟子們之間雖然也有比試但都是點到為止。每個人都很謙和禮貌,那種環境讓人覺得溫暖舒心。可是現在的內宗,死了兩個弟子戒律堂的執法者居然如此的平靜。

如果說之前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那兩個執法者還有些驚訝,也只是因為他們沒有想到袁豐雷和鄭愷居然敢放棄自己的任務跑來大孤山追殺陳羲。這才是他們驚訝的地方,對於他們被陳羲打死這件事,他們的表情就說明了一切……習以為常。

陳羲心里覺得悲哀,正是悲哀於內宗的這種改變。在他父親是內宗宗主的時候,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事。現在的內宗……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內宗?又是什麽樣的力量,硬生生把一個溫和的宗門變成了這般的狠戾陰冷?

就在陳羲有些失神的時候,關烈問他:“能走嗎?”

陳羲點了點頭,忽然覺得關烈的身份應該也很神秘。他之前斥責那兩個戒律堂執法者的時候,那兩個執法者居然連話都不敢回。就算關烈是個內宗看重的天才,可執法者有著超越教習的地位,關烈應該尊敬他們才對。

而且關烈很自然的用荒獸心臟為陳羲補充修為之力,這些知識可不是一般人能接觸到的。不了解荒獸的人,根本就不會懂這些。陳羲對關烈還真是有些好奇,一個在女人面前靦腆羞澀的小男孩,一個修為驚人天賦恐怖而且閱歷非凡的天才,這兩個身份重疊在關烈一個人身上。

關烈見陳羲沒有什麽大礙,轉身往回走:“回去吧,算算日子回到內宗也差不多就要月考了。”

這句話像是無心之說,又像是在提醒著什麽。

……

……

丁眉見陳羲真的沒有什麽,這才放了心。她一路上都在不停的觀察陳羲,唯恐他有些什麽不妥當的地方。其實陳羲比看起來還要好些,破境的時候吸納了大量的天地元氣補充進來,他的精神恢複的很快。不過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沒有一點事,因為接下來他要面對的就是月考。

在月考之前,讓人低估自己對他來說很有必要。

路上也沒有什麽值得註意的事發生,走了兩天之後遇到了趕來的戒律堂掌刑官候瑜泯。聽那兩個執法者將事情說了一遍之後,候瑜泯隨即決定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內宗。他將本命喚出來,註入內勁之後那本命驟然變得極大,所有人都能站上去。而他的本命很有意思,竟然是一對銅鈸。

陳羲無法推測出候瑜泯的修為,但既然能成為掌刑官必然很強大。在銅鈸上貼了一個瞬遁符,候瑜泯帶著陳羲等人迅速的返回了內宗。回到內宗之後第一件事,候瑜泯就是帶著陳羲去了戒律堂。

內宗戒律堂和外宗戒律堂完全不一樣,陳羲進過外宗的戒律堂,那只是一個很大的山洞而已。內宗的戒律堂在距離黑竹林不遠的地方,是一座看起來很肅穆的建築,陳羲小時候來過這里,印象卻不是特別深。當時他父親不允許他進入戒律堂里面,可能是擔心里面的什麽東西嚇著他吧。

黑竹林是內宗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這一大片竹林都是黑色的,和其他地方翠綠的竹海對比鮮明。陳羲記得那個百爵說過,他就住在黑竹林。

就在陳羲想著這些的時候,一個很急促洪亮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老子執掌戒律堂這麽久,也沒有發生過弟子為了私怨連歷練都敢放棄的!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袁豐雷和鄭愷固然有錯,但是老子才不信陳羲沒有問題!”

陳羲微微皺眉,實在不知道為什麽曾經認為人還不錯的戒律堂掌座會變成現在這樣。他覺得手心里有些發涼,然後突然又有一股溫暖從手心里傳來。他低頭看了看,發現丁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丁眉看著他,對他微微搖頭。陳羲知道丁眉是怕自己生氣,對她笑了笑說放心吧。

戒律堂掌座陳叮當帶著幾個長老從後殿那邊過來,他大步走路的樣子有些滑稽,但是在內宗誰都知道戒律堂的權威,所以沒有人敢對陳叮當指手畫腳。陳叮當大步登上位於大殿北方正中的白玉基座,一甩袍袖坐在那張整塊白玉雕刻而成的座椅上。

“陳羲,你來說!”

陳叮當指著陳羲大聲問:“為什麽你要殺死袁豐雷和鄭愷?”最好給我一個合理點的解釋,不然的話你知道什麽後果!”

丁眉上前一步道:“這件事錯不在陳羲,他都不知道為什麽會被那兩個人追殺。他進內宗以來沒有去得罪過任何一個人,你這樣把他當成囚犯審問似乎不太妥當吧!”

陳叮當紫袍上的符文驟然一亮,他啪的拍了一下座椅扶手怒道:“我問的是陳羲,誰讓你來回答的?聽說你原來還是外宗的入門教習,怎麽一點規矩都不懂!在我面前,你有什麽資格大聲說話。來人,把這個女人給我轟出去!”

四個執法者立刻過來,伸出手就要拉丁眉。陳羲跨前一步擋在丁眉前面,柔聲對丁眉說道:“放心我不會有事,你先回去和先生說一下。過不了多久我就回去了,晚上想吃滑溜里脊,你做的。”

丁眉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走出了戒律堂。她走幾步就回頭看看,臉上都是關切。陳羲一直對她微笑,如春風般的微笑。這種微笑並不是他在外宗練習的那虛偽的笑,很真誠很溫柔。

陳叮當往後靠了靠,冷笑著說道:“其實你也不必解釋什麽,這種私下里爭強鬥狠的事老子見得多了,死的那兩個固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你他娘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算了……就算老子問你也問不出什麽,來人!”

他大喝一聲:“把這個混賬東西給我押進九幽地牢第一層,用鎖鏈綁了!這種人不問前因後果直接懲處,也絕不會冤枉了他。”

陳羲皺眉,擡著下頜問:“為什麽?憑什麽?”

陳叮當咆哮道:“為什麽?因為老子是戒律堂掌座!憑什麽?因為老子說的話就是內宗規矩!再敢頂嘴,我現在就廢了你的修為!來人,把這個混賬東西帶下去,他再敢說什麽就給我狠狠的打。”

幾個執法者一擁而上,將陳羲用鎖鏈綁了,推搡著他往外走。九幽地牢在外宗,就在改運塔下面,所以陳羲被鎖鏈綁住由執法者押送進地牢的事,立刻就傳揚開來。去九幽地牢的入口原來就在瀑布之中,穿過去里面是一條深邃的暗道。陳羲被押進來的時候腦子里還在飛速的思索著,這到底是因為什麽?

瀑布外面,不少人都在圍觀著。他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人群中,丁眉的臉色白的有些嚇人,攥緊了拳頭。高青樹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她背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搖頭,丁眉看到高青樹的臉上,表情也極為凝重。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22 18:16
第五十二章 九幽

丁眉追在高青樹身後,實在受不了高青樹的沈悶忍不住問道:“先生,到底這樣做有沒有道理?陳羲明明沒有一點過錯,那兩個人就是去追殺陳羲的,戒律堂怎麽這樣不講道理?既然戒律堂是執掌公正公平的地方,怎麽這般的不公平不公正?”

高青樹冷笑:“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應該明白這世間自有強弱之分,便少公平公正。若是你想要道理,你可以去挑戰陳叮當,打贏了他你就是道理。”

丁眉語塞,被氣的臉色越發白了。高青樹腳步停了停,似乎是不忍看到丁眉這般擔憂,語氣緩和了一下後說道:“你放心就是了,雖然陳叮當為人粗野跋扈,但既然他是戒律堂的掌座就自然有其根由。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做這樣的事,有些時候……壞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壞,往往藏著好的一面。”

丁眉道:“壞的就是壞的,好的就是好的,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高青樹卻懶得再說什麽,往翠微草堂那邊走了。走了幾步之後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回頭望懸崖上的紫氣東來閣看了一眼。就好像那里有什麽人在,丁眉發現高青樹眼神里有些很複雜的意味,複雜到她無法理解。

陳羲被四個紫袍執法者押送著進入瀑布,這一路上走過來他發現很多人都聽到了消息過來圍觀。其中也包括關烈在內,陳羲從關烈臉上的表情看到了憤怒。想必這個天才少年也很不理解,這樣簡單的事為什麽到了戒律堂就變了味道。

陳羲還看到了那個神司百爵,帶著幾個黑衣手下站在不遠處臉色陰沈的看著這邊。很顯然那個百爵不是看陳羲不順眼,而是看戒律堂的人不順眼。

很多人都知道瀑布後面有個密牢,是戒律堂關押犯錯弟子的地方。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瀑布後面不止有一個密牢。四個執法者撐開大竹骨傘穿過瀑布水幕,水砸在傘面上發出很沈悶的聲音。沒有人為陳羲撐傘,所以他身上立刻就濕透了。

瀑布後面一片漆黑,陳羲適應了一下發現這個山洞竟是很寬闊,橫下也有十幾米,里面顯得特別潮濕。一個執法者將火折子吹燃,走過去在石壁上點了一下,一條火蛇隨即蜿蜒著爬出去。原來石壁上鑿出來一條長溝,里面應該有火油之類的東西,點燃之後一直往深處蔓延。

順著密道一直往前走,陳羲發現走進去幾十米後開始出現一道一道的門戶,里面還不時有聲音傳出來。他猜測這應該都是囚室,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他根本就沒有來過此處,小時候也沒聽父親談起過。

走了大概有一里路之後,道路越發狹窄起來。而且不再是平路,開始往下傾斜所以很滑。陳羲他們又走了大概十幾分鐘後下到一個看起來更加寬闊的地方,然後陳羲驚訝的發現這里居然有一條暗河。

這可是在山體內部,有河流經過真的太玄奇了。執法者帶著陳羲順著暗河走了幾十米,上了停在岸邊的一艘小船。兩個人持木漿一左一右站住,分工明確配合默契。那小船逆著暗河行進,速度奇快卻很平穩。看得出來這幾個執法者修為都不俗,在船上站著身形紋絲不動。

山體里有這樣大的一個空洞,而且還有一條這麽寬的河,清量山的秘密到底有多少,誰又能說清楚呢?一個紫袍執法者站在船頭挑著一個燈籠,等到船行了大概半個小時之後,他回頭看向陳羲說道:“現在咱們在迷亂森林的下面,一會停船的地方就是外宗了。你被判關押在九幽地牢的第一層,而且掌座沒有說要關你多久……”

陳羲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他現在還不了解陳叮當這個人,畢竟已經十年沒有回來內宗了。當初陳叮當不算是他父親的親信,不然也不會活到現在。可是活到現在的人,誰知道是不是和當年他家幾乎被滅門的慘案有關?

