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永鎮仙魔 作者:知白 (已完成)

 
tzsoshily 2015-1-5 17:03: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0 401665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17 09:26
第四十章 昆侖神木

陳羲安靜的坐在高青樹身前,安靜的聽著他講述一段和自己密切相關但自己不知道的過往。這些事發生在陳羲逃離之後,也是整個小滿天宗內宗最黑暗的一個時期。從那之後,內宗就徹底變了。

“那些黑衣人,還有你之前看到的付經綸……他們都是神司的人。”

高青樹語氣有些傷感的說道:“那個時候我並不在你父親身邊,當初我代表內宗去做一件事,離開了有差不多四年的時間。你對我沒有印象,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見過我。我得到消息趕回來之後,你的父母已經失蹤了。內宗陷入混亂,很久都沒有平息下來。”

他看了陳羲一眼,繼續說道:“知道鬼九救走了你,我心里也算踏實一些。當時我本想立刻去尋你保護你,但是另外一個你父親的親信卻說,如果我去找到你,反而是害了你。他已經悄悄聯絡了一位你父親的至交好友,暗中保護你。我想了想確實是這樣,我才回來知道你父親出事就離開,必然引起那些人的懷疑,若是跟蹤我……你也會暴露。”

“父親的至交好友?可是這些年一直沒有人出現啊。”

陳羲詫異的問了一句。

“傻孩子。”

高青樹道:“你以為陽照大師真的是偶然遇到了你?”

陳羲心里一震,想到那個平淡如水的大和尚,那種複雜的感情讓他鼻子有些發酸。

高青樹繼續說道:“你父親的親信告訴我,陽照大師會想辦法讓你失蹤。因為我了解陽照大師的修為,所以也就放了心。留在內宗之後,我開始追查神司的人為什麽會對你家里人下手。”

他說:“後來我查到,之所以會囚禁你父母,和九層塔神騰有關。因為你父母保守著一個秘密,一個偶然發現的秘密,所以神司才會派人來抓住了他們,殺了你們全家。我確定現在這個秘密他們依然沒有得到,所以你父母還在九幽地牢。當初鬼九肯定告訴過你關於九幽地牢的事吧。”

“是”

陳羲點了點頭:“改運塔……天地兩境。地上九層是改運塔,地下九層是九幽地牢。”

高青樹點了點頭:“現在我來告訴你,什麽是神司。只有了解了你的敵人,你才能去報仇。神司是大楚皇族建立的一個很神秘的組織,專門負責鏟除暗中和大楚皇族作對的人。傳聞神司向大楚聖皇直接負責,不受任何人約束。”

“神司應該是探知你父母偶然知道了一些神騰的秘密,這個秘密之大足以讓所有真正的大人物動心……我推測,應該是關於永生成神的秘密。只有國師知道神騰到底是什麽,但神騰不屬於國師。換句話說,是神騰自己選擇了改運塔。沒有人可以要挾控制神騰,因為神騰無比的強大。”

陳羲問:“我父母為什麽會知道關於神騰的秘密?”

“這是一個很久遠的故事。”

高青樹緩緩道:“需要從頭跟你說起……很久很久之前,小滿天宗的開創者厲蘭封遠赴昆侖山,歷經惡戰,終於尋到了九色石帶回來,建造了改運塔和九幽地牢。當時乃至於現在的人們,都以為厲蘭封這樣做是為了小滿天宗的發展,但是我推測……他建造改運塔,就是為神騰準備的。”

“神騰選擇改運塔是因為九色石,厲蘭封知道這一點才會冒險去昆侖山。你可能不知道昆侖山有多兇險,那是天下最神秘的地方。厲蘭封建造好改運塔之後,因為受傷太重而最終去世,他沒有子嗣,所以臨終前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唯一的弟子。於是,這個秘密就這樣單線的傳了下來,你父親……是厲蘭封的第九代傳人。”

“你父親是一個格外聰明的人,正因為聰明,所以他不想只做一個保守秘密的人,他想去探知那個秘密。於是他進了改運塔九層,和神騰接觸,終於被他發現了那個秘密到底代表著什麽。但是才發現不久,就被神司的人知道了。”

高青樹停頓了一下,看了看陳羲的臉色:“你父親當時可能預感到了會有危險,派人找我回來。可是終究還是晚了……神司的人血洗了內宗,你父親身邊明面上的親信都被抓了嚴刑逼供。但他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所以都被處死。”

“因為很少有人知道我和你父親的關系,所以我安全的活了下來。但是這十年來,神司的人沒有放棄尋找那個秘密。我之所以推測和永生成神有關,是因為聖皇在十五年前受了重傷,雖然靠著絕頂的修為一直硬撐著,但一日不如一日。他不想死,所以忠於他的神司就開始尋找能治好他的辦法。恰好,你父親發現了什麽……”

陳羲臉色大變,他實在沒有想到,報仇的目標竟然會上升到這個高度。

大楚聖皇,那個天府大陸的至強者!

高青樹看他臉色有變,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大楚聖皇未必知道神司都做了什麽,這件事應該不是他謀劃的。所以你如果想要查到真兇,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最安全,我已經幫你制定好了策略。”

陳羲問:“是什麽?”

高青樹道:“我會盡力的培養你,讓你的修為強大起來。然後我會想辦法讓你進入大滿天宗,成為神騰神護。只要成為神護,神司的人也沒有辦法針對你。而成為神護之後,就能接觸到國師……國師是最了解聖皇的人,你沒準能找到一些真相。”

陳羲點了點頭,然後問:“第二條路呢?”

高青樹搖頭:“太兇險,不去考慮。”

陳羲沈默了好一會兒,忽然擡起頭:“我知道是什麽了……第二條路就是,成為神司的人。”

……

……

高青樹表情驟然變得嚴肅起來,語氣也變得毋庸置疑:“你不了解神司,不知道那是一個有多陰暗恐怖的地方。大楚之內,也不知多少滅門慘案,包括家族包括宗門,都是神司做下的。神司之內,高手如雲,而且行事毫無約束,為所欲為。尤其是聖皇重傷之後的這十五年,神司做事更加的狠戾決絕。”

陳羲冷笑:“我可以想象聖皇為了活下來,什麽都做得出來。”

高青樹道:“神司全名叫做執暗法司,他們自己稱呼為神司。現在小滿天宗內宗神司負責的是一個百爵……所謂百爵,是神司的官員名稱。這個人叫什麽,我到現在也沒有查出來。不過現在的內宗宗主,對他都沒有一點辦法。”

他看著陳羲極認真的說道:“我已經都替你想好了,我會盡力安排你去大滿天宗,你最需要的就是盡快提升修為。以你現在的實力想要挑戰神司,根本就不可能……我可以告訴你,神司一個百爵的修為,就足以讓整個小滿天宗顫抖。”

“去了大滿天宗,你就能得到大滿天宗宗主的親自指點。然後你還能進入八層塔甚至九層塔接觸神騰,這才是你應該去走的路。”

陳羲沈默了好一會兒,點了點頭:“好!”

高青樹松了口氣,看了一眼陳羲隨身帶著的扁擔:“還有一件事,你必須了解……你這條扁擔。”

陳羲立刻來了精神,他對自己的扁擔也格外的好奇:“扁擔怎麽了?先生知道這扁擔的出處?”

高青樹搖頭:“不知道,但是我隱隱有個猜測……先告訴我你在改運塔為什麽選擇青木劍訣?”

陳羲有些無奈的回答:“因為這是扁擔自己挑的。”

“這就是關鍵所在了。”

高青樹道:“青木劍訣是厲蘭封所創,當時誰也不明白以厲蘭封的修為和見識,為什麽會創造出這樣一套雞肋功法。人們一開始以為這功法是為了學生們創造的入門功法,可是後來發現青木劍訣對於修行來說毫無意義。可是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有放棄青木劍訣,始終把它放在改運塔里,你知道為什麽嗎?”

陳羲搖頭:“不知道。”

高青樹道:“沒幾個人知道關鍵,你父親是肯定知道的,但你太小,他肯定還來不及告訴你。青木劍訣,是為了配合一件神兵利器而創造出來的功法。當時厲蘭封在昆侖山不僅僅帶回來九色石,還帶回來一根樹杈。這件事,也只有厲蘭封的那個唯一的弟子知道。”

“這根樹杈是厲蘭封從昆侖神樹上帶回來的,具體怎麽得到的已經無從考證。回來之後,厲蘭封觀樹杈而悟出了這套青木劍訣。然後他窮盡余生最後的修為之力,將神樹的那截樹杈打造成了一柄劍……青木劍。”

他感慨道:“昆侖青木,那是天下至寶,和九色石其名的至寶啊。”

陳羲驚訝的嘴巴都張大了,他下意識的撫摸著自己的扁擔:“先生你是說,我這條扁擔是昆侖青木?不會吧,這也……太不像了。”

高青樹道:“厲蘭封創出青木劍訣,打造出青木劍之後就去世了。青木劍自此下落不明,就連他的獨傳弟子都沒有找到過。後來他的弟子推測,可能是神木覺得此處不適合留下,自己飛回昆侖了。”

陳羲拿著自己的扁擔,這條如今變成了青黑色如金屬一樣的扁擔。他怎麽也想不到,這扁擔居然有可能就是昆侖神木。

“我也只是個推測。”

高青樹笑了笑道:“但無論如何,你用這扁擔施展出來的青木劍訣,威力非同小可。這絕不是什麽巧合,必然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那扁擔在外宗那個破落小院子里也不知道丟棄了多少年,沒人註意。偏偏是你,拎著它當做武器進了改運塔。九色石和青木都出自昆侖,想必有什麽聯系吧?所以扁擔覺醒,然後選擇了你……”

高青樹拍了拍陳羲的肩膀,笑著說道:“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好的開始,就算它不是昆侖青木,也是一件難得的寶貝。你以後,已經離不開它了。”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17 10:00
第四十一章 瀑布

整個上午陳羲沒有修行,而是砍伐來一些樹杈將丁眉的屋子整修了一下。他重新打了兩扇窗子,雖然不是十分規整但看起來別有一番自然原始的味道。丁眉修煉了兩個時辰的【草藤訣】從後山回來,發現自己的屋子已經變得堅固漂亮起來。

陳羲在窗口移植了一些薔薇,用小木棍和草繩將薔薇的枝條固定在木屋外面墻壁上。看起來這個寒酸的木屋多了幾分生機盎然,所以丁眉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但她卻板著臉,故意有些生氣的問陳羲:“為什麽浪費時間做這些?進內宗之後第一次月考已經錯過,難不成還想錯過下個月的月考?”

陳羲笑道:“誰叫你那麽粗魯,窗子被你撞破兩次了……”

丁眉啞然,想到之前陳羲兩次昏倒,自己都是撞破窗子沖出去的,於是心里就有些發慌。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情緒,只是覺得有些令人局促不安。那是一種小心思被人看到的窘迫羞澀,還有一些做教習幾年來養成的大女子自尊作怪。

“下次我懶得管你就是了。”

丁眉扭頭不去看陳羲,進屋子里去洗漱。其實她只是不敢讓陳羲看到自己臉上的那一抹比胭脂美上無數倍的紅,也不想讓陳羲看到自己眼睛里那絲絲縷縷的歡喜。她進屋去,陳羲就跟著她走進屋子里。

不得不說,雖然這木屋里的陳設簡陋到了極致,可女孩子的閨房還是那麽別有滋味。一進門,陳羲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很清淡,但是猶如滑絲一樣鉆進鼻子里,沁人心脾。陳羲看到了丁眉額頭上的細密汗珠,這才反應過來……這淡淡香味是丁眉的體香。

這是一種無法描述的味道,在院子里的時候因為有風所以沒有聞到,進到屋子里之後這味道就讓陳羲有些著迷。

丁眉沒有註意到陳羲的表情,將外面的院服長衫脫了掛在衣架上,打了水彎腰洗臉。陳羲站在她後面,恰是將那彎腰時候的美景看的一清二楚。說實話,丁眉從不會穿一些明艷嬌媚的華美衣服,在外宗的時候常年累月的一身教習服。到了內宗,又是幾套內宗院服來回換洗著穿。

這種衣服,就算再合身也會將身材遮擋住一些。她彎腰洗臉的時候,沒有了院服的遮擋,黑色緊身衣衫將她的身材勾勒的淋漓盡致。那纖細唯美的腰肢竟然似乎只有盈盈一握般,而細腰向後舒展出來的圓潤弧線,美的動人心魄。那兩瓣弧線渾圓到了極致的臀-瓣下面,是修長完美的腿。

說起來丁眉不是一個容顏絕美的女子,她的摸樣不艷媚,稍稍帶著一點點中性,臉型是標準鵝蛋型,鼻子小巧挺翹,一雙眼睛明亮清澈。她不會塗抹脂粉,不會點綴絳紅,可偏偏這自然而然的美越是看的久了越是令人心動。而她的身材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完美……除此之外任何修飾詞匯都是多余的。

陳羲的臉下意識的一紅,連忙扭過頭不敢再去看。

丁眉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些,也沒有註意到陳羲的窘迫摸樣。她洗了臉之後,取過毛巾擦了擦,這才發現鏡子旁邊放著一個小木盒,散發出淡淡的香氣。她好奇的拿起來看了看,放著鼻子前聞了聞,隨即眼神里閃過一絲驚喜:“檀木花的香粉,這是我在外宗那間屋子里的那個?”

