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帝師 作者:今晚又打老虎(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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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離鳶 2015-7-24 14:24: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408972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4:42
第060章 落井下石

  「為臣者不能輔助君王,不能匡扶社稷,要之何用?」

  李東陽自乾清宮出來以後心中一直回蕩著這句話,他走得很慢,儘量將每一個步子都踏穩,但是朱厚照那句話卻仿佛一道晴天霹靂一般給了他極重的打擊,李東陽身體搖晃了一下險些倒在地上。

  「老師。」「賓之!」一直跟在李東陽身後的曹元和靳貴將李東陽扶住。

  靳貴有些惱怒地說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

  「充遂!」李東陽緊緊地握著靳貴的手,他搖搖頭道:「此言不妥啊,切勿再說了。」

  賓之是李東陽的表字,而充遂則是靳貴的表字。一般情況下二人都不會如此稱呼對方,多數都是稱「李大人」或者「靳大人」,聽起來似乎有些生疏,但實際上這是一種姿態。

  二人一個掌管六部之首的禮部,一個是內閣首輔,若是太過親密必然招惹非議。不過實際上二人乃是孝宗時期的老臣子,同朝為官多年,又加性格脾性相投,所以本身其實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李東陽忠心耿耿為朝廷,最後卻被皇上冠以「要之何用?」的名頭,靳貴深深的為李東陽感到不值。方才那一番「飛鳥盡,良弓藏」的言論已經算得上是大不敬之語,故而李東陽連忙阻止。

  靳貴惱怒不已,他重重地跺了跺腳,激動地說道:「不值,不值啊!」

  李東陽微微一歎,笑了一下,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的笑容裡面包含了無盡的苦澀。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李東陽搖搖頭,整個人仿佛放下了什麼東西一般,他推開曹元扶著他胳膊的手,一邊朝前走去一邊說道:「是非成敗,善惡忠奸,自有後人評論,罷了罷了。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啊……」

  七位內閣大臣離開沒多久,朱厚照也立刻出了皇宮。河南蝗災被江夏一語言中,現在朝廷上上下下沒有人能拿得出任何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朱厚照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江夏,興許現在只有問他恐怕才能找到一個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吧。

  朱厚照急急忙忙地趕到逍遙山莊,而江夏此刻則拿著一本《中庸》在那裡研讀著。不過江大少爺即便讀書也沒忘記要好好享受著,他躺在大花園的那篇杏林中的一張自製沙發上,前面是一名侍女在給他按腿,後面是一名侍女在給他捏肩,身旁還有一名侍女給他喂著水果。

  而江夏口中則念念有詞:「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大哥。」突然一聲呼喊打斷了江夏的讀書聲,江夏扭頭一看笑著道:「喲,老二來了,這幾天忙啥呢都沒看見你過來。」

  朱厚照揮揮手對三名侍女道:「你們先下去吧,一會兒再過來。」

  「是。」三名侍女應了一聲後退下,朱厚照蹲在江夏那沙發旁邊道:「大哥,我可找到你。發了,發了。」

  江夏一聽「發了」,立刻從沙發上坐直身子對朱厚照道:「那怎麼分?四六,還是五五?」

  朱厚照愣了愣道:「河南發蝗災,我跟你分什麼?」

  「靠。」江夏立刻又躺回沙發上,「我還以為你發財了呢。河南發蝗災而已,這早就在我們的預料之中啊,我不是提前給你說過了叫你預防嗎?怎麼?還是沒能預防得住?」

  朱厚照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的確是跟我說叫我大伯提醒皇上預防來著,但是你沒有說該怎麼預防啊,所以河南那邊現在蝗災一起勢不可擋。並且這一次的蝗災規模十分大,百年難得一見。大哥你快想想辦法,現在該怎麼做?」

  江夏點了點頭後道:「現在呢可以做的事情大概有三件,第一是立刻調集大量的雞鴨到河南,牧雞牧鴨,仍由它們去吃掉蝗蟲。第二是馬上去找盧節草,越多越好,將其混合半夏、天南星還有川烏一起研磨成渣,然後煮成水,接著就運往河南大量噴灑。這第三嘛就是派人趕緊去江南這些盛產糧食的地方收購糧食往河南運送,河南遭逢如此大災必定糧價上漲。」