這幾個執法者雖然言語不多,但看起來並不冷漠。陳羲面對的事足夠多所以他知道怎麽從一個人眼神里看到這個人的情緒,他沒從這幾個執法者眼神里看到敵對和陰謀。所以他不理解,既然不是故意針對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船逆流而上,又行進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停下來。站在船頭的執法者拋出繩索,精準的套在岸邊的木樁上。他單手拉著繩子一發力,小船便靠了過去。下了船之後陳羲跟著他們一直順著有燈火的地方走,然後陳羲將路線深深的刻進自己腦子里。

他早晚都要去九幽地牢,現在先熟悉一下路線倒也不是壞事。到了這里之後,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兩個身穿紫袍的執法者守衛。他們面無表情的看著陳羲他們經過,甚至懶得多看一眼。

陳羲驚訝於小滿天宗地下這龐大的構造,居然比起外面的內宗外宗加起來也不小。從靠岸之後到陳羲看到有建築出現,一共走了兩千九百九十九步,這段距離上一共有三十六個紫袍守衛。

然後陳羲看到了一堵墻,只有一堵墻,墻看不到這頭也看不到那頭,也不知道這樣的一堵墻橫陳地下是想封閉什麽。陳羲一路留心,走到墻跟前的時候他看到墻壁上只有一道門,這樣往左看往右看都看不到盡頭的墻只有一道門。

門口站著兩個身穿紅袍的老者,因為太陰暗,所以看不出具體年紀。四個紫袍執法者見到兩個紅袍老者之後,立刻彎腰行禮,態度極恭敬。陳羲仔細看過去的時候被嚇了一跳,因為他發現那兩個老者的眼睛都一樣,沒有黑眼球……

就好像,眼眶里鑲嵌著一顆石球似的。而且這兩個老者的臉色白的嚇人,就好像塗抹了厚厚的一層粉。執法者給紅袍老者行禮之後,掏出一塊玉牌晃了晃,其中一個老者隨即打開了那扇門。

陳羲走過去到門口的時候,看到其中一個老者抽了抽鼻子,然後咧開嘴笑了笑,露出很黃很黃的牙齒:“很嫩的一個人啊。”

他的聲音,就如夜晚鳴叫的貓頭鷹。陳羲覺得有些發冷,加速經過老者身邊準備跟著執法者進去,才走到門口的時候,墻壁忽然動了,一張扭曲的人臉從墻壁里伸出來,但是就好像臉上蒙著一層膜一樣就是無法掙破。膜很柔韌將那臉的五官輪廓都勾勒了出來,似乎是在咆哮著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這張從墻壁里伸出來的臉,距離陳羲的臉不過幾厘米而已。陳羲甚至看到了臉上憤怒和怨毒的表情,也看到了那張臉上應該是沒有血肉的。就在這時候其中一個紅袍老者面無表情的一拳打過來,正打在那張臉上,那臉立刻就凹陷下去,墻壁隨即恢複了正常。

然後那個老者嘿嘿笑了笑,聲音嘶啞的說道:“年輕人,歡迎你到地府來。”

……

……

進了門之後陳羲感覺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這里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四周點著不少火盆,火盆里的火焰足有一米高。道路兩側火盆一直往深處延伸出去,也不知道有多少個。可是陳羲卻發現,經過這些火盆的時候感覺不到一點溫度。

這火,不是熱的。他下意識的往其中一個火盆里看了看,發現里面堆著不少白骨,火焰就在白骨上燃燒。他看的很清楚,那絕對是人的骨頭。就在他把臉湊過去看的時候,突然從火盆里伸出來一只手,險些抓在陳羲臉上。

那手沒有血肉,只是骨頭。似乎是承受著什麽痛苦煎熬,不停的伸開又握緊。陳羲臉色有些發白,後退一步離開火盆跟著執法者後面繼續往前走。

之前在船上根陳羲說話的那個執法者笑了笑,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不要怕,這些東西都被極強大的力量封印住了,它們出不來的。不過你最好還是小心些,靠的太近萬一出什麽意外誰也救不了。”

陳羲點了點頭,心中滿是疑問。小滿天宗地下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地方?那堵墻到底是什麽?為什麽會有人臉在墻壁里?這道路兩側的火盆數量那麽多里面焚燒的居然是人的骨頭,這些都是什麽人?

執法者見陳羲臉色有些異樣,一邊走一邊對陳羲說道:“再往前走就是九幽地牢,你到了那就會發現這一路上看到的東西太不值得關註了。九幽地牢里,有些東西的可怕能讓你看一次就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記住。”

執法者語氣似乎是故意加強了一些後繼續說道:“穿過這條路的時候不要回頭看,也不要離開路,只管一直往前走。如果你離開了路或者回頭的話,可能就會被某種你無法抗衡的力量帶進另一個世界,想回來都回不來。”

這個人,似乎很和善。陳羲將他的話全都記住,然後他聽到身後有人唱歌。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很輕靈美妙。好像就在他的腦袋後面吟唱一樣,那歌聲動聽的讓人忍不住想要停下來,想要回頭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子才能唱出這樣絕美的歌謠。

就在陳羲覺得自己忍不住誘惑的時候,他想到了剛才執法者的提醒。他心神一凜,加快了腳步。

“那是出不去的東西。”

執法者冷笑道:“永遠都出不去的東西。”

陳羲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卻總是感覺自己耳邊有人在輕輕的吹氣。好像還有女子發絲似的的東西繚繞在臉上,癢癢的。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將註意力都放在道路上。又走了一段之後那歌聲消失,然後就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陳羲數著步子,又是走了兩千九百九十九步之後道路到了盡頭,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空間!這是一個足有千米直徑的巨大深坑,是個不規則的圓。往下看看不到盡頭,視線最遠處便是一片漆黑。

陳羲擡起頭往前看,被自己看到的景象徹底震撼!

在天坑正中央,有一座九層塔。只是這九層塔是倒立的,塔尖朝下。從天坑這一圈邊緣有四條木橋通向那倒立的九層塔第一層,最讓人震撼的是九層塔懸掛在天坑中,就那麽懸空的掛著讓人忍不住擔憂下一秒整座塔就會墜入無盡的天坑之中,除了四條木橋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東西和塔相連。

領路的執法者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依然掩飾不住臉上的懼色。他走到一座木橋口,指著那里說道:“這就是九幽地牢。”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23 11:09
第五十三章詭異的一層塔

領路的紫袍執法者似乎不願意繼續往前走,指著木橋對陳羲說道:「從這裡往前走看到門就進去,第一層塔裡面有幾個門戶,你自己隨便選一個就是了。雖然掌座大人下令將你鎖住,不過這個地方鎖不鎖其實沒有什麼太大區別,因為你只要進去就絕對出不來。」

一邊說著,他一邊把陳羲身上的鎖鏈打開。看起來他一刻都不願意在這裡多停留,交代了陳羲幾句隨即離開:「記住,你只能在最上面那層塔里,絕對不能往下走。如果你不想這麼早就死掉的話,最好不要懷疑我說的任何一句話。」

陳羲收斂心神問了一句:「我什麼時候離開?」

那個執法者已經走出去很遠,頭也不回的回答:「那誰知道呢,看掌座大人什麼心情吧。不過他記性不是很好,如果他把你忘了的話你可能要在裡面停留一輩子。」

陳羲心裡有些惱火,可是他卻很清楚自己不會逃避。看起來還算平靜的他其實心裡早就已經翻江倒海一樣,因為他的父母就被關在九幽地牢。現在,他就站在九幽地牢外面,他怎麼可能會逃避離開?雖然他明知道以自己現在的修為絕對沒有可能救出父母,但是提前將道路和九幽地牢的情況探清楚對他來說意義重大。

他深深吸了口氣,然後邁步上了木橋。當他的教踏上木橋的那一刻,似乎空氣都凝固了一樣。木橋搖搖晃晃,給人的感覺是隨時都可能坍塌。其實這橋是由很多鎖鏈從這頭連在九幽地牢上,鎖鏈上鋪了一層木板。也不知道木板已經多少年沒有換過,看起來已經腐朽的差不多了。

陳羲不敢大意,也不敢心急,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往前走。才走出去幾步忽然覺得腳下一緊,低頭看時發現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從橋下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腳。這個男人的臉上沒有五官,臉是平的,就好像脖子上頂著一顆帶毛的雞蛋。可是它偏偏還會發出聲音,用力往下拽著陳羲:「不要往前走了,進去之後你就萬劫不復,快停下來吧……當初我就選擇了跳下深淵,你看我現在獲得了永生,留下……留下……」

陳羲使勁掙脫開腳,大步往前走了幾步,他不敢回頭去看,總覺得那個男人就在自己身後爬。才往前走出去沒幾步,他忽然看到前邊有個女人坐在那梳頭。她一隻手托著自己的腦袋,一隻手拿著一柄木梳很仔細的給自己梳頭。

她托著頭的手一轉,面孔就朝向陳羲這邊。然後她咧開嘴笑了笑,一邊笑嘴裡一邊往外淌血:「不要往前走了,前面就是無盡的地獄。留下來吧,你看我選擇留下來了,我永遠保持著美貌。」

陳羲往旁邊閃開,加速過去。過去的時候那個女人的手又轉了一下,還是面孔朝著陳羲:「年輕人,不要再往前走了。相信我……留下才能得到永恆。」

陳羲咬了咬嘴唇,用疼痛來讓自己保持清醒。他大步往前走,明明前面沒有任何東西,可是卻險些撞在一個東西上。等到他發現的時候那東西已經在自己身前不足半米的地方,如果不是他反應力超絕的話只怕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

這是一個……燈座?

陳羲看到的是一個渾身赤-裸的人,分不出男女。因為他身上已經沒有皮了,肉是血糊糊的,那粘稠的血液還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掉。他雙手舉高扶著頭頂上的一盞青銅燈,但燈卻沒有點燃。陳羲發現青銅燈的燈柱是插進他腦殼裡的,他頭頂上有一個洞,燈柱就從洞里一直插進去也不知道有多深。

陳羲往旁邊閃開,經過這個東西的時候燈忽然亮了,那是一團綠油油的火,如陳羲進來的時候看到的火盆一樣,那火沒有一絲溫度。

「我自願停下來照亮這路,我願意獻出自己為後來者釋放光明。我願以我的血液化作燈油,有我在時這燈便萬古不滅。」

這話直接飄進了陳羲的腦子裡,一直在那盤旋著。陳羲的心崩的很緊,現在他總算理解了一些為什麼那個執法者說,半路上看到的任何東西和九幽地牢相比都不必在意。木橋很長,能有至少三百米,陳羲一路走來,遇到了太多太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就快要走到木橋盡頭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和之前遇到的東西截然不同的人。這個人看起來是個老婦,穿著很乾凈整潔的衣服。她身上沒有任何破損,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容。不管怎麼看這都是一個慈祥的老婦人,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

看到陳羲過來,老婦人從身邊的木桶里倒了一碗酒遞給陳羲:「剛才嚇壞了吧,那些東西都是因為不敢進入九幽地牢選擇了結束生命,可他們卻怎麼知道這木橋不在任何一界,死在這裡就是永恆的死了,一直保留著他們死時候的摸樣。來,喝了這碗酒暖暖身子,九幽地牢里冰冷徹骨,沒有這碗酒你是熬不過去的。」

陳羲下意識的把酒接過來,然後他看到了那個老婦眼神里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陳羲冷笑,將碗里的酒猛的潑出去,全都潑在那老夫人臉上。那老婦人隨即發出一陣凄厲的哀嚎,臉皮都被酒燙的片片掉落。

