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符文獵手 作者：牙膏（連載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 碾壓

    無論何種計畫至少都會有一個明確的目的，但斯奈克伯爵今天佈置出來的這場大戲究竟目的為何，安托尼奧到現在都不明所以。他沒有在第一時間敲響警鐘，除了擔心會落入斯奈克伯爵的算計之外，也是在等著他繼續出牌。

    單從場面上來看，目前還是安托尼奧略佔優勢。斯奈克伯爵雖然通過安德森控制了一部分士兵，但對於伊斯塔倫整體的軍勢而言無足輕重。他本人竟然隱藏著白銀位階的實力，輕鬆將普洛斯擊敗，但安托尼奧一方卻擁有生命神殿的盟友。

    普洛斯從城頭摔落，還不等落地就被一道白色光幕接住，瑪麗薇安伸手一指，他身上的傷口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起來。

    安德森雖然被控制住心智實力卻未曾減少半分，反而在眼中黑影的影響之下越發瘋狂火影之破虛白眼全文閱讀。巨大的雙手戰錘在他手上舞得虎虎生風，一時間竟然將謝特全面壓制。

    「啊哈！大塊頭，為什麼手軟了？你昨天晚上被二十個娘們輪了嗎？雖然智商看起來沒什麼區別，但我認識的那個叫安德森的傢伙可不會吃屎啊！」

    謝特強頂住一記重擊，嘴角上還掛著血絲，依然閉不上他那張臭嘴。在身為重裝戰士的安德森面前，他所使用的武器本身就被克制，在城牆上又沒有迴旋的餘地，沒有躲閃的地方又不能後退，因為少年領主就站在他身後。其他的騎士團騎士雖然也都是軍中精英，但想要擋下成名已久的安德森卻不太容易。

    「謝特大人，這裡交給我。」羅拉娜手指間夾著煉金藥劑站到安托尼奧前方說道。謝特點點頭，一閃身跳開，兩隻裝滿藥劑的試管在安德森面前炸開，不知名的煉金物質混合起來，瞬間噴射出無數黃色半透明的黏液，澆在安德森的盔甲之上。

    黃色黏液被風一吹就變得無比膠粘，安德森巨熊般魁梧的身體猛然一滯，兩隻腳竟然被牢牢地粘在城牆上動彈不得。他怒吼一聲，腳下的城牆寸寸碎裂，硬是將腳下的花崗岩也拔了起來。

    羅拉娜謹慎地後退一步，再次拋出兩瓶藥劑，這一次的藥水潑灑在地面上，居然將堅硬的城磚迅速地腐蝕成一團爛泥。被控制的安德森只保留了戰鬥意志卻也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顧地直衝過來，又一腳踏空陷進爛泥裡。

    作為施法者的一員，煉金術士雖然不擅長施法，但也擁有獨具特色的自保手段。在普通人眼中煉金藥劑只不過是殺人與救命兩種效果，雖然這個說法也不算錯誤，但實際上藥劑學卻是研究世界本源的基礎學科之一。

    在煉金術士眼中，煉金藥劑的關鍵不在於效果，而在於變化。羅拉娜手上的煉金藥劑就可以通過混合產生神奇的變化，其效果並不亞於魔法師的同級法術。對於沒有思維能力攻擊方式單一的「傀儡」來說，這種「變化」正好能夠克制住他的行動。

    「真是令人傷心呢，羅拉娜小姐，如果你的老師看到你使用他傳授的知識來反抗他的意志，不知道該作何感想。」斯奈克伯爵嘆了口氣面帶悲傷地說道。

    「正如老師無法代表我的意志，我也並不認為您能代表老師的意志呢，斯奈克大人。」羅拉娜掩護著安托尼奧緩緩後退，一邊針鋒相對地反擊道。

    「口口聲聲尊稱著老師，轉過頭來就毫不猶豫地背叛，這種優良的品質真值得讚美。」斯奈克伯爵住著手杖大笑道：「雖然本來也沒對那個迂腐的老頭子抱有過任何希望，不過既然他到現在都沒有出現，應該是被領主大人提前處理了吧？」

    「史蒂芬大師不僅是學院的教授，也是我最尊敬的長輩。」安托尼奧並沒有正面回答斯奈克伯爵的問題，但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到現在為止另一位大魔法師安培都沒有出現，可想而知是去了什麼地方。

    「兩邊下注的老滑頭……幸虧沒把真正的計畫透漏給他。」斯奈克伯爵冷著臉自言自語地說道。他和史蒂芬彼此之間談不上任何信任，否則大煉金術士也不會故意隱瞞羅拉娜的真實面目。

    「玩夠了吧，欽差大人？」安托尼奧冷眼怒視著獨自站立於城牆上的斯奈克伯爵，咬牙切齒地說道重生雷傑多。就因為他製造出來的混亂，短短幾分鐘內城門口守備部隊的傷亡數字直線飆升，而擁有治療能力的生命神殿所屬還被攔在城門外無法進來。

    「我會砍下你的頭顱掛在城門上祭奠陣亡的士兵。」

    安托尼奧不再使用貴族間隱晦的威脅方式，直截了當地說道。站在領主的角度他還需要考慮得失權衡利弊，但是身為以軍起家的白獅子家族現任家主，他無法容忍自己麾下戰士的生命如此浪費。

    「終於能讓我高看一眼了呢，領主大人。」斯奈克伯爵微笑著搖了搖手指：「只是還不夠啊，還是太軟弱了，在下非常想要欣賞白獅子的真正憤怒呢，難道說是我做的還不夠嗎？」

    斯奈克伯爵一步跨出，手杖與謝特的長劍碰撞在一起。偷襲不成的謝特暗啐了一口，手中長劍劍芒暴漲，直刺心口。他在看門三頭犬中以速度見長，貼身戰中一劍揮出迅如雷霆，幾乎不會給人留下任何反應時間。

    而斯奈克伯爵的風格卻截然相反，他的動作十分緩慢，以至於能讓人看得清清楚楚。只見他貌似不經意地一側身，竟然奇蹟般地躲過了謝特的殺招，然後提起手中的木質手杖，輕輕地推開了謝特出劍的手臂。

    圍觀者不明所以，身在局中的謝特卻汗流浹背，只有他才能深刻地體會到，那不是斯奈克伯爵的動作慢，而是實力上的絕對壓制。就如同當日在戰場上，地行公主蘭伽莉亞對於三人的戲耍別無二致。

    普洛斯的失敗並非因為他重傷未癒，而是真的毫無還手之力。

    黃金位階？開什麼玩笑？謝特強行按下了心中荒謬的念頭。斯奈克伯爵隱藏的實力或許能達到白銀十字軍卡秋莎全盛時期的水平，在白銀秘境盡頭觸摸黃金之門，但絕對不可能達到真正的黃金位階——那是幾乎不可能跨越的天塹。

    謝特的疑問並沒有等到答案，斯奈克伯爵用手杖看似要推開他的手臂，實際上卻點中了他的肩膀。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聲音，鮮血飛濺到他的臉上。謝特只覺得身體一顫，他的右手臂已經被那柄看似不起眼的手杖洞穿。

    斯奈克伯爵抽回手杖，丟下失去反抗能力的謝特，緩步走過尚未脫困的安德森身邊，來到羅拉娜面前。

    少女的臉蛋第一次失去了血色，她眼睜睜地看著斯奈克伯爵一步步走過來，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移動半步。是恐懼？還是震懾？生死關頭羅拉娜還在拚命地思考，她冷不丁看到安德森身上各種藥劑溶液的變化狀態，終於恍然大悟。

    斯奈克伯爵的動作並不慢，反而快得可怕。自己的動作也不慢，慢的是時間。他的動作給所有人都造成了一種錯覺，就像是身體的反應正常，而大腦的意識則跟隨著他加速了數倍。

    斯奈克伯爵從羅拉娜身邊走過，手杖劃過她的肋下。少女悶哼一聲軟軟倒地，胸前肋骨盡數斷裂。

    他走到安托尼奧面前微笑行禮，安托尼奧怒目圓睜，緊握住手邊劍柄。

     第一百三十章 黃金獅王

    「你究竟是誰？想要做什麼？」

    縱使局面驟然反轉，安托尼奧反而冷靜下來，直視著斯奈克伯爵的眼睛慎重地問道。

    作為奧克蘭特王室的忠誠走狗，斯奈克家族幾百年來一直以玩弄權術聞名於世，當年被冊封的家族之名即為「毒蛇」。在旁人眼中這個家族流淌的血液比下水道還要陰暗骯髒，做事風格一貫偏向於陰冷，更缺乏直來直去的暴力因子。

    斯奈克家族一直以效忠王室為榮，樂於經營權謀。這個家族在歷史上出現過為數眾多的權臣與陰謀家，但幾乎從未有過誕生強者的記錄。斯奈克伯爵的瘋狂並沒有出乎安托尼奧的預料，但他卻未料到斯奈克伯爵本人竟然隱藏著如此可怕的力量。

    白銀秘境盡頭，觸摸黃金之門。這種級別的強者在人類世界可以說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如果醉心於權勢，完全能夠權傾一方，甚至自己開疆拓土自立為王也並非難事。像這種級別的強者，究竟有什麼理由要在這裡糾纏不休？難道只是吃飽了撐的腦子進水？

    以奧克蘭特王室那點底蘊，還不足以驅使這種強者當牛做馬，那他大老遠的跑到伊斯塔倫來折騰又是出於誰的意願？

    「領主大人您真是健忘，在下剛剛才自我介紹過呢火影之破虛白眼全文閱讀。」斯奈克伯爵笑道：「在下，只是一名藝術家而已。」

    安托尼奧冷哼一聲，對於斯奈克伯爵的託辭嗤之以鼻。到現在為止他的所作所為可沒有哪一點能夠跟藝術沾得上邊。什麼藝術？如果說是死亡藝術的話，伊斯塔倫的戰士會用鐵與血告訴他什麼才是真正的藝術。

    斯奈克伯爵顯然也沒有耐心解釋的必要，他所說出的每一句話，做出的每一件事實際上都是在挑撥安托尼奧的怒火，然而少年領主的沉穩超乎預料，即使在這種局面之下也依然咬牙堅持面不改色，讓他大失所望。

    既然已經來到安托尼奧面前，斯奈克伯爵也就懶得繼續試探。他舉起手杖向安托尼奧胸口點去，周圍的騎士團精銳騎士想要撲過來保護領主，但是卻發現自己的動作突然變得無比緩慢，只能眼睜睜地旁觀。

    無論意志多麼堅強的硬漢，在面臨致命的威脅時都會下意識地產生恐懼。斯奈克伯爵故意放慢了速度，讓手杖一寸寸接近安托尼奧的眼前，直到少年領主臉色漸漸蒼白起來，他的臉上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手杖終於貼上安托尼奧的護甲，少年領主胸前精鋼打造的鎧甲發出一聲脆響，以手杖接觸點為中心炸裂開無數道裂痕。

    斯奈克伯爵臉上意猶未盡的笑容突然僵硬住了。

    一隻長劍從少年領主背後探出，在鎧甲徹底破碎的那一刻恰到好處地撥開了斯奈克伯爵的手杖，然後以同樣的姿勢不緊不慢地刺向他的胸口。

    斯奈克伯爵臉色劇變，舉起手杖擋下劍鋒，同時自己飛身而退。那柄劍的速度並不快，就和他的手杖一樣慢條斯理，然而卻讓斯奈克伯爵避如蛇蠍。不由得他不吃驚，因為對方竟然在他的世界顯露出了同等甚至猶有過之的速度！

