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節 越獄(二)
「什麼,搶槍越獄?」聽到文修之的說話,許岩陡然一震,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聲道:「文哥,我可是沒聽錯吧?這種事,怎麼可能?」
在許岩想像中,既然是中央調查組專屬的研究實驗基地,那肯定是警備森嚴、重兵把守的地方,連飛一隻蒼蠅進去都難,怎可能有個活人從裡面逃出去?
而且,許岩記得的,當時擒住王中茂之後,他親手給他上了好幾重的手銬和鏈子這種情形下,王中茂就是變身超人都跑不掉啊!他怎可能掙得脫還能從警備森嚴的基地裡逃掉?
聽筒裡久久沒有聲音,許岩看不見文修之的表情,但他可以猜想出,這位四局局長的臉色肯定很精彩。過了好一陣,許岩才聽到聽筒裡傳來了文修之幽幽的話語聲:「這件事,確實是我們大意了,工作出現了失誤……非常嚴重的失誤。
岩子,文哥這次要倒霉了,只怕不是處分能解決的,我搞不好要上軍事法庭的。」
「啊!」許岩又吃了一驚:「不至於吧?逃了個犯人而已,回頭再抓起來就是了,何至於談得上軍事法庭呢?」
文修之長嘆一聲:「事情說來就話長了,這也要怪我確實疏忽大意了,我還是從頭說起吧你那邊講話方便嗎?」
許岩抬頭望了下周圍,咖啡館裡沒什麼人注意他們,他輕聲說:「黃夕在我身邊。」
文修之沉穩地說:「哦,黃夕是自己人,不要緊的。
那天,我們在襄城分手,你回錦城去了,我就帶著王中茂回京城,就像你看到的那樣,我們用個大鐵籠子裝著他,用專列搭載回去。好在一路平安,當天就到了京城,把那傢伙順順當當地送進了實驗室基地裡到那時候為止,這還是順風順水的。沒出什麼岔子。」
「沒出岔子?那是好事啊!」
「唉,好事也就是到此為止了。在路上,我們因為擔心王中茂傷勢太重死了,我們也不敢耽擱,當天就想辦法把你給的藥丸給那他喂進去這期間花費了多少麻煩和周折。那就沒不用說了,我們有幾個同志險些連手指都被那畜生給咬斷了。」
「喂了嗎?他吃了幾顆藥丸?」
「兩顆藥丸。第一顆藥吃下去,王中茂明顯安靜了很多,沒有先前那麼狂躁和暴怒了。然後當天晚上,我們又給他喂下了第二顆藥丸。然後,他就變得清醒起來,那些狂躁和狂暴的症狀消失了,他不但恢復了意識,還能跟我們的科研人員和偵查員們對答和交談起來……」
許岩聽得精神一震:「能對答和交談?那不就是說,他完全康復了?」
文修之苦笑:「王中茂是不是康復了。我也說不好了……但我們偵查員問他的姓名、家人等情況,他完全能對答如流,能說得出自己的名字、職業,說得出自己的家人姓名、同事和工作單位,也能正常地跟我們的偵查員交流和溝通按照那份對答視頻的情況來看,從外表上看來,他看起來確實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看起來?」許岩敏銳地察覺到那個詞:「怎麼說是看起來呢?康復就是康復了,為什麼要說看起來像正常人呢?」
文修之停頓了一下,然後,他苦笑說:「說實話。我只能說『看起來』,真正情況到底如何,那是誰也說不準了因為,這傢伙已經逃跑了。」
按照文修之的介紹。王中茂剛剛被送到帝都時候,調查組還是很警惕的,他們不但給他上了雙重的合鋼重銬,門口還安排了一個班的持槍戰士二十四小時輪值來監護。
但患者被喂藥看著恢復正常以後,看著他神智清醒,對答如流。也沒有了那些暴躁和狂怒的表現,對自己狂暴之後的所作所為根本一無所知,對自己身在監獄裡顯得十分驚訝。
