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小官人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mk2258 2015-6-1 21:52: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7 947446
野戰步兵 發表於 2015-7-31 17:25
第九十章 :一擊必殺

  秦少游就這麼傻乎乎的被拉下了水,他真不知是該哭好還是該笑好。

  不過方才武則天與崔詧二人唇槍舌劍,秦少游都聽在耳裡,崔詧的口才倒是確實厲害,引經據典,旁敲側擊,武則天耍威風可以,玩辯論,找抽啊。

  而現在,他屬於趕鴨子上架。

  然後,他看了一眼崔詧,而崔詧呢,壓根正眼都沒有瞧他,看上去,這個普普通通的老頭子依舊還是含蓄而卑微的樣子,不過這在秦少游看來,他的尾巴早就翹天上去了。

  想了想,秦少游只得硬著頭皮道:「崔公……」

  崔詧這才勉強地看他一眼,想了想,還是對他點了點頭:「和之啊,你有什麼話要說麼?」

  崔詧一口道出了秦少游的字,這讓秦少游不由生出了警惕之心,這個字是盧勝給他取的,平時呢,大家都叫他秦助教,所以一般人並不知曉他的字,在這個時代,唯有極為親近的人才會以字相稱,崔詧高高在上,按理來說,能記住秦少游的名字就已是很了不起了。

  若是非要解釋,那麼可能性只有一個,就是崔詧一直都在注意他,他的所有底細都已經被崔詧摸清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一個完全可以碾壓自己的對手,居然還能夠有如此細的心思,把他調查得如此清楚,這種人可怕不可怕?

  秦少游心裡想著,卻是道:「崔公太客氣了,在這裡,哪裡有下官說話的份,不過既然崔公問起,那麼下官也就胡說八道幾句,有不對的地方,懇請崔公指正。」

  崔詧捋鬚,含笑道:「好說,好說。」

  其他人都從方才陳祭酒正法的緊張中慢慢地舒緩過來,許多人都不由輕笑,他們幾乎可以預見到秦少游這個毛頭小子最後會怎樣被崔公口誅筆伐。

  秦少游沉思了一下,道:「崔公說革新就是劍走偏鋒,這麼說來,隋唐開科舉也是錯的麼?假若如此,為何不沿用九品中正舊制?」

  崔詧慢悠悠地道:「老夫說的是治大國如烹小鮮,凡事當徐徐而為,不可操之過急,況且隋文貿然開科舉,難道不是為其覆亡惹下了禍根?而我大唐和大周沿襲的乃是隋時的舊制,才是穩健的辦法。」

  崔詧的這番話可以說是無懈可擊,秦少游有點急眼了,他發急的樣子讓人覺得好笑,這傢伙還想找崔公的破綻,崔公若是有破綻,也會讓你這小子發現麼?

  崔詧也只是莞爾,其實跟這種不值一提的小人物辯論,實在是有份,若不是聖人非要搬這個救兵來,他甚至一句話都懶得和秦少遊說。

  秦少游繼續硬著頭皮道:「那麼……下官還要斗膽來問,難道所有革新之人都會惹下禍端麼?」

  崔詧淡淡道:「不知和之聽說過王莽麼?」

  王莽……但凡是讀過書的人,誰不知道。

  可是崔詧如此反問,當然有挪揄的意思,大抵是故意輕視秦少游的經史水平。

  秦少游又敗了,王莽確實算是古今變法第一人,商鞅和他比起來都遠遠不如,為何?因為人家變法實在變得轟轟烈烈,轟動一時,當然,死得也很快,已成為了千古笑柄。

  秦少游無語了,愣了老半天,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大家都覺得可笑,這傢伙還想繼續嘴硬。

  武則天在旁真是膛目結舌,這是豬隊友啊,連自己都不如!早知他在自己面前說話的時候一身是勁,在崔詧勉強就成了呆子,還不如把這傢伙轟出去,有多遠滾多遠,省得在這裡丟人現眼。

  只見此時,秦少游撓了撓頭,笑了:「下官原以為王莽是因為篡位而敗亡,沒想到原來還和變法有關。」

  他這一句看上去是無知,卻讓崔詧警惕,因為秦少游分明是想和他爭論王莽敗亡的主要原因,而這顯然是一個陷阱,因為王莽的敗亡在較真的人眼裡還真有可能是因為變法的緣故。可是這個緣故不能說,因為在這個時代,王莽篡漢才是敗亡的主要原因,這是統治階級的階級正確,假若崔詧忽視掉王莽篡漢的問題,那麼仔細一想,難道不是說王莽篡漢與他的敗亡沒有任何關係?既然無關,所以王莽篡漢是理所應當,再聯想到當年西漢末年的王家,和眼下的崔家,怎麼,你崔家也想篡周麼

  崔詧就算再傻,也不會和秦少游在這個問題上較真,他淡淡一笑道:「都不無關係。」

  「是麼?這意思就是說,王莽變法並非是敗亡主因,而是因為他大逆不道,崔公以為呢?」

  而這時候,大家的笑容僵住了,大家突然發現秦少游這個傢伙並沒有原先想像中的那樣簡單,他至少找到了崔詧的一個弱點,並且步步緊逼,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在這件事上與秦少游爭論一個高下,偏偏崔公的身份地位,還有他背靠的這個家族,卻不允許崔公較真。

  「這個秦少游倒是有幾分本事。」有人心裡暗咐。

  崔詧雖是被秦少游將了一軍,卻依然好整以暇,道:「篡漢是主因,可是變法卻也難辭其咎。」

  秦少游點頭,倒是很認可這個說法,他居然不糾纏了,道:「既然如此,崔公認為這變法總是不好的是麼?」

  崔詧正色道:「舊法延續數百年,自有它的道理,貿然更改,便是悖逆天命,逆天者,縱覽歷朝歷代,有幾人會有好下場?」

  秦少游嘆口氣道:「崔公說的有理,不過……下官還有八個字,卻不知崔公以為如何?」

  崔詧方才說出那句話,實在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單論辯論,十個秦少游也不是他的對手,可是秦少游卻抓住了他的身份在王莽上頭做文章,他為了盡快結束,免得秦少游繼續糾纏不清,因而直接將變法同於逆天的話說出來。崔詧頓時感覺自己的言論有些不妥,不過他依舊還是淡定,因為無論如何,秦少游一個毛頭小子,想必也翻不出什麼浪來。

  「子和,但說無妨。」

  看著崔詧的如沐春風,秦少游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道:「周……雖……舊……邦,其……命……維……新!」

  滿殿譁然了。

  所有人的臉頓時都拉了下來,尤其是崔詧,他身軀一顫,隨即臉上表情變得肅然。

  「你說什麼?」

  秦少游笑呵呵地道:「下官說的是,周雖舊邦,其命維新!不知崔公,此話何解?」

  此話何解……

  崔公當然知道這句話的出處是哪裡,也當然知道這句話的意義,而這一句話不啻是對他的當頭一棒。

  這句話出自詩經,原文是『文王在上,於昭於天。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大意就是,周文王稟受天命,昭示天下:周雖然是舊的邦國,但其使命在革新。

  詩經的地位暫且不提,所謂引經據典,這個經典就包括了詩經,古人最崇尚的就是這個,所以秦少遊說出詩經中的這八個字時,絕對沒有人敢去質疑這句話的出處。

  至於周文王的地位,那就毋庸置疑了。唐周時期,孔子的地位還沒有到至聖先師的地步,即便算不算聖人,尚且還有爭議,畢竟唐朝建立之後,一本正經的找了老子來做自己的祖宗,因而宮廷素來推崇黃老之學,那麼這個時代的聖人是誰呢?自然就是周文王,周文王的地位很高,高到了離譜的地步,比如在神都最風光的建築就是周王廟,極為鼎盛,他老人家說的話自然就是金科玉律。

  而最為關鍵的是,武周學了李唐一個很壞的毛病,那就是喜歡一本正經的認祖宗,結果大家一琢磨,周朝延續八百年,就你了,於是武則天自稱為周平王之後,而周平王姬宜臼乃是周文王孫子的孫子的孫子……以下省略數十字……作為延續姬姓周天子正統的武周朝,這周文王的地位可想而知?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7 01:11 編輯

野戰步兵 發表於 2015-7-31 17:27
第九十一章 :喪盡天良

  歷朝歷代,國運延續到八百年的,也只有周朝了。

  而眼下武周最受人推崇的,怕也只有周文王。

  按照武則天給自己折騰出來的譜系,當今的天子還是周文王的子孫呢。

  秦少游所用的,也是經史中無可辯駁的詩經。

  於是乎,狠狠一擊,正中要害。

  崔詧的臉色慘然,作為一個歷經宦海的老人,他當然會有容人的度量,也絕沒有什麼爭強好勝之心,他的性子早已經過無數次洗滌後,被消磨得圓潤如卵石,可是……他依然難以接受。

  因為他無言以對。

  猛地,他明白自己上當了。

  這個傢伙先是裝傻充愣,麻痺了自己。

  他問革新莫非就會惹出禍端,其實就是想引出王莽,畢竟變法革新而覆亡最著名的人物,王莽絕對排名第一,假若崔詧對秦少游但凡有一點的忌憚之心,都會對王莽避而不談,畢竟王莽是外戚,是豪族出身,而崔家與李氏和現在的武氏也都有聯姻,其家業並不比東漢時期的王家差,都是天下一等一的豪族。

  而他說出王莽,秦少游立即抓住這個話柄來做文章,如此一來,崔詧的心就開始亂了,他只能選擇快刀斬亂麻,最後,他被套住了,當詩經裡的周文王被搬出來的時候,他的一切論據統統被推翻。

  一失足成千古恨。

  崔詧敗了,崔詧並不喜歡和人爭論出勝負,可是他心裡清楚,自己可以輸,卻不能輸在一個毛頭小子之手。而且今日的辯論,他也絕不能輸,一旦輸了,後果不堪設想。

  只是……

  他的臉色蠟黃,雖然臉上表情依舊是古井無波,可是眼中終究還是流露出了不甘。

  一旁的武則天聽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的時候,或許還一知半解,她的文化水平還不至於到熟知經史的地步,可是單單察言觀色,也曉得秦少游一言逆轉,她故意去看秦少游,目露欣賞,可是眼角的餘光卻是忍不住掃視崔詧,武則天突然發現,自己很享受崔卿家發窘的樣子。

  秦少游見狀,步步緊逼道:「周國本是大商的一個小邦,卻也延續數百年之久,文王乃是大聖大賢之人,周國即便奪得九鼎,尚且還曉得其命維新,也正因為它的其命維新,這才使國乍綿長,大人方才說,舊制總是好的,如此說來,文王也是錯的麼?」

  「就如這學務,既然今人可以做到更好,那麼為何還要因循守舊?都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們今日的舊制就是前人栽樹的結果,難道我們做子孫的,要一輩子乘涼,而不為子孫後世栽樹麼?王莽變法固然有其錯漏之處,可是我們今人得到的教訓斷然不是永遠不要變法維新。而是任何變法維新都要因時制宜、因地制宜。