    一名全副武裝的騎士從安托尼奧身後走出，看他身上的衣著和其他騎士團騎士沒有任何區別，只是帶著頭盔看不到本來面目。只見他大步上前，手中長劍向前一斬，竟然在空氣中凝聚出一道半月形的劍氣直衝斯奈克伯爵而去。

    斯奈克伯爵一退再退，身體在半空中像蝙蝠一樣左右連續折返了數次，卻依然沒能逃離半月形劍氣的鎖定。眼看著已經快要沒有立足之地，他深吸一口氣，舉起手杖反手一點，正好點在半月形劍氣的中心。

    喀吧一聲，他手上這柄雕文華麗的手杖從中折成兩半，露出暗藏在手杖中的烏黑細劍。不過在他全力反擊之下，那道半月形的劍氣也被一分為二向兩邊飛去，如同切割黃油一樣毫無阻滯地擦掉了兩塊上百斤重的城牆牆垛。

    「黃金獅王萊恩納德，所有人都以為十年前已經戰死的天才戰士，沒想到你竟然夾起尾巴苟活了這麼多年！」斯奈克伯爵被一劍逼退卻不怒反笑，臉上顯露出幾乎可以稱之為扭曲的興奮之色：「白獅子與地行者硬抗到底的秘密，就是你這張黃金底牌吧？只是不知道你的實力究竟恢復了幾成？」

    「多說無用重生雷傑多。」戴著頭盔的騎士挺劍而上，沒有半句廢話，也不願意讓斯奈克伯爵多說半句。世界再次凝固，這一次卻是以騎士為中心，他的速度在一瞬間飆升至肉眼無法捕捉的境界。

    騎士的身影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見，而在他眼中的整個世界也同樣隱沒。在他眼中只剩下眼前的敵人，以及二人之間最直接的攻擊路線。從他決定出手的那一刻起，便已經決定將這個變態瘋子斬殺於城頭，所以眼中心中再無外物。

    他向前踏出三步，斬出第二劍。第一劍救下安托尼奧，將斯奈克伯爵逼退，第二劍一發即收，斯奈克伯爵手上的細劍粉碎，從肩頭至腰間炸開一道血肉橫飛的巨大傷痕，整個人幾乎被斬為兩段。

    「黃金獅王……果然名不虛傳。」斯奈克伯爵吐出一口帶有內臟碎片的污血，臉上的笑容越發瘋狂扭曲：「剛剛在下還有些遺憾，生怕浪費掉專門為您準備的曲目。既然觀眾已經到齊，那就讓這場狂歡的盛宴正式開始吧！」

    騎士並沒有被他的瘋言瘋語影響心神，再向前三步一劍平斬，斯奈克伯爵的頭顱高高飛起。鎮壓全場所向無敵的堂堂白銀巔峰強者，轉眼之間便慘死於劍下，城上城下一時之間寂然無聲。

    「打開城門！」早有心理準備的安托尼奧首先反應過來，立即對身邊的騎士下令道。城牆上的戰鬥雖然結束，謝特與羅拉娜卻還處於重傷瀕死的狀態，安德森還被控制無法清醒。這個時候最重要的就是讓聖修女殿下馬上過來救治。

    「不要動，後退！」被稱為黃金獅王的騎士突然大聲喝道，他向後一揮手，安托尼奧和其他騎士不由自主地向後飄出幾十米遠。而騎士自己則緊緊地盯著斯奈克伯爵的屍體，神色凝重如臨大敵。

    斯奈克伯爵的頭顱已經飛到了城下，但他的身體卻穩穩地站在城牆上屹立不倒。不僅如此，他的兩條手臂竟然還在緩緩移動，摸索到胸前巨大的傷口時，兩隻手突然抓住被撕裂的肚皮，用力一撕將自己的胸腔徹底撕開！

    在騎士驚疑的目光中，斯奈克伯爵屍體上流下的血水在他腳下逐漸匯聚成一個直徑三米的神秘魔法陣。隨著胸腔中的心臟猛然爆裂，魔法陣瞬間放射出令人聞之作嘔的血色污穢暗光。

    「血魔法……傳送……」

    倒在地上的羅拉娜望著前方的血光，下意識地想要開口，但只說出幾個詞便吐出一口鮮血。少女的身體太過於柔弱，對她來說這種傷勢足以致命。就算她想要把自己所知道的東西傳達給那個陌生的騎士，也根本使不上力氣。

    血光散盡，地上的魔法陣憑空擴大了三倍，綻放出明亮的半透明白色魔法光輝。兩隻比投石車還要巨大的黑色手掌從魔法陣中浮現，按在城牆上用力一撐。

    堅硬的花崗岩城磚在那雙手掌中像豆腐一樣被深深捏出兩個掌印，與此同時也顯露出被召喚者巨大的身軀，遮天蔽日。

    名為黑曜石構裝泰坦的戰爭兵器從天而降。

    第一百三十一章 構裝泰坦

    根據史料記載，最早期的煉金術可以追溯到黑暗年代，進化到初級文明階段的人類驅逐了蠻族，在大平原地帶建立蘇美爾城邦。大賢者梅普在探索世界奧秘的過程中創立了最原始的煉金術理論，最終由他的弟子克里斯頓發揚光大，而後者因為建立並完善了煉金術的基礎框架結構，又被後人稱之為「煉金術士之祖」。

    以克里斯頓命名的古代煉金術體系在魔法王朝覆滅之後一度斷絕，直到一千年後才由凱爾精靈在古代廢墟中挖掘出一部分遺產，重新建立起帶有精靈風格特色的新煉金術體系。隨著文明復興時代到來，地面種族進入交流發展的繁榮時期，凱爾精靈的煉金術體系也流傳開來，在其它種族中逐漸發展出各具特色的流派。

    時至今日，新煉金術體系已經逐漸劃分為十二個大領域，人類煉金術士只對於「藥劑」、「冶金」與「構裝」等領域最為擅長，其餘領域則因為種族天賦所限而有心無力。

    黑曜石構裝泰坦就屬於「構裝」煉金領域的最高成就之一，是由人類與矮人煉金術士聯手研發出的恐怖戰爭兵器。在卡尼拉斯最近五百年的歷史上，這種兵器在戰場上出現的次數屈指可數，而它的每一次出現，必然伴隨著腥風血雨。

    學院高塔之中，兩位老人站在天台邊，凝視著魔法影像上黑色巨人的身影，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涼氣。

    史蒂芬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手中的茶杯摔碎在地上。他顧不得濺灑在身上的茶水，只是瞪圓了眼睛湊到魔法影像前，恨不得直接鑽過去一探究竟。

    「那玩意兒就是傳說中的黑曜石構裝泰坦？」安培大師低聲問道，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這種戰爭兵器，但以他的年齡與閱歷也必然有所耳聞火影之破虛白眼全文閱讀。只是在對於構裝生物的辨別上，史蒂芬才是當之無愧的權威。

    「雖然我也沒見過實物，但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黑曜石構裝泰坦了。」史蒂芬紅著眼睛嘆了口氣：「如果奧克蘭特王國倒退回三百年前的開國初期，或許還有能力製造出一座，但現在麼，估計王室連保養費用都掏不出來。」

    「如果傳說都是真的話，那真理會也未必供養得起這頭怪物。」安培看了一眼史蒂芬，意味深長地說。

    「只有地底熔岩區域才會出產，經歷過地火萬年鍛燒的黑曜石礦，根本無法用普通鐵器開採，幾乎可以用等重的黃金來衡量價值，而這還只是它身上最便宜的材料。在黑曜石上繪製魔紋法陣必須使用精金溶液，而體內的思維中樞必須使用巨龍之心才能驅動。如果要加裝其他功能插件，成本的消耗都要以千萬金幣為單位來計算……」史蒂芬哆哆嗦嗦像是抽羊角風一樣指著魔法影像中的黑色巨人，臉色漲紅得像是打了豬血一樣。

    「當初創造出這種東西的人，難道就是為了敗家麼？」聽到史蒂芬計算出來的成本，饒是安培不擅長於煉金術，也忍不住牙疼起來。

    「不過相對於收益來說，這樣的成本也並非不可接受。」史蒂芬大師撇了撇嘴，指著黑曜石構裝泰坦說道。

    「斯奈克伯爵從來都沒有信任過我，但我隱約能感覺出他的目的。真理會的本意是消弭預言中的災禍，而他現在的所作所為，更像是要驗證那個預言。」

    「使徒誕生於北境，帶來無盡天罰，人世間從此永無寧日……」安培臉色凝重地唸誦出已經是公開秘密的預言內容。

    近百年來，各地占星術士所著的預言書中，關於使徒的預言頻繁出現，而且越來越清晰明顯。直到十二年前，真理會一位長老偷窺命運長河，在耗盡生命之際留下一句箴言——使徒誕生於雄獅長眠之地。

    圍繞著白獅子家族的陰謀與暗算從此連綿不休，時至今日依然未能解脫。

    黑色巨人降落在地上，城門口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在它腳下粉碎塌陷。它站穩身形，兩顆黃寶石眼睛一陣閃爍，轉過頭盯住了站在城牆上的騎士。

    騎士深吸一口氣，慢慢提起手中長劍。

    黑曜石構裝泰坦沒有語言的功能，也沒有等待敵人蓄勢的耐心。鎖定住最具威脅的目標之後，它向前踏出一步，龐大的身軀直接撞進了城牆。

    一聲巨響，天崩地裂。伊斯塔倫三百年來從未被攻破的城門在它挺身一撞之下轟然倒塌，站在城牆上的騎士連同身邊所有的士兵都消失在塵煙瀰漫的廢墟之中。

    城門外的馬賽恩難民正向城門口聚集過來，他們不知道戰鬥的具體情況，只聽到少年領主打開城門的命令，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後面的人推搡著向前移動。

    一直注視著城牆上情況的瑪麗薇安突然臉色劇變，伸出雙手飛快地畫出數十道白色十字架，倒映在城牆上，就像是貼上了層層疊疊的補丁重生雷傑多。

    「吾主護佑，天賜防禦！」

    身為生命女神的選民，被賜以「聖」名的瑪麗薇安，往日裡無論使用何種神術都是信手拈來，根本不需要語言和手勢的輔助，心念一動便可隨意召喚。而現在她第一次開口說出神諭律令，倒映在城牆上的白色十字架頓時暴漲十倍，幾乎將整座城門都包含在內。

    下一刻，城牆驟然崩塌，白色十字架只維持了不到半秒鐘也隨之破碎，破碎磚石傾瀉而下，將擠在城牆下的難民盡數掩埋。

    黑色巨人用盡力氣一頭撞塌了城牆，自己的身體也探出了城外。它的眼睛閃爍了幾下，將注意力集中在怒視著自己的紫發修女身上。

    「瑪麗薇安姐妹！你快跑啊！」小修女伊雯驚恐地尖叫起來。她剛才被難民裹挾著向前移動了很長一段距離，雖然沒有被倒塌的城牆掩埋，但也被黑色巨人的陰影所籠罩。剛剛還簇擁著她的難民這個時候已經驚慌失措地向外狼狽逃竄，她一不小心被人推倒，身上還被踩了幾腳，怎麼也爬不起來。