陳羲嗯了一聲:“出去的時候先去了你的屋子,還沒有別人住進來,做雜役的時候就知道你最喜歡那檀木花的味道,你總是會采集一些放在自己屋子里。所以我就取了來……本想回程的時候再拿一些東西,但是因為太急切沒有去。”

丁眉微笑著說道:“謝謝……我本想過幾日自己回去拿的。”

“噢,對了。”

陳羲指了指床上放著的一個包裹:“這個包裹也是我去趙家之前在你屋子里整理出來的,忘記帶回來,所以上午我又偷偷去了一趟外宗,把包裹取來了。你進內宗也沒有什麽準備,換洗的衣服沒有帶……”

在他自顧自說著的時候,丁眉正在打開包裹看,於是看到了包裹里折疊的整整齊齊的幾套內衣……其中還有一件紅色的抹胸,也疊的很好。看到這些,她的臉立刻紅到了耳根,就連脖子都微微泛紅。

“你……”

她看向陳羲,張了張嘴又停住。

陳羲哪里考慮了那麽多,撓了撓頭發笑道:“不用說謝謝……”

“你……出去!”

丁眉站起來,紅著臉推著陳羲往外走。陳羲不知道她為什麽忽然生氣起來,想解釋又不知道該解釋什麽。只是覺得這女子的心情果然無法揣摩,說變就變。剛才還好好的,突然就把他往外推。

“我……怎麽了?”

陳羲被丁眉推著後背往外走,扭頭問了一句。丁眉此時心里亂的已經好像有幾頭小鹿一同亂撞一樣,只覺得臉上燙的難受,心里那股子亂更加的難受。她低著頭兩只手推著陳羲的後背,將他推到了門外,然後砰地一聲把木門關上。

她轉身背靠著木門,心里慌的有些不知所措。看不到了陳羲,她這才能稍稍的松一口氣。才擡起手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水,就看到陳羲在窗子外面把腦袋伸進來說道:“是不是我拿的衣服都不是你喜歡的?要不然我再出去一趟幫你取吧?”

丁眉啊的低呼了一聲,跑過去將窗子也關上:“你走開啊!快走快走,越遠越好!”

一直到陳羲傻乎乎的走出去好遠,她的心還在砰砰亂跳。

……

……

“女人真怪。”

陳羲一邊不停的變化著【青木劍訣】的套路,一邊自己胡思亂想。這套劍訣他已經爛熟於心,就算是倒過來施展也不會有一絲阻滯。想到之前丁眉那奇怪的表現,陳羲就覺得不可理喻。

他低低自語了一句,然後將心思收拾起來。進內宗之後的第一次月考已經錯過了,他剛才到瀑布旁邊來練劍訣的時候看到了月榜的名次有了變化。上個月月榜的前五都不在其中,這是內宗的規矩。新的月榜前五已經去了改運塔修行,估計回來之後修為肯定會突飛猛進。

不過陳羲註意到,總榜上居然也有一些變化。上個月的月榜第一,年紀輕輕的關烈竟然進入了總榜,雖然他只是最後一名可依然令人震驚。月榜只有前五可以在石壁上顯示,但是總榜卻有三十個名字。

即便如此,關烈以那個年紀成為小滿天宗建立以來內宗最優秀的三十個弟子之一……已經足以自傲。

“看,那是高瘋子的弟子陳羲。”

遠處,有兩個人路過,一邊走一邊指指點點的說著什麽,絲毫也不避諱陳羲。他們一邊走一邊笑:“這家夥還真是幸運啊,被高瘋子的拔草大-法調教的不錯呢,聽說前幾日打贏了杜猛。”

另一個撇了撇嘴:“杜猛那般孱弱如雞崽子的廢物,動動手指就能贏了他。聽說這家夥用的是薅頭發的招式,簡直就是凡武江湖里那些小混混無賴打架的動作啊,想想就滑稽可笑啊……哈哈哈哈。”

瀑布從近百米高的懸崖上垂落,力度奇大。陳羲懶得理會那兩個人故意挑釁,將外衣長衫脫了,赤裸著上身,提了扁擔竟然走到了瀑布下面。看到他那條扁擔,挑釁他的兩個人笑的更厲害了。

“哈哈,本命扁擔,還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

另一個道:“天生就是賤命,所以本命是扁擔也不足為奇。”

之前說話的那個人站住,朝著陳羲打了個口哨:“嘿,那個家夥,我這般譏諷你,你都不敢還一句話的嗎?記住了,大爺我叫鄭愷,上個月月考第九。你若是覺得不服氣,隨時可以來找我啊!”

說完這句話,他哈哈大笑著離開。

陳羲緩緩呼吸,心無旁騖。在瀑布巨大的力量之下睜開眼睛,讓眼睛適應水流的打擊。普通人在大雨之中睜開眼已經極艱難,在這里莫說睜眼只怕早就已經被瀑布砸垮沖走了。就連陳羲的身子都在微微搖晃著,腳下發力才勉強在光滑的石頭上立足。

他硬扛著瀑布的巨大力量,緩緩但堅定的將扁擔平伸出去。這種力量下,莫說伸直了手臂,能站住就已經殊為不易了。但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退縮,任由瀑布打擊,胳膊顫抖著盡力將扁擔往外伸。

落水砸在他身上,如同重錘一下一下的擊打。身上被砸的生疼,他卻不為所動。水砸在扁擔上,讓他的胳膊一次又一次的垂下去,但他卻一次又一次將胳膊伸起來。這瀑布也好,之前那兩個人的冷眼譏諷也好,都無法幹擾陳羲的心境。

他只是在瀑布下堅持了十幾分鐘,渾身就好像散了架一樣。胳膊上的肌肉已經如怒龍一樣騰起來,顯示出強悍的力量。可是和瀑布相比,這力量有些渺小。他咬著牙堅持著,然後試著在瀑布中施展【青木劍訣】。這種難度,簡直難以想象。

又堅持了幾分鐘,他覺得自己差不多到了極限,第一次這樣修煉不能逼迫太狠,不然身體容易受傷。將扁擔收回,陳羲一躍跳入深潭之中,借助水流來緩解肌肉的疼痛。水,是世間最奇妙的東西。它可以磅礴霸氣,也可以舒緩溫柔。瀑布代表著水強悍的一面,而深潭則代表著水柔和的一面。

陳羲在水中漂浮著,任由水流將自己沖出深潭又一直漂出去很遠,感覺到身體恢複了一些之後,他從水中掠出來,甩了甩頭發上的水……想到之前那個叫鄭愷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個鄭愷,陳羲看到過他和袁豐雷在一起,而且關系很密切。陳羲能猜測到,這次鄭愷來挑釁絕對不是偶然。上次袁豐雷和杜猛在一起的時候,杜猛就挑釁自己,被自己擊敗之後懷恨在心。然後第二次來的時候,居然不惜生死之戰……現在另一個袁豐雷的好友鄭愷也來挑釁自己,陳羲才不相信這是巧合。

由此可見,那個叫袁豐雷的對自己必然很仇視。

他能推測到這些,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不久之前,付經綸剛剛才找過袁豐雷,兩個人密議了很久。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19 08:43
第四十二章 破虛一品無資格

陳羲依然在那個時辰起床,依然認真的對待自己的穿著和頭發,他這些堅持下來的習慣,枯燥之中好像還帶著些別人無法理解的驕傲。雖然不久之後他的衣服就會被瀑布打濕,頭發會被打亂,可他卻不覺得這樣做是一件多余的事。

人的性格,註定了許多事。陳羲曾經和丁眉聊天的時候說過,認真對待每一件事,每一件事都會認真對待你。丁眉總是不理解,這個才十五歲的少年郎,比自己小了那麽多的少年郎,怎麽會講出那麽多的大道理?當然,修行者對於年紀來說已經不怎麽在意,相差幾歲根本看不出什麽。如果到了靈山境之後,壽命就會有極大的延長。

即便是在破虛境,活上普通人的兩輩子也是很簡單的事。

陳羲提著他的扁擔,走到瀑布下面。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人,但他還是感覺到暗中有人窺視著自己。其實從趙家回來之後陳羲一直有些擔憂,雖然高青樹說有人會替他們善後,但這種不在自己把握中的感覺其實一點兒都不踏實。

這十年來,陳羲已經習慣了讓自己掌控自己。

他掠上石頭,走進瀑布之中。用了幾分鐘的時間來適應瀑布的力量,然後開始在瀑布中施展青木劍訣。每一次用扁擔施展劍訣,陳羲都會覺得扁擔有些興奮似的。就好像找到了多年沒見的老朋友那樣,又好像找回了遺失多年的寶貝。

陳羲不知道別人修煉青木劍訣的時候是什麽感覺,這套被小滿天宗的人定義為雞肋的下品功法劍訣,他修煉的時候有一種很隨意自然的感覺。其實最簡單的對比就是……陳羲不厭惡這套功法。

對於一般人來說,一套下品之中的下品功法,修煉的時間久了自然會乏味枯燥,只怕堅持不了多久就會放棄。可陳羲從來沒覺得乏味過,甚至每一次施展的時候,他都覺得扁擔可以讓這套劍訣變得靈動自然起來。

那死的三十五式,經常會變成活的。

如果有人說這是凡武江湖中的一本劍譜,沒人會懷疑。因為劍訣之中沒有標明真氣應該怎麽去流轉,沒有標明該向武器中註入多少修為之力。只是簡簡單單的三十五式劍招,不高深,不玄奧。

通體青黑的扁擔在瀑布中越來越平穩,最初的時候陳羲無法做到扁擔在瀑布的水流中沒有一絲改變。落水的力量或多或少的會影響扁擔的路線,比如直刺,在落水的力量下扁擔就會往下壓,會顫抖。

這已經是陳羲在瀑布下修行的第四天,他做到了讓自己在瀑布下穩如磐石,也做到了出扁擔固定不動的時候不會顫抖,但他還不能做到施展劍訣的時候不受絲毫的影響。外力的作用就在那,而且很大,並不會因為你不怕它就消失不見。

前三天的時候高青樹並沒有跟隨陳羲,第四天的時候他出現在瀑布一側的大石頭上,他斜著身子躺坐在那兒,手里拎著一個酒葫蘆。觀察了陳羲一會兒之後,他忽然喊了一句:“你最擅長的不是計算嗎,那就計算出在你用多大力度的時候能和瀑布的力量形成一個平衡。”

陳羲聽到之後回答:“但是瀑布的水流不是一成不變的!”

在瀑布中說話,他的聲音被砸的斷斷續續。

“拔草訓練了你什麽?”

灌了一口酒之後高青樹大聲問。

“反應……噗噗噗……速度……啐啐啐。”

嘴里不斷進水的陳羲回答起來,夾雜著啐水的聲音。

“沒錯”

高青樹道:“既然訓練的是你的反應和速度,那麽你就用反應和速度,去感知水流的變化。在感知著水流力量細微變化的同時,立刻調整自己所用力量的大小。隨水流變化而變化,追求那個瞬息萬變的平衡!”

聽到這番話陳羲心里一動,立刻明白了高青樹的意思。但是,明白歸明白,要想做到談何容易?首先要確定的一點是,要想隨水流變化,那麽就要感知水流的力度。如何感知?自然是靠著水流砸在扁擔上的力度來判斷。

那麽,既然是靠感知來判斷的,如何能做到順著水流的力量改變而改變?這根本就是一條行不通的路……因為當你反應過來的時候,水流已經對扁擔產生了影響。從水流砸在扁擔上再到手感知力度再到腦海里確定自己應該使用的力量再到將這個力量調整過來,水流早已經不是之前的水流了。

也就是說,高青樹的話,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就算反應再快,也不可能做到。因為水流是連綿不絕的,而不是一下一下的。一下一下的打擊哪怕再快也能給人一個反應時間,但連綿不絕就沒有這個反應時間。

陳羲在瀑布中試驗了一次又一次,失敗了一次又一次。他甚至計算出,自己做出反應調整力度的時候,水流已經到了自己腳面左右。也就是說他為了已經墜落到腳面的水而做出了反應,其實毫無意義。

“笨蛋!”