  四門學改變學務已有半年,中途確實也出過紕漏,可是學裡的博士和助教,乃至於講師和生員都在一起努力,力求做到最好,我們改變,同時也盡力做到如履薄冰,小心翼翼,這絕不是胡鬧,而是處處以力求完善。變通革弊,與時宜之。這是我教授講師和生員們的話,所以也鼓勵他們能夠在這革新之中挑剔出革新的弊端,使學務的更張更加完善,崔公,這就是我要說的話,下官不過區區一助教,本不敢向崔公請益,若有魯莽之處,還望崔公海涵。」

  崔詧在沉默,一直在沉默,事實上,他可以選擇詭辯,可是他沒有,因為他自己心裡清楚,當這個殺手鐧甩出來的時候,撒潑打滾不過是自降格調,惹人嘲笑而已,他終究是有太多名望之人,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再厚顏無恥,怕也做不出這樣的事。

  不過無論是什麼時候,總有皇帝不急太監急的事,周興和秦少游早有嫌隙,方才又被秦少游擺了一道,此時見崔詧啞言,忍不住道:「秦少游,你太放肆了,你終究是個廚子罷了。」

  不得不說,廚子幾乎是秦少游眼下最大的弱點了。

  在這個重視門第的時代,秦少游這個廚子可謂艱辛,尼瑪,玩不過就說你是廚子,你窩火不窩火。

  可是秦少游卻並不憤怒,反而含笑道:「周侍郎所言甚是,下官就是個廚子。下官正因為是個卑賤的廚子,所以周侍郎若是要侮辱下官,下官無話可說,誰讓我是個廚子呢?」他雙手一攤,露出無奈之狀。

  於是乎,大家不免跟著笑起來,這個傢伙倒還識相。

  不過接下來,所有人都笑不出來了,只見秦少游臉色一冷,義憤填膺地道:「可是周侍郎,你好大的膽子,你算什麼東西,小小一個秋官(刑部)侍郎,卻是在這樣的場合侮辱崔公,崔公是你能侮辱的麼?」他把臉一抬,作高山仰止之狀:「崔公出自名門,忠良之後,滿腹經史,聖皇愛他的才華,敕其為宰輔,可是你說我不過是個廚子罷了,既然只是個廚子,也能僥倖勝崔公一場,這麼說來,你是污衊崔公連廚子都不如?你是何居心?是誰給你的膽子,又是何人指使你」

  許多人的笑臉都僵住了。

  周興目瞪口呆,然後很小心的去看崔詧。

  崔詧的老臉在抽搐,心裡大概有一萬隻草泥馬狂奔而過,這個周興真是豬隊友啊。

  「咯咯咯……」

  有人發出奇怪聲響。

  然後大家側目看去。

  卻見屏側的上官婉兒捂著肚子在笑,然後她感覺到異樣,於是只得把俏臉板起來,秦少游搖頭,這是便秘的徵兆啊。

  武則天於是豎眉,呵斥道:「婉兒,你在做什麼?」可是說到一半,她受不了了,噗嗤一聲,臉上卻還得裝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秦少游又搖頭,做皇帝也不容易啊。

  周興已經恨不得自己是隱形人了,巴不得立即銷聲匿跡。

  而見狀之後的崔詧,真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秦少游這廝代表自己斥責周興,真是義正言辭,任誰都挑不出一點刺來,可是這話兒為什麼就這麼刺耳呢,一世英名就因為這麼個小小插曲,眼看就要喪盡。

  崔詧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口大石。

  而這時候,秦少游卻是笑呵呵的道:「話又說回來,雖然周侍郎可惡,不過下官以為,凡事還是以和為貴為好,大家都是同朝為官,崔公就不必和他計較了,崔公……要有容人的海量啊。」

  這話的意思倒像是說崔詧心胸狹隘,說不定下一刻就要提把殺豬刀出來,把周興砍成肉醬一眼。

  崔詧真是無言,他有一口氣總是吐不出,只得捋鬚,連說:「子和,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然後……這一口氣沒有接上,猛地嘔出一口血來,兩眼一黑,撲通倒地。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頓使殿中大變。

  便是方才還輕鬆愜意的武則天,一時也是愣住了,崔詧若是死在這裡,這可是天大的事。

  至於其他人,也亂作了一團。

  「快,叫御醫,叫御醫……」

  秦少游傻眼了,心裡說,不是吧,周興這個混蛋,居然要把崔公氣死了,喪盡天良哪!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7 01:09 編輯

野戰步兵 發表於 2015-7-31 17:27
第九十二章 :該死

  幾個御醫心急火燎地趕來,有人把脈,良久,那人嘆口氣道:「還好,不過是急火攻心,只是……」

  這御醫皺眉道:「本來急火攻心,煎幾副藥吃下,再慢慢調理也就是了。只可惜崔公老邁,是藥分毒,對尋常人或許是甘露法雨,可是對崔公就是虎狼之藥了。這藥可以一試,可是效果如何,臣倒是不敢斷言。」

  御醫果然就是御醫,和尋常的大夫不一樣,處處都帶著謹慎。他的話倒也有理,崔詧嘔血暈倒,這病要治,其實也不算難,可問題就在於,崔詧的年紀大了,一個年紀大的人,即便是再小的病都可能出現問題,他這樣做,既是說明難處,也是先打個預防針,省得到時真出了差錯被怪罪。

  當然,假若不肯讓自己治,那就再好不過,也可以脫掉干係,沒了責任,自在逍。

  因為明眼人都知道,此人實在重要了,崔公是什麼人,他若是重病在家裡倒也罷了,可是一旦在宮中出了異樣,說是動搖國本也是不為過。

  這御醫說完,其他御醫的心裡跟明鏡似的,紛紛搖頭惋惜狀。

  如此一來,不少人除了憂心之外,更加憤怒起來,許多人看向秦少游,都面露不善之色。

  秦少游頓感自己躺著也中槍啊,不過聽到急火攻心四字,讓他不由猶豫了,道:「既是急火攻心,是否可以不用藥,我聽人說,雪梨瘦肉羹,治這急火攻心頗有幾分功效。」

  那御醫本是在搖頭,現在搖頭得更加厲害了:「雪梨瘦肉……不曾聽說過,倒是梨確實有生津止渴化痰和去火的效用,不過……這什麼雪梨瘦肉羹,單吃羹,只怕還不夠,可是瘦肉和雪梨一旦燉在一起,肉質堅硬,崔公已是昏厥,如何喂服?」

  秦少游皺眉道:「或許可以有辦法。」

  眾人一聽又好氣又好笑,御醫尚且不知有什麼辦法,你能有什麼辦法?

  偏生這御醫竟是點頭:「那麼不妨一試。」

  這傢伙顯得很是卑鄙,既然有個蠢貨說有辦法,那就再好不過了,若是待會兒出了岔,就是你的問題。

  可是殿中的人卻是譁然了,尤其是那周興,被秦少游狠狠踩了幾腳,自是心有不忿,他冷言冷語地道:「秦少游,你要害死崔公麼?」

  秦少游懶得理他,卻是看向武則天。

  武則天目光幽幽,卻是冷聲對御醫道:「難道當真沒有穩妥的辦法?」

  這御醫忙道:「臣萬死。」

  萬死的意思當然不是說要去死,而是說,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武則天想了想,深吸一口氣。

  崔詧這個人,武則天雖然有許多地方不喜歡他,可是她當然清楚,一旦崔詧死在這裡,天下門閥,只怕要人人自危,她現在主要打擊的對象是皇族李氏,當然不願意把天下門閥統統都推到李氏那一邊。

  這其實就是帝王心術,對李氏,尤其是不甘心的皇族,武則天採取的手段為殘忍,動輒便是株連千人,絕不姑息。可是對這些陽奉陰違的其他四姓,她既在某種程進行打壓,可是許多時候卻又需拉攏,總之,崔詧不能死。

  可是……秦少游………靠譜麼?

  了這個傢伙偏生在這個時候來請纓。

  心裡嘆口氣,武則天轉眼之間就有了決斷:「秦少游,你試試看。」

  秦少游正色道:「臣既是官,可也是廚,可否請陛下借膳房一用?」

  眾人聽了,更有人火冒丈,有人不禁道:「秦少游,不可兒戲。」

  周興火上添油:「秦少游,若是一旦出了岔,你可知道後果。」

  秦少游卻是懶得理會這些,前世的時候,在許多膳食的雜誌上,將一些膳食治療急病的知識都熟記於心,畢竟後世的飲食,已經不再是果腹那樣簡單,除了要求美味,也更加注重健康。

  既然得了天的允諾,秦少游二話不說,直接出了宣政殿,由人領著到了膳房。

  結果他遇到了一個老熟人——王安。

  秦少游一見他,便笑呵呵的道:「好徒兒啊好徒兒,難得遇到你一次,近來可好?」

  王安一見到秦少游,像是丟了魂一樣,想躲都沒處躲,只得尷尬的道:「秦……師父怎的來了。」

  秦少游道:「誰來話長,不過現在,這兒由我接管了,去準備好雪梨蘋果,蘋果要削皮榨汁,嗯,還有二兩瘦肉,爐火燒了麼……拿刀來,笨蛋,刀把對著我。」

  只要握住了菜刀,秦少游的自信心便不自覺的開始提升,在這偌大的膳房,彷彿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一個人一個世界。

  崔詧已經被人抬到了偏殿的軟榻上歇息,其他的大臣都是焦灼不安地在外間等候,聖皇帶著上官婉兒,則在外殿。

  就在這小小的偏殿裡,幾個醫官正在小心翼翼地守著昏迷不醒的崔詧。

  其中一個醫官露出一些不安,他到了此前與秦少遊說話的那御醫跟前,壓低聲音道:「劉奉御,那什麼雪梨瘦肉羹當真能治這急癥麼?」

  劉奉御顯得很謹慎,他左右顧盼,似乎不想說,可是見這醫官口裡帶著質疑,卻還是壓低聲音道:「老夫只聽說過雪梨確實有些功效,可是這雪梨瘦肉羹,卻是聞所未聞。」

  說話的醫官臉色驟變,禁不住道:「這……既然如此,劉奉御何故……」

  劉奉御顯得很不高興,道:「這能怪老夫?這位崔公,你可知道是什麼人?他年紀老邁,即便是對癥下藥,當真有什麼長兩短,你我都要人頭落地,咱們做醫官的,想要有個好下場,心裡得有個數,那個姓秦的不懂裝懂,非要湊上來,想承擔這個干係,老夫難道不該順水推舟?這是為了我們自己啊,那姓秦的瘦肉羹若是出了差錯,一切就都是姓秦的過失,總比我們來冒這個風險的好。」