當王中茂知道自己居然做出了殺人的事情後,甚至還殺了軍人和警察,他顯得十分害怕和後悔,痛哭流淚地悔恨,鬧著要自殺,結果反倒要審訊的偵查員安慰他,說他這種情形是喪失意識後的犯罪,跟精神病人犯罪有點相似,只要他好好配合好調查,政府是不會追究他的。
王中茂態度很誠摯地表示,一定老老實實地配合好國家的工作,國家讓做什麼,自己就干什麼,爭取立功表現,彌補罪行。
也是因為王中茂這樣的表演,這時候,大家都以為這個叫王中茂的F病毒患者已恢復了正常,而且,從他的履歷來看,這個三十七歲的民工一向是個老實本分而厚道的人,平素和工友、鄰里相處得都很好,口碑也不錯,大家都認為他是個好人這時候,專案組關注的重點,也從病患轉到對藥丸成分的分析和研究上來去,對王中茂看管的警惕程度給放鬆不小。
當然,畢竟是國家級的秘密實驗室,再怎麼說放鬆,也不可能是無防備的,專門看護警衛依然是有,只是從一個排的武警變成了兩名持槍內保,那雙重的合金重銬也換成了普通的手銬而已對一個普通犯人來說,這種程度的看管已是足夠了。而且,還要考慮到一個因素,關押王中茂的房間是在研究基地的內部,牢房裡有特製的密碼防護門,外圍還有另外的外圍門崗和警衛雖然從事後諸葛亮的角度來說,大家可以責備文修之放鬆了對王中茂的看管,但在當時看來,大家都覺得,對著這樣一個老實巴交的平民,還要留兩個持槍警衛在那裡,這實在是多餘的了,文局長未免也太把細了。
按照監視儀上面的記錄顯示,出事的那天,隸屬調查組的幾位醫學專家過來,要給王中茂做生理測試,抽血檢查這也是例行的監測了,每天早中晚各一次,在以前的幾次檢測中,王中茂都顯得很配合,和專家們有說有笑地配合完成了測試。所以,這次的測試。大家也沒怎麼當回事,也以為是例行公事一般,王中茂的表現也沒見什麼異常。
為了測試一個項目,必須要解下王中茂的手銬的應該說。現場的警衛還是很盡責的,他們在解下了王中茂的手銬之前,先把他給單手銬在了病床的鐵架子上,然後才給他開手銬。沒想到,就在解開王中茂手銬的那一瞬間。驚變驟發。剛才還在跟專家和警衛們有說有笑的王中茂陡然暴起,他突然出手殺掉了一個那個剛剛給他解掉手銬的警衛具體過程如何,文修之沒有詳說,不過他強調了一句,王中茂的手法十分凶殘,他用單手洞穿了對方的胸膛,抓出了對方的心臟。
在場的另一名警衛十分震驚,他迅速地拔槍,向王中茂射擊了兩槍。按照監視錄像上的顯示,這兩槍都該是射中了。但王中茂還是衝到了他的身邊,一拳打死了他。直到這時候,在場的幾位專家才反應過來,但他們想逃跑已經來不及。
「病房裡的五個人三名專家,兩名警衛全部遇難殉職。在死去警衛的身上,王中茂找到了手銬的鑰匙和病房的開門卡。但按程序來說,我們防護門是雙重鎖來著,除了開門卡,還得輸入密碼才能開門的,也不知怎麼回事。王中茂竟然能準確地輸入了開門密碼,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出去了。
因為兩名警衛都在第一時間殉職了,專家們也不懂我們的安保措施,所以。出事以後,病房裡居然沒人按警報鈴,病房外的警衛和其他工作人員也不知道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最後竟讓王中茂大搖大擺地走出了病房,進入了試驗基地。」
「他進了基地?那後來怎麼樣了?」
文修之慾言又止,最後。他嘆了口氣:「總之,其中那些陰差陽錯的原因,這也不用說了。反正,你只要知道,最後的結果很慘,基地裡的工作人員和保衛人員死傷二十多人,一批珍貴的儀器被破壞,不計人員損失,單是財產損失就上億了。最糟糕的是,王中茂不光是逃了,他還拿了打死了警衛人員,搶走了一支自動步槍和五十幾發子彈,潛逃無蹤!」