高青樹見陳羲有些慌,忍不住大聲喊道:“你是個修行者,難道只會靠接觸之後的感知才能做出判斷?水流不是恒定不變的,你就不能提前根據你的觀察做出預判?拔草不但訓練你的反應和速度,還訓練你的眼力,你完全有能力看清水流的變化,在水流落在扁擔上之前做出反應!”

陳羲心里嘆了口氣。

說起來倒是簡單,可這做起來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眼睛看到了水流的變化,還要計算水流從被自己看到再到接觸扁擔上的時間,根據這個時間來做出力量上的改變。不管是快了還是慢了,改變就毫無意義。需要的不僅僅是精準的眼力,還有精準的判斷力。

這絕不是一心二用的事,這是一心多用!

陳羲在瀑布中讓自己沈穩下來,不要急躁。然後眼睛平視,視線延伸出去如果是一條線的話,那麽和扁擔之間的垂直距離是大概二十厘米左右,這二十厘米就是他必須做出反應的時間。

如此湍急的瀑布墜落二十厘米的距離,有多快?

……

……

拖著疲憊的身軀,陳羲從瀑布那邊回到了翠微草堂。進了院子的時候發現丁眉已經在生火了,這段日子以來,她已經越發的像是一個賢惠的小娘子。前幾日陳羲給她帶回來內衣的事,讓她看到陳羲還是有些不自然。但她不是一個狹隘的女子,自然不會還因為那件事而扭扭捏捏。

她將額前垂下來的發絲理順,柔聲說道:“你先去洗澡,一會兒在院子里吃飯。”

陳羲詫異了一下,看了看平坦到有些光禿禿的院子忍不住問了一句:“沒有桌椅板凳,怎麽在院子里吃飯啊。”

丁眉展顏一笑,手伸出去後緩緩的輕輕的往上一托,陳羲隨即感覺到自己腳下一陣陣的輕微震動,緊跟著不少草藤從地下鉆出來,很快發芽生長,然後盤結在一起,形成了一張造型奇特但很漂亮的桌子,然後草藤圍繞桌子生長,迅速的形成了三張椅子。

桌椅的造型看起來有些隨意但偏偏帶著一種原始的美,桌面和椅子面是藤條交叉編織出來的,竟然很平坦。桌腿和椅子腿是幾根藤條糾纏在一起組成的,上面掛著翠綠欲滴的葉子,甚至還有一些看起來極鮮艷漂亮的小小蓓蕾。

陳羲驚訝的張開了嘴,這簡直不是修行功法,而是魔法。

“這是因為翠微草堂地下的藤條有些奇妙,你們之前拔的那些草就是這些藤條上衍生出來的。只要輸入一些修為之力,就能控制這些藤條……換句話說,你們拔的草是我事先將修為之力註入藤條之中,然後藤條才會發動。”

高青樹從外面走進來,一邊走一邊說道:“我給你的草藤訣,就是根據這些藤條的生長改變而悟出來的。因為相通,所以最初的控制簡單而且看著挺好玩……也只是挺好玩而已。功法要求的是控制天地元氣,而你現在只能勉強控制實質的藤條,這其中的差別之大你自己應該也很清楚。”

丁眉朝著陳羲吐了吐小舌頭,繼續燒飯。

“先生,瀑布的變化太快,想要跟上水流的速度幾乎是不可能的。”

陳羲一邊往屋子里走一邊對高青樹說道。

高青樹冷哼:“當初你開始拔草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你知道一個人最大的敵人是什麽?就是不可能……當你自己都認為不可能的時候,那麽你就被這種你認為的不可能擊敗了。這個世界上有多少驚才絕艷的少年,天賦好的讓人羨慕嫉妒,可是就因為他們覺得不可能的事太多,最終碌碌無為。”

他看向陳羲問:“你懂嗎?”

陳羲遲疑了一下,品了品這些話中的味道:“學生懂了。”

“你不懂。”

高青樹道:“你只是以為自己懂了,當你真正懂的時候,你的修為就會突飛猛進。你現在已經在破境的邊緣,只要你懂了這個道理,能在瀑布中找到水流的變化並且控制,你就能破境。而且因為你積累的很堅實,破境之後修為會有很不錯的進步。到時候……我也就能安排你去參加月考了。”

陳羲點頭:“我會盡快做到。”

高青樹搖頭:“我不需要保證,不需要誓言。對別人的保證對別人的誓言,毫無意義。你要對得起自己的本心,你的頭腦極靈活,計算出那些變化對你來說縱然很難,卻不可能做不到。你應該很清楚,當你參加月考的時候你要面對的都是強敵,他們會用渾厚強大的修為之力壓制你。那就是你的瀑布……你境界低,想要取勝,靠的就是對細微處的把握。如果做不到這一點,你根本就不必去參加月考。”

他停頓了一下說道:“另外你要知道的是……月考,只能是破虛二品以上的弟子才能參加。至於破虛一品的人……連去看的資格都沒有。”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19 10:43
第四十三章 光明與黑暗

陳羲走出翠微草堂打算去瀑布那邊繼續修行的時候,看到從遠處過來一隊人。皆是黑色錦衣,為首的是個中年男人,後面跟著十二個黑衣青年。這十二個人分開兩列,眉目冷峻,裝束完全一樣,最顯著的特點就是他們的佩劍不是掛在腰畔,而是綁在身後。

那個中年男人面相和和氣氣,如果不是這一身黑色錦衣太過於醒目了些,換上一件普通的衣服,怎麽看怎麽像是某個茶樓的老板,或者是酒樓的掌櫃。這樣的面相,就算是在大街上來來回回走上幾圈,也未必能引起別人的註意。

陳羲下意識的站住,看著那些人過來。中年男人到了翠微草堂外面之後稍稍停頓了一下,他手下那十二個黑衣青年隨即散開,配合極默契,將翠微草堂所有的出路全都封死。十二個人全都將胳膊擡起來,握著背後的劍柄。他們一直保持著這個動作,就好像石像一樣。

陳羲雖然沒有刻意的去觀察,但一眼就看到了付經綸。陳羲看到他的時候他也在看陳羲,然後對陳羲十分溫和的笑著點了點頭。那個表情,就好像見到了關系很好的熟人一樣。所以陳羲心里一緊……付經綸這樣的表情顯然有問題。

他和付經綸絕對不是朋友,這樣溫和的笑容背後藏著的必然不是善意。如果付經綸依然那副高高在上的輕蔑神情,陳羲反而不會懷疑什麽。一個人如果突然表現的有些親近起來,那麽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你好”

就在陳羲想到這些的時候,那個中年男人對陳羲笑了笑打了招呼。這是最普通的打招呼的話,但是陳羲卻聽出來這兩個字中有些別的意思。你好,如果用在打招呼上那麽自然沒有什麽特別含義。但中年男人說的這兩個字意思更像是對陳羲的肯定……你好,你很好。

“你好”

陳羲禮貌的微微頷首回了一句。

中年男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笑著對陳羲說道:“你以後可以稱呼我為百爵,如果有些什麽事需要我幫忙的話,可以直接到黑竹林里找我。我現在要去見你那個比較執拗的先生,他可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這一點,我猜你也有所體會。”

陳羲的腦子里迅速的思考著這幾句話的含義,然後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這個百爵來翠微草堂,是因為他。高青樹沒有仔細說過什麽,但他卻強調了幾次不許陳羲加入神司。前後連貫起來,陳羲明白了其中的緣故。

陳羲依然謙和客氣的回答:“先生還在睡覺,若是你有急事,我可以進去通報。若是你沒有急事,可以在外面等等。”

這話一說完,陳羲就感覺到站在不遠處的兩個黑衣青年臉色變了,也感覺到了那兩個人身上有殺氣。

“大膽!”

其中一個黑衣青年大聲叱了一句:“百爵駕到,你們先生居然還敢睡覺!”

陳羲扭頭看向他,冷哼了一聲:“你若吵醒了我家先生,我就打爛你的嘴。”

黑衣青年眉頭一挑,擡起來握著肩膀的手,手背上青筋都跳了跳,顯然有準備出手的打算。

“退下”

百爵淡淡的說了兩個字,然後指了指院子里的那三張藤椅:“既然高先生還在安睡,我也不急。不如你代他陪我聊聊?畢竟到了這翠微草堂做客,主人家總不能沒有一點待客之道。”

陳羲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百爵隨即緩步走到院子里。先是四處打量了一下,然後隨便在一張藤椅上坐下來。這時候丁眉臉色有些凝重的從屋子里出來,端著一個托盤,里面是已經沏好的茶。

陳羲立刻過去,將托盤接過來壓低聲音:“回去,不要出來了。”

丁眉想說什麽,但被陳羲的眼神阻止,她稍稍猶豫了一下之後轉身回去,走到屋子門口的時候回頭對陳羲笑了笑。這一笑,竟然帶著很多甜美。丁眉臉上從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笑容,而她的眼神里也從沒有出現過那樣濃的情意味道,就好像少女看著情郎一樣的眼神……陳羲何等聰明,立刻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這一笑,是笑給付經綸看的。也許這就是丁眉的驕傲,雖然對於陳羲來說有些不公平。但是陳羲不介意,一點兒都不介意。

她的苦楚從不曾對人提及,可越是不說出來就會越苦。

陳羲在百爵對面坐下來,將茶杯放在他面前:“喝茶”

百爵嗯了一聲,饒有興趣的看著陳羲問道:“我來找高先生,實則是因為你。我不喜歡太繞圈子的方式,本來是要直接將你帶走的。可是既然這里是小滿天宗內宗,我就算有權利把你帶走也要禮貌些,我畢竟是客人。主人要有主人的待客之道,客人自然也要有自己的做客之道。所以我想了想,還是應該先找高先生說說。”

“為什麽帶我走?”

陳羲問。

百爵沈默了片刻之後問:“你可知道,執暗法司?”

……

……

陳羲點頭回答:“知道”

“哦?”

百爵顯然有些意外,他沒有想到陳羲的回答居然是知道。執暗法司是一個極隱秘的組織,內部人自稱是神司。對外,他們從來沒有提及過身份。因為他們根本不需要提及,他們要查要滅的人甚至是家族宗門,沒有人可以反抗。

百爵似乎對陳羲更有興趣了,笑著問:“如何知道?”

陳羲回答:“先生提及過,也提及過執暗法司似乎對我有興趣。”

高青樹沒有提到過這個,這都是陳羲的猜測。但是陳羲很清楚,越是這樣簡單直白對方反而不會懷疑什麽。打亂對方的思緒,這是陳羲很擅長的事。

百爵點了點頭:“高先生倒是做人通透,他說的沒錯。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執暗法司代表著什麽……在說些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神存在嗎?”

陳羲搖頭:“不知道。”

百爵笑道:“以後進了執暗法司,這個問題就有了答案。你要記住,以後無論在何時何地面對何人都要堅信堅持一點……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有神存在,唯一的神便是大楚聖皇陛下。執暗法司的存在就是為了維護這一點,讓所有人不能不敢去質疑。如果有人反對甚至反抗,那麽就要滅亡。”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開始還在微笑,但說到最後幾句的時候已經變得肅然起來。就好像,這幾句話是多麽的神聖一樣。

“為什麽和我說這些?”

陳羲問道:“我不懷疑聖皇陛下是神,是唯一的神。但我沒有必要進執暗法司,我只想平平靜靜的修行。”

百爵搖頭:“這你就錯了,修行從來就沒有平平靜靜的時候。只要你踏入修行的道路,就要面對各種各樣的兇險。並不是你想平靜就能平靜的,修行就好像讓你置身於-大海之中。你覺得你在海水深處,表面上的風浪再大也不會幹擾了你。但你卻不知道……真正的洶湧其實恰好是在大海深處。而且這洶湧你是看不到的,你也避不開。”

陳羲問:“所有人都說修行很美,為什麽你要說修行不美?”

百爵微笑道:“修行很美這沒錯,我的話也不是修行不美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面對海面下那躲不開避不了的暗湧,唯一的辦法不是硬撐著,而是主導那暗湧。現在你可以想想,為什麽叫做執暗法司了吧?”

他微微昂起下頜,語氣中都是驕傲自豪:“執暗法司,做的就是主導這暗湧的事。任何藏在暗處的不平靜,執暗法司都可以將其撲滅,或者將其控制。你看到的這個世界有光明……”

他指了指太陽:“但是光明無法照亮整個世界,更何況是人心?我堅信光明可以讓人安穩快樂,也堅信黑暗讓人恐懼驚慌。我們沒有辦法讓黑暗消失不見,那是太陽都無法做到的事……但我們可以自己做主,可以讓黑暗成為僕從。”

陳羲靜靜的聽著,沒有表態。

“他只需要活在光明之中就行了,無需去操心黑暗的事。執暗法司的能力我很清楚,也知道執暗法司不缺他這一個人。但是我缺,我已經十年沒有帶出過一個像樣的弟子,好不容易尋到了一個,誰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帶走。”

門吱呀一聲拉開,高青樹一邊說話一邊從屋子里走出來。

百爵沒有站起來,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高先生,你好。”

高青樹搖頭:“我不好。”

百爵看了陳羲一眼,然後笑:“那麽真的不好意思,可能你會更不好一些。”

高青樹走過來坐下,自己拿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我會一直很好……我知道內宗這些年來的優秀弟子有很多都被執暗法司帶走了,這些弟子可能會得到更加嚴格的訓練成為高手。但是……我相信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黑暗。”

百爵嗯了一聲後說道:“那麽高先生,憑什麽阻止黑暗降臨?”