    「瑪麗薇安！你快跑！」小修女趴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用最大的聲音叫道。黑色巨人的巨大腳掌跨過城牆重重落下，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瑪麗薇安雙眼瞳孔驟然收縮，腦海中一片空白。她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失去了說話的力氣。她愣愣地看著黑色巨人穿過城牆，伸出手向自己抓來。

    「瑪麗薇安殿下！你快走！」站在她身邊的一名神殿祭祀猛地衝到她前方，七竅同時噴出鮮血。他召喚了遠超出自己承受極限的神力，身體在一瞬間膨脹起來，然後轟然炸開。極度壓縮的神力爆炸將周圍的一切都抹除殆盡。

    黑色巨人伸出的手掌只是微微一顫，僅此而已。黃金位階之下的力量根本無法破開它身上的防禦。雖然可悲可敬，神殿祭祀的殉難卻沒能給瑪麗薇安爭取到超過一秒鐘的時間。

    巨大的手掌遮住了瑪麗薇安頭頂的天空，黑色巨人一把抓住紫發修女，握緊手心用力一攥，就像捏碎番茄一樣，血漿從指縫間噴湧而出。

    巨人回過頭，兩隻眼睛再次閃爍起光芒，將焦距對準了城牆上的少年領主。

    安托尼奧耳邊嗡嗡作響，臉色蒼白地後退了幾步。他試圖尋找騎士的蹤影，但倒塌的城牆下一片寂靜，他試圖尋找瑪麗薇安逃脫魔掌的痕跡，卻只看到黑色巨人手指縫裡的新鮮肉醬。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斯奈克伯爵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親愛的領主大人，你對我準備的這場劇目是否滿意呢？痛苦嗎？絕望嗎？」

    「去你娘的！」安托尼奧破罐子破摔地大罵了一聲，抽出腰間從未出過鞘的寶劍直指著黑色巨人，他的臉色格外蒼白卻強忍著眼淚不肯哭出來。

    「我是伊斯塔倫的領主，白獅子家族的族長安托尼奧?凱撒！想要我的命就來拿吧！伊斯塔倫的戰士無所畏懼！」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血肉煉金

    當黑曜石構裝泰坦的巨大手掌籠罩頭頂的時候，瑪麗薇安並未逃走，她的注意力甚至不在眼前的致命威脅上，以至於依然還是一臉心不在焉的表情。

    她心中所思並非眼前的黑色巨人，而是身邊的難民。

    神愛世人，所以賜予凡人以福報。生命無價，救人無需回報。代替神靈行走於地上的選民，也應奉行神靈的教義。瑪麗薇安對此一直深信不疑，當聽到馬賽恩爆發瘟疫的消息時，她毫不猶豫地率領生命神殿所屬前去。

    農夫就應該去耕田，鐵匠就應該去打鐵，騎士就應該去戰鬥。對於生命女神的聖修女來說，驅散瘟疫治療病患就是理所應當的天職。物盡其用，各司其職，這是瑪麗薇安對於世界的認知，傳統而又純粹的秩序哲學。

    她從未奢求過任何人的感恩，卻也沒想過自己會被人憎恨。

    是的，憎恨。在聖白庇護所被摧毀的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覺到了難民對於自己的憎恨。

    你是修女吧？可以拯救我們的吧？我們就快要死了！為什麼不救救我們……諸如此類的呼喊在黑夜中此起彼伏。

    瘟疫之所以被稱之為天災，就因為它不僅會折磨人類的身體，逃離家園的難民們，精神上已經留下了難以治癒的傷痕。他們只要稍微受到外界的刺激，就很容易崩斷那根名為「理智」的脆弱神經。

    想要活下去，只想要活下去……腦海中僅存的這一點信念支撐著他們前行，而其他諸如道德、和良知之類的東西，在求生的慾望面前都變成了無用的累贅。

    只要消滅了煽動鬧事的詛咒教徒，他們就可以冷靜下來了吧？聖修女在陷入昏迷之前一度曾抱有這樣的幻想。

    伊斯塔倫城門緊閉，難民們擁擠在她腳下祈求慈悲，於是她以女神之名與假冒的領主對抗。而在安托尼奧下令開門之後，難民們又一哄而散。

    他們裹挾著小修女伊雯擠到城下，又把她一個人扔在那裡不管不顧地逃命。

    難民依然還是難民，只想要求生的難民，與暴徒沒有任何區別的難民，他們自己都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只是徒勞地想要抓住一切救命稻草，無論是聖修女還是其他人都沒有區別。

    「真是……醜陋的……慾望啊……」

    黑曜石構裝泰坦正想要再次撞擊城牆將安托尼奧碾成肉醬，突然感覺手上有異。它有些疑惑地停下動作，打開緊握的手掌看去。

    掌心裡血跡斑斑，卻沒有留下一具屍體。一朵深藍色的冰晶蓮花靜靜地潛藏在鮮血之中，連同附近的黑曜石也染上了一層冰霜。泰坦張開手掌的一瞬間，蓮花突然層層綻放，散發出來的寒氣將整隻手掌凍成一坨堅冰。

    一縷赤紅色的火苗從蓮心緩緩升起，見風即漲，以蓮花凍結出來的冰面為燃料熊熊燃燒起來。寒冰與火焰結合在一起，化作絢麗的紫色光華遊戲人生。

    紫發的聖修女從蓮花中走出，腳踏著無形的台階一步步離開泰坦的手掌升上半空。冰與火的十字架在她身後緩緩浮現。十字架上的神靈威壓忽隱忽現，在冰與火的煎熬中發出吱呀吱呀的刺耳呻吟，逐漸演變為尖利的哀嚎。

    十字架從中折斷，墜入虛空，瑪麗薇安的身體也隨之一顫，向後彎折成不可思議的角度。紫色火焰纏繞在她的身上，少女的身影在火光中以驚人的速度膨脹起來，她的雙腿糾纏在一起化作一條蛇尾，頭頂上生長出兩隻向後彎曲的尖角。亮紫色的波浪長發暴漲數十米垂落於地面，身上的修女服化為灰燼，只剩下由身體裡生長出來的鱗甲胸衣襯托出波濤洶湧。

    名為瑪麗薇安的聖修女消失在火焰中，取而代之的是體型不亞於黑曜石構裝泰坦的人首蛇身怪物。她降落到地面，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伸出手從虛空中抓出一條九頭蛇鞭，背後同時綻放出兩條火焰幻化的羽翼。

    單用「怪物」都已經不足以形容她的存在，那分明是來自於地獄的魔神！

    她張開嘴深吸了一口氣，四散奔逃的難民之中，有人突然就跪倒在地上，緊抓著自己的喉嚨不停地抽搐起來。半透明的虛影從他身體裡不由自主地飄蕩出來，然後紫色的火焰從天而降，將他焚燒成一團灰燼。

    一口氣吸取了上百條污濁的靈魂，名為「瑪麗薇安」的魔神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睜開眼睛看向聳立在自己面前的黑色巨人。

    黑曜石構裝泰坦並沒有表情變化，或者說它本來也不具備驚訝或者慎重的情緒反應能力，在他被預先設計好的程式中，一切活動目標都是必須消滅的敵人。鎖定住新的目標之後，它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拳打向魔神的胸口。

    魔神似乎還不太適應自己身體的變化，想要躲閃卻沒有完全躲開。黑曜石構裝泰坦一拳砸在她的小腹上，拳頭幾乎全部陷入皮肉之中。魔神尖叫著噴出一口鮮血，弓起身體向後急退，下身的蛇尾盤旋成一團，竟然將這一拳的力道完全承受下來。

    她噴出的血液在半空之中直接化作紫色的火焰，傾灑在黑色巨人的手臂上如跗骨之蛆一般熊熊燃燒起來。經受地火萬年熔煉的黑曜石不懼怕任何烈焰，然而這種紫色火焰的本質卻是冰與火的結合，就算是再堅固的岩石也無法承受雙重極端溫度的考驗。

    黑曜石構裝泰坦似乎感覺到了紫火的異常，迅速用另一隻手掌去拍打燃燒的火焰，然而此時魔神也已經緩過氣來，她揚起比自己蛇尾還長的九頭蛇鞭，在半空中甩出一道炸雷般的鞭花，狠狠地抽打在黑色巨人的腦袋上。

    九顆碩大的蛇頭轟擊在黑色巨人的臉上，口中同時噴射出無邊無際的紫色火焰。黑色巨人緊捂著腦袋踉蹌後退，冷不防腳下一絆，失去平衡轟然摔倒，同時也壓垮了身後另一段城牆。

    魔神臉上露出頑皮的笑容，緩緩收回下絆子的蛇尾，揚起手上的九頭蛇鞭照著黑色巨人一鞭又一鞭地抽過去。黑曜石構裝泰坦的身體上不一會兒就沾滿了漫天的紫色火焰，而在他身邊鞭影掠過之處，大地與城牆都被無數道溝壑撕裂得支離破碎。

    魔神一連揮出十二鞭，眼看著周圍天上地下全都陷入火海之中猶自不肯罷手村野多嬌。九頭蛇鞭突然繃直，黑色巨人緊握著鞭梢從火焰中猛然跳出，眼中射出兩道金色光芒打在魔神的臉上，趁著她扭頭之時抓住蛇尾用力一拽，將她拖倒在地……

    「這可真是……令人意外的展開啊。」

    遠處城牆之下無人注意的小巷子裡，一顆活蹦亂跳的人頭遙望著遠處燒紅的天空，臉上第一次顯露出震驚的表情。

    「誰會想到生命女神的選民才是真正的『使徒』呢？那老女人的眼睛瞎了嗎？老頭子們這些年裡一直把安托尼奧當做命運之子，沒想到這回卻被命運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不過，我就喜歡這種意外的驚喜啊。」

    只剩下腦袋的斯奈克伯爵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著，脖徑的切斷面上探出幾根柔軟的觸鬚，逐漸長大將他的腦袋頂到半空中。觸鬚上生長出更小的觸鬚互相糾纏起來，不一會兒就形成了一個完整的人形身體。

    斯奈克伯爵伸手一招，從城牆上降下一灘鮮血，澆灑在他身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了雪白滑嫩的肌膚。他咳嗽了一下，從嘴裡掏出一條黑色絲巾往身上一披，一陣光芒閃過，身上所有樣式繁瑣的衣物全都穿戴整齊。僅僅是一轉眼的功夫，他又變回了那個衣衫楚楚的欽差大人。

    「原來您這麼喜歡意外的驚喜嗎？」一個悠悠的少女聲音從身後傳來，斯奈克伯爵掛在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僵硬住了。

    「想不到能在人類的國度看到凱爾精靈秘傳的血肉煉金術呢，斯奈克伯爵大人，不知道你的主人有沒有告訴過你血肉煉金的代價？」

    「我的主人？小姐你又是何方神聖？」斯奈克伯爵冷笑著慢慢回過頭去，他身後的小巷子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

    「黑曜石構裝泰坦的造價不菲，潘朵拉捨得讓你如此揮霍浪費？」

    少女的聲音仍然從耳後傳來，不知遠近。斯奈克伯爵猛回過頭，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原來您是主人的舊識嗎？」聽到潘朵拉這個名字，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立刻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舊識？姑且算是吧……」少女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模棱兩可的態度讓斯奈克伯爵更加疑惑。

    「從她來到卡尼拉斯之後，我們就再也沒見過面呢，你知道她現在又研究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嗎？」