「啊!」許岩一下愣住了本來,他還奇怪呢,以文修之的家世和身份,就算逃了個犯人,也沒理由追究責任到他的頭上。但聽到這裡,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文修之說,他就要倒大黴了。這麼重大的人員和財產損失,還造成槍械的流失,難怪文修之頂不住了。
許岩沉吟道:「文哥,按道理說,這事怪不到你頭上的。你的任務是捕捉病毒的**標本,這個任務,你已經出色地完成了。至於後來罪犯潛逃,那要怪試驗基地那邊的負責人疏忽大意了……呃,或許這樣說不公平,但沒辦法,事實就是那樣。」
文修之苦笑,他說:「岩老弟,道理是可以這麼說的,但事實上行不通啊。我是調查組的組長,調查組的所有成績,我有一份,專案組所有的過錯和責任,我也是首當其衝。而且,現在就算想追究基地負責人疏忽大意的責任,這都辦不到了。」
「啊,為什麼?」
「因為,基地的兩名負責同志,都在阻攔王中茂越獄的過程中犧牲中,而且犧牲得非常勇敢而壯烈這個,我們的規矩,岩老弟你也是知道的,死者為大,再大的過錯,人家都成烈士了,上頭都不好追究了。」
「啊?那當班的負責人……」
「也死了。」
許岩「哦」了一聲,隱隱明白文修之的處境了。這麼重大的安全事故責任,該承擔責任的負責人殉職了,現在文修之作為專案組的總負責人,他想找人幫分擔責任都辦不到,只能一個人背起了這個責任來錢的損失還是小事,但死了這麼多人還丟了槍,這麼大的事,難怪連文修之這麼牛逼的家世都頂不住了。
說到這裡,許岩也不禁佩服文修之的氣度和沉穩倘若自己,攤上這麼大的事,早被嚇得六神無主手腳哆嗦了,偏偏文修之還能這麼鎮定地跟自己談話,還有空暇先問候了自己動槍的事情,還能先跟自己吹牛扯淡了一陣,那份淡定和從容的氣度真不由得自己不服氣呢。
許岩問道:「那。那王中茂,他逃去哪裡了呢?」話剛出口,許岩就知道,自己是問了個蠢問題如果知道那傢伙去哪了。文修之早去抓他了,哪還用那麼辛苦?
果然,文修之回答充滿了無奈和苦澀:「天大地大,天知道他去哪裡了?這才是個麻煩事啊!這傢伙身上帶著自動步槍,還有幾十發子彈。麻煩的是,這又是在京城出的事。帝都啥不多,就是領導多,首長多,媒體也多要是這傢伙跑到哪個敏感地方隨便嘩啦啦掃了一通槍,不管死傷多少,那都是震驚世界的大事這麼多國外媒體在駐京的,肯定是驚動全世界的。
這次的禍,我怕是闖大了。如果只是撤個職就能沒事的話,那我現在就願辭職了。也省得在這裡提心吊膽地等著受這這份煎熬。」
自打許岩認識文修之以來,這位四局局長給許岩的感覺一向是自信滿滿的,像是這世上根本沒什麼事能難得住他的,許岩還是第一次看到文修之這樣流露出軟弱和洩氣的表現。
雖然說知道文修之這人城府很深,對自己好也是有所目的,但畢竟人非草木,豈能無情,相處那麼多,對方著實給了自己不少好處,看著對方落到了這幫地步。許岩也不禁有些同情。他安慰道:「文哥,倒也不用那麼焦急,逃跑的那傢伙倒也未必會幹出什麼來,呃……」
想著有一個帶著自動步槍的亡命之徒遊蕩在帝都的哪個角落裡。隨時可能大開殺戒,許岩那些安慰的話實在說不出口這種腦袋上懸著一顆炸彈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如果是自己攤上這事,只怕自己當場崩潰的心都有了。
文修之在那邊幽幽地嘆了口氣:「老弟,你說的,今天中午出事以後。下午,我已向首長請求處分並提出辭職了,但首長說了,現在說辭職什麼的還太早,讓我繼續堅持完成這個任務再說。」
說到這裡,文修之自己在先開罵了:「娘的,現在是老子想辭職走人都不行啊,這擺明是要老子戴罪立功啊。看上頭的意思,估計是要看這事到底要鬧得多大,塵埃落定後才好決定對我怎麼處理啊!」