  醫官明白了,正待點頭,可是這時候,突然有一個聲音淡淡道:「是麼?劉卿家,好深的心機啊。」

  殿內所有的醫官都嚇了一跳,他們四處張望,卻是發現這側殿內竟是有一處帷幔聯通偏殿。

  而說話之人……是武則天。

  帷幔輕紗已經拉開,武則天徐步走了進來,方才所有的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想不到底下這微不足道的醫官居然都有如此深重的心機,竟是把崔詧的病情當做了兒戲。

  她面帶冷笑,嘴角雖只是輕描淡寫的勾起,卻如一尊殺神。

  所有的御醫早已魂飛魄散,眾人紛紛拜倒,口稱死罪。

  「你們當然該死!」武則天嬌斥:「不但你們該死,而且你們的家眷,你們的族人,你們的親朋故友,都該死!」

  劉奉御已是身如篩糠,痛哭流涕起來。

  附近的大臣聞訊,也紛紛在外頭探頭探腦,他們只看這一幕,便大致猜測到了什麼。

  秦少游……那傢伙的所謂肉羹,壓根就沒有功效,至少這些御醫對此聞所未聞,這就意味著秦少游壓根就是在做無用功。

  而最重要的是,因為這種勾心鬥角,卻是耽誤了這麼多救治的時間,即便是現在煎藥,怕也來不及了。

  上官婉兒眼尖,禁不住道:「快看,崔公快不成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7 01:08 編輯

野戰步兵 發表於 2015-7-31 17:28
第九十三章 :深藏功與名

  崔詧確實是快不成了,喉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拚命的嚥氣,臉色漲得為難看。

  武則天的心情不由地急躁起來,忙道:「救治!」

  地上的幾個御醫,忙是起身,七手八腳,有人叫道:「煎藥……煎藥……」

  「快……開方……」

  「只怕……只怕……」一個醫官已是面如土色,一邊把著脈,一邊哭喪著臉:「遲了……藥煎出來,只怕要遲了……」

  他說話之間,武則天已上前,纖手一揚,很乾脆的就是一巴掌,厲聲道:「人若是有什麼長兩短,爾等皆死無葬身之地!」

  其他的大臣紛紛圍上來,一時急得跺腳。

  而醫官們事到如今,真是欲哭無淚,因為他們的私心,已經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間,現在一切都已經遲了。

  可是他們依舊還是手忙腳亂,不手忙腳亂就得現在被剁為肉醬,換做是誰,都得裝下去。

  倒是就在這個時候,有人來了。

  秦少游領著自己的徒弟王安,興沖沖地趕到了這裡。

  他累得氣喘吁吁,滿頭是汗,忙道:「讓讓,讓讓,羹來了,救命的來了。」

  那些只知道圍觀添亂的大臣很順從地讓出一條道來,然後像是看傻叉一樣地看他。

  其實一開始,這個傢伙還是能唬住人的,居然和醫官研究醫理,還有模有樣,大家對他半信半疑,可是等到眼前這一幕發生,他們才知道,原來醫官對這什麼狗屁羹的認同,不過是想要借此推卸責任而已,這羹能救人,聞所未聞……

  沒想到這個『傻叉』居然還當真來了,瞧他這虎虎生風的樣,不知道的,還多半以為這廝是哪裡來的名醫。

  而現在……這廝就是個傻帽。

  以至於像周興這樣和秦少游很不對付的人,甚至巴不得秦少游趕緊把羹送到崔詧的口裡,將崔詧治死拉倒,而崔家的人是決不可能放過秦少游的。

  武則天聽到動靜,側目看了秦少游一眼,見這廝心急火燎地來了,卻是將眼角餘光掃向上官婉兒,上官婉兒會意,聖人的意思當然是阻止秦少游『興風作浪』,反正現在就算是救治不力,也有這些醫官來做替罪羊,實在沒有必要把秦少游捲進來,雖然崔詧一旦逝去,很是可惜,可是現在大家都知道秦少游的這個什麼羹壓根就是扯淡,那何必把秦少游再搭上。

  而武則天現在心煩意亂,想到崔詧一旦出個好歹,又不知得要花費多少心力去安撫門閥,甚至這些門閥可能藉著此事來成為要挾宮中的手段,借此讓宮中在許多方面做出退讓,她便禁不住惱火。

  上官婉兒咳嗽一聲,然後靠近秦少游身後的王安。

  王安小心翼翼地端著雪梨瘦肉羹,正待要上前,而他身側的上官婉兒突然伸出了腳,緊接著,悲劇發生了。

  王安打了個趔趄,手中的托盤和上頭的肉羹頓時落下,啪嗒,摔了個粉碎。

  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秦少游急了:「我的羹。」

  周興等人見狀,心裡不由惋惜。

  武則天這時淡淡的道:「秦少游,你的羹不必再上了,讓醫官來吧。」

  這瘦肉羹乃是秦少游的嘔心瀝血之作,此時一下潑了,心裡挺惋惜的,而這時,武則天又讓御醫來救治,這讓秦少游有些不爽。

  他看了一眼崔詧,道:「就算救治也來不及了,聖皇,崔公只怕快不成了。」

  武則天目光幽幽,不置可否。

  現在又有什麼辦法呢,秦少游傻乎乎的被幾個醫官耍了,這傢伙口齒伶俐,偏生在這上頭卻有一股傻勁,現在和秦少遊說這些也於事無補,性就板著臉,等到事情結束吧。

  可是秦少游卻是不依不饒:「聖皇何不問這幾個醫官,現在可還來得及?聖皇,救人如救火啊,崔公與我也算是惺惺相惜,他地位崇高,卻不像某些爛屁股的人一樣總是對我大呼小叫,開口閉口就是廚……」

  「……」周興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也會中槍,他仔細地咀嚼著秦少游的話,然後青筋暴起,恨不得把秦少游撕成碎片。

  秦少游繼續道:「這些醫官既然救治不及,微臣無論如何也要讓崔公起死回生,聖皇,膳房那裡還留有一碗肉羹,本來……這是留著給……」秦少游看了一眼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正氣惱秦少游的不識趣,這時候還要多管閒事,卻又想到這廝居然還給自己留了一碗,心裡微微有些觸動,總算沒白庇護他一場……

  秦少游語氣很是真誠地繼續道:「況且崔公身份非同一般,若是在宮中出了岔,只怕會被有心人利用,借此來誹謗宮中,臣身為人臣,尚知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道理,豈可袖手旁觀,請聖皇無論如何讓臣試一試吧。」

  周興聯想到秦少游對自己的『誹謗』,當然也不能客氣了,他忙是火上添油:「聖人,秦少遊說的不錯,事到如今,唯有死馬當活馬醫了,難道大家就這樣幹坐著?眼見崔公不治而亡麼?」

  武則天皺起眉來,她心緒很亂,周興的話使她更是焦躁。

  她重重地嘆口氣,才是道:「取羹!」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別有深意地看了秦少游:「秦卿,朕信你一次!」

  最後一碗瘦肉羹送了上來,有人將肉羹送到了崔詧的唇邊。

  說來也怪,這肉羹雖然是用雪梨與肉一起熬製,可是無論是梨肉還是瘦肉都是熬製得稀爛。

  這裡頭自然是秦少游的獨門秘技,他在肉羹之中添加了一些蘋果汁,千萬不要小看這個東西,添加之後,果汁釋放出果酸,再添上猛火,能將瘦肉熬成糊糊。

  肉很香,香氣撲鼻。

  而周興則是冷眼看著這一切,他知道,一旦出了什麼岔,即便聖人再怎樣保秦少游,可是崔家絕不會輕易放過這麼個出頭鳥,以崔家的能力,一旦要與一個人為敵,秦少游必死無疑。

  肉羹慢慢地灌進了崔詧的口中。

  武則天緊張兮兮地看著。

  上官婉兒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莫說是他們,即便是較有把握的秦少游,此時也不由有些憂心。

  終於,半碗肉羹下肚,崔詧隨即開始瘋狂地咳嗽。

  周興的眼眸頓時亮了。

  就在此時,只見一口濃痰卻是自崔詧的口中噴出,崔詧的臉色脹紅,就像是一個嬰兒,貪婪地呼吸著空氣。

  所有人的心都彷彿要跳到嗓眼裡。

  而下一刻,崔詧竟是長長地吸了口氣。

  居然……好了。

  崔詧急火攻心,本就老弱,正好有一口濃痰堵在了呼吸道里,因而奄奄一息,而雪梨瘦肉羹有著好的化痰效果,這一劑『猛藥』下去,疏通了呼吸道,當然也就不治而愈。

  武則天的眼眸一亮,她的心情自然可以用雀躍來形容。

  可是周興卻是臉色驟然變了,這……也能歪打正著。

  「這……不符常理啊。」他整個人像是被抽乾了一樣。

  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依舊還在崔詧的身上,卻見崔詧撫了撫胸,四顧一眼,才慢悠悠地道:「方才,不知是誰救治了老夫……」

  然後,所以在場之人的目光匯聚在了秦少游的身上。

  秦少游上前道:「正是下官。」

  崔詧愣了一下:「居然是你…你是…」他當然料不到救治自己的,居然不是醫官。只是他剛醒,覺得秦少游有些面熟,卻是一時忘了秦少游的姓名來。

  秦少游很認真地道:「崔公,請叫我雷鋒。」秦少遊說罷,退後一步,站到了一邊,絕不透露自己的本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這種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感覺……挺好!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7 01:08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5-8-5 08:15
第九十四章:升官進爵

    崔詧已漸漸好轉。

    武則天屏退左右,讓大臣們都在大殿等候。

    她深深地看了崔詧一眼,緩緩地道:“崔卿家,好些了麼?”

    崔詧感激地道:“謝聖人關心,臣已好些了。”他不由苦笑:“人老了啊。”

    他這個老字似乎也觸動了武則天的心事,武則天目光之中亦是掠過了一絲悲涼,她好整以暇地踱了幾步,才接著道:“是秦少遊救了你。”

    崔詧抿著嘴,沒有做聲。

    他當然清楚聖人的意思是什麼,他隻能幽幽歎口氣,道:“臣知道。”

    武則天深深地看崔詧一眼:“那麼就請崔卿家好生調養一些時辰,朕還有些事要交代。”

    她旋身,朝著大殿,蓮足輕快地穿過了甬道,然後到達了宣政殿。

    在宣政殿裏,當武則天出現,又見她麵色輕鬆,大家便知道崔公已經無礙了。

    於是乎,有人歡喜有人憂。

    歡喜的人自是真心掛念崔詧身子的;而憂心的人,卻是萬萬想不到這個秦少遊居然還能藥到病除。

    一道肉羹,居然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如此一來,不容辯駁的事實就是,秦少遊成了崔詧的救命恩人,這個支持舊製,而對四門學一小撮官員荒唐舉動予以斥責的宰相,現在還能對秦少遊口誅筆伐麼?