“站在高處”

高青樹一字一句的回答:“站在高處,享受光明。”

百爵說:“黑暗降臨的時候,難道山巔不在黑暗之中?”

“山巔會在,那是因為不夠高。”

“那何處夠高?”

“雲端”

高青樹將杯子里的茶飲盡,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已經替陳羲和大滿天宗那邊打好了招呼,只要他下個月的月考可以進入前五,那麽大滿天宗的宗主就會親自測試陳羲的潛力。如果他有幸被宗主收留,就會成為神護。”

百爵的臉色明顯變了變,眼神里閃過一絲冰冷:“高先生,陳羲未必能進入大滿天宗。據我所知,小滿天宗開創這麽多年來,只有十二個人進去。”

高青樹哈哈大笑:“即便不能,在這之前你也無法將陳羲帶走,不是嗎?”

百爵的表情僵硬了一會兒,顯然心里有些怒意。但是很快笑容就回到了他臉上,他起身對高青樹抱了抱拳:“若是陳羲真的可以成為神護,我自然替他歡喜。你現在還有能力保著他到月考之前,而我又不是特別心急……所以最後誰在笑,真的不一定。”

高青樹將茶杯翻過來示意送客:“你活在黑暗之中,真的就能掌控黑暗了?”

百爵離開之前回答:“我不能,但神司能。”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19 13:07
第四十四章 擔憂

“去修行”

高青樹看著陳羲淡淡的說了三個字。

陳羲猶豫了一下後問高青樹:“搞的定?”

高青樹白了他一眼道:“這不是你該操心的。”

陳羲聳了聳肩膀,拿起自己的扁擔轉身往外走。他看起來很平靜,但是內心深處卻怎麽可能平靜?那個百爵既然已經如此明目張膽的來翠微草堂,顯然是極有自信的。陳羲想起高青樹說過,就連內宗宗主對百爵都沒有一點辦法,高青樹又怎麽可能搞的定?

所以陳羲表面上在笑,心里卻在擔心高青樹。

這樣和百爵在明面上對抗,高青樹必然要面對很艱難的局面。陳羲很感動,感動於高青樹替自己把危險都扛了下來。陳羲很清楚高青樹是怎麽想的,他就是想讓這些危險不要落在陳羲頭上,他寧願自己來扛。

毫無疑問,接下來執暗法司的人要針對的就是高青樹了。那些人常年生活在黑暗之中,並且以為能掌控黑暗。所以他們自然有許多許多令人畏懼的手段,高青樹還說過一個百爵的修為足以讓整個小滿天宗顫抖……高青樹只是個教習,他能怎麽辦?

陳羲一邊走,一邊暗自下了決心。鬼九爺就是為了保護他戰死的,當年父親的老部下因為這件事而幾乎死絕。陳羲告訴自己不能這樣自私,有些事就該扛起來而不是希望別人為自己分擔危險。

當然,他不會告訴高青樹這樣的想法。

走到瀑布下面的時候,陳羲下意識的往頭上看了看。然後他看到了壯闊的瀑布,看到了巍峨的山巔,看到了險峻的淩雲殿,看到了掛在峭壁上的紫氣東來閣。他忽然覺得那里有個人看著自己,但他卻看不到是誰。

陳羲讓自己歸於平靜,然後走進瀑布之中。因為已經有了決定,所以這些煩惱也就不再是煩惱。在別的孩子五六歲的時候,會撲進爹娘懷里問買了什麽好吃的。陳羲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想的是,自己去哪兒找點吃的。別的孩子十來歲的時候,會將所有事都推給父母來做決定,陳羲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謀劃了很多。別的孩子十四五歲還沒有想過未來,陳羲在這個年紀已經看淡了生死。

就像他告訴自己的那樣……出於本心,便是自在。

脫去長衫,他開始認真的對待每一個動作。他不會因為第一式更加熟悉就放棄第一式,也不會因為覺得吃力而減少動作。在瀑布的巨流之下,他一招一式的將三十五式青木劍訣施展出來。

高青樹要求他必須達到眼睛和反應速度的高度契合,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而瀑布對於陳羲來說,現在是最好的訓練場。他將來要面對的敵人可能都很強大,哪怕只是強者的威壓都會讓人屈服。陳羲靠著瀑布帶給自己的壓力,來適應來抗爭這種自己暫時無法超越的力量。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陳羲的動作在瀑布下已經越發的流暢起來。但是他依然沒有辦法做到穩,看起來的穩和真正的不受一絲影響相差很多,要想達到高青樹的要求不是一天就能成功的。。

就在他忘我修行的時候,在竹林中有兩個人看著他。

付經綸將視線從陳羲身上收回來,看了一眼對自己恭恭敬敬的袁豐雷,笑了笑說道:“我很清楚你想加入神司,我現在也有資格做接引使者。但是你要清楚一件事……表現出自己的能力才會被重視。這些年來月榜能進月榜前五的人不少,有幾個被神司看中的?而你的修為也只是勉勉強強才進入月榜前五而已,如果再沒有一個好的表現,那麽毫無希望。”

“師兄……”

袁豐雷表情諂媚的說道:“我對神司向往已久,如果師兄能幫這個忙的話,無論師兄交代什麽,我都會盡力去做。”

付經綸道:“其實也沒什麽……你應該也知道,不久之前我們去了翠微草堂,目的就是想查清楚這個叫陳羲的人什麽來歷。但是他有高青樹護著,百爵大人不好直接鬧翻。所以已經交代下來了,誰要是能查出陳羲的來歷和到內宗的目的,大功一件,會直接報到皇都神司。”

他拍了拍袁豐雷的肩膀:“可別說我不照顧你,這個消息是絕密,若非看你心誠我也不會告訴你的。現在趁著別人還沒有出手之前,如果你能把真相查明的話……那麽你進神司也就順利多了。我再替你說幾句好話,百爵大人定然留下你。”

“多謝師兄!”

袁豐雷壓低聲音道:“我也早看著那個小子不順眼了,一個小雜役出身也敢張狂。我已經安排鄭愷去做事,鄭愷是這個月月榜第九,修為還算不錯。我讓他出手去逼問陳羲,回頭逼問出來結果,我會原原本本的告訴師兄您,這樣您就可以在百爵大人面前有所交代。”

“嗯”

付經綸嗯了一聲:“你做事我還是很欣賞的,和神司行事的風格也頗為相近。你放心,只要你認認真真的做事,我不會虧待你。”

“謝謝師兄。”

袁豐雷連忙道謝:“我前些日子替我的教習去大章城收集藥材的時候,發現陳記藥鋪老板的女兒生的倒是極美,身段也是一流,若是師兄有興趣……”

付經綸哈哈大笑:“你看著辦就是了……不過說起來,我倒是可以想辦法讓陳羲出內宗,然後你們在清量山外面動手。畢竟內宗人多眼雜,什麽時候你再去大章城,我想辦法讓陳羲也出去就是了。”

袁豐雷連忙說道:“後天就還要去的。”

“那就後天!”

……

……

陳羲回到翠微草堂的時候天色已經發黑,若非他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毅力,只怕都走不回來。每一次他都把自己搞的筋疲力盡,渾身上下如同散了架一樣的難受。回到草堂外面的時候他站住,覺得氣氛有些詭異。

丁眉站在院子里,沒有做飯。看到陳羲回來之後,她看向陳羲的眼神有些奇怪。陳羲進來之後低聲問了一句怎麽了,丁眉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來了一個人,看起來像是個大人物。剛才聽到先生在屋子里吵了,但是那人卻沒有理會。”

丁眉有些擔憂的說道:“這個人和那些什麽執暗法司的人不一樣,應該是內宗的什麽大人物吧。”

陳羲心里有些詫異,坐下來晃動了幾下脖子舒緩肌肉的酸楚。丁眉見他眉宇之間有些痛苦之色,猶豫了一下後走過來站在他身後,擡起手為他揉捏肩膀。感受到了那一雙妙手上的輕柔力度,陳羲身子忍不住一僵。

他立刻挺直了腰板硬邦邦的坐著,不知所措。丁眉的手上微微用力:“放松些,身體長時間承受超過承受範圍的壓力,你再這樣下去也不怕垮掉。”

陳羲有些局促,連頭都不敢回。只覺得她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一瞬自己就化了,莫說這樣按摩,只是放在上面自己全身的疲乏就都消失無蹤。從來沒有被一個女子這樣親近過,他覺得自己的心很不爭氣的在砰砰跳。

就在這時候草堂的門開了,一個身穿紫色寬袍錦衣的老者從里面走出來。這個人身材瘦削,但看起來並不虛弱。頭發稍稍有些花白,精神矍鑠。他從屋子里走出來的時候步子跨的很大,顯然是個急性子的。

“高瘋子,你莫要耍瘋癲。這是宗門的規矩不能因為你瘋就不遵守。每個教習門下的弟子都要這樣,為什麽你的弟子就要例外?宗主既然叫我來就是已經決定了,你也不要再和我爭,有本事和宗主爭去!”

陳羲見有人出來,連忙起身,禮貌性的站起來微微俯身施禮。那紫袍老者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丁眉:“想必你們兩個那瘋子先生也沒告訴過你們,內宗弟子要出外為宗門做事。都是一些很容易完成的事,為的只是讓你們熟悉一下外界的環境。後天,你們兩個就要和其他教習挑選出來的弟子一同離開內宗,至於要去做些什麽,到時候自然會有交代。”

陳羲和丁眉都楞了一下,然後有些疑惑的看向高青樹。

“他是內宗戒律堂的掌座。”

高青樹板著臉說道:“卻跑來跟我說這些!”

紫袍老者微怒道:“就知道你難纏,所以宗主才讓我來。高瘋子你可要想好,你若是再這麽頑固,我治不了你還治不了他們兩個?”

高青樹也有些生氣:“小人!”

紫袍老者挑了挑眉毛:“謝謝!”

“我們去。”

陳羲上前一步,看了一眼高青樹後對那紫袍老者抱拳道:“既然是內宗的規矩,自然不能隨便破壞。後天我們兩個會和其他師兄一同出發……只是我想知道,既然其他教習的弟子都是挑選出來的,我們為什麽都要去?”

紫袍老者幾乎是用咆哮的語調回答了陳羲:“別的教習最少的也有十幾個弟子,唯獨高瘋子只有你們兩個。每次外出歷練都是從教習弟子中挑兩個人,他只有兩個,挑個屁?!”

陳羲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回答:“挑個屁,是不好挑,散的快……”

“你!”

紫袍老者瞪著他,忽然哈哈大笑:“瘋子門下的弟子也這麽妙!不過我可告訴你們,千萬不要犯了錯。戒律堂是老子的……老子可以變著花樣的玩。”

陳羲是認得這個老者的,但是顯然老者對他沒有一點印象,也沒有一點懷疑。這個老者脾氣火爆,說話大嗓門,行事風風火火。當初陳羲離開之前他就已經是內宗戒律堂的掌座,倒是公正嚴明。不過這般性格的人,名字卻格外有意思……他叫陳叮當。

那一身紫袍,正是戒律堂掌座的標誌性服飾。紫袍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符咒,也不知道有些什麽作用。

高青樹嘆了口氣,等陳叮當走了之後有些擔憂的說道:“本不想讓你們出去,我總覺得這次出去會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也許是我多慮了……你們出去轉一圈也好,不然心性容易偏激起來。出去之後要小心,不要輕信任何一個人。”

陳羲和丁眉同時垂首:“遵命。”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19 14:49
第四十五章 你說了不算

丁眉一邊收拾行禮一邊低聲說道:“先生說這次出去可能會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這不好的事,是不是因為我?”

陳羲靠在門框上看著外面的天空,嘴里叼著一根毛毛草有些發呆。聽到丁眉的話後將視線從遠方收回來,轉身看向丁眉說道:“你能不能不要那麽自戀?很明顯只要是不好的事都是因我而起的好不好。”

丁眉微微一怔,心里暖的讓她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她一直覺得陳羲還是個半大孩子,算不得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是偏偏是這個她以為不成熟的大男孩,總是將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肩膀上,讓她站在他的身後。

看到丁眉表情上的感動,陳羲摸了摸鼻子笑道:“餵,你能不能別這麽淑女,很不習慣啊。”

啪!