    「在下怎敢妄加揣測潘朵拉大人的意志。」斯奈克伯爵低下頭，陪著笑說道。能知道那位大人並非此境之人這種隱秘信息，身邊的這位恐怕也不會是良善之輩。

    「潘朵拉的忠犬啊，和我做個交易如何？」少女的聲音就像趴在耳邊低喃一樣，讓斯奈克伯爵後背寒毛都豎了起來。

    「你告訴我潘朵拉在研究什麼好玩的東西，我就告訴你血肉煉金的真正隱患如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黃金位階

    埃爾初次接觸白銀與黃金位階的概念時，曾經對這個境界的劃分產生過極大的興趣。相對於羅拉娜照本宣科的講解，他更傾向於用自己的世界觀來理解這個所謂的「境界」。在自然界的食物鏈法則之中，狼吃兔子，兔子吃草，這就是天生的階級差異。

    他一直認為自己就像是一頭孤狼，在森林中雖然勢單力薄，但依仗著爪牙鋒利也不畏懼其他猛獸，所謂狼行千里吃肉的道理便是如此。

    而黃金位階的強者就像是傳說中的魔獸，正如他所見過的那頭吃飽了撐的跑到熊族領地晃悠，結果不慎掉進陷阱被毆打成死狗的飛羽迅猛龍。

    雖然身上披著迅猛龍的皮甲，但埃爾實際上並沒有真正見識過飛羽迅猛龍傳說中的兇猛，這就給他造成了一種魔獸不過如此的錯覺。從山林裡來到伊斯塔倫的時候，他還有些恃才傲物，總覺得憑著自己的一身本事足可以闖蕩天下。

    這種錯覺一直維持到他與地行公主蘭伽莉亞相遇的那一晚，他才終於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遊戲人生。那時候蘭伽莉亞只是遠遠地看了他一眼，就把他嚇成了喪家之犬。那個時候他才深刻體會到這個世界上之高強者的可怕。

    後來他才知道，有一種境界叫做白銀秘境，唯有真正的高手強者才能踏足，從此成為人上之人。還有一種境界叫做黃金之門，門內是王座，門外眾生皆為螻蟻。

    如今他已經初步建立起第二符文循環，踏入了自己的白銀秘境，但在這個境界中體會越深，對於黃金位階的理解就越發迷茫。

    他曾經以為自己是狼，而黃金強者就是飛羽迅猛龍，但在真正接觸過那種怪物之後，他不得不把自己的地位貶低成兔子。

    在戰場上，蘭伽莉亞面與伊斯塔倫諸多白銀位階強者連番惡戰，依舊從容不迫進退自如，後來根據某位親身參戰的少女會議，那位公主殿下由始至終都沒有使用過黃金位階的真正力量，所謂的惡戰不過是大人戲耍頑童。

    唯一與蘭伽莉亞正面抗衡的片刻的白銀十字軍卡秋莎，顯露出來的實力足以橫掃千軍，但實際上也不過是在楓葉修女團與聖修女的輔助下達到了「無限趨近於」黃金位階的假象。

    真正的「黃金之門」究竟是怎樣一種境界？對於這個問題埃爾既嚮往又困惑無比。直到現在他眼前又多出了兩個可以參考的目標，才算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答案是毀天滅地。

    兩頭體型超過十米的超級怪物僅僅是行走起來就足以踏碎大地，而他們的戰鬥更是將所過之處的城市化為一片廢墟。

    黑色巨人向後跌倒，雙手試圖按住地面，卻將一整條街道兩邊的民居建築像豆腐渣一樣捏碎。蛇尾魔神張開雙翼從半空中俯衝而下，九頭蛇鞭掠過之處無數房倒屋塌。兩頭怪物從城外一路打到城中，殺得難分難解。

    大片的建築在戰爭餘波殃及之下慢慢倒塌，城區裡到處都是燃燒起來的火焰與滾滾黑煙。驚慌失措的居民們從家中逃出來，失聲尖叫著四處逃命。一支支治安部隊在刺耳的警鐘聲中匯聚過來，但對於眼前的災難卻無可奈何。

    兩隻怪物間的戰鬥，已經脫離了凡人所能干涉的層次，任憑再多的在這種強大存在的面前都無濟於事，就算想要用生命阻擋他們的腳步也做不到。

    「還好，只是趨近於黃金位階而已。」蒂雅娜仔細地感受了一下紫色火焰中的力量，臉色稍稍好轉起來。

    「喂喂，別站著說話不腰疼啊。什麼叫趨近於黃金位階？這已經要逆天了好不好！」埃爾抬起頭看著黑色巨人磨盤大小的拳頭，嘴角忍不住抽搐起來。

    「這特麼是什麼情況啊？那個狗腦袋神棍果然沒說錯，我就不應該回來。你那個小白臉領主作了什麼孽才會招惹上這見鬼的玩意兒，居然還成雙成對……」

    「一邊是黑曜石構裝泰坦，偽黃金級別的構裝煉金戰鬥兵器，我也只是在書上見過相關的記載。另一邊麼……看起來似乎是那位聖修女殿下。」蒂雅娜凝視著紫色火焰中冰與火相溶的奇特能量波動說道，她並不是第一次見識過這種力量的痕跡，但對於這種力量的來源仍然十分困惑村野多嬌。

    「雖然都是紫色的美女……我也知道你和那一位的關係不怎麼融洽啦，不過這個時候誣陷人家有什麼意義？」雖然心裡面有些相信蒂雅娜的判斷，埃爾嘴上還是下意識地反駁起來。畢竟在普通人的印象中，神職人員，尤其是被神靈所眷顧的聖者，本身就是聖潔的代名詞，又怎麼可能在神靈的眼皮底下使用如此詭異邪魅的力量？

    「蒂雅娜小姐說的沒錯。」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埃爾與蒂雅娜警覺地握緊武器向兩邊分開轉頭望去。

    一名全副武裝戴著頭盔看不到面目的騎士站在他們身後，不知道已經來了多久。以天才獵人和資深通緝犯的雙重敏銳與感知，竟然都沒有發現這個人的存在。想到這裡埃爾就忍不住心中直冒寒氣，今天到底是踩了什麼狗屎，這些深不可測的怪物竟然像蘑菇一樣接連不斷地蹦了出來？

    「您是白獅子家族的長輩？領主大人在哪裡？」蒂雅娜細心地注意到了對方騎士盔甲上的家族徽記，那並非騎士團的制式標記，而是白獅子家族所傳承的帶有特殊含義的家族徽記，在此之前她只在安托尼奧身上看到過一次。

    「說來話長……現在情況緊急，蒂亞娜小姐，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騎士轉過頭，看了一眼埃爾身上為了表示身份而披上的黑色披風點點頭：「我聽說過你的名字，但不知道你已經加入黑衣騎士了。埃爾，我現在以代理領主的身份要求你服從命令。」

    您老人家聽說的也是魔術師少女身邊的鄉下弓箭手那種傳言吧……埃爾在心裡面忍不住腹誹道。他之所以出名還多虧了蒂雅娜，當初少女為了救他欠下互相看不順眼的瑪麗薇安一個人情，落在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眼中就變成了曖昧的八卦新聞，一傳十十傳百早已被編排的面目全非。

    「事實上我只是普洛斯大人臨時拉過來湊數的啦。」埃爾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奇怪地問道：「您老人家居然指望我們來對付這兩個怪物？伊斯塔倫的高手們都死絕了嗎？」

    他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騎士竟然還認真地回答道：「差不多了。」

    「什麼叫差不多了喂！」埃爾驚恐地瞪大眼睛怒視著騎士，他可沒有給白獅子家族送死的義務。

    「我們三個，還有對面兩個老頭子，就這些人了。」騎士伸手指了指對面。兩頭怪物開拓出來的戰場邊緣，一幢尚未受到波及的建築天台上站著兩名身披法袍的老人——大魔導師安培與大煉金術士史蒂芬。

    「這就是斯奈克伯爵最終的目的？」安培看著眼前的戰況忍不住嘆息道：「只是他也沒想到，生命神殿的聖修女殿下才是真正的使徒吧。如果我們沒有發現深山中的礦脈，瑪麗薇安根本不會來到這片邊塞之地……」

    「沒有如果，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真理會一直試圖消滅使徒，斯奈克伯爵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想要召喚使徒，可是他們都沒有想到，或者說根本不敢想到，使徒竟然出自於諸神的選民之中。使徒，誰的使徒？難道不是諸神的使徒嗎？」史蒂芬冷笑著搖了搖頭，盯著黑曜石構裝泰坦，雙眼中散發出從未有過的光亮。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兵分兩路

    埃爾不太清楚這兩隻怪物出現的緣由，但他卻知道史蒂芬大師隱藏的真理會身份，因此看向名義上的老師的目光就有些怪異。史蒂芬大師不知道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但對於這個名義上的學生能偷溜出自己的高塔也頗為詫異。

    騎士說伊斯塔倫的強者只剩下眼前這些人，還指望著他們齊心合力，埃爾對此並不抱有希望。在場眾人中，騎士自己就是說不清來路的神秘人士，史蒂芬大師是斯奈克伯爵的同夥，安培大師和他站在一起無法不令人生疑。魔術師少女隱藏著通緝犯的身份，而埃爾自己更是無心戀戰。

    「必須把他們引出去。」騎士開口說道，其實不用他說所有人也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在兩隻怪物激烈的搏鬥過程中，伊斯塔倫東城門附近的幾個街區已經徹底化為廢墟。如果任由他們繼續下去，恐怕會給這座城市帶來無法挽救的危害。

    埃爾下意識地偷瞄了一眼朱庇特商行所在的方向，那裡還有一個可愛的姑娘趴在窗檯上等著他回去。如果再不阻止這兩頭怪物的肆虐，天知道商行那邊會不會受到波及。

    真是一個不得不拚命的理由啊，埃爾在心中感嘆了一下，眼神漸漸堅定起來。他這輩子還從沒有狩獵過如此恐怖的獵物，無奈與恐懼之中，也隱隱地帶上了幾分嗜血的期待。

    「咱們怎麼做？」他挽弓在手，向蒂雅娜低聲詢問道。雖然那個騎士看起來似乎最有實力和發言權，但他還是習慣於和魔術師少女商量。雖然這姑娘以往也是劣跡斑斑，但兩個人之間畢竟有過數次救命的交情，遠比那個名義上的老師更值得信任。

    「雖然我不太喜歡那位裝腔作勢的聖修女，但她畢竟曾經擁有『聖』名，從現在這種情況來看，真正的敵人應該是操縱黑曜石構裝泰坦的那一方吧？」蒂雅娜轉頭看向騎士，謹慎地問道。

    「不錯，確實如此。」騎士點頭說道；「但是現在瑪麗薇安殿下明顯已經失去了控制，所以二者之間並沒有區別。」

    「雖然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但這兩個怪物總不會無緣無故地打起來。」埃爾接著蒂雅娜的話說道：「如果仔細觀察不難發現，真正造成破壞的只有那個黑色巨人，他那麼大塊頭隨便往哪裡一靠就是牆倒屋塌。而紫色的帶翅膀的蛇人……好吧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東西，瑪麗薇安小姐使用的那種紫色火焰比她的九頭蛇鞭更加可怕，但由始至終的攻擊對象都只有一個目標。」

    相對於蒂雅娜的邏輯推斷，埃爾更擅長分析細節。當少女得出推論的時候，他也立刻注意到了很多細節上的差異遊戲人生。兩隻怪物雖然都在全力以赴的戰鬥，但從一些痕跡上來看，似乎更像是黑色巨人在勾引著魔神向城市深處行進。