    口誅筆伐是可以的,可是必須得從你死我活的爭鬥轉換成君子之爭,否則……這知恩不圖報之名可就紮紮實實地落在崔詧的頭上了。

    崔公是天下人敬仰的大名士,他不但家族根深蒂固,而且還是宰輔,再怎樣也不可能徹底撕破臉皮。

    武鬥成了文鬥,而文鬥……似乎秦少遊這個家夥的戰鬥值有爆表的趨勢。

    現在聖人一到,顧盼自雄,自然而然要發揮起方才秦少遊救人的餘熱,她抿嘴道:“朕對崔卿素有敬仰之意。他是我大周柱石,方才崔卿命懸一線之間,崔卿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對朕來說。便要椎心泣血了。朕聽說崔卿對爾等都曾有一些恩惠,想必到時,諸卿也很不好受吧。”

    眾人聽到這句,便曉得殺招真正來了,大家一個個神情緊繃。卻不得不承認武則天這話是對的,難道你能說,崔詧死了也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又或者說,大家和崔詧都不熟,關我屁事。

    既然認同了這些話,那麼下來的話就順理成章了,武則天語氣平靜地繼續道:“幸賴秦少遊出手相救,也算是扶大廈於將傾。這個功勞在朕看來,比治學要大得多。”

    這是場麵話,總而言之,就是武則天很重視崔詧的意思,給足了崔家的臉麵,可越是如此,就越發顯得秦少遊方才的治病救人十分可貴了。

    有了這個鋪墊,一切都水到渠成:“方才崔卿懇請朕,說是秦少遊治學有功,理應敕為縣男。朕也深以為然,朝廷理應賞罰分明才是,門下那邊,明日就下旨。”

    接著。武則天便話鋒一轉:“不過秦少遊又有救治崔卿之功,這個功勞,隻怕更大,那麼……便升為博士罷,依舊治學於四門,諸卿以為如何?”

    眾人麵麵相覷。這是一個擦邊球,前頭封了縣男確實是崔詧的意思,而之後這個博士又是打著崔詧招牌加封的,崔公要是知道因為自己而成就了秦少遊……

    大家心裏哀歎,而此時此刻,竟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誰也不知崔公的態度,沒有了打頭陣,一盤散沙,聖人這邊又是當機立斷,無可奈何花落去,也隻好如此了。

    秦少遊沒想到竟是直接雙喜臨門,博士自不必說,學官裏頭,博士幾乎已算是跨入高級幹部的門檻了,除了還要看國子監的臉色之外,在學裏,即便你不是掌學博士,一般情況,那也是能說得上話,能決定大事的角色。

    至於這縣男,其實含金量也是不小,縣男沒有俸祿,不過朝廷卻是授予五百畝的永業田,五百畝,看上去似乎也不多,畢竟尋常的小門小戶,在唐初的時候,有幾十畝地也是稀鬆平常,不過這永業田,卻一般都是在京畿附近,是從皇莊的田裏直接賜予,而皇莊的土地不但距離京師近,而且都是最上等的良田,田和田終究是不一樣的,誠如女人和女人也不一樣,給你一百個某姐,也及不上一個小冰,以此類推,這個田的市值就不菲了。

    想到這個,秦少遊不禁淚流滿麵,自己居然也成地主了。

    他很幹脆,這時候也沒什麼好謙虛的,二話不說,直接作揖道:“臣謝聖皇恩典。”這是要造成既成事實。

    隻是許多人麵露不善之色,尤其是周興,想到這廝升官發財,心裏像是吃了蒼蠅一樣,得罪過他周興的人,哪個不是非死即傷,誰曉得這個家夥還能活得這樣的快活,他不能忍。

    “聖人。”周興笑吟吟地站出來,道:“聖人聖明,秦少遊有大功,授予縣男,臣是極力讚成的,唯獨……有一樣,臣覺得有些不妥當。”

    武則天抿嘴,淡淡道:“你但說無妨。”

    周興誠懇地道:“臣以為,秦少遊不堪為學官。”

    他抓住了學官這一點,很快得到了一些大臣的認同,其實許多人和秦少遊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秦少遊就算是封了個縣伯、縣侯,大家都無話可說,隻是鑒於秦少遊要挖大家牆角,真正讓人糾結的就是這個博士上頭。

    武則天臉色越冷起來:“這又是何故?”

    周興正色道:“學官為人師表,品格高尚,可是秦少遊呢,卻是出口成髒,棄斯文於不顧,方才秦少遊辱罵微臣,說微臣是……微臣……是爛……”

    秦少遊好奇地道:“爛什麼?”

    周興老臉通紅,咬了咬牙,道:“爛臀……”

    秦少遊想了想,道:“不對啊,我明明說的是爛屁股。”

    “……”周興惡狠狠地道:“對,你就是說爛屁股,這等粗鄙之詞,是學官該說的嗎?我未嚐聽說過此等傷風敗俗的學官。”

    這個理由總還算過得去,學官嘛,總不能罵人,影響不好。

    所以請聖人收回成命。

    武則天也不禁無語,她對秦少遊是又愛又恨,此子確實有大才,偏生不檢點,非要弄出點把柄給別人,總是教自己為難。

    她隻得向秦少遊道:“秦卿,有這回事麼?”

    &裸的暗示啊,方才武則天可就在現場,現在武則天來問秦少遊,秦少遊隻要臉皮厚,矢口否認,或許能蒙混過關。

    誰料秦少遊歎口氣道:“是,有這麼一回事。”

    這一下子,連武則天都恨不得把秦少遊生吞活剝了。你居然就認了,你方才臉皮有八尺厚,睜著眼說瞎話的精神呢?

    周興頓時打起精神,像是抓住了秦少遊的痛腳,立即道:“秦少遊,你既然也認了,那麼該怎麼個說法?你侮辱大臣,也配做學官嗎?”

    宣政殿中,所有人的精神一振,誰曾料到,這位周侍郎居然一鼓作氣,竟是翻轉了時局。

    無數眼睛都落在了秦少遊的身上,這分明是讓秦少遊知難而退了。

    而秦少遊想了想,卻是道:“我蠻夷也。”

    “……”

    殿中安靜下來。

    周興先是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忍不住道:“你說什麼?”

    秦少遊道:“周侍郎,下官說的是:我蠻夷也……”

    “你……”

    殿中頓時劍拔弩張,周興勃然大怒,就差捶胸跌足。

    我蠻夷也,這句話是有出處的,這番話出自史記,春秋時期,楚國伐隨國,隨國很傻很天真,於是義正言辭的說,我無罪!楚王回答,我蠻夷也。於是乎,隨國被楚國一巴掌拍死。這一句我蠻夷也,可謂是驕橫到了極點,用在秦少遊的語境裏,大抵就是說,我他娘的做不做學官,關你屁事,我就是要做學官,你能怎樣。

    挑釁,分明是裸的挑釁。

    當然,這一句我蠻夷也,當然不是說秦少遊自己就是蠻夷,因為一個能將史記典故信手捏來的人,至少是有深厚的經史底蘊的,這不過是文人的臭毛病,拐著玩罵人的把戲罷了。

    周興氣得發抖,這個秦少遊……太囂張了。

    而秦少遊說完這句話後,卻是意味深長地看向武則天。

    其實秦少遊這番話可不隻是和周興說的,而是在給聖皇某種暗示。

    武則天眼波流轉,細細咀嚼著這句話,而後……她像是明白了什麼,接下來,她臉色一冷,一雙銳利的眸子看向周興。

    周興還渾然不覺,他忙是向武則天道:“聖人,這樣的人也配做學官麼?”

    武則天卻是抿抿嘴,笑了,笑得有些冷酷。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7 00:5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5 16:40
第九十五章:得賜殊榮
  

    周興看著聖皇,突然感覺有些不妙。

    卻聽武則天笑吟吟地道:「周卿當真要朕主持公道?非要分出一個是非,是麼?」

    周興言辭懇切地道:「聖人,臣絕無私念,只有秉公之心而已。」

    這是打定主意死磕了。

    武則天卻是莞爾一笑,然後深深地看秦少游一眼,與秦少游的目光交流,帶著會心的笑意,之後才一字一句地道:「我女子也!」

    很簡短的四個字,可謂是語焉不詳。

    可是……

    周興的臉色卻是變了,他的嘴唇哆嗦起來,滿頭是汗,雙膝一軟,下一刻便拜倒在地。

    秦少遊方才一句我蠻夷也,這句話夠蠻狠,夠不講道理,可以說,楚王那句話簡直就是仗勢欺人的典範。

    而秦少游引出來,當然也是仗勢欺人,可是仗的是誰的勢呢?他這是暗示,暗示武則天,而武則天明白了秦少游的意思,跟這些人還有什麼道理可講?所以武則天直接四個字送給了周興,我是個女人啊,你跟我講什麼道理,這個世上,有誰能和女人把道理講通得了,女人天生就是帶有不理性的動物,你周興居然跑來和朕講理了,你是什麼東西,朕意已決,哪裡有你說話的份?方才朕拿捏不定主意是因為崔卿,現在你一個小小的周興也敢來講道理?

    周興聽懂了,所以他魂不附體。瑟瑟作抖。

    武則天冷冷地掃視他一眼,淡淡道:「好啦,看來周卿是沒有意見了。這樣很好,既然諸卿一致認同,那麼此事就這麼定了吧。朕也乏了,爾等退下。」

    方才武則天的臉色拉下來,讓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現在見聖人見好就收,大家自然不敢再放肆。沒了崔公打頭,誰敢惹怒聖人。

    一場朝會。就此散去。

    秦少游出去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上官婉兒,而後發現武則天狐疑地看他,嚇了他一跳。忙是收起心思,乖乖地出殿。

    出了宣政殿,日頭快要落了,霞光灑落在宮殿屋脊的琉璃上,五光十色。秦少游有點孤家寡人,不過不管怎麼說,他總算度過了難關,不只如此,而且不出意外的話。朝廷的恩賞,想必很快就要來了。

    至於周興,與他側身而過時。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

    秦少游卻不以為然,其實惹惱周興,對他有很大的幫助,此人是秋官,現在秋官吃香得很,別看在聖人面前什麼都不是。卻是羅織罪名的好手,一旦被這種人盯上。誰曉得什麼時候,他給你弄出個謀反之罪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當著聖皇的面和他翻了臉,給聖皇留有一個周興與自己不對付的印象,將來周興就算想要羅織什麼罪名,到時候,聖皇心裡不免會想,這個周興素來和秦少游不和,莫非是因為這樣而栽贓陷害嗎?