  聽到江夏竟然有如此縝密的方案用以應對,朱厚照興奮地揮了揮拳頭,他立刻起身道:「多謝大哥指點,我立刻去報告給我大伯,再會了大哥,過兩天來好好找你喝兩杯。」

  江夏看著朱厚照的背影笑了笑,繼續讀自己的書。

  當天下午,劉瑾得知朱厚照對李東陽的評價後終於難掩興奮。作為一個太監,他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去坐那個獨一無二的位置,但是至少自己也得去做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吧。

  手掌東廠,同時又是司禮監掌印,整個大明朝敢不給他劉瑾面子的人不多,而李東陽就算作是其中一個。

  如今朱厚照對李東陽不滿,劉瑾立刻準備決定要再去踩上一腳,要踩得李東陽永世不得翻身。

  早在一個月以前劉瑾就開始收集能夠使得李東陽再也翻不了身的各種證據,東廠的番子幾乎全部出動,他們梳理了一邊李東陽的各種關係,重新收集了李東陽所寫的各種書籍、書信以及書法。包括李東陽名下的財產,東廠的人也重新計算了一遍,看看符不符合他的俸祿收入。

  不得不說李東陽是一個嚴於自律的人,無論是他自己還是他的直系族親,基本上就沒有犯過任何大錯。就算三年前他親大伯的兒子不慎將他打成重傷,李東陽不僅沒有包庇,反而還寫了一封書信去當地縣衙,叮囑縣衙的人必須秉公處理,如有半絲偏頗他將上稟吏部將其撤職查辦。

  整整接近兩個月的時間,劉瑾愣是沒有挑出任何一絲李東陽的毛病。

  他算是重新認識了一遍李東陽,在東廠衙門的大堂之中,四十幾個東廠的人正在逐字逐行的翻閱李東陽所寫的書籍以及書法畫作。劉瑾坐在椅子上盯著,他心裡其實對李東陽已經有了淡淡的敬佩,難怪此人能壓我一頭這麼久,果然厲害。

  突然,一名東廠的檔頭興奮地叫了一聲:「找到了,找到了。」

  劉瑾目光一亮,立刻走過去,那名東廠的檔頭拿著一本翻開的書遞給劉瑾道:「廠公您看,這處。」

  劉瑾先看了一眼書的封面,此書名叫《大明文武集》,書的內容其實很簡單,無外乎就是記錄一下大明自開朝以來各個文臣武將的豐功偉績而已,一方面表達對前人的敬仰,另外一方面同時抒發自己的志向,暗示自己一定要做一個類似于這樣的文臣武將。

  這本書是李東陽還在任做侍講學士任太常少卿的時候所寫,那已經是弘治二年的事了,距今已經差不多有二十一年的時間。

  劉瑾看了看那檔頭所指的地方,開口念道:「至正三十一年,徐達將軍率軍自潼關向西,討伐一再擾亂蘭州的擴廓貼木兒,在沈兒峪戰鬥中徹底消滅了元軍,徐達軍隊佔領了定西並連續攻克沔州、興元,平定了甘肅南部,至此,大明統一,元滅。」

  劉瑾看過以後仔細回憶了一下,他對於歷史方面並不太熟悉,但至少這開國歷史還是有所瞭解的。特別是徐達,這開國功勳第一家中山王的故事廣為流傳,戲文裡都經常說起。

  劉瑾想了想後疑問道:「這裡似乎並沒有什麼問題啊,歷史就是這樣的嘛。」

  那檔頭搖了搖頭,低聲對劉瑾道:「廠公,這裡有問題,並且是大問題。您想想看,至正三十一年……至正有三十一年嗎?太祖皇帝是在至正二十八的時候登基稱帝的,這上面寫的至正三十一年應當是……」

  劉瑾倒吸了一口涼氣:「洪武三年!」

  「廠公大人英明,這李東陽乃是我大明的臣子,編寫史集的時候不用大明年號而用前朝年號,這豈不是想要造反?」

  這一下包括劉瑾都有些愣住了,他原本只是想讓李東陽永世不得翻身,能夠整死他是最好的。不過眼下從這本書上面發現的錯誤,劉瑾十分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文字獄!