一個香包打在陳羲臉上,那是丁眉經常貼身帶著的。陳羲往後仰頭讓香包沒有掉下去,然後拿下來放在鼻子前面聞了聞:“好香,多謝。”

他把香包掛在自己的腰帶上,稍顯得意的抖了抖腰:“還是很配的噢。”

“還我”

丁眉跑過來要把香包搶回去,陳羲一跳躲開賤賤的晃著腦袋扭著屁股:“你說還你就還你啊,我多沒面子。我都已經說謝謝了,能不能別這麽小氣?”

丁眉上前去抓,又被陳羲閃開。兩個人在屋子里一個追一個逃,圍著屋子繞圈跑。陳羲一邊跑一邊不時挑釁的扭著屁股,丁眉追不上他忽然猛的站住。結果陳羲還在傻乎乎的扭著屁股繞圈跑,本來屋子就小,他跑一圈停下來的時候已經險些和丁眉撞上。丁眉伸手抓向陳羲腰畔掛著的香包,陳羲下意識的一把將她的手抓住。

手的溫度,稍顯涼了些。所以陳羲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很自然而然的將她的手拿起來放在嘴邊哈了哈氣:“怎麽手這麽涼?”

丁眉楞了一下,想把手抽回來卻好像沒了力氣,只能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放開我的手好不好。”

陳羲反問:“香包送我好不好?”

丁眉連忙點頭,陳羲把手松開,丁眉立刻轉身掩飾自己臉上浮起來的紅。結果陳羲不知道想起什麽,又將她的手拽回來放進自己胸口衣服里一本正經的說道:“暖熱乎了再還給你,反正你也不吃虧。”

丁眉被他拉的轉過來身子,兩只手又被他放進胸口衣服里,所以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很近,就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的很清楚。丁眉低著頭傻了一樣不知所措,而更傻的陳羲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動作有多曖昧。

他只是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事,卻忽略了女孩子對這樣的動作終究還是很難為情。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此時如果在她臉上放一個雞蛋的話可能都會煲熟了。那種滾燙的感覺讓她特別的局促不安,手抽回來也不是,繼續放在那也不是。

而陳羲居然還在傻傻的抖了抖胸:“看我的胸肌強壯嗎?”

丁眉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把手從陳羲衣服里抽出來,小跑著回到床那邊坐在那,有些慌張的收拾衣服。可她的心思早已經亂的一塌糊塗,以至於把本來裝好的衣服又從包裹里倒出來,把包裹疊好放進了一件衣服里……

陳羲看著丁眉這不可思議的舉動,有些驚訝的說道:“被我搶了個香包,氣傻了?”

他連忙從腰畔把香包摘下來伸出手遞給丁眉:“還給你就是了,本來你也不聰明……再傻下去可怎麽辦?”

丁眉擡起頭看著他,忽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卻沒有伸手去接那個香包,深深吸了口氣後低低自語了一聲:“白癡……”

陳羲笑道:“還耍脾氣,既然你不要了以後可別怪我不還你。”

他把香包重新在身上掛好,然後轉身往外走:“我先去和先生說一聲,一會兒你在門口等我就是了。這次出去我覺得你應該履行自己曾經的承諾,大女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好不好。”

丁眉有些不解的問:“什麽承諾?”

陳羲撇了撇嘴:“果然忘了!”

他哼哼了一聲,轉身走出丁眉的閨房。丁眉看著那高大修長的身影離開,心里還在砰砰的亂跳。腦海里不由自主的出現之前陳羲拿著自己雙手哈氣,把自己雙手放進他衣服里的畫面。這畫面太惱人,她使勁甩了甩頭,卻根本就甩不出去。陳羲從嘴巴里哈出來的溫度,似乎還停留在她的手上。

然後丁眉驚訝的發現,自己這麽多年都一直有些涼的手居然暖暖的。其實無論寒冬酷暑,她的手幾乎都沒有暖和起來過。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緣故……但是今天,她的手熱乎乎的,看起來白皙之中添了幾分桃紅。

她看著自己的手不由自主的笑起來,或是反應過來這有些羞人,又立刻蒙住自己的臉,聲音從手指縫里擠了出來:“白癡……丁眉你是個大白癡,陳羲你是個更大更大的白癡,比天還大。”

這般小女兒摸樣,已經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在她身上出現過。

……

……

陳羲將扁擔用黑布裹好縛於背上,然後自然而然的將丁眉的包裹也拿了過來。丁眉沒有拒絕,卻一直扭著頭不看他。陳羲不知道丁眉怎麽了,所以笑了笑說道:“睡覺落枕了?追我的時候不見歪的這麽厲害啊。一會兒你側著走,直著走容易撞樹。”

丁眉一跺腳,大步往前走。陳羲嬉皮笑臉的追上去,跑了幾步又回頭朝著高青樹喊:“先生回去吧,這幾日沒有我們給你做飯,若是實在餓的慌……那也忍著吧。”

高青樹脫了鞋要砸過去,陳羲拉著丁眉加速跑了。等他們兩個走了,高青樹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他的眼神里都是擔憂,似乎是下意識的朝著紫氣東來閣那邊看了一眼。然後喃喃自語了一句:“到底想要幹嘛?”

內宗

迷亂森林邊界處,幾個身穿紫色帶符文長袍的男人冷冰冰的站在那。每個人手里拿著一份名冊,然後逐一比對各教習手下挑出來的弟子是否符合身份。陳羲和丁眉到了的時候,已經有十幾個內宗弟子在這聚集。

陳羲一眼就看到了袁豐雷還有鄭愷,那兩個人站在一起,雖然沒有看陳羲,但陳羲卻感覺到了一種很詭異的氣氛。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其他的內宗弟子看起來年紀都比陳羲要大些,其中有三個女子,其余的都是男人。

而最引人矚目的,則是孤零零一個人站在不遠處的少年。看起來他大概十四五歲,臉上依然帶著稚嫩。論身材來說比陳羲矮了小半個頭也稍顯瘦弱,也就一米七左右。但是身形還算勻稱,那一身深藍色的內宗院服穿在他身上-將他那股子冷勁襯托的更濃了些。

他明明年紀不大,卻負著手站在那微微昂著下頜看著天,沒有看其他人一眼。雖然他年紀最小,但看起來好像他卻很不屑和其他人站在一起似的。這種孤傲,如劍鋒一樣也刺痛著別人的自尊。

“那就是關烈”

一個內宗弟子壓低聲音說道:“已經進入內宗總榜排名了。”

陳羲恰好經過說話的人身邊,聽到這句話之後忍不住又看向那個少年。卻正好發現那個少年也在看自己,眼神里平淡的沒有一點含義。他看著陳羲的時候,就好像看到的是一塊石頭一棵樹。

他沒有看任何一人,偏偏看了陳羲一眼。只是一眼就又把視線收回去,繼續微微昂著頭看天。如天空上有什麽絕美的風景吸引著他似的,其他事再也不能讓他分神。

為首的那個紫袍中年男人見人都到齊了,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是戒律堂的掌刑官候瑜泯,這次你們出去由我負責監察。任何人外出都要遵循一個規矩……那就是寧死不能丟了小滿天宗的臉,記住了嗎?”

眾人答應了一聲後,候瑜泯聲音清冷的開始分派任務。

“你們四個,負責去青州與雍州邊界處的天香峽谷收集藥草。那里距離七陽谷禪宗已經很近,切記不要和禪宗的人有什麽沖突。那些大和尚與世無爭,不要隨隨便便去招惹人家。”

“你們兩個,去安長山收集冰魄。盡量多帶一些回來,另外安長山上最近有一夥山賊禍害百姓,順便剿了就是。”

“你們兩個。”

候瑜泯指了指袁豐雷和鄭愷:“上次你們去的是大章城拿草藥丹石,但是沒有湊齊數目。這次還是要去大章城,對於你們兩個來說這任務有些太輕松了些,所以我剛才查了查情報……大章城東北一百二十里有個廢墟,曾經是一座鎮子後來毀於大火。傳聞最近那廢墟里有妖邪的東西作祟,想必也是什麽不入流的修行者打家劫舍而已。你們去查查,如果發現有人行惡就地鏟除。”

“是!”

袁豐雷和鄭愷連忙抱拳答應了一聲。

“你們兩個。”

候瑜泯看向陳羲和丁眉:“是第一次外出吧?所以給你們兩個一件清閑些的差事……你們兩個跟著他,不需要去問他做什麽,也不需要去管他做什麽。如果他遇到什麽難題,你們兩個再出手。如果沒有什麽問題,你們跟著走一圈就是了。”

他說話的時候,指了指那個孤傲少年關烈。

關烈似乎很不滿,看向候瑜泯說道:“我不需要後援,情報說只是一頭低階的荒獸而已。”

“啊!”

眾人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

關烈出內宗,居然是去獵荒獸的。世間猛獸,按實力不同分為三種。一種就是最普通的野獸,沒有什麽稀奇的。第二種叫做荒獸,是變異的野獸,可以修行,兇悍野蠻。荒獸分為高中低三階,傳聞高階的荒獸能有堪比靈山境的實力!而第三種,就是神獸。神獸也分高中低三階,但哪怕是低階神獸,也能輕易秒掉幾頭高階荒獸。

雖然荒獸遠不如神獸強大,可那些東西狡猾狠毒,低階的荒獸雖然只有破虛境三品以下的實力,但它們速度奇快,生性殘忍,很不容易對付。所以以前還不曾聽說過,有弟子出外歷練是去獵殺荒獸的。

見候瑜泯不為所動,關烈又說了一句:“我不需要。”

陳羲撇了撇嘴:“你說了算?”

他問候瑜泯:“目標是哪兒?”

候瑜泯遞給他一塊手掌大的很平滑的玉石:“大孤山,按照地圖走就是了。”

“好”

陳羲問完了之後邁步就往前走,丁眉自然而然的跟在陳羲身後。孤傲的關烈倒是被丟在了後面,他顯然有些不適應。他猶豫了一下,大聲說道:“就算必須按照宗門規矩,我可以接受一個男人跟著我做後援,我不接受還有一個女人跟著我!”

丁眉回頭看了他一眼,學著陳羲的語氣說道:“你說了算?”

關烈像是被遺棄了一樣,站在那看著那倆人的背影有些失神,他第一次遇到對自己這樣態度的人,好像完全沒把他放眼里。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19 16:04
第四十六章毀屍滅跡

陳羲和丁眉有說有笑的在前面走著,根本就沒有在意後面冷著臉跟著的關烈。這個自視甚高的少年,第一次品嘗到了根本不在別人眼里的滋味是什麽樣的。以前,都是別人不在他眼里。

陳羲把戒律堂掌刑官候瑜泯給他的玉石拿出來看了看,這玉石大概有十六七厘米長,七八厘米寬,厚度倒是只有一厘米不到。玉石晶瑩剔透,放在手心里之後就會亮起來,平面上就會顯示出附近的地形。

陳羲試著說出大孤山,玉石上的地形立刻變化起來。很快,大孤山的地形就顯示出來。山的高度,長度,還有需要註意一些什麽,在地圖一側都有文字提示。陳羲又試著說了路線兩個字,地圖再次改變。平面上出現了標註出來的路線圖,很清晰明了。

陳羲離開內宗之前,內宗肯定是沒有這種東西的。陳羲仔細想了想,覺得這種東西應該和執暗法司有關系。既然執暗法司的職責是鏟除反對大楚皇族的組織,那麽這樣的玉石就成了必需品。

他將玉石翻過來看了看,背面刻著四個字。

定向圖鑒

候瑜泯給每隊人都發了一個這個東西,顯然是制式的東西。所以陳羲推測和執暗法司有關,不無道理。

丁眉湊到他身邊看著地圖說道:“好像不是很近,最快也要七天才能到。”

陳羲點了點頭,將定向圖鑒遞給丁眉:“你收著吧。”

丁眉詫異:“為什麽?”

陳羲笑道:“女人的心思總是更細一些,也穩妥。我怕放在我身上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給掉了,卻根本不知道。”

丁眉也沒拒絕,接過來放進自己腰畔的鹿皮囊里。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聊,完全忽視了身後跟著的那個臉色越來越難看的關烈。

“我不需要後援。”

聲音從背後傳來的時候,陳羲和丁眉這才想起來他們兩個的職責是後援,而那個真正的任務執行者倒是被忘在了一邊。陳羲回頭看了看關烈,點了點頭隨意的說道:“嗯,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不必在意我們兩個。”

“我不需要後援!”