    所以對秦少游來說,和周興翻臉比不翻臉要好。

    這時,武承嗣快步趕了上來,武承嗣嘻嘻哈哈地道:「秦博士……恭喜了。」

    秦少游忙道:「武尚書言笑,這博士八字還沒一撇呢。」

    武承嗣冷笑道:「什麼時候,你竟這樣的謹慎了,方纔你不是蠻夷麼?一日是蠻夷,終身就是蠻夷,我就很喜歡你做蠻夷的樣子,本來就是真小人,非要裝什麼偽君子,有甚意思?」

    秦少游被他一通數落,情緒便低落了,什麼時候,自己成真小人了?搞得好像我和你一樣品德敗壞似的。

    他歎口氣,看了看武承嗣,卻是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在不自不覺間上了武家的賊船,做人難啊。

    出了宮,便有許多人在外焦灼等候,卻見四門學裡的博士助教來了不少,一見秦少游不是被武士押著出來,大家歡欣雀躍,秦少游上前,給大家見禮。

    趙博士笑著道:「經此戶部一役,老夫便曉得你必定能全身而退,老夫和大家湊了些錢,是要給咱們四門學的大功臣接風洗塵的。」

    秦少游感激地道:「趙博士有心,下官哪裡擔當得起,我看就不必了,免得大家破費。」

    趙博士豪爽地道:「這是什麼話,這是理所應當的,此番若不是你,老夫與今日在場的諸公,怕都要因此遭罪,你啊,就不必再客氣了,你想吃什麼?」

    秦少游很不好意思地道:「真是的,總教你們破費。」然後道:「聽說有個如春酒樓做的菜不錯,不如去那裡吃吧。」

    如春酒樓……有點耳熟。

    然後,大家就曉得為何耳熟了,這不是你姓秦的店麼?

    而且……那兒的價格,據聞……

    趙博士的手有點哆嗦,他們可都是學官,學官的意思,就是大家平日手頭都不寬裕……

    秦少游道:「諸位放心,到了那兒,自是算下官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秦少游又不由地感覺自己高大了幾分。

    ………………

    武則天慢慢踱步回到了紫微宮,小腿上的傷自然有上官婉兒小心翼翼的包紮,武則天有些疼,繡眉蹙起。

    突然,她卻是噗嗤笑了。

    她這一笑,使得腿上的傷患疼得更厲害,只得伏住上官婉兒的肩,婉兒被捏得生痛,也是呲牙咧嘴,可是想到聖皇的笑,便聯想到方才在宣政殿的一幕,竟也不禁笑起來,兩個女人笑作了一團。

    武則天很快地平復了心情,然後板起臉來道:「明日去崔卿府上探視一下,不要冷落了他。還有……秦少游的旨意,你去頒吧。婉兒,你說秦少游既是封為縣男,那麼理當封在哪裡的好?」

    上官婉兒曉得這個縣男也有分三六九等,若是封在山疙瘩的地方,那就有點寒酸了,最好的當然是神都和西京長安,而現在,武則天定都神都,若是敕封於河南或是洛陽縣,那可就真正是光宗耀祖了。

    上官婉兒慢悠悠地道:「陛下,臣想起了一件事來。」

    「你說罷。」

    上官婉兒的眼眸裡掠過了一絲狡黠……

    ……………………

    秦少游吃醉了。

    宿醉起來,總是口乾舌燥,洗簌後,他讓鄧健取來了一瓢清水,也不用熱,直接吃了,這才感覺舒服一些。

    天氣有些寒了,現在生員們都已入學,秦少游卻因為還處於『待罪』之中,不等朝廷恩旨來平fan,卻也沒有去當值的必要。

    他索性搬了個胡椅在後庭曬著太陽,酸溜溜的念著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之類的詩,心裡痛快啊,陰霾已經過去,該是大展宏圖的時候了。

    可是細細一想,卻又不對,忍不住搖頭道:「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不好,不好,應當是一日看盡牡丹花,哇哈哈……做詩的傢伙真逗,中個進士就這樣得瑟,為人當低調才好,可見不是人人都如我這般的。」

    於是搖頭晃腦的,便開始哼歌。

    卻在此時,鄧健急匆匆的趕過來,結結巴巴地道:「來……來人了……上……上官待詔來了……有門……門下的聖旨……聖旨……」

    「瞧你這點出息。」秦少游很鄙視他,不過細細思量,這世上哪有人都像自己這般有出息的,於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寵辱不驚,故意放慢了腳步,慢悠悠地走到了前院。

    上官婉兒很好認,她亭亭玉立地往這樓裡一站,立即便萬眾矚目,好在這時是清早,倒也沒什麼食客。

    一見秦少游,上官婉兒便板起臉來:「好大的膽子,有聖旨竟也敢磨磨蹭蹭。」

    秦少游只好認真對待了,親暱地道:「講道理嘛。」

    上官婉兒公事公辦:「接恩旨吧。」

    一套俗禮下來,秦少游卻是覺得意外了,升了個博士,功德圓滿,至於這縣男,倒也是在意料之中,只是這縣男……這縣男為何前頭還加了孟西二字?

    「敢問上官待詔。」見上官婉兒神色冷峻的樣子,秦少游索性也就公事公辦了,卻還是撓撓頭,問道:「這孟西縣男,是什麼意思?」

    「你竟是忘了?」上官婉兒倒是反問起秦少游來。

    秦少游雙手一攤:「當真不知。」

    上官婉兒道:「你可記得當日聖皇來你這如春酒樓,你上了黃米粥,還說了典故,說是這粥米乃是產自孟西,是因為聖皇在那兒勸農,親自耕作了半畝水田,這才使得孟西成為了魚米之鄉,當日你說得頭頭是道,不曾想,你現在竟是忘了。」

    「啊……」秦少游有一種被人抓住了尾巴的感覺,他很沉痛地道:「現在想起來了。」

    上官婉兒撇撇嘴道:「所以咯,正因為這個緣故,因而聖皇封你為孟西縣男,這是你的殊榮,這孟西離神都並不遠,就在河南縣治下,聖皇在那兒授了你五百畝永業田,秦少游啊,你可要好好珍惜,不是什麼人都能得此厚賜的。」

    秦少游頓時打起精神,道:「我秦少游現在更加忠心耿耿了,天子厚賜,只好以死圖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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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5 16:41
第九十六章:不共戴天
  

    孟西是個好地方,至少秦少游是這麼聽人說的。

    然後他很愉快地決定與上官婉兒一道前去自己的地盤上轉一轉。

    這裡便是三國時期的孟津,靠著黃河,乃是河南河北的要衝之地。

    這一路上,秦少游和上官婉兒分別乘著車,抵達了地方。

    等秦少游下車,而後目瞪口呆。

    所謂的河北江南呢?所謂的水鄉呢?臥槽,這是……不毛之地啊。

    這裡確實是不毛之地,而且雜草叢生,倒是有一處莊子,據說還是唐初時留下來的,本是一位縣伯的莊子,後來這位縣伯絕嗣,也就荒蕪下來,本來這裡是納入皇莊,可是現在看到這一片荒蕪的景象,秦少游有一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這裡的稻米呢……

    上官婉兒撫了額前的亂髮,不禁皺鼻,狐疑地看向秦少游。

    秦少游哭笑不得,其實……當日他只是隨便拿了米跑去討武則天歡喜罷了,武則天不是在這兒種過地麼,自然要借題發揮。

    可是萬萬想不到種瓜得瓜,這塊地居然成了自己的永業田。

    秦少游雙手一攤,聳聳肩。

    上官婉兒明白了什麼,便禁不住道:「前些時日,經你這麼一提,聖皇還特意讓戶部前來這裡巡查,戶部也上了奏疏,說是這裡果真是魚米之鄉,土地豐腴,乃至河南府前幾年大旱。這裡的稻米也沒有絕收……咳……人心險惡啊。」

    「是啊,人心險惡啊。」秦少游也忍不住感歎,感情底下的官員都是騙子啊。這做皇帝,怎麼跟做傻子一樣。

    上官婉兒惱了:「我說的是你,是你險惡,卑鄙無恥,當日說那稻米產自孟西,說這裡是魚米之鄉,還說這是上天恩澤。還一臉誠摯,就像親眼所見一樣。」

    「有麼……」秦少游撓撓頭。苦笑道:「所以報應來得也快啊。」

    到了莊子,這兒早有人久候多時了,因為之前是皇莊的人管理,因而這裡有個主事。自然也一併賜給了秦少游。

    這人自報家門:「小人陳傑,見過縣男。」

    秦少游掃視他一眼,見他尖嘴猴腮,一副餓瘋了的樣子,道:「這裡的地,為何無人耕種?」

    陳傑苦笑道:「縣男,說來話長,本來這兒的地,其實也算是好的。雖不算良田,卻也算是中等,只是……只是前幾年。當今聖皇來這兒耕作一番,把這旱田當做是水田來播種,因而……後來的人,誰敢種麥?這等田,種麥勉強還有產出,可是一旦種稻。則顆粒無收。所以,從前一直想請人租種……」

    秦少游歎口氣。原來……也不能單單怪自己忽悠皇帝啊,皇帝自己就稻麥不分,這才導致了問題。

    秦少游道:「要不,以後就請人來種麥吧。」

    上官婉兒卻是搖頭道:「你說了魚米之鄉的,說了這裡稻花十里的,若是有一日,聖皇問起,看你如何交代。」

    秦少游惱了:「那可怎麼辦,這是我的田啊,上官待詔,我這田荒在這裡可不是辦法,難道我得了永業田,一分產出都沒有不說,還他娘的要養著一個廢物。」

    這個廢物……當然就是陳傑。

    這是朝野一併賞賜的,連脫手都沒機會脫,多一張嘴就是錢。

    陳傑躺著也中槍,撓撓頭,心說,縣男說的廢物不會就是我吧。

    上官婉兒的語氣頓時軟了下來,卻又有些不忿,只得嗔怒道:「養著一個廢物總比被人抓住了把柄的好,據說那周興,可一直都在盯著你。」

    秦少游只得討價還價:「那能不能把人辭了。」

    陳傑嚇了一跳,忙是緊張地去看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拉下臉;「不可,這是屬吏,沒有這樣的規矩。」

    「如果屬吏餓死了怎麼辦?」秦少游氣急敗壞的道。

    陳傑嚇出了一身冷汗。

    上官婉兒想了想:「餓死了終究不好吧。」

    秦少游只好喟然長歎:「天亡我也。」

    他頓時顯得鬱鬱寡歡起來,早知道就不在武則天面前提什麼孟西,否則哪有這樣的事。

    莊子顯得有些破敗,不過有人看顧,總還算乾淨,陳傑領著秦少游和上官婉兒參觀了莊子,道:「縣男,還有個地窖要不要看?」

    地窖……

    秦少游點頭:「看看吧。」

    只是這地窖,倒還算讓秦少游滿意,這裡佔地不小,四壁都是條石,乾淨得很。

    秦少游突然想起了什麼,忍不住道:「你叫陳傑?」

    陳傑忙道:「是,是。」

    秦少遊目光幽幽,卻不知打什麼主意,道:「往後啊,你什麼都不管,就幫我管著這個地窖,對了,過些日子,我運一些東西來,總而言之,你把東西看牢了,明白了麼?」

    然後晃悠悠的,和上官婉兒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秦少游的心情倒是好了許多,抵達了酒樓,便看到門口停著一輛車駕。

    上官婉兒不急著回宮,本要閒坐片刻,在酒樓裡過過嘴癮,可是看了那車,卻只是冷笑一聲,吩咐車伕:「回宮去吧。」

    眼看著未下車的上官婉兒直接走了,秦少游有點乾瞪眼,正待要追上前去問,卻不妨有人喚他:「秦縣男………本宮可久候你多時了。」

    秦少游回眸一看,不是太平公主李令月是誰?