  大明一朝文字獄並不少見,但每一場文字獄帶出的都是一場腥風血雨。如果劉瑾將此處捅出去,那麼恐怕要死的不僅是李東陽一人,更加還有李東陽直系族親以及當初印刷,販賣這本書的所有人。

  劉瑾捏了捏手中的《大明文武集》,他低聲道:「無毒不丈夫,李東陽,這一次你可就怪不得我了。」

  說完,劉瑾立刻拿著這本書出了東廠。

  而此時此刻的李東陽完全還不知道一場大禍正朝著他逼近,他心中懷著死死落寞,正在自己的書房之中寫著奏摺。奏摺的內容十分簡單,全文只有一個意思,致仕乞休。

  李東陽看得很清楚,他已經到了必須要退的時候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4:42
第061章 文字獄

  李東陽寫完奏摺以後重新看了看,年紀越大他行事就越謹慎,因為他清楚,盯著他的人有很多,他不能讓自己犯錯。確認奏摺沒有任何錯字,也沒有任何言語不當,或者言語容易引起誤會的地方後李東陽將墨蹟吹幹,感歎了一聲:「江湖夜雨十年燈,人事浮沉幾番新,是也,非也,皆化為一杯濁酒一壺清茶。」

  這番話的意思是「江湖當中很亂,心裡很煩,十年中每個雨夜都是愁緒滿懷難以入眠。但是天下總是在悄悄改變,人與事也都發生了新的變化。對與錯是與非現在對於他李東陽來說已經化為一杯濁酒和一壺清茶。」

  李東陽將奏摺一收,然後放到一邊。順手他抽出江夏交給他的那篇八股文,也就是那篇以「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為題所做的八股文。

  首先印入李東陽眼簾的是江夏的董體字,董其昌的楷書號稱是楷書之最,融合百家之長。其字力透字背,天生自帶一股磅礴大氣的感覺。對於江夏的字李東陽十分欣賞,他接著看下去,見到江夏的破題是「聖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李東陽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叫了一聲「妙!」

  然後李東陽接著往下看,見到江夏的承題是「蓋聖人之行藏,正不易規,自顏子幾之,而始可與之言矣。」李東陽忍不住連拍了三下桌子,興奮地叫道:「妙妙妙,太妙了。」

  李東陽一口氣將整篇文章看完,然後他將手中的文章放下,自言自語道:「此文已經可當金榜之作,此子真乃天才也,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想到這裡,李東陽準備去逍遙山莊看一看江夏,不過剛剛拉開書房的房門李東陽停住了腳步,他想起來明天就是上早朝的日子,如今時候已經不早了,再去逍遙山莊恐怕會耽擱了上早朝。

  想到這裡李東陽搖搖頭道:「算了,反正接下來也無甚大事,不如就住在逍遙山莊好好雕琢一下這塊璞玉得了。」

  這一天明月被烏雲遮蔽,夜色黯淡。沒有人知道這一夜發生了多少事,不過這一夜註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

  次日早朝,文武百官進入太和殿上早朝。朱厚照端坐于龍椅之上,頭戴東珠皇冠,身穿五爪金龍皇袍,看上去十分威武。

  跪拜之禮過後,眾大臣謝恩起立。朱厚照掃了眾大臣一眼,然後說道:「河南旱災剛過,如今又起蝗災,眾卿家可有應對之良策?」

  太和殿內寂靜無聲,無一人開口說話。這蝗災最是難治,基本沒有人想到行之有效的應對辦法。過了好一會兒倒是李東陽開口說道:「啟稟皇上,昨夜微臣翻閱古籍,書上記載樹木占地之七八者,大蝗不生。臣認為可以嘗試此法,從周邊各地移植大量樹木到河南蝗災氾濫之地,如此興許可以抑制大蝗再生,然後再加派人手予以捕捉大蝗,如此蝗災可抑。」

  李東陽的這個方法其實的確是對付蝗蟲的一個有效辦法,要知道後世科學家研究表明蝗蟲必須在植被覆蓋率低於百分之五十的土地上產卵,如果一個地方山清水秀,沒有裸露的土地,蝗蟲是無法繁衍的。這也就是李東陽那句「樹木占地之七八者,大蝗不生」的意思。