關烈語氣有些生硬的又重複了一遍。

丁眉微微皺起她好看的眉:“我們知道你不需要後援啊,你可以隨意行事,就當我們兩個不存在。如果你要是實在覺得別扭,我們兩個可以不出手,無論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出手。”

說完之後她壓低聲音對陳羲說道:“是不是所謂的天才都這個摸樣?”

陳羲搖頭一本正經的回答:“我不是。”

丁眉白了他一眼,作勢要打,陳羲笑著跑開。關烈在兩個人後面看著,臉色已經從白變成了紅。這種被人不在意的感覺,真的很不爽很不爽。尤其是陳羲和丁眉兩個人在前邊一邊走一邊打鬧嬉笑,他更加顯得尷尬起來。

終於,關烈忍不住大聲喊了一句:“我不需要後援!”

丁眉腳步停頓了一下,看了看關烈又看向陳羲,有些擔憂的說道:“這孩子八成神經了吧?”

陳羲點了點頭,壓低聲音說:“千萬別惹他,神經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咱倆可能還打不過他,所以還是避著點吧……要不這樣,咱倆停下來讓他去前邊走?”

丁眉連忙點了點可愛的下頜。然後兩個人停下來,站在路邊等著關烈過去。可是關烈大步追上來之後,在兩個人身邊停了下來。他站在那,怒目而視。

陳羲無奈道:“你到底想幹嘛……你不需要後援,我們兩個不幹涉你就是了。你去獵你的荒獸,我們兩個只當是遊山玩水散散心還不行?大路這麽寬,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惹著你了?”

關烈表情越發的尷尬起來,張了好幾下嘴,然後氣勢驟然一泄:“我不需要後援……但我很少出門,我不會買東西,不會做飯,不會找地方住,我不知道銀子怎麽花……關鍵是,我不認識路,定向圖鑒在你們兩個那。”

聽到這些話,陳羲和丁眉對視了一眼,然後兩個人撲哧一聲笑出來。丁眉忍不住伸出手在關烈的腦袋上揉了揉:“好可愛的小家夥啊……”

關烈立刻反抗:“我不是小家夥!你不要……哎呀!你不要……不要再揉我的頭發了好不好……”

開始還很強硬,後來變成了哀求的語氣。

陳羲覺得這個家夥真的很有意思,作為一個眾人眼里的天才,關烈在內宗的那種孤傲的表現似乎才是正常的。但是陳羲很快就想明白了,關烈就算再天才可他也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而已。想到這些的時候,陳羲下意識的忘了自己現在也是這個年紀。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被天才的光環蓋住了本來面目。就算他不想表現的孤傲,可那些不如他的人也會刻意的遠離他。久而久之,他變成了孤獨的人。但是這個年紀的人最需要的正是友情,而友情對於天才來說似乎有些奢侈。

內宗的那些弟子,比他大的也好比他小的也好,都不會成為他的朋友。因為他太過耀眼,會灼傷別人的自尊。所以別人都會選擇遠離他,而他也只能從被動的遠離改變成主動的遠離。

所以,這就是他的孤傲。

看著關烈被丁眉揉著頭發那無可奈何的樣子,陳羲忽然覺得這個少年也是個可憐人。

“我警告你不要揉我頭發了!”

“再說一次不要揉我頭發了!”

“能停下嗎,求你了好不?”

“叫大姐姐,叫大姐姐就放過你。”

“不!寧死也不!”

“大……姐姐……”

然後是丁眉得意的笑聲:“哈哈哈哈,你為什麽不還手?你是天才啊,我肯定打不過你的,你幹嘛不躲?”

“我……不能和女人動手,我是男子漢!”

“噗哈哈哈哈。”

丁眉此刻化身惡魔大笑:“這樣真好,以後有的玩了。”

陳羲:“……”

……

……

就在陳羲他們打鬧著前行的時候,在距離小滿天宗不到三十里的地方,袁豐雷和鄭愷兩個人找了個隱秘的地方聲音很低的商議著。

袁豐雷咬著牙說道:“現在事情有些不太好辦,誰想到居然把那兩個家夥和關烈安排在了一起。關烈修為太強,你我聯手也未必能贏。所以必須想個法子……可是又不能耽擱了去大章城拿東西。”

鄭愷想了想說道:“那個關烈性子孤傲,顯然不會和陳羲丁眉走在一起。我看不如這樣,現在寫封信去大章城,讓那邊的藥材鋪子把東西都準備好,派人送到距離清量山一百里的火風鎮,等咱們做完了事直接去取就是了。”

他一邊想一邊說:“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師兄只要進了神司,那日後豈不是飛黃騰達?內宗其他人不曉得神司的底細,但是師兄你的舅舅就是神司里的人自然清楚。那般強大神秘的地方,只要能進去日後必然有大成就。”

“別提我那個舅舅!”

袁豐雷微怒道:“明明在神司中也算是個能說上話的,可是無論我怎麽哀求他,他都不肯讓我進神司。若是他肯,我何必要去巴結那個付經綸?付經綸那個家夥不過是小人得誌罷了,我還真瞧不起他。”

鄭愷道:“關烈是去大孤山獵殺荒獸的,依著他那個性子肯定是單獨出手。現在咱們兩個跟上去,等到關烈尋找到荒獸的時候咱們就出手。那個時候關烈哪里還有心思管別的事?咱們聯手擒住陳羲丁眉不算什麽難事。”

袁豐雷點了點頭:“也只能如此了……不過,如果問出來什麽,切記不要告訴付經綸。那是個不可信任的人,一旦將事情告訴了他,他絕對不會說是你我問出來的,必然將功勞都歸結在他自己身上。所以,一旦擒住陳羲立刻逼問,若是逼問出什麽的話,你我就帶著陳羲趕回內宗,悄悄去黑竹林見百爵大人。”

“好!”

鄭愷使勁點了點頭:“就這麽辦。”

兩個人又簡短的商議了一下具體的辦法,然後從林子里出來,瞧了瞧四周沒有人盯著,隨即改變方向朝著陳羲他們要去的地方追了過去。他們兩個人手里也有定向圖鑒,所以不會迷路。

就在他們兩個才離開後不久,一身黑色錦衣的付經綸從林子里走出來。他隨意的將手里拎著的一具屍體丟在地上,不屑的看了一眼。那屍體身上穿著紫色帶符文的長衫,正是內宗戒律堂的人。

付經綸冷笑著自語道:“兩個白癡……若非我先除掉了盯著你們的戒律堂的人,你們兩個哪里有機會?不過既然你們這麽信不過我,我倒是更相信你們能把這件事幹好了。想進神司?呵呵!”

他從懷里掏出來一個玉瓶,倒出來幾滴氣味很刺激的液體,那液體掉在戒律堂那人的屍體上之後立刻腐蝕起來,很快就把屍體腐蝕成了一灘灰黑色的水。付經綸袍袖一揮,塵土飛起將那水跡蓋上。

他看了看袁豐雷和鄭愷離去的方向,從袖口里翻出來一個東西看了看,正是他從袁豐雷房間里偷偷拿出來的一塊小玉佩,這東西象征著的是袁家的身份,但是在內宗教習都不喜歡自己的弟子都帶著象征各自家族身份的東西,所以袁豐雷放在了房間里。

付經綸想了想,將玉佩啪的一聲折斷,撿著小的一塊隨便丟在不遠處,然後將大的那塊捏碎成了粉末灑掉。

他往四周看了看,覺得應該不會有什麽紕漏之後笑了笑,拍了拍手上的粉末,身形一閃隨即消失不見。而與此同時,從內宗方向有幾個身穿紫衣的人趕了過來,為首的正是掌刑官候瑜泯。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20 13:15
第四十七章 偷襲

風里帶著一股微甜的氣息還有一點點清冽,甜的味道一般是靠味蕾來判斷,可是當空氣清新的連鼻子里都聞到了微微的甜味,那麽這樣的天氣還有什麽值得抱怨?那可能是飛揚在空氣中花粉的味道,也可能是晨露散發的氣息。

丁眉睜開眼睛的時候天空還有些許的暗沒來得及褪去,東邊那冉冉升起的朝陽才開始在大地上塗抹胭脂紅。由遠及近,光明席地而來。她揉了揉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令人迷醉的空氣。

她躺在一棵很大很大的樹上,身上蓋著陳羲的院服長衫。想起昨夜兩個人坐在樹杈上看著月亮閑聊了很久,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竟是不知道陳羲什麽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為自己批上了衣衫。

一滴水從上面的樹葉上滴落下來,恰是落在她的額頭,讓她的精神立刻清醒了許多。她往左右看了看,發現陳羲和關烈都不在。昨天他們選擇了這棵有著如巨大華蓋一樣樹冠的大樹棲身,關烈就在不遠處的樹杈上盤膝打坐來著。

丁眉不用猜測也知道陳羲肯定是去練功了,而關烈也不在十之八九和陳羲一樣。她忍不住有些感慨,原來天才的背後都藏著不為人知的刻苦。關烈那樣一個心性還不成熟的少年郎,誰又能知道他在暗地里下了多少苦功?

丁眉將陳羲的衣服疊好抱在懷里,輕飄飄的從大樹上跳了下來。她從高處落下的姿態,猶如仙子降落凡塵。那院服長裙隨風擺動的美妙,竟是無法用語言來描繪。

她下來之後舒展了一下妙曼的身軀,然後看到陳羲和關烈兩個人肩並肩從遠處走回來。才兩三天的世間,他們似乎已經逐漸接納了對方。不過陳羲是個性格有些內向的人,在丁眉面前話還多些,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幾乎不會有什麽交流。

關烈也是如此,那本就是個不會交流的人。所以他們兩個走回來的時候,理所當然的誰也沒有和誰說話。但是陳羲看得出來,關烈那般孤傲的人對陳羲並不排斥。這已經是極難得的一件事,在小滿天宗內宗里可見不到這樣的場面。

陳羲看到丁眉之後嘴角就微微上揚,揚了揚手里的一只才打來的野味。丁眉也對著他笑,那般的自然而然。

關烈看了看丁眉的表情,又看了看陳羲的表情,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點了點頭,自言自語了一句你們倆有問題。這幾個字讓陳羲嚇了一跳,看向關烈近乎威脅的說道:“不許胡亂說話,小屁孩懂什麽!”

關烈冷笑:“你也就是個子稍微高些而已。”

陳羲看著他惡狠狠的說道:“再多嘴讓她打你。”

關烈楞了一下,有些無奈的說道:“你敢自己動手嗎?”

陳羲不理他,走到一邊收拾那只才抓來的野味。關烈很好奇的蹲在一邊看他收拾,似乎這種事比修行還要吸引他。丁眉走過來使勁在他腦袋上揉了揉,故意語氣森寒的問:“小家夥,剛才胡亂說什麽了?”

關烈對女人好像有些天生的懼意,竟是連反抗都不敢,蹲在那抱著自己的頭哀求:“我的發型……發型……”

陳羲笑著,將皮毛去掉之後開始生火。他們這樣的修行者本來可以不用吃飯,但是食物的美味本來就是人的一種享受,何必丟棄?關烈極有興趣的看著陳羲熟練的把野味變成美味,臉上的表情開始有些欽佩。

他問:“這些是誰教你的?”

陳羲反問:“這些需要別人來教?”

關烈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站起來,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對於這種生活上的事他確實很不擅長,他在內宗的時候吃穿住行都有專門的僕從照顧,甚至早晨穿衣服也是僕從為他把扣子系好。他不知道各種蔬菜的名字,不知道這些蔬菜是怎麽做熟的,但是他吃飯卻極挑剔,稍稍有些不精致絕不會吃上一口。簡單來說就是做出來的菜肴最起碼看著要很美,粗糙一些他都會覺得下人在糊弄他。

所以對於陳羲收拾野味,他只是好奇卻沒有食欲。他走遠了一些,看著陳羲把烤成了金黃色的一根翅膀遞給丁眉,看著丁眉吃的津津有味。他竟然有一種嘴巴里唾液越來越多的感覺,然後下意識的擦了擦嘴角……醒悟過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很丟人。

“給!”

丁眉從陳羲手里拿了一根雞腿拋過去,關烈伸手接住,看了看,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咬了一口,然後眼神一亮:“這雞腿上用了什麽佐料?”

陳羲道:“只灑了鹽,你還想要什麽?”

關烈咬下來一大口,一邊嚼一邊支支吾吾的說道:“原來簡簡單單的東西也能好吃起來,以前從不曾想到過。”

他看著丁眉掏出手帕一邊板著臉一邊給陳羲擦嘴角,忽然覺得這兩個人竟是如此的般配。所以他隱隱之中有些羨慕,覺得陳羲和丁眉那樣的人能得到如此多的感情真的很幸福。他想了想自己這些年來,好像從沒有在修為之外的事情上得到過滿足。

陳羲等丁眉吃完之後說了一聲:“走吧”,然後伸出手拉丁眉站起來,丁眉戀戀不舍的看著地上的骨頭小聲嘀咕了一句:“沒吃夠……”

……

……

又走了幾日,三個人終於看到了大孤山。這是一片很巍峨的山巒,比起清量山來說看著要險峻的多。清量山以景色秀美著稱,大孤山這名字就透著一種高絕。到了這里之後關烈似乎變回了原來那個自己,看了看四周的環境之後說道:“你們兩個還是在這里等我,山中未見得只有那一頭荒獸。”

陳羲點了點頭,丁眉卻問了一句:“真的不需要後援?”