    只是這個秦縣男,怎麼聽著有點怪怪的。

    秦少游只好將婉兒放下,笑呵呵的上前作揖,對著這個狐媚的公主殿下行禮道:「今兒刮什麼風,把殿下這樣的尊客給吹來了,殿下,我是日夜盼著你來啊,天天數著日子,果然是皇天不負有心人……」

    李令月卻是冷笑:「是麼?我怎麼覺得你這是逢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秦少游正色道:「這是什麼道理,我是那樣的人麼?」

    李令月旋身進了酒樓,對於這個極有主見的女子,秦少游一點辦法沒有,只得趕上去,李令月點了兩個小菜,才慢悠悠的道:「我來,自然是有事和你相商,前些日子,我本想請母皇准你到公主府來執教,只可惜母皇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你瞧,你若是來了公主府,何至於有這麼個事,不過總算也是皇天保佑,本宮聽說你無罪,也著實為你歡喜。」

    秦少游心裡想說,你不會是想吃紅棗了吧?

    李令月笑吟吟地接著道:「本宮還聽說母皇在孟西給你賜了地,你我還真是有緣,前兩年,母皇也給本宮在孟西賜了一塊地,倒也不算多,不過三四千畝罷了,據說我們的地還是緊挨著的,你瞧,這不是緣分,什麼是緣分?」李令月笑起來,真是勾魂奪魄。

    秦少游打了個冷顫,趕緊念金剛經。

    卻又聽李令月道:「可是呢,你是曉得的,本宮雖受母皇厚愛,可是呢,卻終究還是女流,打理和經營的事,本宮也是不懂,趕巧現在咱們既是近鄰,那塊地就索你打理了吧,本宮呢,自然也不能虧待了你,不過……那兒的莊子倒是有幾十個母皇賜的莊漢和丫頭,你只要養著他們,其他的收成都歸你了。如何?」

    臥槽……

    秦少游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剛才被你娘背後打了一槍,現在你又來補一刀,娘倆都會吃人啊。

    他忙道:「不好,不好,我管不來,下官何德何能。」

    李令月皺眉道:「這有什麼不好,難道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麼?我還道我們是朋友,我很喜歡你呢。」

    秦少游心裡說,我也喜歡來這裡用飯的食客啊,冤大頭誰不喜歡?

    他有點火了:「就是不好,殿下,請恕下官無禮,殿下另請高明。」

    李令月怒了:「秦少游,我不喜歡你了。」

    秦少游爭鋒相對:「我就直說了吧,那塊不毛之地,一點收成都沒有,殿下的莊子若只有一兩個人,我捏著鼻子也認了,可是數十個壯漢,話就不是這樣說的了,我秦少游,佔人便宜一輩子,沒吃過這樣的虧,所以無論殿下喜歡不喜歡,下官也恕難從命。」

    李令月拍案而起:「好,我記住你的話了。」說罷拔腿要走。

    「且慢。」秦少游叫住她。

    李令月以為有了轉機,語氣柔和了一些:「怎麼,你害怕了?」

    秦少游苦笑道:「殿下,下官只是想說,秋官侍郎周興,智商有點低……你懂的。」

    李令月又把臉拉下來:「可是周興卻是說你是個呆子。」

    臥槽……又是周興那個爛屁股。

    秦少游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這孫子到底背後說了自己多少壞話來著。

    於是他抿嘴一笑,聳聳肩,道:「殿下慢走。」

    李令月冷哼一聲,突而又臉色緩和了一些:「罷了,不和你計較了,不過我確實不喜歡你了,咱們後會有期。」

    目送走李令月,秦少游義憤填膺地用紙剪了個小人,上書周興二字,拿著針,惡狠狠地喃喃自語:「姓周的,我扎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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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5 16:42
第九十七章:張良計
  

    封爵陞官,日子也就漸漸平靜下來。

    而學裡的事又開始忙碌開了。

    此番測考,四門學獨佔鰲頭,這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於是乎,四門學上下都發跡了。

    陳祭酒處死,接任的則是原國子監丞兼四門學代理掌學博士趙子業,而掌學博士一職空缺,則由督學的周博士填補,而秦少游升任博士,開始負責督學之事。

    督學博士倒算是肥差,反正也沒什麼具體的工作,無非就是賞善罰惡罷了。

    秦少游在學裡的威望很高,自有一番威嚴,做這『訓導主任』,倒也清閒自在,偶爾尋幾個犯過的生員一通臭罵,不但發洩了情緒,而且無需勞心費神。

    只是學裡的生員,總覺得這位秦督導總有那麼點兒『心不在焉』。

    就如前幾日,一個生員上課睡覺,秦少游勃然大怒,直接將他叫來督導房,便是一通亂罵:「好你個不要臉的周興,就曉得睡睡睡,你當你是豬麼?噢……本官竟是忘了,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學生劉甚。」

    「哦。」秦少游點點頭,然後又是勃然大怒地痛斥道:「劉甚,你不好生學習課業,卻去學姓周的爛屁股,他溜須拍馬能做官,可你能嗎?」

    「……」

    秦少游和周興的矛盾可見一斑。

    這也怪不得秦少游恨周興。因為周興那廝,也開始傳播謠言了。

    那傢伙是恨透了秦少游,只恨不得將秦少游打翻在地。踏上一萬腳,卻不知是什麼緣故,那廝得知了秦少游在如春酒樓裡見過武則天,竟也開始鼓噪起來,到處都在宣傳,現在的孟西是魚米之鄉,土地肥沃。物產豐饒。

    秦少游不蠢不傻,當然曉得這傢伙是要捧殺。

    對這種人。唯一的辦法就是罵。

    學裡的事,其實秦少游並不擔心,如今學裡漸漸走上正軌,一切井然有序。唯一讓秦少游傷腦筋的卻是他的酒樓。

    酒樓確實有些糟糕,自從太平公主不喜歡自己,這生意竟也落下了不少,據說公主府那兒,總是傳出一些『信息』,讓人對如春酒樓望而生畏。

    那位公主殿下想佔便宜不成,八成是要霸王硬上弓,來逼迫自己就範了。

    秦少游豈肯讓步,雖是憂心。卻還是表現得風淡雲輕,可心裡就不免有些焦灼。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怎樣才能讓公主殿下喜歡自己呢?

    人就是如此,起初落魄的時候便忍不住要拼要搏,等到如今漸漸安穩下來,便輕鬆了,秦少游便是如此,有個縣男在身。又身兼博士之職,雖然生活中總有一些隱患。卻也漸漸享受這種平靜。

    天氣漸漸炎熱,轉眼到了四月,酷暑已經露出了端倪,連續半月烈陽當空,也不曾有一絲甘霖的跡象,值此炎炎夏日,便是學裡再刻苦的生員也變得懶洋洋起來。

    秦少游每日只好蜷縮在公房,也懶得理會學務了,一些生員偷偷去學裡後山的溪裡洗澡,講師們氣急敗壞的來狀告,秦少游也只是問:「那兒的水涼嗎,我也去吧。」

    這樣的舉動,實在讓人對四門學的督學工作不太有信心。

    ……………………

    四門學如此,刑部這兒也是懶洋洋的,這倒也是理所當然,即便再賣力的人,也會被這酷暑打消勁頭,栽贓陷害,畢竟也是要消耗體能的,因而部裡的人都打著凡事不可一蹴而就的心思,索性先放一放,都懶洋洋的打盹閒坐。

    唯獨周興近幾日卻很有幹勁,他辦公的地方並不是在部裡,而是在大獄附近的一處公房,這位周侍郎是個很勇於任事的人,許多人犯,他都是親自審問,因而為了用刑方便,所以索性就近辦公。這位周侍郎不但親力親為,而且還總能推陳出新,比如他總是能奇思妙想,發明出許多刑罰,如「定百脈」、「喘不得」、「十號大枷」等等,使囚犯一看到這些刑具就已「戰慄流汗,望風自誣」。

    這幾日,他的心情其實還算不錯,每日埋首案牘,卻不知在謀劃什麼。

    周晨是周興的遠房親戚,因而深得他的信任,雖然沒有官身,卻一直都在給周興打下手,照例在這個時候,周晨都會到達這裡,給這位堂叔匯報一些工作。

    「那個劉猛已經招供了,他承認牽涉到了謀反,又拉下來了個楊鑫,叔父,是不是現在就拿楊鑫?」

    周興只是打著哈欠,一副慵懶的樣子,渾身上下提不起精神。

    天氣太熱了,他不得不拿起帕子來,擦了擦額上的汗。

    周晨見堂叔不答,心裡便思量了一下,曉得這位堂叔現在希望聽什麼消息:「現在神都上下都在傳孟西的事。」

    周興果然眼眸一亮,瞥了他一眼:「你說。」

    「昨日在門下也聽到有人談及此事,大家都說好呢。」

    「是麼?」周興興致勃勃的道:「卻不知聖人可聽到風聲嗎?我聽說宋國夫人入宮了?」

    「侄兒也聽說了,是昨日入的宮,宋國夫人當真是不易,千里迢迢的趕來京師,這個身子骨怎麼吃得消,聖皇很是高興,特意開了則天門,將她迎進去的。」

    周興顯然對這位宋國夫人很感興趣,聖皇的母親榮國夫人在前幾年便去世了,而聖皇倒是有個姐姐,被封為魏國夫人,偏生坊間傳聞這魏國夫人生得也很是美艷,被高宗皇帝看上,因而被聖皇所害,不管怎麼說,當今聖皇除了一個太平公主,真可謂是孤家寡人,不過……卻還有一人是不同的,那便是武則天的妹妹宋國夫人,這位宋國夫人和聖皇的母親、姐姐都不同,素來靜謐,性子溫和,嫁去了蜀中,聖皇幾次下詔讓她進京來團聚,她都以年紀老邁婉拒,想不到這一次竟是來了。

    聖皇的心思,其實大家都清楚,其實她也有她的初衷,一個母親,據說不是什麼善茬,竟是與自己的外孫通jian,另一個姐姐也是聲名狼藉,唯獨這個妹妹是頗受人敬重的,據聞她舉止從不輕佻,雖是喪夫,卻並沒有改嫁,而是養育幾個兒女成人,這幾個兒女也都淡泊名利,嫁人的端莊醇和,男子則只讀經史,並不熱衷於權利。