    「瑪麗薇安的目標是黑曜石構裝泰坦，而黑曜石構裝泰坦的目標……是伊斯塔倫這座城市！」蒂雅娜倒吸一口涼氣。

    「並不是有人刻意操縱，應該只是預先設定的程式而已。」史蒂芬召喚出兩隻構裝石像鬼，將自己與安培送到這邊的屋頂上，面對騎士直截了當地開口說道。

    「史蒂芬大師，你有辦法控制那個構裝生物嗎？」騎士並沒有糾纏於史蒂芬的尷尬身份，這個時候也不是秋後算賬的好時機。

    「沒有人能控制他，萊恩納德大人。黑曜石構裝泰坦是擁有高級智能的自動化戰爭兵器，進入戰鬥狀態之後不需要也不可能被人控制。」史蒂芬大師搖了搖頭，眼中流露出一絲疑惑：「這種等級的戰爭兵器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是鎮國之寶，根本不可能任由其流落在外。」

    「現在不是追究這種問題的時候吧？」埃爾嘴上說著，不動聲色地退後了幾步，悄悄與史蒂芬拉開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史蒂芬沒有注意到埃爾的小動作，只是看著騎士臉色有些尷尬：「我不知道斯奈克還有另一層身份，他也從沒有信任過我，交代給我的任務也很奇怪。不過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他準備好的一招暗棋。畢竟黑曜石構裝泰坦價值不菲，就算他再喪心病狂也不可能棄而不顧。」

    「什麼辦法？」騎士並沒有在意史蒂芬的自曝身份，急切地問道。

    「斯奈克伯爵一個人不可能操縱黑曜石構裝泰坦，最多只能給他提前設定一個基本程式，就像現在這中基礎戰鬥模式。等他大鬧一番之後，能量消耗到臨界點時身上的防護魔紋就會失效，只需要關閉魔力回路……當然我們可以主動消耗他的能量。」看到其他人臉色不善，史蒂芬大師急忙加上了一句。

    騎士點點頭，商議片刻之後，眾人分為兩隊，騎士和安培大師負責牽制蛇身魔神，而蒂雅娜與埃爾留下來幫助史蒂芬大師消耗黑曜石構裝泰坦的能量。倉促之間制定的計畫談不上有多精細，不過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也只能將計就計。

    「黑曜石構裝泰坦身上的防護魔紋共有一百零八個魔力節點，要想在最短時間內消耗他的能量，攻擊這些魔力節點是最好的辦法。」史蒂芬大師召喚出三頭構裝石像鬼降落在房頂上，回過頭對埃爾說道：「聽說你的箭術不錯，希望不是浪得虛名。等一下我需要你按照我的指示射擊特定的魔力節點，你的洞察符文應該比我判斷的更加精確。」

    「老師您真幽默。」埃爾翻了個白眼，從背後的箭筒裡拿出一根白羽烏木箭，在史蒂芬眼前晃了晃：「雖然我不太清楚魔法的原理，但這種柴火棍頂多也不過是給那頭怪物撓癢癢的吧？」

    他懷裡倒是還藏著一盒破魔箭頭，可惜就只有那麼幾個，想來史蒂芬大師這時候也沒有時間再煉製一批。

    「你只要負責射擊就行了，我來給你的箭頭附魔。」史蒂芬大師拿過箭支，用手指在三棱箭頭上點了兩下，金屬箭頭立刻散發出淡淡的魔法光輝村野多嬌。

    「真是個好主意。」埃爾拿過箭頭感覺了一下，史蒂芬大師不愧為聲名昭著的大煉金術士，揮手之間製造的附魔效果就讓箭支發生了驚人的變化。雖然看不出具體的效果，但埃爾的直覺告訴他這支箭矢的威力只略遜於羅拉娜精心製作的「加料破魔箭」。

    「那麼，蒂雅娜留在這裡做什麼？」埃爾將箭筒遞給史蒂芬大師，同時疑惑地問道。

    「蘭斯塔特女士負責操縱構裝石像鬼。」史蒂芬大師沒有理會他，直接對蒂雅娜說道：「我相信以白銀位階光魔術師的手法，應該能夠保證我們的安全。」

    「等一下……親愛的老師，您不會是想要讓石像鬼帶著我們飛到天上去吧？」埃爾張大嘴巴，不敢相信地叫道。

    「等黑曜石構裝泰坦衝過來的時候，天空遠比地面安全。」史蒂芬大師解釋道。對於行動能力不強的施法者而言，屋頂上雖然視線開闊，但也會受到移動的限制。而在黑曜石構裝泰坦的巨大身軀面前，任何拖泥帶水的行為都無異於自尋死路。

    「蒂雅娜，你的技術怎麼樣？」埃爾帶著僥倖心理向少女低聲問道。

    「很抱歉，從來沒學過。」蒂雅娜學著他習慣性的動作聳了聳肩：「我正等著史蒂芬大師的現場教學呢。」

    「啊哈哈……親愛的老師，我覺得還是站在房頂上比較適合射箭啊。」埃爾乾笑兩聲，對史蒂芬義正言辭地說道。

    三人還在糾纏的時候，遠處的戰況已經發生了變化。

    紫色的魔神張開雙翼飛上半空呼嘯俯衝而下，突然一道水桶般粗細的閃電從天而降，準確地轟擊在她的羽翼上。閃電的威力雖然不足以對她造成傷害，但其附加的麻痺效果卻讓她在半空中失去平衡，一頭倒栽下去墜落在廢墟之中。

    數十條閃電鏈憑空浮現，在魔神的頭頂上交織成一張巨大的電網，緩緩覆蓋下去。巨大的蛇軀在電網之中蜿蜒而行，濺射出無數細小電光火花。

    紫色魔神硬頂著電網狼狽地爬上高處，抬起頭四下張望試圖找到釋放閃電的挑釁者，卻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體下方一扇房門悄悄打開。

    騎士推開房門，不聲不響地走到紫色魔神的蛇軀旁邊。他向前踏出一步，腳下的地面無聲無息地裂開無數道縫隙。

    騎士拔劍，向上一劍挑出。

    耀眼的劍光緊貼著魔神的身體衝天而起，一瞬間遮蓋住了她身邊紫色火焰的光芒，讓周圍的光線都為之一暗。

    被史蒂芬大師稱為萊恩納德大人的神秘騎士，守護在安托尼奧身邊佩戴白獅子家族徽記的神秘騎士，擁有「黃金獅王」如此霸氣稱號的神秘騎士，他的劍一出現便成為全場矚目的焦點。

    紫色魔神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在她身後直通向東城門的那條街道整齊地一分為二。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逃命

    從下至上爆發的劍氣貫穿了紫色魔神的身體，同時也在將她身後的一條百米長街一分為二。這一劍之威足以證明騎士的真正實力絕不遜於兩隻偽黃金位階的怪物，然而他自己卻似乎依舊謹慎低調，不僅沒有乘勝追擊，反而收劍回鞘不進反退。

    如果僅靠黃金位階的力量就可以擊敗這兩隻怪物的話，戰鬥早就應該在城門口結束。

    紫色魔神祇過了片刻便停止慘叫，張開嘴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地上捲起一陣狂風，將散佈在周圍的紫色火焰匯聚到一起，被她吸入口中。吃掉這些紫色火焰之後，幾乎被斬斷成兩半的魔神軀體竟然以驚人的速度恢復起來，幾乎在一眨眼的功夫就連傷疤都消失不見。

    兩隻怪物戰鬥到現在仍然沒能分出勝負，黑曜石構裝泰坦憑藉著的是他本身堅硬的材料與刀槍不入的防護魔紋，而紫色魔神憑藉著的則是強大的恢復能力，只要身邊的紫色火焰不滅，她就能不斷恢復傷勢。

    不過就算身體上的傷勢恢復得再快，也難以抹去疼痛的記憶。在劇痛的刺激之下，紫色魔神的注意力終於被騎士吸引過去。

    黑曜石構裝泰坦從廢墟中站起身，拍打掉沾黏在身上燃燒不止的紫色火焰，抬起頭卻發現自己的敵人沒有趁機追殺過來，不由得遲疑停頓了一下。

    「就是現在，攻擊他後腰左側向右數第二個魔力節點！」史蒂芬大師大聲喊道。

    埃爾張弓搭箭，雙眼中綻放出幽藍色光芒，視野中的景象瞬間變幻。在真視之眼的觀察下，黑色巨人的身體上浮現出一層緩緩流動的乳白色微光，那是防護魔紋中凝聚的純粹魔力。支撐著防護魔紋的魔力按照固定的回路緩緩流動，互相交錯形成一個個樞紐焦點。

    埃爾手指輕彈，龍牙弓的弓弦發出一聲沉悶的顫響，附魔的箭矢劃破空氣準確地命中了史蒂芬大師指示的目標。

    在身高超過十米的黑色巨人面前，那支不過半米長短的白羽烏木箭就像一根纖細的牙籤。但就是這樣一根毫不起眼的牙籤，竟然神奇地插入了他那堅硬如剛的身體。

    黑色巨人伸展身體的動作猛然一僵，身體表面防護魔紋中流轉不停的魔力在那一瞬間停滯下來。雖然停滯持續的時間還不到半秒鐘，但也足以讓埃爾對史蒂芬大師的計畫多出一些信心星河聖帝。

    「左肩頭外側向下第二個！右腿膝蓋關節中後方！」史蒂芬大師不停地報出魔力節點的位置，埃爾這一回毫不猶豫地射出一串連珠箭，每一箭都精準地命中目標。在兩個人的配合之下，黑色巨人僵硬的時間越來越長，竟然奇蹟般地被限制住了行動的能力。

    第七支箭命中了黑色巨人的後頸，埃爾習慣性地伸手，卻沒有等到史蒂芬大師遞過來的箭支。他疑惑地轉過頭去，只看見地上剩下一半箭支的箭筒，而史蒂芬和蒂雅娜已經在石像鬼的助力下飛上了半空。

    「第一步計畫非常成功，接下來你需要把他引出城市！」史蒂芬大師抓著石像鬼的手臂對埃爾喊道。

    「等一下！我怎麼不知道還有什麼第二步計畫？我怎麼吸引那玩意的注意力？」埃爾正要繼續質問，突然感覺到背後寒毛炸起，他滿頭冷汗地轉過頭，正好與黑色巨人明黃色的寶石眼睛對上了視線。

    七根牙籤扎不死人，但也絕對會肉疼。如果說沾染上紫色火焰對於黑色巨人來說只是麻煩的話，這七支箭就恰到好處地破壞了他身上防護魔紋的七個魔力節點，相當於在最敏感的地方紮上了七根肉刺。

    不用其他的方式，僅此就足以吸引到黑色巨人的仇恨。

    「該死的老東西！你特麼玩我！」想明白這個道理的埃爾衝著史蒂芬大師伸出一根中指，低下頭直接開啟風暴突襲狀態，整個人如利箭一般竄了出去。

    埃爾一個跨步跳過兩棟建築房頂，就聽見身後一聲轟然巨響，一隻巨大的黑色鐵拳從天而降，將他剛剛停留的屋頂砸得粉碎。

    黑色巨人每踏出一步都讓大地發出無形的震顫波動，四面八方的木製建築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的動作因為體型巨大而看似緩慢，實則速度不遜於奔馳的烈馬，再加上由黑曜石打造沉重如山的身軀，巨大的動能甚至足以撞毀伊斯塔倫的外城牆。