她猛的晃動起來,連木橋都跟著搖擺。她不停的伸手在臉上胡亂抓著,每一次都會從臉上抓下來一塊皮肉。然後她朝著陳羲發出一聲咆哮,從她的嘴裡爬出來幾條黑色的毒蛇,毒蛇張著嘴,毒牙上反射著黑綠色的光澤。

陳羲一掠跳過那老婦,腳下變得很穩定。木橋終於走完,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木橋上燃燒起來大火,之前看到的所有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在大火里被燒的慘叫不止,它們似乎想從大火中衝出來抓住陳羲,可是卻怎麼也離不開木橋。

……

……

木橋在燃燒,但是木橋沒有損壞。橋依然還在,那火海不知道從哪兒而來,火海中翻騰著的那些東西鬼哭狼嚎一般的叫著,承受著烈焰的焚燒。陳羲心裡發涼,沒有多停留快步進了九幽地牢第一層。

這是第一層,但是最上面的一層。陳羲知道九幽地牢和改運塔就好像是個鏡像,九幽地牢的基座和改運塔的基座是相連的。也就是說現在懸空掛在這的九幽地牢,最上面的第一層塔如果能打碎的話,就能進入改運塔最下面的一層。

進來之前陳羲忍不住去想,自己進來之後會發生什麼?理論上應該立刻掉下去,掉在一層塔和二層塔之間的隔斷上。因為塔是倒著的,那麼進去之後頭頂是基座,下面是屋頂……可是陳羲進來之後才發現,自己推測的都錯了。

進來之後,陳羲發現自己腳下踩著的就是地面,屋頂還在頭頂上,甚至他抬起頭的時候還能看到一顆明亮的珠子散發出微弱的白光。和改運塔里的布置沒有任何區別,唯一不同的是陳羲覺得有些血氣上沖,腦子裡好像被什麼壓著似的很沉重。

恍惚了那麼幾秒之後,陳羲忽然明白過來。不是塔沒有倒轉,而是他也倒轉了。他走進門的那一刻,他就變成了頭朝下腳朝上,所以他覺得塔里很正常……只是因為他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變成了和這塔一樣顛倒過來。

明明沒有任何改變,什麼時候調轉過來的?

陳羲往四周看了看,發現這裡和改運塔一樣很空曠。改運塔第一層里什麼都沒有,只有一些門戶可以進去修行。那些門戶之內都是單獨的空間,格外的神奇。陳羲一邊走一邊看,腦袋裡的不適越來越強烈。這樣長時間的頭朝下,陳羲擔心時間太久自己的身體會吃不消。

可是,他無法讓自己翻過來。他試著跳起來,但竟然不能雙腳同時離開地面。這裡好像有什麼其他的氣場,影響著他,壓制著他。陳羲又試著調用體內的修為之力,發現丹田裡空無一物,什麼都沒有。

在這裡,他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他沒有立刻去選擇一個門戶進去,而是先走到台階那往上看了看。其實這只是錯覺,雖然他是抬著頭往上看,實際上他是在抬著頭往下看。這裡,如此的容易讓人變得迷亂。猶豫了好一會兒,陳羲最終還是沒有登上石階。

他將四周的環境都記在腦子裡,然後選擇了距離出塔門口最近的一道門戶進去。他走進之後發現這裡的空間很大,和改運塔一樣每一道門戶都是獨立的空間。和改運塔不一樣的是……這個門裡有人。

一個正在看著微笑的人,一動不動的坐在那。

陳羲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想催發出手背上的青木劍,可是沒有修為之力,青木劍沒有任何反應。他仔細看了看那個盤膝坐著的人,然後長長的鬆了口氣。那只是一座石像,但雕刻的太精細,和活生生的人一摸一樣。

陳羲發現那石像沒有什麼威脅之後,開始在屋子裡走動看看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走了一圈,什麼都沒有。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陳叮噹要把自己關在九幽地牢,又為什麼關進來之後沒有任何懲罰。

就在這時候,陳羲忽然後背一涼。

因為他發現了一件詭異的事……不管他走到什麼位置,石像的臉都是朝著他的,都在朝他微笑。石像的眼睛一直盯著他看,無論他往哪個方向移動都是這樣。那笑,如此的毛骨悚然。

……

……

內宗

紫氣東來閣

宗主看向戒律堂掌座陳叮噹,臉色有些不善:「你為什麼要把他關進九幽地牢?他沒有什麼錯處。」

陳叮噹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因為他死了一個紫袍執法,他就應該受到懲罰。」

宗主冷哼:「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是不是陳地極給你送了什麼好處?」

陳叮噹搖頭:「宗主大人,你不能隨便無誣賴我,哪怕你是宗主大人……如果你覺得我錯了,你可讓別人來做戒律堂的掌座。」

宗主的臉色變了變,很快又平靜下來:「不要以為我真的拿你沒有辦法,就算你和百爵關係很親密,我依然可以廢掉你。我警告你,如果月考之前你不把陳羲毫髮無損是帶出來,我會讓你明白內宗是誰說了算。」

陳叮噹笑了笑,轉身走出房間:「如果我想起來的話,會把他放出來的。」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23 11:11
第五十四章本我和虛我

陳羲發現這石像不管怎麼看都是沒動的,如果石像移動的話哪怕再輕微的聲音陳羲也不可能漏過。而且只要是移動,地面上必然會留下痕。雖然地面現在就是屋頂,可時間久了之後屋頂上也會有灰塵,石像若是隨著陳羲的走動而轉變方向的話,那麼肯定會有痕。

既然沒有移動,為什麼陳羲卻那麼清楚的看到石像的眼睛總是看著自己的?陳羲強迫自己安靜下來,這個時候慌亂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他想到了很多種可能,從各種方向去想,最終好像只有一個答案最貼近事實……那就是,陳羲根本就沒有動。

得出這樣的答案,無論如何都會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因為陳羲之前已經走了一圈,他認為自己走了一圈。如果石像沒有動的話那麼他也沒動?陳羲立刻看了看自己曾經走過的地方……沒有腳印,一點痕都沒有。

他心裡一涼,如果自己沒有走動過,那麼為什麼自己剛才看遍了整個屋子?想到這裡的時候陳羲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他之前雖然一直盯著石像看,可卻下意識的忽略了一點……石像的相貌似乎很面熟。就算是再強大的工匠,用石頭雕刻出來的人像也會有些偏差,因為石頭本來的顏色和質地終究反應不出人的血肉。

灰黑色的石像臉,人們在看上去的時候會覺得都差不多。可是陳羲靜下心來之後卻發現,這石像的臉……是他自己的。石像盤膝坐在那微笑,那笑容正是他對著鏡子每日練習的那種微笑。

陳羲覺得頭皮有些發麻,走過去看了看石像的手,手背上有一個淺淺的圖案……一柄小劍。這一刻,陳羲險些崩潰。他明明是第一次來這裡,為什麼這裡會有他的雕像?青木劍是在大孤山和袁豐雷一戰之後才覺醒的,化作了他右手手背上的紋身。可是石像上也有這個紋身……如此的詭異。

然後陳羲想到了一個極可怕的可能,進來之後一切都顯得那麼不正常。這石像會不會真的就是自己?從自己走進這屋子的那一刻他的肉身就變成了石像,然後在屋子裡移動的只是他的靈魂?

這裡是九幽地牢,好像發生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很正常。也就是說,陳羲覺得的不正常的才是正常。

可是沒有任何更可怕的事發生,那麼這石像出現的意義是什麼?陳羲連續的深呼吸,他必須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找到答案的話早晚都會瘋掉。那個執法者告訴他陳叮噹沒有說要關他多久,這種環境下以陳羲的心智也未見得能堅持多久。

安靜,四周那麼安靜。

陳羲想了一會兒之後,就在石像面前盤膝坐下來。他學著石像的樣子,姿勢保持的一摸一樣。一個人一個石像面面相對,也可以說一個人的靈魂和一個石像面面相對。就那麼直勾勾的看著對方,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陳羲發現自己的心越來越恐懼。這麼多年來他曾經面對過很多種恐懼,但是他每一次都能將恐懼拋開。因為他有著超強的毅力和堅強的心志,他時時告訴自己出於本心便是自在,所以也就無所畏懼。

然而現在面對的一切恐懼,都不是危險帶來的恐懼。如果面對的是一個強大的敵人,又或者是一頭強大的凶獸,陳羲都能計算出自己怎麼才能取勝或者逃命。可是現在他沒有什麼可計算的,恐懼是從他自己心裡出來的。

他面對的,是自己。

陳羲開始調整呼吸,不急促不粗重。他想到了在七陽谷禪宗的時候陽照大和尚教他的打坐入定之法,然後他開始默默的在心裡念誦禪宗心法。陽照大和尚是七陽谷的得道高僧,他的教導其實在很多時候都影響著陳羲。陳羲之所以總是在危險中能保持冷靜,和陽照對他的影響關係很大。

空靈之中,陳羲腦海里有個很溫厚的聲音出現。那是大和尚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一切有違本心的事都是錯誤的,一切不合理的事也可以當做不存在,只要你的眼睛看清楚自己,那麼你就能明白什麼是虛妄什麼是真實。認清自己,比認清整個世界都要艱難。

陳羲猛的睜開眼,看著面前的石像一字一句的說道:「你不是我,我還是我。」

……

……

竹林深處

高青樹的臉色有些焦慮,他來回踱著步子,不時看一眼不遠處站著的那個人。這個人身穿一件特別寬大的斗篷,帶著帽子,還用黑巾遮住了臉只露出眼睛。斗篷遮擋住了他的身材,看不出他是瘦是胖。黑巾遮擋住了他的臉,看不出是老是少。但是他有一雙飽經滄桑的眼睛,仿似經歷過很多很多艱辛困苦。

他的沉默最終換來了高青樹的憤怒,高青樹猛的停住腳步看向他怒問:「你明明可以阻止這一切為什麼沒有任何安排?我知道你是想保護自己,可是陳羲是少主,萬一他在九幽地牢里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黑袍人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你知道,陳羲必須要去九幽地牢,現在有這個機會讓他提前去探探路,對以後大有好處。也必須讓他知道九幽地牢是個什麼地方,以他現在的修為必須認清自己。如果他貿然行事,就算你我再保護他也沒有任何意義。」

高青樹道:「可是你很清楚九幽地牢第一層有多危險,萬一他不能守住自己就會瘋掉。」

「如果他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憑什麼報仇?」

黑袍人的反問讓高青樹無法回答,他張了張嘴卻沒有一個合適的詞語能說出來。黑袍人嘆了口氣道:「當初宗主信任的人只剩下你我兩個了,如果再不小心一些這仇根本就等不到去報,你我連同陳羲一樣都會去死。我不怕死,我只怕這些年的隱忍和籌謀都付之東流。」

他語氣很輕,所以顯得聲調有些彆扭:「陳羲必須去面對這些,只要他能從九幽地牢第一層度過難關,守住本心,以後他面對任何危險的時候就都不會暴露身份。哪怕面對敵人的嚴刑拷打,他也不會暴露。這一關他必須去過,他需要成長。」