    難得有了這麼個靠譜的親戚,聖皇自然看重。

    周興目光幽幽,沉吟了老半天才道:「我看哪,火候到了。」

    「叔父……什麼火候?」

    周興淡淡一笑道:「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

    次日清早,照舊是宣政殿的朝會,武則天垂問了政務,正待退去,周興卻是起身道:「聖人,臣有一言。」

    武則天近來對周興有些不喜,卻還是耐著性子,道:「周卿有何事?」

    周興搖頭晃腦地道:「天氣炎炎,臣看聖人氣色不好,聖人的身子關係社稷,豈可有所毀傷。」

    武則天對周興的臉色總算好了一些:「難得你有這樣的心思,朕……倒還過得去。」

    「臣還聽說,宋國夫人入宮了,夫人千里迢迢,舟車勞頓,以全聖人姐妹之情,實在讓臣感佩。只是近來天氣炎熱,閉門於宮中,臣怕夫人悶出病來,倒是臣聽說,這神都左近有個消暑的好去處,聖人若是有閒,不妨與夫人同游於此地,借此消暑,也好解一些煩悶。」

    武則天對這個妹妹很是看重,這妹子一向是識大體且端莊的人,平時就喜怒不形於色,她雖入了宮,卻並未煥發什麼笑容,這讓武則天也留了心,現在周興的話說到了她的心坎裡,武則天禁不住道:「是麼,卻不知是什麼地方?」

    周興道:「就在孟西,臣聽說,孟西那裡乃是魚米之鄉,雞犬相聞,既是靜謐,又臨著孟津渡口,依山傍河,實是避暑的好地方。」

    武則天聽到孟西二字,似乎想起了什麼:「你聽誰說的?」

    「坊間都有傳聞,不過臣是聽秦博士說的。」

    武則天猛地想起了些舊事,不由莞爾笑了:「是啊,這沒有錯,那地方確實有不同之處呢,周卿,倒是難為了你,你告退吧。」

    周興只一看武則天的臉色,心裡便大抵知道這件事成了。

    他心裡不由偷樂,秦少游啊秦少游,老虎不發威,你還真當老虎是病貓不成?

    站在一側伺候的上官婉兒聽了這些話,臉色頓時變了。

    周興的居心,她如何猜不透?秦少游上一次的那黃米粥,給聖人的印象實在太深了,現在大家都在營造『太平』,誰也不敢把聖人的『政績』戳穿,可是一旦聖人移駕去了那兒,看到了那裡的景象,得知原來那是上下沆瀣一氣,而大家口裡的好地方則是矇騙自己的結果,那麼她的心情會是如何?

    任何人都不願意自己成為傻子的,更何況是武則天?

    周興……好惡毒的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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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5 16:43
第九十八章:喜歡男人
  

    學裡傳來了奇怪的流言。

    說是聖皇要去孟西避暑,秦少游聽在耳裡,心裡陡然一縮,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避暑……

    還是去孟西,這是什麼緣故?

    正當他留了心的時候,一個確切的消息終於來了。

    上官婉兒藉著來四門學的時候,尋了秦少游,四目相對,上官婉兒撇撇嘴道:「走走?」

    秦少游很乾脆地道:「好,我們去後山吧,那裡是消暑聖地。」

    於是二人一前一後,往後山去。

    後山與四門學是連為一體的,鬱鬱蔥蔥,溪水淙淙,因為時常有生員來,所以不知什麼時候被踩出了一條清幽小徑,延伸著小徑,便可直抵山中的林谷。

    山路崎嶇,上官婉兒提著裙裾,大汗淋漓,秦少游在前,回過身朝她伸手。

    上官婉兒略有遲疑,看了秦少游一眼,最終還是將手搭在了秦少游的手心上。

    感覺暖暖的,這使上官婉兒的心裡泛起了一絲異樣,索性她緘口不言,變得陰鬱起來。

    「累了……」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秦少游的長衫已是濕透,尋了個路旁的岩石便坐下。

    上官婉兒左右看了看,附近卻沒有落座的地方,皆是雜草。

    秦少游忙起身道:「還是請上官待詔坐吧。」

    上官婉兒倒也不拒絕,坐上去,見秦少游很乾脆地跪坐在雜草之中。不免有些不忍:「我們一起坐?」

    「不用了。」秦少游搖頭道:「上官待詔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嗎?」

    上官婉兒本是來興師問罪的。結果話到了喉頭,語氣卻是不由軟了,唇邊帶著幾許苦笑道:「避暑的事,你可知道?」

    秦少游道:「確實有這風聲,只是不知是不是空穴來風。」

    上官婉兒那好看的俏眉輕輕地皺了起來,幽幽道:「日子已經定了,就在十九那一日。宋國夫人……聖皇因為看重,此番是周興推薦去孟西避暑。聖皇對此也是興致盎然,此事已和宋國夫人說了,夫人對此也頗為意動,她是從蜀中來的。山長水遠,聖皇就希望借此陪她好生遊玩,以顯示姐妹之情。秦少游……事情就要敗露了。」

    秦少游當然曉得問題的嚴重性,孟西是自己吹捧出來的,一旦武則天興致勃勃地帶著宋國夫人到了那裡,可眼見那兒竟是不毛之地,卻不知會做何感想,只怕第一感覺就是被愚弄了。

    一個人好不容易做了皇帝,而後又有親戚大老遠趕來。在希望賓至如歸的同時,只怕也有炫耀的意思,等到一旦發現自己上當受騙。第一反應怕就是要殺頭了。

    上官婉兒已不自禁地站起來,她本是個極端莊和有主見的女子,可是現在,唯有走了這一段山路,這嬌小的身軀滿是香汗,才讓人注意到她的嬌弱。

    她面帶著憂慮之色。自這半山腰遠遠地眺望山下的四門學,目中流露出來的憂心讓她的臉看起來多了幾分陰鬱。她啟開朱唇:「人心險惡,我知道你當初為求上進而不擇手段,可是這句討取人歡心的無心之言也極有可能會成為有心人手裡的刀劍,這柄刀劍會扎死你的。而我……」她面色蒼白,帶著幾分惹人垂憐的柔弱,苦笑道:「我實話說好麼?我為你說過不少好話,到底這些好話出自什麼心思,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者是……這個世上絕大多數人總是對我如沐春風,總是對我笑臉相對吧,我所見的人都是忠厚、至誠的人,至少表面就是如此。可是我心裡知道,這些都是假的,這個世上,沒有幾個人是清白乾淨的。唯獨是你,至少還真摯一些,秦少游,這很可笑吧,越是滿口仁義的人,我反而越是排斥,越是你這般錙銖必較的,我反倒願意親近。可是這些……也為我惹來大禍了。你知道麼?我只是個女官,今時今日的一切都來自於帝寵,來自於聖皇的信任,而一旦聖皇懷疑起我有私心,我也會在她面前說假話,你可知道我會如何嗎?」

    秦少游深深地看著她,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他上前一步道:「其實……我會保護你的。」

    這句話完全是發自肺腑。

    上官婉兒側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你……」

    秦少游撓撓頭道:「難道不可以麼?」

    上官婉兒淡淡地道:「可是據我所知,一直都是我在為你遮掩,在暗中庇護你,而你似乎忘了。」

    秦少游大是慚愧地道:「你不要這樣說好嗎,這樣會讓我很羞愧,總感覺自己是在吃軟飯一樣。」

    「呀……」上官婉兒不由笑了:「說得好似你是張宗昌兄弟一樣,況且你生得可沒有張宗昌俊俏。」

    秦少游打了個冷顫,臥槽,你居然拿張宗昌這種面首來侮辱我,他義憤填膺地道:「總而言之,你不必擔心,我總能教你沒事,至於那個周興,他屢屢陷害,我實在是受夠了,我一定教他好看。」

    「是麼?那麼你有什麼法子?」

    秦少游想了想,然後雙手一攤,道:「想想再說,上官待詔,我們還要進山麼?」

    「好。」上官婉兒打起精神道:「不想這些了,先進山再說。」

    二人艱難前行,秦少遊走在前頭,偶爾,秦少游回頭拉她一把,最後索性牽手並行了。

    只是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秦少游臉皮厚,突然問:「上官待詔,你喜歡女人嗎?」

    「不喜歡,為何這樣問?」

    「那你是喜歡男人咯?」秦少游賊賊地道。

    「……」

    「你喜歡張宗昌嗎?」

    「不喜歡。」

    「來俊臣呢?」

    「……」

    「你喜歡?」

    「啊……不喜歡。」

    「崔公,你喜歡嗎?」

    「你瘋了,崔公已年屆七旬了。」

    「那麼鄧健呢?喜不喜歡鄧健?」

    「你……」

    秦少游歎口氣,道:「看來你的胃口倒是很挑剔,你這樣很難辦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

    秦少游駐足,與她對視,道:「你喜歡我嗎?」

    上官婉兒愕然,眸光裡略過一絲羞怒,故意地冷著聲音道:「不喜歡。」

    我去……表白失敗,秦少游突然想喝酒。

    上官婉兒幽幽道:「我自入了宮,就曉得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了聖皇,我不該有憂有喜,更不相信這個世上有情愫之類的事,你看聖皇,她可曾有過情愛麼?」

    秦少游不由道:「聖皇不是有張氏兄弟嗎?怎可說沒有……」

    上官婉兒頓時板起臉:「宮闈中的事,你還是少知道為妙。」

    秦少游吁了口氣:「不管怎麼說,我會保護你的。」

    「我總覺得不安,孟西的事,可能會要命的。」上官婉兒幽幽道。

    秦少游正色道:「要命也不是我們的命。」

    他把我們兩個字咬得很重。

    其實,他突然有點同情上官婉兒了,一個將自己當做祭品的女人,看上去高高在上,實則卻是自己將自己變成工具,他於是把上官婉兒的手握得更緊。

    進了山澗,清幽無人,明明這是之前的目標,可是到了這裡,所看到的景物卻是乏善可陳。

    於是二人打道回府,回到山下,上官婉兒深深地看秦少游一眼,歎口氣道:「你說了,要保護我的,那麼,我就將性命交在你身上了,我已無計可施,只能信你了。」

    秦少游已鬆開她的手,朝她作揖:「請上官待詔放心。」

    上官婉兒咬了咬唇,把俏臉微微抬起來,重新顯露傲然之色,道:「後會有期。」

    她旋過身,香肩微顫了一下,突然道:「有個問題一直藏在我的心裡,本是不該問的。」

    秦少游道:「上官待詔但問無妨。」

    上官婉兒輕輕歎道:「方纔的那些話,你和不少人說過吧?」

    「什麼話?」秦少游愣了。

    上官婉兒冷笑道:「保護你之類。」

    秦少游猶豫了一下,前世……似乎有不少,這算不算?