關烈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身形一閃消失不見,他的聲音從虛空之中傳出來:“若是到了晚上我還沒有從山里出來,你們兩個回去就是了。”

丁眉還想說什麽,陳羲卻搖了搖頭阻止:“關烈顯然是大家族出身的人,他修為不俗,想必身上還有家族給他的保命東西。你便是勸他也沒有用處,他是不會聽你的。”

丁眉問:“那咱們幹什麽?”

陳羲伸了個懶腰:“睡覺”

丁眉臉一紅,瞪著他:“你再說一遍?”

陳羲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跳開:“我的意思就是簡簡單單的睡覺,不是你想的那種比較複雜的睡覺。我的意思是分開睡不是一起睡……你懂的是吧?”

丁眉見他窘迫,撲哧一聲笑出來。她進了內宗之後,這種輕松的笑容倒是經常出現在她臉上了。陳羲見她笑了,撓了撓頭發指著不遠處一個很平整的大石頭說道:“你先去那邊休息,我在這練功。”

就在這句話才說完的時候,他忽然一扭身順勢從背後將扁擔拽下來,身形轉動的時候扁擔往後一掃,將一道烏光震開。但那烏光如有靈性一般,飛出去之後繞了半圈又加速飛回來,這次不是朝著陳羲飛去,而是直奔丁眉!

陳羲腳下一點加速向前,想把那道烏光從半路上攔下來,但那烏光速度竟是比他的身法要快,瞬息之間就到了丁眉身前。丁眉才跳上那塊大石頭準備盤膝冥想,看到陳羲震飛了那烏光立刻又站起來。她才站好,烏光已經到了她面前。

眼看著烏光就要擊中丁眉的時候,一道紅色的水波從丁眉袖口里飛出來,瞬間將烏光纏住。陳羲這才看清,那紅色水波一樣的東西原來是一條紅綾。陳羲一直不知道丁眉的本命是什麽,現在總算是看到了廬山真面目。

這紅綾極靈活,將烏光纏住之後開始勒緊。紅綾纏繞起來,這才能看出那東西的輪廓,像是一柄匕首之類的東西。丁眉緊皺著眉,因為她發現那東西的力度奇大,紅綾想要將其困住太難太難。

片刻之後,烏光從紅綾縫隙里鉆出來,懸停在半空遙遙對著陳羲和丁眉。陳羲趕到丁眉身邊,持扁擔戒備。烏光停下來之後露出真身,原來是一柄鐵錐。鐵錐上附有符文,密密麻麻的看不出畫的什麽。

陳羲向前跨了一步,攔在丁眉身前。鐵錐懸停了一會兒之後忽然抖動起來,然後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裂,沒多久,陳羲面前的那片天空上至少漂浮著上百柄鐵錐。看起來那些鐵錐一摸一樣,已經分不清楚哪個是最初的本體。

隨著第一個鐵錐加速刺過來,所有的鐵錐全都動了起來。陳羲將扁擔舞起來,一招撥字訣用的爐火純青,將鐵錐一個一個撥開。但是鐵錐的速度奇快,以陳羲的眼力和反應力,居然有些跟不上!

丁眉立刻從後面轉過來,和陳羲並肩站住。她一擡手,那紅綾圍繞著兩人盤旋起來,片刻之後如同在兩人身外建造了一堵紅墻。鐵錐打在紅墻上一時之間不能破開,又飛起來重新加速進攻。

鐵錐雖快,但兩人配合還算默契,紅綾阻擋住半數以上的鐵錐,剩下的都被陳羲以扁擔擊飛。

“不對勁……”

陳羲心里說了一聲,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把將丁眉推開!與此同時,兩個人腳下的大石頭砰然裂開,一柄劍毒蛇一樣從石頭下面切出來,在陳羲腿上劃出來一道血痕。若非陳羲反應快,這條腿只怕已經被那柄劍切掉了。丁眉被推開沒有受傷,但是紅綾卻稍稍有些淩亂起來,以至於更多的鐵錐從外面漏進來,陳羲立刻變得手忙腳亂。

丁眉連忙穩住身形,讓紅綾去救陳羲卻稍稍慢了些,至少三個鐵錐擊打在陳羲胸口,將陳羲打的向後退了一步。陳羲回頭看了看丁眉,唯恐她被牽連咬著牙又大步跨回去,扁擔舞動的更加快速。

他的嘴角,有一抹血跡。

丁眉想過來,卻被那長劍攔住。看起來長劍的威力還在鐵錐之上,鐵錐只是速度奇快,力度倒是一般。但是長劍上帶著真氣之焰,隨隨便便一下就能將人切成兩段。丁眉的本命紅綾雖然防禦力驚人,可這長劍的主人修為更強,所以丁眉瞬間也陷入困境。

陳羲沒了紅綾的協助,局面更加不利。只是一個不小心,至少兩個鐵錐又打在他後背上,這次兩個鐵錐刺穿了他的院服,竟是釘在了後背上。雖然陳羲的修為之力瞬間補充過去將鐵錐阻止,但最少也刺入了寸許。血一下子流出來,如同在後背綻開的梅花。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20 15:01
第四十八章 危險時刻

陳羲的身子猛的搖晃了一下,後背上的那兩個鐵錐幾乎將他的真氣打散。若非在內宗瀑布下的錘煉讓他變得更加堅韌,換做在進內宗之前的話,這兩下重擊可能就會讓他失去抵抗之力。

而這一刻背後的劇痛讓陳羲反而清醒起來,腦海里不由自主的想到高青樹的那些話。

“當你的眼看到的時候手同時做出反應,那麽你就能在瀑布之中做到自如。水波的細微變化你若都能察覺,那麽還有什麽不能察覺的?但是要想察覺水波的變化,並不是靠肢體的接觸。等到接觸的時候就太晚了……你要做出預判。預判水的波動就要往上看,然後做出判斷。”

陳羲心神一凜,明白了自己該怎麽做。他之前將所有的註意力都在那些鐵錐上,但是看到那些鐵錐的時候其實已經晚了。

陳羲將扁擔舞起來,擊飛了幾個鐵錐之後將視線放在更遠處。這鐵錐是敵人的本命,操控本命離不開天地元氣。所以本命進攻的時候空氣必然有所變化,只是這變化太細微根本難以察覺。

不過,可以將操控本命的元氣看做一條線,線的這頭在本命上,另一頭在修行者手里。現在可以確定那些分裂出來的鐵錐都是實體,由此可見那鐵錐也是一件寶物。開始的時候陳羲以為只有一個本體具備真正的攻擊力,其他的都是虛影。這麽多都是實體,那麽這些本命後面的線就會很多很多。

越多,對天地元氣的影響自然越大。陳羲不再看那些鐵錐,而是將註意力都放在鐵錐後面的空氣中。這段日子以來他的眼力已經極大的提高,全神貫註之下,他竟然真的看到了那無形的元氣之線。

陳羲精神一震,註意到那些元氣之線的方向改變,就能判斷出那些鐵錐的攻擊方向。說起來容易,但是要同時看清楚那麽多元氣之線的變化,然後還要做出正確的預判,還要立刻采取行動……這真的太難了。

沒有在翠微草堂拔過那麽久野草的人,沒有認真對待拔草的人,是不會體會到拔草帶來的成長的。雖然拔草沒有讓陳羲的修為破境,但是讓他的身體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他的眼力,他的速度,他的判斷力。

陳羲的扁擔出手速度看起來竟然比之前有所減緩,但是卻沒有落空的時候。本來鐵錐的速度比他要快,但看清了那些元氣之線後,扁擔每一次出手都變得精準無比。超過一百個鐵錐圍著他不斷的進攻,卻再也沒有一個能打在他身上。

陳羲居然還能抽空回頭看了一眼丁眉,發現丁眉被那柄長劍逼的有些狼狽,他心里立刻一緊,手上加速將飛過來的鐵錐盡數擊飛,然後轉身朝著丁眉沖了過去。此時丁眉已經被長劍從大石頭上逼到了空地,那長劍威力極大,丁眉不敢硬拼所以處處顯得被動。

陳羲拼著後背上又中了兩個鐵錐,咆哮著到了丁眉身前,扁擔橫掃將長劍震開,然後一把抓住丁眉的手臂吼了一聲:“走!”

他將丁眉掄起來,一松手將她送了出去。這幾下動作行雲流水,丁眉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陳羲送出去到了幾十米外。

“你會死的!”

丁眉帶著哭腔喊著往這邊沖。陳羲嘴里噴出一口血,朝著丁眉喊道:“你再過來我才會死!他們的目標是我不是你,你沒必要進來!”

丁眉腳下一點沖向陳羲:“不!”

陳羲為了救丁眉,身上又被鐵錐打中了幾下,此時他身上紮著的鐵錐已經不下八九個。那些鐵錐刺進他肉里,雖然沒有造成致命的傷害但足夠沈重。此時的陳羲已經變成了血人一樣,每一次出手都會帶出一股子血星。

他見丁眉還要過來,指著不遠處的樹林大吼道:“去找那兩個人!他們本命在我這,殺了他們!”

丁眉身形猛的一頓,雖然知道陳羲是想讓她離開,但她也很明白陳羲說的沒錯。那兩個偷襲的修行者本命都被陳羲纏住,沒有本命他們的實力大打折扣!只要找到那兩個人,就能把陳羲救出來。

“你等著我!”

她喊了一聲,轉身沖進不遠處的林子里。

等丁眉走了,陳羲的嘴角上忽然出現一抹若有深意的絕然笑容。他轉身看向身後不遠處的那片亂石,眼神中閃過一絲狠戾。他早就已經猜到了那兩個人藏身在亂石之中,所以才會讓丁眉去樹林那邊。

他是個男人。

如果讓女人赴險,還算什麽男人!

……

……

陳羲忽然發現了一件事……那些釘在自己身上的鐵錐,因為固定所以能很輕易的被自己斬斷其和操控者之間的聯系。他可以讓修為之力割斷元氣之線,從而把那些鐵錐留在自己身上。毫無疑問的是,這是很傻的一種想法。

陳羲有時候就很傻。

當敵人比自己強大,聰明的辦法不能擊敗敵人的時候,那麽笨辦法就成了唯一的選擇。陳羲咬了咬嘴唇,開始放慢自己的速度。為了不讓敵人發現他的意圖,他將放慢的速度控制在很精細的範圍內。

他會故意漏一兩個鐵錐過來,打在自己身上,選擇對身體傷害影響最小的地方,不會被打中要害。然後在被打中之前將真氣布置在身體的那個部分,盡力減小鐵錐對身體的傷害,然後在鐵錐刺入身體之後立刻切斷元氣之線。

他將更多的註意力都放在那柄長劍上,要小心翼翼的控制著讓更多的鐵錐漏過來,還要裝作無意識的往亂石那邊移動。所有的動作,包括每一次出手每一次邁步,都在他的計算範圍之內。

他的大腦里放佛有一臺機器高速的轉動著,將接下來的每一個動作都設計好。他的眼睛不但要看著那長劍,看著那些鐵錐,還要觀察地形。他身體上又很多傷口,很疼,但他卻無比的清醒。

他雖然十年孤苦,但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致命危險。他是一個精於計算的人,會將所有的危險提前考慮到。可是這次遇到的危險來的很突兀,確實出乎了他的預料。但是他已經猜到了出手的是誰……本來因為不同路他放松了警惕,卻沒有想到那兩個人居然會放棄自己的任務追上來。

陳羲還察覺到,那長劍的威力極大,但也控制著力度。鐵錐的控制力要不如長劍,也在盡力避開陳羲的要害。所以陳羲確定,那兩個人是想擒住自己。既然如此,陳羲立刻就想到了應對的辦法。

他身上的鐵錐越來越多,流出的血也越來越多。每一步移動,他都會在地上留下一個血腳印。也有很多的血落在他的扁擔上,他扁擔上本來若有若無的紅色紋理也越來越清晰。陳羲感覺到扁擔還在逐漸變化,這種變化很細微很難察覺。

但他現在沒有多余的精力去註意扁擔,他要面對的太多了。隨著不斷的移動,他越來越靠近那些亂石。而盤旋在他身體外面的鐵錐已經只剩下十幾個,陳羲可以將註意力更加的集中,然後順著那極細微的元氣之線找到了其中一個人藏身的地方。

陳羲沒有太久的盯著那塊大石頭看,確定其中一人就在那石頭後面他先是往相反的方向移動了幾步,然後假裝踉蹌了一下開始往那邊移動。他讓自己表現的有些狼狽,似乎因為失血過多而動作越來越緩慢,也越來越不穩。

長劍的威力遠在鐵錐之上,陳羲甚至察覺不到長劍後面的元氣之線。如果他能察覺到,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先選擇對付長劍的主人。既然他猜到了那兩個人是誰,也就很容易從本命的強弱上來判斷出誰是誰。

眼看著距離那塊大石頭只有幾米遠之後,陳羲忽然絆了一下身子向前摔倒。那柄步步緊逼的長劍立刻頓了一下,唯恐不小心殺了陳羲。而四周的鐵錐僅剩下了一個,就是那本體。

見陳羲摔倒,石頭後面的鄭愷立刻一喜,他幾乎沒有猶豫就從石頭後面跳出來,迅速的跑到陳羲身前,伸手就去抓陳羲的衣服。不遠處的袁豐雷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喊了一聲:“小心!”