高青樹楞了好一會兒,最終只是一聲長嘆。他轉身要走,又停下回頭說道:「也許你是對的,但你必須保證他的安全。你現在有這個能力,也有這份責任。」

黑袍人點了點頭:「我只想讓他儘快成長起來,現在他被關進九幽地牢未必不是個機會。你放心,月考之前我一定會讓他出來的。他的修為還是太弱太弱,必須進改運塔更高層去修行。」

高青樹道:「必須按照我的辦法,他去大滿天宗。」

黑袍人笑了笑,聲音有些沙啞:「誰知道呢,也許他自己早就下了決定。他是一個堅強的人,也很聰明。」

高青樹沒有再說什麼,大步離去。黑袍人看著高青樹的背影,眼神里閃過一絲期待。他似乎很想看到陳羲從九幽地牢里出來后是什麼樣子,對於那個少年,他同樣寄予厚望。但是他現在的身份太敏感,沒到必要的時候他絕對不能暴露出來。

只要他還在這個位置,就能給陳羲最大限度的幫助。當初趙家送進內宗的密信就是他毀掉的,也是他回了一封信讓趙家打消了顧慮。若沒有他,陳羲可能還要面對更多更多的危險。

「我必須活著,必須到陳羲成為強者的那天才能死去。在他成長起來之前,我連死的資格都沒有……所以,高青樹啊,如果我做出一些什麼讓你不滿的事,你不要怪我。你我都是為了陳羲,都是為了報答當年宗主的恩義。」

他低低自語,然後一轉身消失不見。

……

……

陳羲不知道時間,就算一個人的計算能力再強,也無法穩定精確的記住時間過去了多久。這裡太-安靜,安靜到連時間的流逝都會被忽略。當陳羲看著那石像沒有恐懼也沒有擔憂的時候,他站了起來。

他的嘴角上帶著笑,似乎那石像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石像還在,但陳羲眼裡石像只是石像,不是自己。甚至在他眼裡,他只是陳羲而不是任何別的人。他的心境到了一個更加高的境界,他已經可以記住自己也可以忘記自己。

他看著石像,石像不是自己。他低頭看著自己,自己不是自己。他看著石像,石像是自己。他低頭看著自己,自己還是自己。石像可以是陳羲,陳羲也可以是石像。不管走出這個門還是留在這裡,陳羲都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也都可以是陳羲。

這種心境,讓陳羲感覺到了一種鬆弛。他這麼多年來一直緊繃著的心逐漸舒展開,不再去擔心自己是否會暴露。哪怕現在就是強大的敵人用攝魂術來拷問他的靈魂,只怕也找不到任何疑點。

陳羲看著石像,微笑著說了一聲謝謝。謝謝你,讓我變成了我也讓我不再是我。我可以是那個報仇心切的陳羲,也可以是一個只是為了修行的陳羲。

石像也對他笑,好像明白了他的心。

陳羲走出門戶,走到第一層塔門口。然後他確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斷,只有站在門口向外看的時候,才能確定自己果然是倒著的。他的頭朝下,和九幽地牢保持著一個方向。但是看向外面的時候,外面的世界是正常的。

陳羲再次深呼吸,呼出濁氣。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聽到一陣很奇怪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撕裂什麼似的。他抬起頭往下看……是的,他看向門外,看向九幽地牢下面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個姿勢,抬頭往下看。

他看到那個巨大的天坑裡突然出現了一層火海,沸騰的火海之中有很多很多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正在掙扎。火海在不斷的上升,如漲潮一樣。而隨著越來越高,那些火海中的東西變得越發興奮狂躁起來。

陳羲在火海中看到了強大的修行者,看到了強大的神獸。這些東西殘破不全,但依然強大。其中甚至還有一個足有幾十米高的巨人,手裡拎著一柄巨大的環首刀,巨人仰著頭看著九幽地牢,發出一聲咆哮!

「我們要出去!」

巨人的怒吼,似乎讓這個世界都震動起來。

然後,陳羲看到了一個紅袍老者出現,正是守在那道牆外面的灰眼老者之一。他手裡拎著一條木棒,普普通通的木棒。看起來那甚至不算是武器,而是一條麵杖。灰眼老者飄到這裡,不屑的哼了一聲。

然後他舉起木棒往下一砸,只一下……火海熄滅,巨人崩碎,所有咆哮的東西都被鎮壓。然後那老者把麵杖往下面的無盡深淵一插,麵杖瞬間變大,如定海神針一樣落下去。下一秒,無盡深淵裡盪起來一片血水!

老者低頭「看」了看自己沾著麵粉的雙手,有些失望的自語:「沒有了麵杖,還怎麼吃麵條?」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24 11:52
第五十五章 他會回來的

看到的這一幕給陳羲的內心造成了無比的震撼,他能看出來從無盡深淵血海里出來的那些東西都很強大。其中甚至還有令人畏懼的巨人和神獸,毫無疑問的是那些東西輕而易舉就能將現在的陳羲打敗。

但是那個灰眼紅袍老者隨隨便便的用木棒往下一戳,那麼多強大的東西就都被鎮壓下去。也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一幕,陳羲才明白什麼叫做大修行者。這個灰眼老者給他的第一印象是瘋瘋癲癲,一點高人的摸樣都沒有。然而現在,陳羲心裡多了幾份敬畏。

然後陳羲想到,那堵牆存在的目的是什麼,守護那門的老者如此強大,牆裡面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這九幽地牢到底是什麼?

就在這時候那老者有意無意的往陳羲這邊看了一眼,咧開嘴露出那兩排很黃很黃的牙齒怪笑幾聲。

見他要走,陳羲連忙喊了一句:「前輩,那些東西是什麼?」

紅袍老者腳步停下,卻沒有回頭:「是一些可憐蟲,一些永遠也無法走出這裡的可憐蟲。也許有一天你也會變成它們其中的一個,轉變可能就在一瞬間。當然,這種轉變也許永遠都不會來。要看你的心如何,全在你的心如何。」

最後這句話,他的語氣很重。陳羲皺眉,不理解這話里是什麼意思。但是紅袍老者顯然懶得解釋什麼,直接走了。陳羲看著門外逐漸平息下來的無盡深淵,回想起之前那如擎天之柱一樣戳下去的木棒,心裡依然還有些震撼。

他回到門裡面,想了想之後選擇了另外一個門戶進去。他發現這個門戶里也有一座石像,也是他的摸樣。只不過這座石像的造型不是盤膝而坐,是站著的,肩膀上扛著一根扁擔,扁擔兩頭挑著的不是木桶,而是兩個人……

陳羲大驚,因為他看得出來扁擔上挑著的兩個人是誰。即便他現在的心境已經到了一個很高的境界,卻依然被這座石像嚇了一跳。扁擔兩頭挑著的人雕刻的很粗糙,而且面目模糊看不出摸樣。但是陳羲卻一眼就能分辨出來,那兩個人正是他的父母。那種熟悉感哪怕已經過去十年,依然不曾淡忘。

他在心裡默念了幾句禪宗的心經,重新歸於平靜。既然石像出現就肯定有所預兆,所以陳羲圍著石像仔仔細細的觀察起來。他發現父母的石像上都綁著鎖鏈,鎖鏈上好像還有很複雜的符文。

這是很奇怪的現象,石像雕刻的那般粗糙,可是鎖鏈卻雕刻的極為精細。陳羲強迫自己將鎖鏈上的所有符文都記下來,他身邊沒有紙筆,所以必須靠記憶力一絲不差的記祝他總覺得這石像的出現象徵著什麼,必然有其深意。

除了鎖鏈之外,他父母的石像頭頂上還分別有一件東西。陳羲看了一會兒卻不敢太肯定,其中一個好像是一方小璽,另一個好像是一個八卦盤。這兩個東西的作用只怕比鎖鏈還要大,所以陳羲連那些細節都深深的記在腦子裡。

從這個門戶出來,陳羲走進下一個門戶。這裡還是有一座石像,還是陳羲的摸樣。只不過這次的石像手裡沒有了扁擔,一隻手拿著劍,一隻手拿著一塊石頭。石像低著頭看著腳下,神色很凝重。就好像面對著什麼極強大的對手,格外的專註。

再下一個門戶里,陳羲看到的是和上一個門戶幾乎相同的石像。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這次是抬著頭,一隻手握著劍,一隻手托著一塊石頭。臉上的表情好像比上一座石像更加的肅穆,好像眉宇之間還有淡淡的擔憂。

這些石像,到底預示著什麼?

陳羲走出來,又回到第一個屋子裡盤膝坐下來。他在腦子裡將這幾個石像串聯起來,想從中得到什麼啟示。可是石像表達的東西太隱晦,他猜不到出處,也猜不到其中有什麼關聯。實在想不明白,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準備放鬆一下。然後他就看到面前盤膝而坐的石像似乎有了什麼細微的變化,因為太不起眼,所以他剛才沒有看到。

他發現這個石像的左手和自己出去之前不一樣了……之前的左手手背上什麼都沒有,右手手背上繪著一柄劍。右手上的陳羲自然能理解,那是他的青木劍。但是現在石像的左手手臂上也出現了一個圖案,陳羲辨認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分辨出來……那應該是一條很奇怪的蛇?

是一條直立起來的蛇,但是身子又不太像蛇。尾巴很長,看那形態應該是在搖擺著往前爬。陳羲抬起左手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背上什麼都沒有。看蛇的頭好像抬高著,盯著天空的方向。

他迷惑了,這又在預示著什麼?