    只要被他認準了目標之後，就不會在乎眼前的一切阻礙，無論石質還是木質的建築，都阻擋不了他橫衝直撞的氣勢。

    飛濺的木板碎片打在背後，埃爾根本不敢回頭偷看，只能用盡全力亡命狂奔。他能感知到黑色巨人就跟在自己身後緊追不捨，看似距離很遠，但對於黑色巨人而言也不過是一個呼吸之間的路程。只要他敢停留片刻就要慘遭毒手。

    屋頂上雖然視野寬闊，但實際上並不適合埃爾的發揮。傾斜的屋頂很容易失足滑落，萬一要是倒霉遇到年久失修的地方，一腳踩下去恐怕就會被身後的黑色巨人連人帶屋一鍋端。

    經歷過昨天和前天許多匪夷所思的奇遇之後，埃爾對於自己的幸運值已經完全不抱有任何希望。但是在慌不擇路的逃命過程中，他根本就沒有時間挑選合適的路徑，只能憑藉著自己前些日子每天晚上出來溜躂的經驗瞎蒙亂撞。

    眼見得前面的小蟲子跳來跳去越跑越遠，黑色巨人眼中光芒閃爍了幾下，隨手抓起一塊房屋殘骸，衝著埃爾拋去。

    聽到耳邊傳來異樣的破空之聲，埃爾咬了咬牙，在半空中強行扭轉了一下身體降落到另一個方向上的屋頂，半個酒館招牌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對抗遊戲。埃爾擦了一把冷汗，正要繼續向前逃竄，冷不防身邊跳出一隻花貓，正好撞在他發力的那隻腳上，似的他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不用自主地向地上滑落下去。

    「該死，我就知道！」埃爾嘆了口氣，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狗頭人神棍說他不應該回來，否則就會遭遇不幸，現在看來還真是不得不信。

    眼看著就要滑到屋頂邊緣，一雙有力的爪子突然從後面抓住了他的肩膀，將他抓上了半空。埃爾抬頭看去，原來是已經飛到遠處的蒂雅娜正在努力地指揮著石像鬼，在最後關頭將他撈了上來。

    「幹得好！謝啦！」埃爾遠遠衝著蒂雅娜揚起笑臉，伸出大拇指，然後又做了一個放下的手勢。蒂雅娜初次操控構裝生物就能達到這種程度，要放在平時肯定要被冠以天才之名。不過現在不是誇獎的好時候，石像鬼帶著一個人飛行，反倒不如埃爾自己的逃跑速度，而且也缺少隨機應變的能力。想要吸引住黑色巨人的仇恨，埃爾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在他面前晃悠。

    經過這麼一折騰，黑色巨人已經追了上來，伸出手向埃爾抓去，想要把他像瑪麗薇安一樣捏死。不料這種攻擊反而落入埃爾下懷，身為獵人埃爾最擅長的正是小範圍內的輾轉騰挪。黑色巨人連續下了好幾次，都沒有撈到任何好處。

    埃爾從黑色巨人的手指縫間有驚無險地鑽出，抬起頭已經能夠看到伊斯塔倫殘破的東城門，那裡的狀況之慘烈超乎想像，城上城下到處都是破碎的屍體，有平民也有士兵，甚至還有騎士團的騎士。

    殘餘的守備部隊士兵正在倒塌的城牆邊上上下下，盡力搬運尚有搶救價值的傷員。生命神殿的祭祀和修女似乎也損失慘重，能站起來釋放治療神術的只剩下大貓小貓三兩隻。有人注意到遠處去而復返的巨人身影，立刻叫喊起來。

    倖存者們驚惶地失聲尖叫起來，拚命向道路兩邊逃去。剩下來的士兵與騎士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抽出武器，抱著必死之心組成了簡陋的防禦陣型。

    黑色巨人邁著大步從他們身邊疾奔而過，沒有對這些倖存的士兵多看一眼，或者說這些殘餘的士兵在他眼中沒有任何價值。

    士兵們的視線全都被黑色巨人的身影所吸引，根本沒有注意到他所追逐的目標。埃爾沒有選擇傷殘遍地的東城門，而是從旁邊的城牆翻越而過。緊追在他身後的黑色巨人也沒有半點繞路的意思，直截了當地再次破牆而出。

    「就是現在，攻擊他的眼睛！」史蒂芬大師降落到埃爾身邊，交給他一瓶赤紅色的藥劑說：「射箭之前用箭頭蘸一下這個藥劑，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就在剛才的時間裡，史蒂芬大師讓蒂雅娜操縱石像鬼飛行，而自己則專心致志地配置出了這瓶藥劑。看著玻璃瓶裡面咕嘟咕嘟冒著泡的粘稠液體，埃爾直覺地感到這玩意要比他想像的更加危險。

    「這次還有下一步計畫嗎？能不能提前透露一點啊，親愛的老師？」埃爾咬著牙問。

    史蒂芬大師笑而不語。

     第136章 反擊

    利用洞察符文的力量可以讓埃爾的視線穿透一切偽裝遮掩，但對於密度更甚於鋼鐵的黑曜石就有些無可奈何。因為史蒂芬大師的原因，他對高塔內的構裝生物有過一些瞭解。所謂構裝生物，實際上並非真正的生命，而是具有低級智能的煉金物品。

    簡單來說，組成構裝生物的三大基礎要素分別是軀殼材料、能量核心與智能系統。黑曜石構裝泰坦的軀殼材料無需多說，更重要的能量核心與智能系統都是國家級別的不傳之秘，絕對不會輕易顯露於外。

    雖然這玩意兒名為泰坦，也和其他人型生物一樣長著碩大的腦袋和「眼睛」，但僅從常理判斷，埃爾並不認為那會是他的要害。不過既然史蒂芬大師作出指示，他也不介意試探一下黑色巨人，看看這怪物還能不能玩出其他花樣。

    從理論上來說城區的複雜地形更適合於弓箭手的游擊戰術，然而殘酷的現實是在黑色巨人面前任何建築都無法起到屏障掩護的作用。在黑色巨人摧枯拉朽的恐怖力量之下，埃爾根本沒有躲藏和反擊的時間空隙。

    相對而言反而是城外開闊的地形更適合他發揮出自己的敏捷性，單純比拚速度他還是要比黑色巨人快上一線。

    埃爾原本想把史蒂芬大師交給自己的藥劑澆在所有的箭頭上，不料那種藥劑剛一落到箭頭上就開始冒煙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音，如果不及時射出去，恐怕這支箭矢首先就要被腐蝕乾淨。埃爾忍不住撇了撇嘴，這也就意味著他射出的每一支箭都要花費時間提前準備，雖然消耗的時間可能只有幾秒鐘，但在黑色巨人的鐵拳緊逼之下無異於作死。

    「你們至少要將他拖延在這裡五分鐘時間。」史蒂芬大師絲毫沒有坑爹之後的愧疚心理，反而再接再厲地下達了更不近人情的命令。

    「你讓我跟他肉搏嗎？」埃爾強忍住吐血的衝動，衝著史蒂芬大吼道。他背後的箭筒裡只剩下二十幾支箭矢，坑爹的神秘藥劑也只有拳頭大小的一瓶，想要將黑色巨人原地拖延五分鐘無異於痴人說夢。

    「五分鐘只是最低限度……我們還要防備著斯奈克伯爵跳出來搗亂呢。」史蒂芬大師完全不理會埃爾的抱怨，自顧自地控制著石像鬼向旁邊飛去，留下埃爾和蒂雅娜面面相覷。

    「你說，那老東西是太信任咱們，還是故意要吧咱們坑死？」埃爾撓了撓頭問蒂雅娜。

    「我認為史蒂芬大師應該是覺得跟你解釋不清楚太複雜的煉金術問題。」少女語氣平靜地說出令人尷尬的事實，看到埃爾吃癟的表情後偷偷揚起嘴角。

    「好吧，就算我腦子笨沒文化……接下來的五分鐘時間裡就只能靠你啦洪荒古紀最新章節。」埃爾聳了聳肩，從背後拿出兩根箭矢放在藥劑裡浸泡了一下，眼神逐漸堅定起來。雖然打心眼裡就不願意摻和到和自己無關的戰鬥之中，但在面臨不得不戰的情況之下，埃爾也絕不會退縮半步。

    蒂雅娜沒有回答，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她雙手飛快地編織出一連串咒語手勢，組成一道溫暖的陽光籠罩在埃爾身上。

    地面微微顫動起來，逐漸演變成清晰的震動。黑曜石構裝泰坦追擊埃爾時，曾經被城牆遮擋住了視線，在短暫的時間內失去了鎖定目標。蒂雅娜趁著這個轉瞬即逝的時機製造出一個與埃爾相同的幻影，向遠方疾馳而去。

    這個小把戲成功地吸引了黑色巨人的注意力，但以少女的魔力水平還不足以遠程操縱魔法幻影。黑色巨人很快便去而復返，雖然臉上看不出表情，但被人戲弄之後顯然脾氣更加暴躁。

    埃爾雙腿微微下蹲穩住中心，拉開龍牙弓遙遙瞄準黑色巨人的眼睛，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氣，兩顆晶瑩的藍色符文從手指尖上匯聚出來，纏繞到箭頭之上。

    他猛然睜眼，雙臂發力一下子將龍牙弓拉滿，同時繪製在皮甲上的魔紋也同時綻放出奪目的光芒。

    身體刀槍不入還有防護魔紋很厲害嗎？這玩意我也會玩啊！埃爾冷笑一聲，手指微動，只聽見耳邊傳來一聲低沉呼嘯，猶如山林之王的低聲嘶吼。「暴君」現世，飛羽迅猛龍的虛影在埃爾背後赫然浮現，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滿嘴鋒利獠牙仰天長嘯。

    兩支長箭如流星般劃破長空，巨大的反作用力讓他腳下踩住的岩石喀吧一聲裂開一道縫隙。即使以埃爾傷勢痊癒後強化過的體魄，在用盡全力之後射出這兩箭之後也感覺到眼前一黑，手腳發軟差點站立不住。

    不由自主地踉蹌後退了半步，貼近胸口處傳來一陣不安分地搔癢，埃爾拍了拍小蘭伽的腦袋，裂開嘴露出滿意的笑容。他這個人表面上性格膽小謹慎不願意招惹是非，但實際上從心底裡還是隱藏著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心態，真要是惹上事兒了反倒會徹底爆發。

    在他所信奉的叢林生存哲學中，要麼不咬人，要麼就往死裡咬。

    被黑色巨人追殺了一路，再加上史蒂芬大師的反覆坑爹，埃爾心裡面其實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然後傾盡全力發洩在了那兩箭之上。

    黑色巨人雙眼中一陣光芒閃爍，腳步猛然一頓，抬起手臂想要遮擋住自己的面目，可是他原本就沒有被設計阻擋弓箭的程序，反應速度相對於快若流星又細小如牙籤的箭矢來說就有些慘不忍睹。

    兩支長箭精准地命中了他腦袋上面的兩隻眼睛，明黃色的晶體外層浮現出一片透明光華，箭矢刺入光華之中足足十幾釐米，幾乎就要貼上明黃色的寶石眼睛表面，但最終還是被牢牢地阻擋下來。