就在這一刻!

陳羲身上所有的鐵錐忽然間都被崩了出來,陳羲的真氣向外猛的的一推,那些鐵錐如子彈一樣激射出去,將毫無防備的鄭愷打的向後連著退了幾步。鄭愷的鐵錐噗噗噗的穿過他的身體,留下一個一個血洞。他絕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死在自己的本命之下。所有的修行者,都不會想到自己會死在自己的本命之下。

一個一個的鐵錐從他的身體里穿透而過,一股一股的血花在他後背上爆開。那些鐵錐將他打穿之後又飛出去很遠,打在亂石上激起陣陣火星。

鄭愷的臉上都是不可思議,低下頭看了看胸口的血洞,那是心臟的位置,被一枚鐵錐擊穿。血如溪流一樣往下淌著,他甚至沒有感覺到多少疼痛。更多的是一種冰涼,好像吃了冰塊一樣。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搖晃了幾下,然後軟軟的往前撲倒。

砰地一聲,趴在地上。那個鐵錐本體失去了力量,啪嗒一聲也從半空之中掉下來。

原來心碎……是這種感覺。

在倒下去之前,他還想擡起手堵住心口的破洞。可是他已經沒有了力氣,那只手頹然垂下去的同時他也隨即死去。
tzsoshily 發表於 2015-1-21 09:32
第四十九章那劍

一身殘破,一身血。

陳羲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沒有再看一眼就倒在自己不遠處的鄭愷。如果不是他以這樣一種決絕的方式擊殺鄭愷的話,在袁豐雷和鄭愷兩個修為都比他要強大的人聯手之下,只怕陳羲找不到一絲機會。

雖然高青樹懷疑陳羲的扁擔就是曾經厲蘭封的昆侖青木,但是現在扁擔表現出來的能力極為有限。甚至有一點還不如一般的本命,那就是陳羲無法操控扁擔遠距離攻擊。如此一來,扁擔其實算不上一個合格的本命。

修行者之間的戰鬥,往往都不會貼身。雖然修行者在提升修為的同時也在不停的淬煉肉身,但是近身戰所有人都在刻意的避免。再強大的肉身也是肉身,也會受傷也會流血也會死亡。所以修行者之間的戰鬥常態是本命和本命的對決,這樣失敗的一方還有細小的可能全身而退。

血已經迷住了陳羲的眼睛,他擡起手抹去那血看著不遠處現身的袁豐雷。顯然後者沒有預料到鄭愷會被陳羲擊殺,所以此時也已經動了真怒。

“賤種!”

袁豐雷怒吼道:“你居然敢下手殺人!”

陳羲冷笑,連話都懶得回答。他現在最後悔的是,離開之前沒有向高青樹要一些靈雷。雖然那靈雷只是高青樹身上搓下來的皴,可是真的很強。或許正是因為這是內宗弟子很正常的出外歷練,背後又有戒律堂的人暗中觀察,所以高青樹雖然擔心也沒有太在意。

其實袁豐雷到現在為止也在擔憂,沒有盡快擒住陳羲萬一引來暗中的紫袍戒律執法者那就麻煩了。他之所以敢出手是因為他知道此時那些紫袍執法者肯定都在暗中保護著關烈,畢竟關烈才是內宗更加看重的人。只要他和鄭愷擒住陳羲的速度足夠快,那麽紫袍執法者也無法發現是誰下的手。

但是現在,鄭愷卻被陳羲殺了。袁豐雷的憤怒是可想而知的,對他言聽計從視他如領袖的杜猛和鄭愷先後都被陳羲殺死無異於損失了左膀右臂。兩個人的死對於袁豐雷來說可能算不上什麽,他不會覺得難過不會覺得心痛,他憤怒之處在於陳羲一次一次的反抗,就如同在羞辱他的自尊。

袁豐雷招了招手,那柄長劍從遠處飛回來漂浮在他身邊,劍身上有赤色的真氣之焰不停的吞吐著,他看著陳羲語氣極寒冷的說道:“現在只要你肯告訴我你到底什麽來路,我還能不殺你。”

陳羲深吸一口氣,往前跨了一步:“來殺我。”

袁豐雷震怒,伸手往前一指,那長劍隨即破開而出。劍太快,所以撕裂了空氣。劍身上的真氣之焰一瞬間達到了巔峰,足有六七米長短。如一條巨大的火蛇一樣,電一般刺向陳羲的小腹。

這一招直奔陳羲的丹田,要毀掉陳羲的修為。陳羲怒吼一聲,手里的扁擔點出去將真氣之焰擋住。遠處的袁豐雷雙手往前一推,真氣之焰如活了一樣順著扁擔往前蔓延,速度奇快。如果真氣之焰觸及陳羲的手,只怕立刻就會將其切碎。

陳羲卻沒有松手,哪怕他的手心里都是血,以至於握著扁擔的時候有一種黏糊糊的感覺,握的並不牢靠。他將自己的修為之力逼出去,也順著扁擔往前沖。兩股修為之力在陳羲的扁擔上相遇,砰然撞在一起。

袁豐雷的修為之力比陳羲要雄厚的多,見陳羲和自己硬拼真元忍不住冷笑起來,他不斷的催發著真元向前擠壓,陳羲的修為之力被逼的節節後退。眼看著袁豐雷的真氣之焰就要燒到陳羲手上的時候,陳羲忽然眼神一凜!

不能再藏著了,此時已是生死攸關。

他猛的攥緊扁擔,一股和之前的修為之力完全不同的力量從他手心里澎湃而出,順著扁擔向上猛沖了出去。這是一股陳羲藏了十年的力量,他告訴過自己除非遇到生死危機否則絕不會施展出來!

這是他年幼時候,他父親親自灌輸進他體內的最正宗的小滿天宗內宗修為!他修行的本就是這個功法,是他父親當年窮半生心血所創!

那修為之力如一條青龍,張開嘴咆哮著將袁豐雷的真氣之焰吞了進去,迅速絞碎。這股修為之力似乎對袁豐雷的真氣之焰有著碾壓般的優勢,又似乎是同宗同源一樣,所以迅速的將袁豐雷的真氣之焰吞噬同化。

這修為之力迅猛無比的蔓延出去,很快就將袁豐雷的真氣之焰全部磨滅,然後又迅速的將那柄半空中的長劍裹住!

“不可能!”

袁豐雷眼神里閃出一種極濃烈的驚懼,他看到的事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他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滿臉都是不可思議:“你怎麽可能會內宗的至高功法【大開極】!”

陳羲冷冷的回答:“你錯了,這不是大開極……大開極只是這功法的皮毛而已。既然我已經用出來那告訴你也無所謂了,這是在大開極功法基礎上升華的功法,它還沒有名字,不過我喜歡叫它鎮邪!。”

隨著這句話說完,那股修為之力發出一聲如龍吟般的聲音,硬生生把袁豐雷的長劍從半空震飛。袁豐雷心頭一痛,連忙發力將長劍收回來。他的臉色變得極難看,實在不明白只有破虛一品的陳羲怎麽會如此強大。

而就在此時,陳羲的身體外面竟然開始有天地元氣盤旋,那可見的氣流緩緩圍繞在陳羲身側,以至於陳羲和袁豐雷都神情一變!

……

……

“哈哈哈哈!”

本來已經有了退意的袁豐雷在看到這一幕之後忍不住狂笑起來,他手指向陳羲大笑道:“陳羲!該著你倒黴連天都不幫你!你在這個時候要破境了,破境的時候你連個孩子都不如,就算你藏著天大的秘密也守不住,讓我來擒你回去!”

長劍錚鳴,劍身上符咒浮現,那劍身上的真氣之焰再次升騰起來,橫著一掃,六七米長的真氣之焰將一切阻擋全都切開。陳羲向後疾掠,堪堪避開要害,但胸口仍被鋒芒掃了一下,胸前被切開一條長達十幾厘米的口子。

陳羲心中難以平靜,人算不如天算,為了保命他不得不用出【鎮邪】,正因為如此觸動了體內的真元,結果沖破了桎梏,以至於現在就要破境了。破境的時候他毫無防備之力,難道真的是天意如此?

因為【鎮邪】是他父親在【大開極】的基礎上升華的功法,所以看起來和【大開極】很像,正因為如此陳羲不敢輕易使用。就算是在之前被圍攻的時候他也不能輕易暴露,因為他知道戒律堂的人可能會發現。一旦被人看到【鎮邪】,他的身份也就藏不住了。

他能感覺到周圍的天地元氣不斷的朝著自己這邊湧過來,然後緩緩的進入他的身體。丹田之內那股溫熱的感覺再次出現,只怕用不了多久玄元就會隨之而來,然後周行全身。那時候他將失去所有力量,必死無疑。

陳羲見袁豐雷的長劍再次飛了過來,他忽然擡起手握拳重重的在自己胸膛上砸了一下。這一下,立刻砸的他體內真氣混亂起來。就連他身體四周圍繞著的天地元氣也為之一震,隱隱有渙散的跡象。

陳羲借著這片刻的機會,閃身避開長劍。因為牽扯到了傷口,雖然避開但還是忍不住一口血噴出來。這口血很多都噴在扁擔上,扁擔立刻閃爍出一些很微弱的光芒。因為太微弱,甚至沒有引起袁豐雷的主意。

但是陳羲註意到了,他看了一眼,發現扁擔上出現了無數細小的花紋,本來那只是木頭應有的紋理罷了,此時被很多很多血液浸泡之後,竟然出現了一副很完整的圖案。這圖案從這頭到那頭,因為還沒有完全浮現所以看不清晰。而之前圖案已經被血塗紅了大部分,只差一小塊沒有變成紅色。陳羲的那一口血,恰好將最後那一小部分染紅。

微光閃爍,那些紅色的紋理逐漸清晰起來。然後扁擔上爆發出一陣奪目的金光,所有的紅色紋理都變成了金色!扁擔上從頭至尾的那圖案徹徹底底的出現在陳羲面前,金光大盛之際,竟是將飛到陳羲身前的長劍震飛!

陳羲看到,那金色的紋理單獨看很細密,他剛才只顧著看細節沒有註意到這布滿扁擔的圖案是什麽。此時扁擔從他手里掙脫出去漂浮在半空,離著遠了陳羲才看清楚那圖案……扁擔上,繪著一柄劍!

劍身中間位置,有個本來是血色的【封】字。被金色塗滿之後,那封字逐漸變淡,然後消失不見。封字消失之後,從封字向外延伸出去的所有符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劍身上那四個逐漸清晰起來的古篆字……昆侖青木。

金色的光芒越發的熾盛,讓人無法睜開眼睛。在金光之中,扁擔的形狀發生了變化,慢慢的,表面的一層開始崩裂分離飄了出去,紛飛的木屑如同在天空廢物的殘蝶,這場面居然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此時方圓很大範圍內似乎都被一種無形的壓力凝固,無法移動。就連袁豐雷的長劍被震飛之後都僵硬的停在半空,不能回到袁豐雷手里。

陳羲看著扁擔逐漸變得短了,細了,從青黑色變成了純粹的青色。一柄造型古樸完美的長劍出現陳羲面前,靜靜的漂浮在那。

就在這一刻,哢嚓一聲!

遠處天空漂浮著的那柄長劍突然碎裂,碎的徹徹底底。這是袁豐雷的本命,是他培養了多年和他心神相同的寶物,這一刻在沒有遇到攻擊的情況下崩裂了。

青木劍發出一聲很輕的錚鳴,似乎充滿了不屑。它圍繞著陳羲飛了一圈,陳羲下意識的伸出手,青木劍隨即緩緩的落下來。陳羲握住劍柄,一種無法言語的感覺從他心中升起。這一刻,仿似等待了幾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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