……

……

接下來的日子,無聊而又漫長。這第一層塔里再也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事發生,每一分鐘過的都是那麼枯燥乏味。這裡沒有白天和黑夜的分別,哪怕陳羲從一開始就刻意在計算著時間到了此時也早已經迷亂。

他無法將青木劍催動出來,也無法凝聚修為之力,所以連修行都不能。唯一的好消息是,經過這麼長時間之後他一直倒立著,非但沒有出現什麼對身體不好的事反而已經熟悉,最初那種被什麼壓迫著腦子的感覺消失不見。

閑極無聊,陳羲開始靜坐。他不能修鍊,但他可以去冥想。禪宗的冥想指的是進入一種很空的狀態,什麼都沒有,連自己都沒有。而陳羲冥想的,是對手。他這段日子雖然沒有過多的和內宗的人接觸,但也打探到了下一次月考的幾個強勁對手。

而高青樹也提醒他主意了幾個人,一個叫關澤,來路不明,不是從外宗選拔出來的弟子。這個人據說性格極為陰冷,出手無情。在他的概念里沒有點到為止這四個字,凡是他挑戰的對手非死即傷。高青樹說關澤的本命是一顆寶珠,具體什麼威力無從知曉。

於是陳羲就在腦海里計算著一顆珠子類型的本命,會出現多少種可能出現的變化和殺招。然後他再計算,自己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來破解。當他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之後,再去想下一個人。

第二個值得關注的人叫黃觀海,這個人也不是從外宗選拔進來的弟子。陳羲從他的姓氏懷疑他是皇都城聖堂黃家的人,傳聞他的本命是刀。聖堂黃家的人,大部分人的本命都是刀。黃聖堂最喜歡的就是刀,他收藏了很多當世名刀。然後從其中挑選一些賜給族中優秀子弟,陳羲和黃伏波有過一戰,黃伏波的本命刀並不神異,也就是說在黃家黃伏波這樣的人都算不上優秀子弟。

和之前一樣,陳羲開始幻想刀的各種招式和變化。然後在腦子裡展開拼殺,用自己的劍想盡一切辦法去破刀。其實軍武出身的人,對刀的喜愛往往都超過劍。軍武之人,對劍都有些偏見。他們認為刀才是兵器,而劍只是掛在腰畔的裝飾品。

第三個值得注意的人叫席萱,是個女子。她是從外宗凰鸞學院選入內宗的,在柳洗塵到來之前,她曾經是凰鸞學院的最強者。席萱兩年前便進入了內宗,在內宗修行了不到一年後進了月榜前五,在改運塔五層修行。因為內宗有個規矩,凡是進入過月榜前五的弟子一年之內不能再入榜,而席萱已經超過了一年之數。

席萱的本命,是金絲。

陳羲的腦子裡不斷的計算著各種各樣的可能,然後冥思苦想如何才能破敵。這樣的冥想格外的消耗時間,以至於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打坐了多久。等他從那種狀態出來的時候,是因為有人叫他。

陳羲睜開眼,發現門口站著一個人。身穿紅色長袍,正是那兩個守門人之一。

這個老者指了指外面對陳羲說道:「你可以出去了。」

陳羲點了點頭,起身卻並沒有急著往前走,而是看向台階那邊問了一句:「請問前輩,如果我踏上台階會遇到什麼?」

紅袍老者很直接的回答:「會死。」

「怎麼死?」

「怎麼死有什麼區別?」

「有,我很想知道。」

老者沒有回答,只是問了一句:「你進過改運塔嗎?」

陳羲點了點頭:「進過」

老者嘿嘿笑了笑:「那你就應該知道你會怎麼死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轉身就走,陳羲追在後面又問了幾個問題,老者卻一字都不肯再說。過木橋的時候,陳羲看到那個穿著整齊乾乾淨淨的老婦人被嚇得連連後退,跪在那不住的磕頭。那個頭頂有個青銅燈的人,閉著嘴一句話都不敢說。所有之前陳羲遇到的古怪東西,在紅袍老者面前都嚇得瑟瑟發抖。

走過木橋,穿過長路,到了牆這裡。紅袍老者推開門走出去,在陳羲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話。

「我看到了你的未來,你會再回來的。」

陳羲的腳步一頓,看向老者臉色平靜的問:「為什麼?」

這段日子陳羲的心境提升了很高,他雖然心裡驚訝卻根本不會露出任何破綻。老者猛的的把臉湊過來,用那雙灰黑色的眼球幾乎貼著陳羲的臉仔仔細細的看。他彷彿要看到陳羲的心裡,又好像想看看陳羲藏著什麼秘密。

陳羲聞到了他身上的氣味,那是一種很多年沒有洗澡的氣味。所以陳羲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略帶歉意的問:「我能走了嗎?」

紅袍老者的臉上露出幾分疑惑,搖了搖頭看向兩一個老者說道:「他怎麼樣?」

另一個老者在微笑:「你說的沒錯,他還會回來的。」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24 16:29
第五十六章 請你原諒我

牆外面有人在等陳羲,正是送陳羲來的那個戒律堂執法者。他看到陳羲的時候有些驚訝,因為他還從沒有見到過被關進九幽地牢一層塔之後再出來這樣平靜如常的。他這些年不止把一個人送進了九幽地牢,每一個出來的人全都失魂落魄好像丟了一半的自己在九幽地牢里出不來。

要麼是瘋狂的,要麼是迷茫的,總之沒有一個正常的。所以,陳羲的正常讓他覺得很不正常。

「你難道沒有遇到什麼可怕的事?」

這個執法者好奇的問了一句,似乎是覺得有些唐突又笑著介紹自己:「我叫唐古,戒律堂一級執法者。」

戒律堂的執法者也有等級之分,最普通的是三級執法者。一級執法者已經算是職位不低了,再往上就是掌刑官,掌刑官再往上就是掌座。內宗戒律堂自然只有一個掌座陳叮噹,在他之下有六個掌刑官,十二個一級執法者。

陳羲友善的點了點頭:「你好……我不知道你所說的可怕的事到底指的是什麼,如果僅僅是嚇人的東西,那我真的沒少見。」

唐古問:「可你沒有任何變化。」

陳羲笑道:「可能是我神經沒那麼敏感吧。」

唐古撓了撓頭髮:「你哪兒是神經不敏感,你簡直就沒有神經好么……我見過不少從九幽地牢里出來的人徹底完了,整個人被逼瘋。念叨著我到底是誰,誰又到底是我。還說什麼自己看到了未來,說自己的宿命就在無盡深淵。另外一部分人根本就沒有走進九幽地牢,在木橋上就被迷惑或者嚇破了膽子,以至於永遠的陷在那裡再也出不來。」

陳羲笑著問:「所以陳叮噹是把我往死里整對吧?」

唐古尷尬的笑笑說道:「當著我的面還是不要提掌座的名諱,畢竟我是他手下。不過你的事我們私下裡都議論過,我們也不明白為什麼掌座會大發雷霆。雖然有個三級執法者死了,但怎麼也和你無關埃我聽聞宗主大人為了你的事特意召見了掌座,但是顯然掌座連宗主大人的面子都沒給。」

陳羲心念一動,似乎從其中抓住了什麼。

陳叮噹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送,而一直未曾謀面的宗主卻為了他而見了陳叮噹。陳羲想到了高青樹告訴他的事,高青樹說內宗里還有人為他遮擋風雨。趙家的事就是這個人攔下來的……內宗之中,什麼人可以輕而易舉的做到這點?

想到這裡,陳羲就覺得有些緊張。他本以為鬼九爺死了,自己又離開了七陽谷禪宗,所以身邊再也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但是進了內宗之後他知道了高青樹和父親關係密切,也知道了還有另一個內宗的高層在幫自己。

這種不再孤單的感覺,讓他越發的對查出真相有信心。他跟著唐古一直往回走,忍不住打聽了一些關於宗主的事:「前輩,請問宗主的名諱是?」

唐古連忙擺手:「可別叫我前輩,我還是一個正青春的花樣美男子。你叫我前輩豈不是說我很老?按照年紀來說我也就比你大個二三十歲罷了……要不叫一聲師兄?」

「好的師叔……」

唐古嘆了口氣:「我現在也想把你弄進九幽地牢了。」

陳羲笑起來,他發現唐古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印象中戒律堂的人應該都是冷言冷語冷表情才對,可是這傢伙顯然是個異類。可能是在戒律堂那樣壓抑肅穆的環境中生活的時間太久了,唐古和陌生人的話比和熟人更多些。

他壓低聲音告訴陳羲:「宗主叫關扶舟,是十年前在上一任宗主離奇失蹤之後繼任的。據說修為深不可測,不過好像就連掌座對宗主都不是很了解。我們推測,宗主在成為宗主之前,並沒有在內宗。」

陳羲敏銳的抓住了一個關鍵詞……離奇失蹤。所以他忍不住問:「為什麼十年前上一任宗主會離奇失蹤?發生了什麼事?」

唐古搖頭:「那個時候我雖然也在內宗,不過只是個弟子罷了。只是知道那天夜裡突然有大批修為高深的神秘人殺入內宗,擄走了上一任宗主夫婦。這件事甚至驚動了執暗法司,所以一個百爵帶著不少人來這裡查這件事。可是查了十年,一點眉目都沒有。應該是上一任宗主在外面得罪了什麼了不得的人吧,若非真正的大勢力怎麼可能輕易的進入內宗且擄走宗主夫婦?」

陳羲暗暗冷笑,果然是顛倒黑白。這件事明顯就是執暗法司的人做的,卻被說成是因為這件事執暗法司的人才來了內宗。看來想要掩蓋真相併不是很難,只需要絕對的權威就足夠了。誰敢隨便懷疑執暗法司?誰有能想到兇手正是執暗法司?

唐古道:「咱們快走吧,明天一早就是月考,你現在回去還能抓緊時間休息下,恢復一些精神。我聽說九幽地牢第一層是陰陽顛倒,人在裡面的時間久了會連修行都倒退。你算運氣不錯,月考之前把你放出來了。」

陳羲點了點頭,認真的說了一聲謝謝。唐古卻有些不理解,陳羲這句謝謝是謝他什麼。

……

……

陳羲回到翠微草堂的時候,丁眉就站在院子門口等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清量山真藏著什麼神異,籬笆牆上的薔薇花開了這麼久還是那般繁茂。一身院服的丁眉站在薔薇花叢旁邊,本來英氣的她又帶著幾分嬌美。

看到陳羲的時候丁眉笑起來,微微上揚的嘴角應該是這世上最美的弧度。陳羲大步走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她笑了笑想打個不俗氣的招呼。可是丁眉卻迎著他走過來,給了他一個重重的卻溫暖無比的擁抱。

她的手環抱著他的腰,臉貼著他的胸口。這一下把陳羲嚇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再精於計算也算不出來丁眉會有這樣的表現。

「咳咳……」

高青樹從屋子裡走出來,看到這一幕尷尬的咳嗽了幾聲。丁眉的臉上發熱,這才醒悟自己的情不自禁是多難為情的一件事。她立刻離開陳羲的身子,扭過頭假裝看籬笆牆上的薔薇花。而陳羲則張著兩條胳膊,依然呆傻。

高青樹看到他這個反應,低低罵了一句果然白痴。然後轉身往回走:「你先跟我進來,我交代你幾件事,然後你們兩個愛幹嘛幹嘛。」

「我還要修行。」

丁眉如一隻小鹿一樣丟下一句話轉身跑了,也不知道她在怕什麼。陳羲彆扭的走進高青樹的屋子裡,然後自己找了點水喝:「先生,剛才發生的事為什麼那麼不真實?」

高青樹白了他一眼:「你還真不了解女人。」

陳羲坐下來嗯了一聲:「我這些年都沒有接觸過女人,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高青樹道:「你自己做了些什麼,還怪人家這樣。」

「我……我做什麼了?」

「聽聞你在大孤山英雄救美來著?雖然這樣的事俗氣到了不能再俗氣,可是女孩子終究對這種事很感動。你都願意為她去死了,她難道就不能愛上你?」

陳羲嚇得臉上變色:「可我……沒想過埃」

高青樹道:「所以你是個白痴……想當年為師我行走江湖的時候,身邊的女子如過江之鯽且個個都是國色天香……」

陳羲打斷他:「先生你先醒醒,說點正經事好嗎?」

高青樹狠狠瞪了他一眼,坐在陳羲對面表情變得肅穆起來:「明天就是月考,對別人來說可能只是一次普通的月考而已,但對你來說卻意義非凡。你只要能進入前五,我就能保證你進大滿天宗修行。進了大滿天宗每隔七天就會進改運塔一次,因為神騰需要呵護。對你來說這是了解神騰的最好辦法也是最直接的辦法,哪怕你只是在改運塔八層,也會得到更好的修行方法。」