許岩饒有興趣地問:「那,會怎麼處理呢?」
「得看事情最後結果如何吧。如果運氣好,那傢伙沒幹出什麼事就被我們抓回來了,那處分估計不會很重,估計也就一個記過處分罷了,畢竟我不是直接責任人;如果運氣不好,讓那傢伙闖出大禍來,拿槍亂掃一通,死傷慘重的話那就麻煩了,老子搞不好要上軍事法庭都有可能!」
文修之咂砸嘴:「算了,岩老弟,這些事很複雜,還牽涉到一些其他的因素,你估計也不懂,我也不跟你扯這麼多了。我打電話來,是想問你一件事的。」
「文哥,你說。」
「今天出事以後,我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卻是一直想不通:你說,那王中茂到底是怎麼回事?先前,王中茂在襄城那邊大開殺戒,你說他被陰邪附體了,喪失了理智,變得嗜血狂暴,但吃你的藥以後,他明明神智是已經清醒了啊!
我們也給他保證了,說政府不會追究他的罪責,他幹嘛還要幹這種殺人越獄的事?而且,襄城公安局那邊調查,凡是認識王中茂的人都說,他是個好人,心地善良,樂於助人他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啊!」
岩老弟,這個謎解不開來,我這跟頭實在栽得冤枉,死也不服氣啊。岩老弟,你跟我說,王中茂,他現在到底是他本人的意識呢,還是那個你說的『陰邪』在控制著他?
如果是他本人原來的意識,那他為什麼要殺人越獄,而且出手那麼狠毒,毫不留情?我看過監控錄像,他明明中了好幾槍,卻還是能活蹦亂跳,奪路闖關,動作裡一點看不出中槍的痕跡來那種生命力,就跟真正的F病毒患者毫無區別;
如果是你說的那些邪物在控制著他,那怎麼又能應付我們的盤問對答如流,對王中茂的所有情況都瞭如指掌?倘若不是他表現得這麼正常,我們的人也不會被他欺騙了,放鬆了看守的警戒等級。」
對於文修之的疑問,許岩確實也不知如何作答。他考慮一陣,只能回答文修之,對這個問題,他要回去考慮一下才能回答其實許岩打的主意是回去請教朱佑香。
聽到許岩這麼說,文修之顯得有點失望,但他還是說:「那好啊,岩老弟,等你想得有點眉目了,可得及時告訴我我這邊等著你的消息!」
文修之對這個問題如此關切,倒是讓許岩頗有點驚訝了:出了這樣的大事,文修之不是該忙著佈置追捕計畫和發佈通緝,而是來關心這樣一個問題,這讓許岩有點難以理解。他試探地問道:「文哥,這個事,不是很重要吧?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把那傢伙抓住,至於那傢伙到底是人還是什麼邪魔,抓回來之後慢慢調查才顧得上的事吧?」
文修之反駁說:「誰說不重要?老弟,你這就外行了:不搞清楚這傢伙是人是鬼,我們上哪去把他抓回來?」
文修之告訴許岩,在制定緝捕方案時候,研究罪犯的心理特徵也是很重要的一項因素。如果現在控制王中茂的還是他原來的意識,那他很有可能重奔襄城,回去見他的家人和朋友,這樣,專案組就可以有針對性地把搜捕的重點放在襄城,針對他的家人和朋友做重點布控如果現在的那傢伙還是王中茂本人,哪怕他不那麼笨回家自投羅網也好,他總忍不住會給家人打個電話報個平安什麼的,這種親情是人之常情來著,這樣調查組就有線索可以追查了;但如果現在控制著王中茂的已經不是他本人了,那他肯定也沒了王中茂該有的情感和牽掛,那調查組對他以前的社會關係下手就沒什麼意義了,只會白白浪費了人力和警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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