    一看秦少游猶豫,上官婉兒已是動了蓮步,快步去了。

    秦少游只得摸摸鼻子,歎口氣。

    這是一個佔有慾很強的女人啊,還是少招惹為妙,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秦少游。

    …………………………………………………………………………

    上官婉兒已上了車,遠遠的看了一眼四門學的儀門,她臉色中,不由帶著幾分憤憤然,猛地,她想到了周興。

    這個方纔還嬌弱的女子,目中掠過了殺機。

    周興……

    她的朱唇裡輕輕地念著這個名字。

    這個人,已經成為絆腳石了。

    既是秦少游的絆腳石,也是她上官婉兒的絆腳石。

    男人……終究是靠不住的,見慣了張氏兄弟,見多了那些匍匐在聖皇腳下的男子。上官婉兒自然而然將這些東西烙印在心裡,以至於現在,有點遷怒秦少游了。

    「指望那個白癡,還是靠自己為好。」上官婉兒的臉色冰冷,她淡淡地道:「回宮吧。」

    夕陽西下,炎炎的夏日教人不由焦躁,在這沉悶的天氣裡,車中的上官婉兒卻是冷若寒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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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5 16:44
第九十九章:迎駕
  

    兩日後,宮中來了人,叫秦少游前往孟西伴駕。

    這本就是情理之中,聖皇出遊,當然需要大量的綠葉來做襯托,京畿之中,不少近臣都要隨同。

    而秦少游與孟西沾了邊,又是孟西縣男,按理,也算半個地主,盡一盡地主之誼,實屬理所當然。

    因而,聖皇是在初九出遊,可是初八,秦少游就得動身了。

    於是他在學裡告了假,索性連如春酒樓也不經營了,帶著秦壽、鄧健人等,雇了車,直接往孟西去。

    抵達了田莊,竟是看到了老熟人。

    太平公主正指使著幾十個莊丁,正在開墾土地。

    秦少游看到了她,忙是興沖沖地湊上去,道:「呀,殿下也來臨時抱佛腳啊。」

    李令月瞪他一眼道:「不要和我說話,我心情不好。」

    秦少游只得把臉別到一邊,指揮著鄧健等人剷除雜草。

    李令月見秦少游不理她,跺跺腳,踩著雜草過來,嗔怒道:「你竟不理本宮,好你個秦少游,膽子這樣的大。」

    秦少游沉默了。

    周文王果然不算什麼聖人,孔聖人才他娘的是正統啊,文王至少沒有說過,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李令月怒目道:「現在莫非反省了?」

    秦少游苦笑道:「下官反省什麼?」

    「你得罪了本宮!」

    秦少游正色道:「下官豈敢得罪殿下。不過殿下,咱們總是要講道理的。」

    李令月冷冷地道:「若不是你非要說什麼孟西是個好地方,何至於把本宮也牽扯進來?」

    秦少游狐疑地道:「我吹噓我的。與殿下何干?」

    李令月氣得跺腳,咬著唇道:「若不是你在酒樓裡說,何至於母皇對這孟西有了印象,在宮裡逢人便說孟西的事,問到本宮的頭上,說本宮恰好有一塊地在孟西,卻不知收成如何。本宮不敢潑母皇冷水,當然只好說那兒土地豐腴。收成是其他地方的十倍……」

    「呀……」秦少游驚愕地道:「殿下,你吹噓得太過了,吹牛也不是這樣吹的,怎可如此粗暴。一點技巧都沒有。」

    李令月狠狠地瞪著他道:「總而言之,大家都被你害死了,你這廝,真不是東西。」

    秦少游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頓罵,卻是臉色一正:「殿下想必也知道此事雖是因我而起,其實真正鼓動聖皇來此的,卻是周興,殿下……」秦少游意味深長地看著李令月,道:「周興這是故意要和殿下對著幹哪……」

    李令月鄒起秀眉道:「是麼?」

    秦少游小雞啄米地點頭:「我若是殿下。非要狠狠收拾他不可。」

    李令月冷笑道:「你休要挑撥離間,本宮又不喜歡你,誰要和你說話。」

    秦少游捶胸跌足。好不容易說人壞話,竟是落到這個下場,可見對女人來說,對人的直觀印象非常重要,她喜歡你,才願意聽你挑撥離間。她不喜歡你,你說出花兒來也沒用。

    秦少游索性到自己田裡去。吩咐著大家清除雜草,其實這裡的地倒是好的,偏生不能種稻穀,他心裡歎息,心說即便把雜草給清除了,這裡一片荒涼,聖皇和鄭國夫人是來『旅遊』的,見到這樣的光景,會不會想殺人?

    不管了,繼續臨時抱佛腳吧。

    陳傑這傢伙在打理著莊院,不過他瘦得皮包骨,讓秦少游有點看不過去,將他喊來,道:「我每月給你一百錢,你沒吃飯麼?怎的又消瘦了?不曉得的,別人還以為我摳門呢。」

    陳傑苦著臉道:「縣男,現在一斤米,五文錢呢。」

    秦少游算了算,只得語重心長地說:「可是你的職業分工不同嘛,你不就是看著院子麼,又沒讓你賣苦力,平時躺著,節省一些體力消耗也不會如此。好啦,好啦,過幾日給你送點米來,真是的,這麼大的胃口,遲早吃窮了我。」

    陳傑自跟了秦少游,每日都是提心吊膽,大抵是因為秦少游那一句餓死了一個屬吏會怎麼辦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以至於他經常半夜被噩夢驚醒。

    所以他見秦少游不悅,忙說:「縣男,其是我還是要做工的,就比如地窖裡的東西,我可是每日巡視兩次,就怕出什麼亂子。」

    秦少游點點頭道:「去收拾好床鋪吧,還有,把車裡的東西都卸下來,你會做飯嗎?」

    「會,會。」

    「這便好,今晚大家都在這兒吃,你來負責大家的飲食。」

    他吩咐下去,便讓陳傑收拾了個床鋪,隨即倒頭便睡。

    次日清早起來,從莊中出來,見外頭的田地都修葺得差不多了,只是……也只是差不多而已,地裡光禿禿的,連引水的渠都沒有,哪裡有半分水田的模樣。

    最可恨的是,李令月居然指使莊丁把割下來的雜草都堆在了他的地頭上,秦少游便叫來鄧健,吩咐他把雜草堆回去。

    雙方的田只隔著一個田埂,鄧健興沖沖地去了,過了一會兒,卻又回來:「秦哥兒,我看……算了吧。」

    秦少游怒道:「太欺負人了,仗著是公主就了不起嗎?真把我孟西縣男不當權貴啊,趕緊去。」

    「秦哥兒……」鄧健要哭了:「對方有四十多個莊丁,都有這麼高……」他把手抬起來,比著自己的腦袋上移一寸:「拳頭都有砂鍋那麼大。」

    秦少游破口大罵:「笨蛋,難道你就不會和他們講道理?你不是天天說自己是好漢麼?」

    「好漢也不吃眼前虧啊。」鄧健欲哭無淚:「要不。秦哥兒去和他們講講道理吧。」

    秦少游沉默了一下,然後隨手捏起一根枯草叼在嘴上,慢悠悠的道:「算了。好男不和女鬥。」

    過了拂曉,遠處連接孟津港的河水依舊波濤洶湧,浮在河面上的薄霧漸漸散去。

    而此時,騎著快馬的武士擁簇著一個宦官飛快而來。

    這宦官一見孟西的荒涼,眼睛都直了,險些從馬上摔下。

    他心急火燎地下馬,在田埂處深一腳淺一腳地疾奔。口裡大叫:「哪個是孟西縣男?哪一個是孟西縣男……」

    秦少游端著碗,邊吐槽著口裡的飯食如豬糠。邊出來,舉著筷子朝他招手:「我便是,不知公公有何見教?」

    這宦官腦門上全是汗,氣急敗壞地道:「你……你……這裡是孟西。這裡是孟西……」

    「是啊,是叫孟西。」秦少游道。

    「你說什麼?避暑勝地呢?山林呢?稻田呢?不是說好了魚米之鄉嗎?不是說好了鬱鬱蔥蔥的嗎?」

    「沒有。」

    宦官的身子搖搖欲墜,打了個趔趄,不可思議地看著秦少游:「你說什麼……沒有……沒有……可是……陛下和宋國夫人已經起駕了,雜家奉旨先行,你……你可知道宋國夫人對這裡有多少期待,她大老遠來,大老遠來……完了……完了……咱們都完了,宋國夫人……還有聖皇那兒。若是曉得……咱們都要死定了。」

    秦少游苦笑道:「這能怪我嗎?也不提早知會,若是提早幾月,沒有錯過春耕。我拼了命也讓這裡稻浪滾滾。」

    「你……你……好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事到如今還敢說這等話,你等著吧,等著吧,等著去死吧。」宦官惡狠狠地瞪了秦少游一眼,拂袖便走。

    秦少游忙道:「注意腳下。」

    「誰要你管。你這死到臨頭的人……」這宦官回頭痛罵一句,結果走到了遠處田埂處。卻是撲通一聲,摔了個狗啃泥。

    他又滿身泥濘地跑回來,氣呼呼地道:「是誰,是誰亂堆雜草,是誰故意要害雜家。」

    秦少游很同情地看著他,指了指遠處的一個莊子。

    宦官愣了一下道:「那是誰家的?」

    秦少游道:「太平公主殿下的,你去吧,就是他們亂扔垃圾,隨處丟雜草。」

    宦官突然笑了,嘻嘻地道:「雜家方才玩笑而已,總之,你好自為之。」

    看著那傢伙一瘸一拐的走到自己的馬面前,然後翻身上馬,秦少游歎了口氣,為什麼這個時代的人都如此有主人翁精神呢,你家主子沒地避暑,關你屁事。

    不過聖皇就要來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還是勇敢的面對吧。

    ……………………

    半個時辰後,越來越多的宦官和武士出現在這裡,他們的表情,大抵和那宦官差不多,只是絕大多數的反應是沉默。

    過了一炷香,在一隊金甲武士的擁簇之下,聖駕終於到了,武則天的心情是不錯的,孟西這個地方給了她深刻的印記,而且她也一直引以為傲,而重要的是,自己的妹子來了,自家的這個妹子難得是個讓人挑不出毛病的人物,武家的人終究是太不成器了,有了這個妹子,武則天才感覺自己面上有光一些。眼看她旅途勞頓地從蜀中趕來,在宮中閒住,可是那宮裡雖是堂皇,終究還是缺些什麼,況且這樣的炎炎夏日,是該帶妹子出來透透氣、避避暑,盡了地主之誼不說,自個兒也藉著這個出來走一走,算是體察民情。

    …………………

    看到有些同學罵老虎,怎麼說呢,其實老虎能說寫了這麼多本書,老虎都是盡心盡力的嗎?一本完本,另一本不敢怠慢的開始,每一本書都耗了心力,當然,老虎很清楚有不少地方不完善,老虎也會檢討,哎,不多說了,說多傷心的,老虎現在只想好好寫書,希望那些喜歡老虎的書能繼續支持老虎吧,最後順便求點月票,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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