    黑曜石構裝泰坦的雙眼部位雖然不是要害，但也同樣是極其重要的部位，除了偵察鎖定目標之外，還能放射出威力強大的金色光芒射線我的老婆是領導。因此佈置在頭部的魔力節點也格外之多，幾乎連成一片，相對而言可以說是他身體防禦最強的部位。

    之前兩個怪物交戰時，紫色魔神的九頭蛇鞭在他腦袋上抽打了整整二十六下，都沒能在他那個碩大的圓球腦袋上留下任何痕跡。

    然而現在的情況又有所不同，史蒂芬大師對於構裝生物的瞭解即使在王國全境也屬於權威，雖然之前沒有瞭解，但只要親臨現場就能根據具體情況作出相應的安排。相對於黑曜石構裝泰坦本身的神秘而言，他身體表面的防護魔紋仍然沒有脫離構裝生物的基礎構造套路，自然會有應對之策。

    埃爾之前的七箭雖然沒有造成真正的傷害，但卻已經損壞了防護魔紋中的一條支線回路。以黑曜石構裝泰坦的智能系統，根本無法理解這條損壞的支線回路會對自己造成什麼樣的危害。

    兩支長箭上所攜帶的力道足以開山破石，黑色巨人頭上的防護魔紋一下子提升到最高級別，他身體上其他部位的防護魔紋網絡也同時點亮，散發出一縷縷光芒向頭頂上匯聚過去。這本是防護魔紋為適應戰鬥而產生的應激反應，但這一次卻發生了意外。

    被損壞的支線回路並沒有點亮，同時也阻擋住了下方的魔力流動，讓另一端的主線回路失去了至少一半的魔力供應，光亮隨之熄滅。

    僅僅是一點光芒的熄滅原本並不足以影響大局，然而防護魔紋的本質實際上是一套結構精密的魔法陣列，就像是在編制絲綢的時候，一根絲線的斷裂就足以毀掉整匹布料的價值。阻擋兩支長箭的防護魔紋就在點亮的同時，也失去了應有的防護效果。

    纏繞在箭頭的兩顆符文同時炸開，如同在駱駝背上加上了最後一根稻草，防護魔紋形成的保護罩在爆炸下像玻璃一樣寸寸龜裂，然後粉碎。

    長箭落在黑色巨人的眼睛上，已經失去了最初時的力道，然而留在箭頭上的神秘藥劑卻也沾到了明黃色的寶石上。

    質地晶瑩純粹的明黃色寶石，在沾染到藥劑的一剎那就被腐蝕出一個手指大小的坑洞。這種藥劑似乎就是專門針對明黃色寶石而製作，不禁腐蝕效果顯著，還不依不饒地將自己的顏色滲透到寶石之中，就像投進水中的顏料一樣飛快擴散。

    黑曜石構裝泰坦巨大身軀突然顫抖起來，腦袋瘋狂地搖動，顯然是感受到了極大的痛苦。他一屁股向後跌倒，在地面上砸出巨大的深坑，掙紮著想要伸出手去揉搓自己的眼睛，但又不懂得控制力道，直接把自己的一隻眼睛扯了下來。

    「這效果還真是立竿見影啊。」埃爾遙望著黑色巨人瘋癲的行為忍不住感嘆了一下，深刻地體會到了藥劑的威力，同時也對煉金術士這個職業感到了深深的恐懼。他正要回頭去看看史蒂芬大師的進展，突然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只覺得手腳一片冰涼。

    黑色巨人終於安靜下來，放下手掌，臉上只剩下一隻半殘破的眼睛，顏色赤紅如血。他緩緩地站起身，剩下的半隻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放箭的罪魁禍首。

   第137章 海市蜃樓

    黑曜石構裝泰坦的眼睛遭受重創，幾乎失去了絕大部分的感知，但這種程度的傷害還不足以影響到他本身的戰鬥能力。

    史蒂芬大師認為單憑斯奈克伯爵一個人沒辦法給黑曜石構裝泰坦編寫複雜的程序命令，事實上斯奈克伯爵似乎本來就沒打算多此一舉。當黑曜石構裝泰坦被啟動之後，默認的命令就是展開無差別的殺戮與破壞，而這也正是他需要的結果。

    無論從戰鬥力還是最終目標來看，黑色巨人依然處於壓倒性的主動優勢地位。在能量核心耗盡之前他可以肆意妄為，而埃爾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將他拖住五分鐘時間。即使暫時失去了防護魔紋的保護，他的身體依然堅硬如鋼，不僅刀槍不入還沒有人類的痛覺神經，就像是廁所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埃爾已經製造出了足夠的仇恨度，但是對於接下來該如何下手還是有些茫然。他閃身躲過黑色巨人的鐵拳，試探性地回敬了一箭。箭矢鑿擊在黑色巨人的臉上，乾脆利落地折成了兩段，只留下一個極不起眼的白色痕跡。史蒂芬大師調製的藥劑似乎是專門針對黑色巨人的眼睛，對於黑曜石本身反而無法產生明顯的腐蝕效果。

    也許是因為視力受損導致身體動作失調，黑色巨人的智能系統也開始做出應激性的變化，他不再徒勞地試圖用拳頭砸扁眼前糾纏不休的小蒼蠅，收回手停頓了片刻，然後猛然抬起一隻腳重重落下。

    這一次他攻擊的方向雖然依舊瞄準了埃爾，但真正的目標卻是腳下的大地。只見他一腳用力踩塌下去，整片土地都隨之產生出劇烈的震顫。埃爾正繞著黑色巨人不斷轉圈，在大地的震顫之下不由自主地被彈了起來。

    他在全力奔跑時肉眼只能見到一條虛影，但被彈飛起來的時候就無從借力，立刻顯露出身形。黑色巨人剩下的半隻眼睛裡閃過一道血光，抬起另一隻腳緊貼著地面呼嘯而至，揚起漫天沙塵。

    蒂雅娜雙手交叉，口中輕聲唸誦出一個晦澀的音節。埃爾只覺得眼前光線一暗，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竟然出現在十米之外，而在他剛才停留的位置上，另一個「埃爾」瞬間被沙土掩埋吞沒。

    光系魔法「王車易位」，將目標隨機傳送至半徑十米的附近區域內，同時在原地製造出一個等同於目標的鏡像。雖然解釋起來簡單，但實際上還要涉及到空間魔法的領域，是真正可以被稱之為「大魔術」的實用魔法。

    來自於天空城的光系魔法師對於光的理解與學院派施法者迥然不同，因此又自稱為魔術師豪門遊戲，前夫莫貪歡
。在對於魔法概念的理解上，魔術師偏向於魔法的神秘而非破壞性，在他們看來只注重魔法威力的魔法師和只懂得使用蠻力的野蠻人沒有任何區別。

    身為踏入白銀秘境的魔術師，少女擁有自信的資本，縱使在面對黑色巨人時也從未失去過冷靜。眼睛損壞失去遠程攻擊能力的黑色巨人，無論力量再怎麼可怕，也只是徒有蠻力而已，恰恰是她最不害怕的那種對手。

    少女抬起法杖，直指黑色巨人的腳下，開口說道：「化石為泥！」

    巨人腳下的土地突然塌陷，變成一片不知深淺的泥濘。相對於黑色巨人的體型而言，泥潭的面積有些可憐，頂多不過陷住他的一隻腳掌，而且只要一抬腿就能脫離出來，幾乎沒有什麼意義可言。

    不過就算是能夠拖延一秒鐘的時間，也算是有所收穫。憑藉著手中傳承自大魔法師多莉婭的傳奇武器「弧光粉碎者」，她釋放低階法術不僅消耗降低，還會有額外的效果加成。不等黑色巨人爬出泥潭，她飛快地釋放出一連串低階法術，目標仍然是黑色巨人腳下的地面。

    「化泥為石！」黑色巨人腳下的泥潭迅速凝結成一塊岩石。

    「流沙術！」黑色巨人另一隻腳下的地面化為流沙。

    就算是失去了防護魔紋的保護，以黑曜石構裝泰坦本身的軀殼材料也足以抵禦白銀位階的一切攻擊方式，無論是物理攻擊還是魔法轟炸都無濟於事。但要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的話，這也算是一種弱點——對於外界條件刺激的反應不敏感。

    普通的魔法固然無法作用在黑曜石上，但這種頑固的石頭對於外界的條件變化也缺少應對的能力。

    固定住黑色巨人的兩隻腳後，蒂雅娜口中吟唱的音階突然拔高了三度，大踏步向前將法杖用力插在地上，一道白光從法杖頂端的鑽石上衝天而起，黑色巨人身體周圍憑空形成六面與其等高的透明水幕，折射出令人無法直視的刺眼光芒。

    埃爾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扭過頭去，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不由得目瞪口呆，只見無窮無盡的滾滾黃沙從天而降，將黑色巨人徹底掩埋起來。

    在學院派魔法師對幻術系魔法的排名中只佔據白銀中位，但在光系魔術師的傳承中卻被列為禁忌領域的大魔術——「海市蜃樓」！

    「這是騙人的吧，是騙人的吧？」雖然心裡面明知道答案，埃爾還是一溜煙跑回蒂雅娜身邊，再三確認地問道。天地之間驟然多出一道十幾米高的粗壯流沙之柱，就算明知道是幻象也足以令人心驚膽顫。

    「我現在只能維持這個魔術一分鐘時間。」蒂雅娜緊握著法杖，臉色有些蒼白，但語氣裡卻依然帶有自信：「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分鐘的真實。」

    所謂魔術的真相，就是欺騙感知。人類的感知能力包括視覺、聽覺等等，甚至也包括直覺在內的第六感，綜合到一起便是人類對於這個世界的認識。如果能夠徹底欺騙一個人的全部感知，那對他而言假象也就變成了真實我是螻蟻無彈窗
。

    黑曜石構裝泰坦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生命，他所具有的感知僅僅是人為設計出來的程序。簡單來說可以歸結為兩種，一是用來鎖定目標的視覺，二是維持身體平衡以及行動力的體感。蒂雅娜用改變地形的法術束縛住他的行動力，同時用海市蜃樓佈置出欺騙視覺的幻象。

    這些分散的信息彙總到黑曜石構裝泰坦的智能系統之後，便會被認定為「自身已陷入流沙區域」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黑色巨人根本不會去思考流沙的真假，只會站在原地徒勞地拚命掙扎。

    對於完全狀態下的戰爭兵器來說絕不至於存在這樣可笑的漏洞，真正出現在戰場上的黑曜石構裝泰坦要由三名煉金術士聯合操縱，根據戰場上瞬息萬變的局勢設定相應的程序。而被斯奈克伯爵召喚出來的這個黑曜石構裝泰坦只能靠著默認程序橫衝直撞，放在行家眼中自然到處都是破綻。

    「一分鐘也好，我們似乎要有援軍了。」埃爾拍拍少女的肩膀笑道，他看到守備部隊正在清理城門廢墟上的碎石，更遠處則能看到騎士團高高飄揚的方形旗幟。

    安托尼奧在決定出手鎮壓斯奈克伯爵的時候，為了不引人注意只在暗中調動了騎士團中的精銳，但是沒想到事態居然突然惡化到一發而不可收拾的地步。當黑曜石構裝泰坦與紫色魔神雙雙降臨之後，再想要投入騎士團的力量已經晚了。

    不過隨著史蒂芬大師對黑曜石構裝泰坦的一次次有計畫的削弱，這頭怪物的力量層次逐漸被拉回到可以接受的程度，騎士團也在萊恩納德騎士的指揮下做好了準備。埃爾打量了一下他們的裝備，發現騎士們全都拋棄掉了長槍，換上了長柄戰錘之類的雙手重武器。