陳羲問:「為什麼您這麼篤定我能進大滿天宗?」

高青樹懶得解釋:「我說行,就是行。另外還有一件事你要知道,執暗法司的人已經跟宗主要人了。月考之後,他們也會想辦法帶你走。」

陳羲試探著問:「我能不能不進大滿天宗?也不跟執暗法司的人走?」

「為什麼?」

「捨不得您可以嗎?」

「你猜我信嗎?」

「我自己都不信……先生,現在大滿天宗只有十一個弟子了吧?」

「嗯……」

高青樹下意識的嗯了一聲,忽然警惕起來:「你怎麼知道?」

陳羲嘿嘿笑了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先生你當年就在大滿天宗對不對?你就是十二神護之一對不對?所以你才對改運塔八層那麼了解,所以你才有信心讓我也進大滿天宗,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曾經就是神護埃」

高青樹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還是點了點頭:「是,你猜的沒錯。」

陳羲嗯了一聲,臉色變得肅然起來:「那麼先生……如果進入大滿天宗是能找到真相的最直接的路,為什麼你當初沒有回去而是選擇留下來?這些美好都只是你虛構出來的對不對?之所以你告訴我這些,你只是怕我受到傷害。大滿天宗的神護可能真的經常接觸神騰,但絕對不會接觸到當年的真相,這就是你選擇留在內宗的真相。」

陳羲站起來,鄭重的施了一禮:「謝謝先生維護我,可是先生,我需要的不是安安全全的成長。我需要的是追尋真相最快的將父母從九幽地牢救出來,所以我沒有資格去享受安全,我要面對的是兇險。從四歲開始我就做好了準備迎接每一種兇險,我已經準備了十年。」

他一拜,再拜:「所以請先生原諒我,我決定不去大滿天宗。我要去執暗法司,我要去找到真相。」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27 15:48
第五十七章 準備

相對無言。

高青樹幾次張嘴想說什麼,可是看到陳羲臉上那般堅定不可動搖的表情,他都覺得自己任何話說出來都是多余的。他忽然發現自己面對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少年,而是一個早已經能自己獨當一面的成年人。

“既然你這樣選擇,那麼我也無話可說了。”

最終高青樹只是長嘆一聲,走到土炕旁邊掀開枕頭,從下面取出一本看起來已經極為老舊的書冊遞給陳羲:“這是當年你父親傳授給我的功法,當時還沒有成型,所以連個名字都沒有。這些都是我自己根據記憶記下來的,可能會有些偏差,所以一直沒有拿出來給你。”

陳羲雙手將書冊接過來,沒有說謝謝。因為情義如此,已經無法言謝。他將書冊鄭重收好,後退一步,然後深深一揖。高青樹沒有阻止,受了他這一拜。

“我本想盡我最大的能力,讓你能夠在大滿天宗得到最好的教導,修為達到一定地步之後再去想報仇的事,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

陳羲回答:“父母受難,不敢再等。陽照大師壓我十年不許出七陽谷,這十年已經是煎熬。身為人子,就算一死也要盡最後一絲孝道。我知道先生都是為了我好,想讓我有足夠的實力再去救他們。可是我不知道父母還能堅持多久,我去過九幽地牢了,那個地方苦熬十年我無法想象他們怎麼堅持下來的。”

高青樹道:“我知道你這樣的性子既然決定就不會改變了,那麼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先說九幽地牢,傳聞九幽地牢可以通向一個叫做無盡深淵的地方。誰也不能解釋那個地方為什麼存在,那里面那麼多的強大存在又是怎麼被鎮壓在那的。你應該見過那兩個紅袍老者了吧……他們已經在那守門四百年。”

陳羲一驚,實在沒有想到那兩個老者已經活了那麼久。

高青樹繼續說道:“當年厲蘭封建造改運塔的同時,建造了九幽地牢。所以也有人說無盡深淵里的那些東西,都是當年被厲蘭封鎮壓在那的。那些東西都太強大,強大到厲蘭封可以將其擊敗卻無法將其殺死,於是把它們都投入了無盡深淵。九幽地牢就是一個法陣,讓那些東西永遠都遊離在人間之外。”

陳羲問:“那兩個老者是厲蘭封什麼人?”

高青樹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厲蘭封的傳人。厲蘭封只有一個單傳弟子,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之後的小滿天宗宗主都只收一個弟子,所以最初關於改運塔和九幽地牢的秘密,都是只有每一代宗主才知道。到了你父親那一代,因為突發變故所以連弟子都還沒有選出來就被關進九幽地牢。所以現在知道這秘密的,只有你父親,我猜測連你母親都不知道。”

陳羲靜靜的聽著,他需要知道的更多更多。當年陽照大師不許他過早的離開七陽谷禪宗,帶他進七陽谷的那天就告訴他,十年之內你不許離開。如今十年已經過去,陳羲開始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步探尋真相。

高青樹整理了一下思路後說道:“當初執暗法司的人沒有殺死你的父母,就是因為他們無論用什麼辦法你父親都沒有說出那個秘密。所以執暗法司的人把他送進九幽地牢,就想看看你父親會不會無意中暴露出什麼。”

他看了陳羲一眼,能體會到陳羲心里的痛:“你可以這樣理解,無盡深淵和咱們所處的世界不一樣,那是一個單獨於這個世界之外的世界。當年厲蘭封一定是發現了清量山的什麼秘密,所以才會冒著巨大的危險去昆侖山找來九色石鎮塔。而神騰隨後而來在這塔中停留……我懷疑,都是因為這無盡深淵。”

陳羲忍不住問了一句:“先生既然當初是神護之一,難道也不知道神騰是什麼?”

高青樹搖頭:“不知道,之前跟你說的那些話有些是騙你的。大滿天宗的十二神護根本就沒人見過神騰,因為我們從來沒有上過九層塔。大滿天宗的宗主只讓我們在八層做事,絕不許踏上九層塔一步。”

“那你們做什麼?”

“準備食物……還有衣服。到現在我也不理解,為什麼會是這樣瑣碎的小事。我們每次去,都要準備數量不少的精美糕點,準備各色的時鮮水果。非但如此,還要準備不少漂亮的女子衣物,每一周時間就要采買一些這樣的衣衫送去。”

陳羲驚訝道:“難道神騰是個女子?”

高青樹還是搖頭:“不知道……無法確定神騰是什麼。我們也曾經一度以為所謂的神騰不過是個大修行者隱居於此,所以才會需要那些衣服和食物。但是有一天我們去送東西的時候,看到了一條尾巴從九層塔垂下來,很大……”

陳羲深深吸了口氣,將聽來的這些消息迅速的整理著。高青樹說的不快,盡力將重要的細節告訴陳羲:“改運塔和九幽地牢是完全相對的,上面的改運塔什麼摸樣,下面的九幽地牢就是什麼摸樣。九色石是為了穩固石塔不被無盡深淵的巨大能量摧毀,神騰可能是靠著它的強大實力鎮壓那些東西。”

他認真的說道:“這是我們這些年的推測,小滿天宗的存在,就是因為清量山中藏著一個無盡深淵。但是現在,隨著一代人一代人過去,內宗之內已經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到底是什麼了。”

“大滿天宗的宗主呢?”

陳羲忽然問了一句:“他是誰?他不知道嗎?”

……

……

被陳羲問到了關於大滿天宗宗主的事,高青樹臉上露出幾分迷茫之色:“其實到現在為止,我們都不知道大滿天宗的宗主是誰。他每年最多來兩次,有的時候一年也未見得來一次。每次到來,考核一下門下弟子的修行,留下一些功法隨即離去。”

陳羲覺得有些詭異:“我依稀還記得,當年我離開之前父親就提到過大滿天宗,但是我還小,不記得多少。難道說連我父親也不知道他是誰?”

高青樹搖了搖頭:“不知道……你父親曾經和我說起過,在他成為宗主之前,大滿天宗的宗主就是那個人。甚至在上一任宗主之前,大滿天宗的宗主也是那個人。你父親懷疑這個人的年紀可能和九幽地牢里的守門人差不多……他每次出現,明明就站在你面前,你以為自己看清了他的臉,可是一轉頭的時候,你卻發現自己什麼都沒記住。他沒有遮擋過面容,可不管是誰都記不住。”

陳羲問:“幻術?”

高青樹再次搖頭:“不是幻術,但凡幻術就又破解的時間。一個人修為再高也不可能讓幻術持續一年的時間,他最多的時候超過一年半沒有來過內宗,如果是幻術早就已經散掉了。”

陳羲不理解為什麼會有這種事,索性不再去想。反正他和大滿天宗的宗主也不會有什麼交集,索性將註意力都放在自己眼前需要知道的事上:“先生,傳聞神騰和國師關系密切,是不是真的。”

高青樹點了點頭:“國師確實對神騰很在意,我們懷疑大滿天宗的宗主就是國師的人。至於外界傳聞,說神騰是國師寄養在改運塔里這樣的話,自然也是國師有意放出去的。前些年還不曾有這樣的傳聞,那是因為大楚聖皇春秋鼎盛,被譽為天府大陸第一強者。那個時候不管是誰也不敢打聖皇寶座的主意……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聖皇垂危,九子奪嫡,國師放出來這樣的消息,無非是想讓那些人對他多一些懼怕。”

陳羲點了點頭,這和他自己的推測相差無幾。想到和高青樹才相處了沒多久就要分別,陳羲心里確實有些不舍。他走過去為高青樹倒了一杯茶,雙手捧著遞過去:“先生本不必管我家的事,可是先生卻隱忍十年追查真兇,這對我來說便是大恩,我卻無以為報。”

高青樹將茶接過來喝了一口,眼圈有些發紅:“當年你父親對我如兄弟一般,他現在深陷地府,家造大難,我若是裝作不在意的話,自己會把自己罵死。你父親為人慷慨仗義,一身俠氣,他失蹤之後其實有不少他在宗門之外的舊交都想查出真相。但是執暗法司卻將這件事攬了過去,誰也沒有辦法越過執暗法司繼續追查。你去了執暗法司之後,我就離開小滿天宗去尋找那些你父親的舊交,待你查到真兇之後,我們就來幫你。”

陳羲臉上變色,鄭重一禮。

高青樹伸手把他扶起來說道:“雖然你已經有了決定,但我還是要告誡你……這些年執暗法司從內宗帶走了不少優秀弟子,都是下落不明。誰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怎麼樣了,所以你去了之後要格外小心。萬一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立刻撤出來。”

他從懷里拿出兩塊定向圖鑒遞給陳羲:“若你能進執暗法司,他們每個人都會發一個定向圖鑒。這是我改過的,看起來和他們發的一摸一樣,但細微處有些變化。你在這兩個定向圖鑒上都滴一滴血,這兩個圖鑒就會相通。若你在執暗法司遇到危險就將圖鑒捏碎,我留下的這塊就會顯示出你的位置,我會盡快去找你。”

陳羲點了點頭,將兩塊定向圖鑒接過來,然後分別往圖鑒上滴了一滴血。那血珠立刻就滲透了進去,片刻之後消失無蹤。高青樹把其中一塊拿過來,催動一絲真元用手指在圖鑒上寫了幾個字,陳羲手里的那塊圖鑒隨即微微發熱。陳羲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這塊圖鑒上出現的字和高青樹的那塊上一摸一樣。

“這個要收好,方便聯絡。”

高青樹又交代了一句,陳羲點頭將圖鑒貼身收起來。

然後高青樹又從袖口里摸出一個小布袋遞給陳羲:“這是我這些日子做好的靈雷,你隨身帶著以備不測。”

陳羲看了看高青樹好奇的問:“身上都搓幹凈了?”

高青樹笑道:“那是我騙你的,制作靈雷是我偷學來的。”

他拿出一顆靈雷對陳羲說道:“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記住……現在我唯一確定當初內宗中和你家的慘案有關的人,就是這個會制作靈雷的人。這個人現在也在執暗法司,當初若不是他接應的話,只怕執暗法司的人也沒那麼容易進入內宗。要知道結界是當年厲蘭封留下的,一般的大修行者毫無辦法。”

陳羲的心一緊,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高青樹繼續說道:“這個人,也是我在大滿天宗的師兄。他叫虢奴,曾經是虢國的皇子,虢國很小,依附於詔國。大楚聖皇滅掉詔國之後,順便也把這個小國滅了。他被俘,聖皇為其改名為虢奴。後來此人也不知道怎麼就進了大滿天宗,後來和你父親也是熟識。在宗門內。你父親本來覺得他身世可憐,對他很照顧。誰知道這人竟然如此陰狠……當年的事之後,他就離開了內宗,應該就在執暗法司中。”

“如果你遇到了他,千萬小心。這個人天賦極好,且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你的靈雷不要讓他看到,否則你就危險了。我本想去皇都城除掉此人,但是又擔心我離開之後你回來沒人接應,所以一直容著他活著。我離開之後,等到時機成熟會去除掉他。”

陳羲點頭,在心里記住了這個名字。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27 15:52
第五十八章 辟地刀

第一抹晨曦爬上陳羲屋子窗口的時候,陳羲穿戴整齊的盤膝坐在木床上閉目養神。今天他沒有去修行,他需要保存體力和精力應付馬上就要到來的月考。這次參加考核的人數超過二百,其中卻沒有丁眉。陳羲知道丁眉的修為這些日子也是突飛猛進,她只是性子太恬淡太安靜,不喜歡拼鬥。

而且她幾乎沒有對戰經驗,所以在大孤山的時候才會被袁豐雷的本命劍逼迫的那般狼狽。但是陳羲知道她放棄了這次月考還有別的原因,雖然陳羲在某些事上有些愚笨,但他也猜得出來丁眉是怕他分神。

陳羲想去勸她,可是陳羲也明白丁眉的性子里也有一份倔強。如果陳羲一再要求丁眉去參加月考,對丁眉來說可能心里更不好過。在大孤山陳羲拼死救了丁眉,丁眉自然而然的也想為他做些什麼。陳羲了解丁眉的性格,他沒有去勸丁眉也正是因為如此,他不想讓丁眉心里覺得欠自己什麼。

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陳羲起身,走到鏡子前站住,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微笑。這次不再是那種練習的笑容,而是給自己一個鼓勵。

走出房門,陳羲看到高青樹和丁眉站在院子里等他。陳羲笑了笑,示意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高青樹走在前面,陳羲和丁眉並肩跟在他身後。走上竹林小路的時候就熱鬧起來,各教習都帶著自己的弟子往瀑布那邊走去。

瀑布深潭不遠處有一大片空地,每個月的月考都是在此舉行。此時內宗的人幾乎都到齊了,聚集在距離空地百米外的高坡高坡上。沒有參加月考的弟子都在那兒,為自己的同門加油助威。

每一個教習帶著自己參加月考的弟子走到空地外的時候,高坡那邊都會有一陣歡呼。內宗弟子數量並不少,比起外宗六院加起來可能還要多些。這是在十年前陳羲父母被抓走之後才有的變化,以前內宗不過百余人而已。每個教習最多不會超過五個弟子,但是後來,最多的教習門下有七八十個弟子。

這種變化來自於執暗法司的幹預,從十年前開始執暗法司從外面帶進來大量的年輕人,不必參加外宗選拔直接進入內宗修行。這些,是外宗六院的弟子所不知道的。在外宗六院的弟子心目中,內宗依然是個高高在上的神秘的地方。

每一個教習帶著門下參加月考的弟子走來的時候都有歡呼聲,唯獨高青樹帶著陳羲和丁眉來的時候場面安靜的讓人不適。因為高青樹只有陳羲和丁眉兩個弟子,哪里還有別人為他們吶喊助威?

到了空地外面之後,高青樹也沒有交代什麼,拍了拍陳羲的肩膀隨即去了教習坐席那邊。丁眉略顯孤單的一個人走上高坡,眼睛里卻只有陳羲一人。四周的喧嘩熱鬧和她沒有任何關系,她就在自己的世界中,而她的世界好像只有她眼睛里的人可以融入。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人都到齊。戒律堂掌座陳叮當走到空地中央,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規矩你們都懂,我也就不多說什麼。每一次的對手都是自己抽出來的,所以絕對公平。一戰一戰的往下打,打到最後還贏你就是第一。”

他一招手,幾十個身穿紫袍的執法者擡著一些東西走過來。陳羲看到那些東西好像是一卷一卷的布幔,那些執法者將布幔展開,把空地分割成二十個三十米見方的小空地。布幔的高度只到膝蓋左右,所以不影響觀賞。

陳羲察覺到布幔上有很強的元氣波動,應該是為了防止比試的兩個人影響其他人。這其實就是以小的結界劃分出比試場地,畢竟有那麼多弟子有資格進入月考,所以比試是要同時舉行的。

負責維持秩序的是戒律堂的人,這些面無表情的紫袍執法者讓人望而生畏。陳羲在那些執法者中看到了唐古,而後者朝他舉起手比劃了一下大拇指。陳羲會心一笑,在心里說了聲謝謝。

參加比試的弟子按照順序進入場地,然後分別從一張桌子上取一個紙團。紙團上寫著的名字,就是接下來第一個面對的對手。這樣做很公平,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充滿了未知性。而且這樣極有可能出現兩個比較強大的弟子提前遭遇,所以從一開始就能給圍觀的人帶來感官刺激。

一共有二百零四個人參加月考,按照先來後到的原則一半的人去取紙團,剩下的一半人被動的接受自己的命運。這個過程持續的時間不算短,而接下來就是真真正正的讓人的眼睛沒有一刻閑下來的時間了。

四十個人進入二十個場地,負責這二十個場地監考的是內宗的長老。他們不帶弟子,所以更顯公平。

陳羲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紙條,然後覺得運氣果然不是很好。他抽到的人正是高青樹提醒他要註意的人之一……黃觀海。

……

……

第一批上場的四十個弟子沒有陳羲,他心情平靜的看著那些人施展本領,一時之間空地上異彩紛呈,這些天之驕子紛紛拿出最強大的修為試圖擊敗對手。陳羲的註意力停在一個人身上,這個人叫做關澤。

這個人是結束比試最快的,上場之後只一招就將對手打的吐血倒地,然後面無表情的走出場外。

太快,在別的比試場地還沒開始的時候,關澤已經贏了。他的對手和他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雙方在境界上的差距太大。關澤的對手在看到自己抽到了關澤之後表情就很痛苦,他上場之後第一件事就是高舉雙手宣布自己棄權。關澤與其冷淡的說了一句放下手,這人下意識的才將手放下就被關澤一招打殘。

這種暴戾之氣,似乎在內宗中格外的濃烈。陳羲看到關澤下場的時候往自己這邊看了看,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就在這時候他感覺身後有人走過來,側頭看了看發現是比自己矮了不少的關烈。在人前關烈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摸樣,走到陳羲身邊後壓低聲音提醒了一句:“如果你能打贏黃觀海進前五沒有問題,但是如果在進前五之前遇到了關澤……不要上場。”

“理由?”

陳羲問了一句。

關烈沈默了片刻後回答了幾個字:“他是瘋子。”

說完這句話之後關烈轉身走了,陳羲微微皺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然後他就聽到執法者大聲喊:“陳羲,黃觀海上場對決!”

陳羲將腦海里的思緒盡數拋開,跨步走上場內。黃觀海從對面的人群里走出來,是個看起來十八九歲的青年。這人身高和陳羲相差無幾,面相來說比陳羲少了幾分陽剛多了幾分陰柔。他上場的時候眼睛往陳羲手腕上看了看,然後嘴角挑出一抹冷笑。

陳羲看到他的表情,就確定他果然是聖堂黃家的人。現在的小滿天宗還真是熱鬧非凡,已知的就有兩個聖堂家族卷進來。雖然柳洗塵離開了小滿天宗,但是柳家還有幾個人在內宗修行。

看來,皇都城那邊的環境要比小滿天宗惡劣的多。只怕聖皇真的已經到了垂危時刻,這些家族都在想辦法為以後做打算。

負責評判他們兩個比試的是內宗的一位長老,看起來已經七八十歲的樣子,不過真實年紀應該要更老。他坐在場地的一個角落的椅子上微微瞇著眼,沒有看陳羲和黃觀海一眼,等到兩個人上場之後,這位似乎還在打瞌睡的長老語氣很緩慢的說了一句:“還是老規矩,比試的時候靠的是真正的修為,不許使用本命之外的任何器物。你們身上如果帶著什麼寶貝,還是先都交到我這里。”

陳羲一怔,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楚離珠忽然明白了什麼。他心里冷笑,把楚離珠摘下來塞進鹿皮囊里,那老者瞇著眼睛有光芒一閃。他等著陳羲將東西交給他,卻見陳羲一轉身把鹿皮囊拋出去,落在很遠之外的高青樹手里。

老者的臉色一寒,眼睛驟然睜開,一抹寒光從他眼神里釋放出來,似乎動了怒。陳羲也不理會,走到一側站住不言不語。老者沒有多說什麼,接過來黃觀海遞給他的東西,似乎是低低的說了句什麼。陳羲雖然聽不到,但是看嘴型知道那老者說的是……你可以打死他。

黃觀海陰冷一笑,點了點頭走到陳羲對面站好,他朝著陳羲抱拳,臉上已經恢複了那種極為溫和謙厚的笑容:“還請陳師弟手下留情,上次我家那兩個不成器的家夥就是敗在你手里的吧?陳師弟年少有為,真是令人敬佩。”

陳羲抱拳回禮:“黃師兄,你笑的好假。”

黃觀海表情一變,哼了一聲伸手往前一指,他背後綁著的長刀立刻飛了出來,這長刀有一米二左右,是一柄看起來很普通的雙手直刀。但是陳羲能從那直刀上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顯然不是凡品。

黃觀海一邊微笑一邊說道:“我的本命,是聖堂他老人家年少初從軍伍時用的直刀。雖然距今已經有很多年,但這刀上留有他老人家的氣息,陳師弟你若是覺得沒有把握,可以現在離場。”

陳羲做了個請的手勢:“請”

黃觀海也不再說什麼,伸手往前一指,本命直刀隨即飛了出去,他雙手握在一起十指交叉,低呼了一聲:“小辟地!”