    「對付又臭又硬的大石頭就是要慢慢敲打才行啊。」埃爾點了點頭，他手上就沒有合適的武器，當然就算有武器也不見得敢一個人沖上去找死。

    蒂雅娜沒有再開口說話，只是將雙手放在法杖上靜靜調息。隨著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六面水幕組成的海市蜃樓逐漸開始模糊，無盡流沙的幻影也開始扭曲起來。兩隻巨大的鐵拳突兀地穿破水幕，蒂雅娜悶哼一身，嘴角流出一絲血跡。

    距離史蒂芬大師要求的時限還有不到三分鐘，而騎士團明顯還不能立即發起衝鋒，就在這看似短暫卻異常關鍵的幾分鐘時間裡，埃爾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拖延住黑色巨人的腳步，否則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不要過去，我還有其他辦法。」蒂雅娜擦掉嘴角上的血跡，抓住埃爾的衣角低聲說。

    「這種事情哪能讓女孩子站在前面呢？」埃爾在少女的月白色長發上胡亂揉搓了一把，臉上露出玩世不恭的微笑：「安心啦，我從你這裡得到不少啟發呢。」

    他背上龍牙弓向即將破境而出的黑色巨人走去。

    無需太多言語，兩個人彼此之間不知何時已經形成了默契。當他選擇繼續戰鬥，她便無條件地相信了他的自信。

    第138章 巨人的尊嚴
    海市蜃樓的水幕緩緩消散，黑色巨人從泥潭之中掙脫出來，殘留的半隻眼睛中光芒不停閃爍，似乎在重新判斷局勢。幾乎沒花費什麼功夫，他便再次鎖定住了剛才的目標，因為埃爾就站在他面前沒有躲藏。

    「蒂雅娜，給我一點掩護！」埃爾將龍牙弓背在身後，空著雙手向黑色巨人走去。少女手持著法杖緩緩搖動，一個個與埃爾沒有絲毫差別的幻影從他身邊浮現，不一會兒就出現了長長的一排。

    黑色巨人遲疑了一下，毫不猶豫地一腳踩了過去。雖然無法辨認出埃爾的真身，但對於一頭大象來說，一隻螞蟻和一窩螞蟻並沒有實質上的區別。他的腳掌猛然踐踏在地面上，直接踩碎了三四個埃爾的幻影，其他的幻影立刻向四面八方散開，跑得到處都是。

    在混亂的場面之中，真正的埃爾悄無聲息地湊到黑色巨人的腳下。他張開雙手，兩條纖細的節肢從袖口中悄悄探出，尖端生長出帶有倒刺的撓鉤。

    黑色巨人的身體表面被打磨得光滑無比，就連自認為善於攀山越嶺的埃爾也有些束手無策。不過就算是再光滑陡峭的石壁，對於以「地行」為名的蟲族而言都不算是問題。

    黑曜石構裝泰坦的軀殼材料全部由黑曜石打造，但在關節部位所使用的材料卻不可能像石頭一樣堅硬，只不過他的設計者早已想到了這一點，在所有的關節部位之外都加裝了額外的岩石鎧甲遮掩。

    埃爾不是沒有打算過爬到黑色巨人身上尋找破綻，但一來手上沒有趁手的武器，再說爬上去之後就再也沒有躲閃的餘地，很容易被黑色巨人反手一掌直接拍死。不過在見識到蒂雅娜的海市蜃樓之後，他的腦子裡面便浮現出了新的計畫。

    黑色巨人拳打腳踢消滅掉所有的幻象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但蒂雅娜立刻又操縱著兩頭石像鬼向他發起了進攻。趁著石像鬼和石像鬼的幻影上下飛舞吸引住黑色巨人注意力的機會，埃爾利用小蘭伽進化出來的攀爬能力悄悄地爬到了黑色巨人的腰部。

    不出他所料，只有貼近到身體上才能發現黑色巨人鎧甲縫隙中的秘密，連接黑色巨人身體的關節部位由一種與黑曜石顏色相差無幾的膠質材料組成，埃爾抽出腰間的斧頭，試探性地用上一半的力氣劈下去，隨即被高高反彈起來，而黑色巨人似乎也沒有任何反應。這種膠質材料的柔軟也只是相對黑曜石而言，實際上無論韌性和耐力都遠超出常人的想像，否則也不可能在數千斤重的岩石擠壓下安然無恙。

    不過也正因為是膠質材料，才讓埃爾的真實之眼發揮出作用。透過這層膠質材料，他甚至能夠觀察到黑色巨人軀殼內部金屬零件的運轉狀態。

    眼看著黑色巨人抓住石像鬼的本體捏成一把碎石，然後抬腿就要向蒂雅娜的方向走去，埃爾也不再遲疑，取下背後龍牙弓抓在手裡，狠狠地插在鎧甲的縫隙裡斯巴達戰神
。

    當初鮑威爾大師之所以為這把滑輪弓取名為「龍牙」，除了象徵性的寓意之外，也因為他把飛羽迅猛龍的兩顆獠牙鑲嵌在了弓臂的兩端。亞龍族魔獸的獠牙是製作匕首的絕佳材料，只需要稍稍處理就能附帶上「撕裂」與「破甲」的特效，而安裝在兩端的這兩顆獠牙顯然也不可能是單純的裝飾之物。

    撲哧一聲，迅猛龍的獠牙直接沒入到黑色膠質材料之中，雖然因為沒有開刃而無法撕裂出更大的口子，但埃爾所需要的也僅僅是這麼一個洞口而已。他掏出史蒂芬大師留下的藥劑，擰開瓶子一股腦地倒進洞裡，然後翻身跳下黑色巨人的身體遠遠跑開。

    背後傳來一陣像是燒紅的鐵器放入冷水中的聲音，然後就聽見黑色巨人的腳步猛然一頓，大腿與腰部連接的部位發出了岩石與金屬劇烈摩擦的刺耳響聲。

    埃爾在地面上翻滾了一圈，抵消掉下落的衝擊力，抬起頭就看到黑色巨人半跪在地上，一條大腿擺出了十分詭異的姿勢，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這一次的計畫雖然看上去簡單，但要沒有蒂雅娜對黑色巨人感知力薄弱的判斷，他是萬萬不敢自尋死路的。只是沒想到黑色巨人居然真的遲鈍到這種程度，竟然讓他一次得手。

    黑色巨人轉過頭，半殘的血紅色眼睛再次盯住了埃爾，不過這一次埃爾站在原地沒有逃命。根據剛才聽到的聲音來判斷，黑色巨人的那條腿絕對失去了行動力。就算他的力量再強大，此時也變成了毫無威脅的待宰羔羊。

    埃爾冷哼一聲拉開弓一箭射出，沒有浸泡藥劑也沒有帶上多大力道的一箭，準確地命中了黑色巨人的獨眼，然後毫不意外地彈飛了出去。雖然沒有造成任何傷害，但對於黑色巨人而言無異於最大的侮辱。

    幸福來的太突然，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還被莫名的厄運籠罩，於是樂極生悲。

    黑色巨人獨眼中血色光芒瘋狂地閃爍了片刻，死死地盯住埃爾，一道血色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沿著箭路返回。這道光芒出現得如此突然，以至於剛剛放鬆下來的埃爾沒有任何躲閃機會就被一擊命中。

    作為黑曜石構裝泰坦預設的唯一遠程攻擊模式，從他眼中射出的光芒威力絕不亞於其本身鐵拳上的力量。只是因為能量消耗太大才被當做底牌蓄而不發，即使在與紫色魔神搏鬥的過程中也沒有用過太多次。

    與其說這種光芒射線是一種攻擊模式，實際上更大的作用反而是在未發射時對敵人造成震懾的效果，不過就算如此其中蘊含的威力也是貨真價實。埃爾只來得及歪斜了一下身體，就感覺到一陣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然後不由自主地向後飛去。

    釋放出這一擊之後，黑色巨人僅存的半隻血紅色眼睛也隨之粉碎，顯然是耗盡了最後一絲潛藏的能量。

    如果這具戰爭兵器的製造者看到這幅景象，也許會作出合情合理的解釋，比如按照程序設定在受到重大損害時黑曜石構裝泰坦會發起自毀性攻擊之類……

    但在親身體會到攻擊威力的埃爾意識中，這突然爆發出來的光芒更像是對於他挑釁的回敬一等狂妃，至尊三小姐無彈窗
。

    就算只是按照默認程序設定而行動的構裝生物，黑色巨人也算得上是真正的強者，而真正的強者尊嚴不容侮辱。

    「真是樂極生悲啊……」

    不知過了多久，埃爾的意識才慢慢地恢復過來，腦子裡一片空白，耳邊隱約聽到少女焦急的呼喚，可他一時之間竟然想不起聲音的主人。

    埃爾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半埋在泥土裡，半邊身體焦黑一片沒有任何感覺，身上的皮甲幾乎支離破碎。他剛才幾乎硬接下了達到黃金位階威力的血色光芒，能夠活下來還要多虧了身上這件皮甲的防護。

    他掙紮著勉強挺起身，看到魔術師少女就躺在自己不遠處，身上的深藍色魔法長袍也染上了一片焦黑。雖然不知道在自己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但可以想像蒂雅娜也為他分擔了不少傷害。

    黑色巨人依然停留在原地，在他周圍的地面上出現了一圈半徑超過十米的巨型魔法陣，史蒂芬大師正站在魔法陣的邊緣手舞足蹈，他每大聲唸誦出一句咒語，黑色巨人的氣勢就減弱一分。

    不管怎麼說，至少已經過了五分鐘的時間。

    地面上傳來微微的震顫，不是黑色巨人的踐踏，而是騎士衝鋒造成的波動。黑色巨人雖然失去行動力又被史蒂芬大師逐漸壓制，但本身所具有的力量依然恐怖，然而騎士們絲毫沒有畏懼，義無返顧地發起了衝鋒。

    他們已經等待了太長的時間，心裡面積攢了滿腔的怒火，只有投入到真正的戰鬥中才能盡情發洩，哪怕敵人是力大無窮的巨型怪物，也要展示伊斯塔倫人的驕傲。

    黑色巨人已經看不到外界發生的情況，但還是能感受到大地上傳來的震動。他努力站起身來，攥起鐵拳擺出標準的戰鬥姿態。

    兩名手持著騎士團旗幟的騎士一馬當先，奔馳到黑色巨人腳下分開，從兩匹馬中間露出一條長長的絆馬索。沒等他們跑出幾步，絆馬索猛然繃直，巨大的反作用力讓兩匹戰馬不由自主地人立起身，將兩名騎士摔下馬背。

    相對於黑曜石構裝泰坦本身的重量而言，兩匹馬的拉力幾乎無足輕重，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種結果，然而更多的騎士兩兩並排著衝了上來，絆馬索的數量逐漸增加到十條、二十條……

    黑色巨人彎下腰揮手一拍，整整一排並肩衝刺的騎士毫無反抗之力地化為肉醬，但是他的戰友們立刻填補了空位。失去行動力的黑色巨人也同時失去了機動作戰的能力，只能站在原地抵抗。

    僅僅在片刻之間，不可一世的黑色巨人便再一次緩緩倒下。

    黑曜石構裝泰坦固然是最可怕的戰爭兵器，全副武裝的騎士卻也是人類最強大的兵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