瞬息之間,那直刀在半空中分裂出來十一柄一摸一樣的直刀,一共十二柄直刀眨眼間飛到陳羲頭頂圍成一圈,然後猛的的下墜。十二柄直刀刀尖朝下插進土地之中,恰好組成一個極規整的圓形,而陳羲就在圓心。

黃觀海冷笑道:“小子,不要以為見過黃伏波施展的小辟地就以為了解了這一招。現在我讓你知道什麼才是真真正正的辟地刀……你會明白什麼叫生不如死!”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27 16:00
第五十九章刀魂招軍威

十二柄直刀入地,將陳羲圍在正中。直刀上有強大的元氣流動,陳羲感覺的很清楚那是一股滔天的殺氣。這是一柄黃聖堂曾經用過的兵器,即便只是他年少時候用過的,但依然強大的令人心悸。

刀上殘存著黃聖堂當年的殺意,迫人心神。僅僅是這刀上殘存不多的氣息,就如此的令人覺得恐怖。可想而知現在的黃聖堂修為有多高,也可想而知大楚擁有三十六位這樣的強大修行者代表著什麼。

陳羲感覺自己被殺氣鎖定了,直刀雖然沒有動,但是就如同它有生命一樣,知道陳羲就是自己下一個要斬殺的敵人。就在此時不遠處的黃觀海冷笑道:“黃伏波只不過學到了皮毛而已,真正的辟地刀當有軍威!”

一瞬間,刀身上的殺氣暴漲。十二柄直刀發出十二道刀氣絞向陳羲,陳羲不敢大意,右手擡起,青木劍隨即從他手背上飛了出來,但陳羲刻意隱藏,青木劍依然是扁擔的形態。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知道他的扁擔已經化作了青木劍,當時擊殺袁豐雷的時候旁邊一個人都沒有,就連丁眉都不知道。

陳羲身形往上一掠,扁擔如鳳點頭一樣,連擊十二下,將那十二道刀氣撥開。刀氣卻如有形一樣,飛回去撞在直刀上又加速回來。那十二柄插入地下的長刀就如彈性十足的幕布一樣,刀氣回到幕布上被反彈反而加速!

陳羲落地之後扁擔出手如電,再次將刀氣撥開。這一次之後,刀氣竟然真的逐漸成型,變成了十二個圓盤鋒刃,是很規則的圓,周圍一圈格外的鋒利。這十二個鋒刃圓盤被陳羲擊退之後在直刀上繞了一圈,就好像重新上足了發條一樣飛回來。陳羲不斷的擊打閃避,可是鋒刃圓盤這樣來回往返永無止境。

且每一次鋒刃圓盤繞直刀一圈之後速度就會更快,一時之間陳羲身體四周就好像出現了幾百個鋒刃圓盤似的,密密麻麻,一個飛過一個又來。

“我的天!”

高坡那邊有弟子忍不住發出驚呼:“被困進這樣的陣法里,只怕誰也堅持不了多久吧。若是換做我,可能早就被絞碎成了肉泥。”

旁邊一個人驚訝道:“那些刀氣每一次往返後速度就提升了一些,而且看起來沒有停下來的時候。現在那個陳羲還能勉強將所有刀氣都擊退,可是再過一陣子之後刀氣的速度越來越快,只怕陳羲堅持不了多久。”

他身邊一個矮胖弟子嘆道:“聖堂家族出來的人就是了不得,陳羲從一開始就這麼被動,怕是輸定了。黃觀海根本就無需自己動手,僅憑著他的本命就足以將陳羲擊敗了。而且看起來他可不只是想擊敗陳羲,根本就是想殺了他啊。”

最初說話的那個弟子臉上帶著懼意:“這些大家族出來的人果然不能招惹,這才開始勝負已經很分明了。你們看陳羲雖然出手速度極快,但終究只有一條扁擔。我料想黃觀海根本就沒有盡全力,而陳羲已經有些不支了。”

另一個人道:“我早就說過,陳羲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黃觀海的對手?只怕再有一兩分鐘,陳羲必敗無疑!”

丁眉耳朵里聽到了這些話,可她卻根本沒理會。她的註意力都在陳羲身上,兩只手攥的緊緊的。她是一個不太善於表達自己的人,而此時她的緊張卻全都寫在了臉上。她不敢看又不敢不看,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而此時,刀陣里的陳羲卻依然沒有任何改變。他將三十五式青木劍訣施展出來,一招一式,在鋒刃的暴風縫隙里如一個紙鳶一樣,大家都在等著下一秒紙鳶就會被鋒刃切碎,可是他卻偏偏能在最危險的時候接連避開。

而讓那些圍觀的人驚訝的是,陳羲的速度居然也跟著鋒刃圓盤的速度越來越快。逐漸的,所有人幾乎都將註意力放在陳羲和黃觀海那邊,其他弟子的比試無人問津。

“媽的!”

最初說陳羲馬上就不行了的那個弟子低低罵了一句:“這個陳羲也他娘的是個變態,到現在為止雖然他沒有任何機會反攻,可是身法速度也太快了吧。而且那鋒刃圓盤的速度那麼快,他的眼睛居然跟得上!”

矮胖子道:“反正我已經是眼花繚亂了,根本看不出來那些鋒刃圓盤的路線軌跡。可是即便如此又能怎麼樣呢?陳羲只是身法足夠快而已,他沒有任何反擊的機會。這樣下去,也只是多堅持一會兒罷了。很明顯,黃觀海這個陣型發動起來之後就根本不用他操心,是他那柄神異的本命長刀自主進攻。也就是說黃觀海沒有一點消耗,而陳羲的修為之力和體力都在不停的消耗。”

陳羲現在確實有些微微覺得頭疼,他一邊避閃還在一邊觀察著那些鋒刃圓盤,他想找到這些東西的進攻套路,可是看了這麼久他終於確定,那些鋒刃圓盤的進攻是隨機的,沒有套路。十二柄長刀就好像一摸一樣的加速器,鋒刃圓盤不會回到固定的某一柄直刀上。鋒刃圓盤可以任意一柄直刀上重新加速,所以找套路是不可能的。

但是,陳羲還是找到了一些破綻。雖然鋒刃圓盤的落腳點是不固定的,可直刀是固定的,所以那些鋒刃的發力方向還是有跡可循。就是這細微的破綻,讓陳羲很從容的將以扁擔將所有攻勢一一化解。

黃觀海似乎也有些吃驚,沒有想到陳羲居然堅持了這麼久。他雙手再次握在一起,然後猛的一扭。

十二柄插在地上的直刀隨即動了起來,圍繞著陳羲開始快速的旋轉。隨著速度越來越快,已經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柄刀,陳羲外面根本就是一圈光幕!這樣一來,刀是移動的,那些鋒刃圓盤回去加速之後,真真正正的無跡可尋!

……

……

陳羲面臨著有史以來最強的對手,比起黃觀海,在大孤山和陳羲一戰的那個鄭愷根本算不得什麼了。雖然鄭愷的鐵錐靠的也是數量和速度,但和刀陣相比的話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陳羲的扁擔速度也越來越快,他此時靠著的就是在翠微草堂拔草和在瀑布里修煉而鍛煉出來的超強眼力反應力。看起來他好像越來越狼狽,但實則他心里依然平靜。他腦子里重複著自己在九幽地牢第一層的時候幻想的畫面,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幻想中曾經和黃觀海已經有過一戰!

雖然這一戰是虛幻的,但他依然能從其中得到啟示。在他那次幻想中哪怕沒有預料到黃觀海能借黃聖堂殘存的殺氣,可是他從那個時候就知道該怎麼取勝。

快!

唯有快!

以快破快!

陳羲伸手往前一送,扁擔居然脫手而出!這是陳羲以前沒有做過的事,因為以前他無法讓扁擔離開自己去應對敵人。他的本命,不能離身而戰。可是現在的陳羲已經不再是才進內宗的陳羲了,他甚至已經不再是那個才被關進九幽地牢的陳羲了。

本我,虛我。

陳羲是本我,扁擔就是虛我。現在,他變成了兩個陳羲。陳羲一心二用,以念力控制著扁擔在自己外圍橫掃那些鋒刃,他自己則以雙手施展青木劍訣,手指點在那些鋒刃圓盤的中心將其撥開。

扁擔阻擋住了大部分的鋒刃圓盤,而陳羲則向前邁出了三步。這三步距離,卻讓遠處的黃觀海大驚失色。他怎麼也無法想到,陳羲居然找到了這刀陣唯一的破綻。當年黃聖堂以這樣的刀陣在戰場殺敵的時候,也不知道有多少敵人死在其中,沒有人察覺到這刀陣有什麼弱點。

可是陳羲邁出這三步,卻讓黃觀海臉上變色。別人不知道,他自己很清楚。刀陣看似無跡可尋,實則還是有一定規律的。如果鋒刃真的是沒有任何規律的攻擊,這樣的速度之下十二個鋒刃難免會撞在一起。如果鋒刃和鋒刃相撞,無異於自己破開了刀陣對敵人的封鎖。

所以刀陣的唯一弱點就是,不管鋒刃怎麼動,在陣型中都有一個無形的陣眼。那是一個真空的區域,而且是一個移動的區域。當有兩個鋒刃將要相撞的時候,這個陣眼就會出現,形成一個漩渦,將兩個鋒刃卷進去然後再甩出去。這個陣眼隨著鋒刃而動,不會固定於一處。

可是陳羲走到那個地方,恰好是陣眼剛剛出現的地方。然後黃觀海就看到陳羲帶著強悍修為之力的一拳砸在陣眼上,剛猛的拳風讓空氣都為之爆裂,陣眼其實就是一個氣旋,靠著元氣旋轉將可能相撞的鋒刃分開。而陳羲這一拳,直接打爆了這個氣旋!

嘭的一聲!

悶響之後,陣眼崩碎!

鋒刃立刻就亂了起來,劈劈啪啪的聲音不絕於耳,很快十二道鋒刃就自己撞毀了半數以上。而沒有了那氣旋的幹預,刀陣的威力大減。陳羲的壓力驟然一輕,靠著扁擔就已經足以應付剩下的鋒刃。他腳下一點掠了出去,伸手將插在地上的一柄直刀硬生生拔了出來,然後一手握著刀柄一手握著刀鋒,雙臂一用力,嘣的一聲竟然把直刀掰斷了!

可是得手之後的陳羲沒有喜色,因為他知道既然能被掰斷肯定不是黃觀海的本命直刀真身。那本命刀上有黃聖堂殘存的氣息,怎麼可能輕易被折斷?就算這刀曾經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直刀,但就是那殘存的殺氣讓它不再是一件凡品。

陳羲速度奇快,在黃觀海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接連折斷了兩柄直刀,卻都不是本體。眼看著陳羲出手如電般抓向第三柄直刀,黃觀海再也平靜不下來了。他雙手分開猛的往地下一按,嘴里喊了一聲:“辟地刀魂招軍威!”

一瞬間,陳羲即將抓到的那柄直刀驟然變了。

一個渾身上下散發著殺氣的精甲武士出現在陳羲面前,迎頭一拳砸向陳羲的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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