  不過李東陽這個辦法短期內是無法看見成效的,並且要將河南那麼大一個地方的植被覆蓋率加大至百分之五十以上談何容易,所以他這方案一提出來朱厚照就反問李東陽道:「太傅,朕問你,河南有多大?整個河南十之七八的土地要種滿樹木談何容易?需要耗費多少銀兩?戶部能拿得出那麼多的銀兩嗎?還有,即便種植好樹木以後蝗災真的被抑制,那個時候河南還有顆粒尚存?」

  朱厚照一連串反問讓李東陽說不出話來,他當即跪在地上叩頭行禮道:「微臣愚昧,請皇上降罪。」

  朱厚照看了李東陽一眼,眼神中的不滿沒有絲毫掩飾。不過朝會上的規矩是大臣不能直視龍顏,所以沒有幾個大臣看見朱厚照的眼神,只有幾個膽子比較大人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

  朱厚照微微吸了口氣後擺擺手道:「罷了,先起身吧。」

  「謝皇上開恩。」李東陽起身站到一旁。

  朱厚照再一次看了眾人一眼後道:「眾卿家之中還有沒有人有應對之良策?」

  百官再無一人敢說話。

  朱厚照點了點頭後道:「既然你們沒有辦法,那朕就教你們辦法。接下來給朕分三步處理河南蝗災一事,第一、吏部發文告知河南各縣各府,令他們大量購買雞鴨,與蝗災氾濫之處牧雞牧鴨。」

  曹元往前跨出一步跪地道:「微臣領旨。」

  「第二、司禮監在朝會散去以後立刻著太醫院大肆進購盧節草、半夏、天南星以及川烏等幾種草藥,將其研磨成粉,然後噴灑於蝗災氾濫之處。」

  劉瑾乃是司禮監的掌印,他立刻上前一步跪地行禮道:「奴婢遵旨。」

  「第三、戶部立刻撥銀往江南各地購買糧食運往河南,如今河南旱災剛過又發蝗災,糧價必定上漲,必須提前應對。」

  李東陽也跪倒在地行禮道:「微臣遵旨。」

  「好了,就是這三步。牧雞牧鴨可以利用雞鴨吃掉蝗蟲,噴灑藥水可以滅殺蝗蟲產下之蟲卵,購買糧食可以抑制糧價。如此簡單的辦法,文武百官竟沒有一人能夠想到,朕問你們,朝廷養你們有何用?」

  聽見朱厚照這樣說,文武百官立刻跪下,眾人高呼道:「微臣無法替皇上分憂,微臣罪該萬死,請皇上恕罪。」

  「罷了,都散了吧。」

  朱厚照搖了搖頭,然後起身離開。

  百官退去,李東陽在曹元和梁儲的攙扶下站起身來,他原本也準備離開太和殿,但是劉瑾卻突然走過來笑著對李東陽說道:「首輔大人,皇上召您去乾清宮見駕。」

  李東陽看了劉瑾一眼,他心中沒由來地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來。劉瑾的笑容總讓他感覺十分的不舒服,李東陽點點頭應了一聲:「是,有勞公公通傳。」

  李東陽跟在劉瑾身後從太和殿的側門走出去,一路往乾清宮走去。劉瑾走的有些急,所以當李東陽到了乾清宮門口的時候還微微有些氣喘。

  劉瑾站在門口對李東陽道:「首輔大人,進去吧,皇上在裡面等著呢。」

  李東陽看了劉瑾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後走進乾清宮。

  宮殿裡面朱厚照端坐于龍椅之上,手中拿著一本書翻看著。表情平靜,看不出任何異樣來。李東陽對著朱厚照跪地行禮道:「微臣李東陽,參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傅平身吧。」朱厚照淡淡地說道。

  「謝皇上。」李東陽起身。

  朱厚照從面前的書案上取出一本奏摺道:「方才朕看見了太傅遞上來的奏摺,太傅想要告老還鄉?」

  「回皇上,微臣年紀老邁,耳聾眼花,頭腦昏庸,已經無法再為朝廷效力,故此想要告老還鄉,還請皇上恩准。」李東陽道。

  朱厚照點了點頭,他道:「太傅,朕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天順八年中的進士,然後入朝為官。一生歷經英宗、憲宗以及我先皇孝宗三朝,加上朕您算得上是四朝元老了。」

  「蒙皇上關心,皇上所記不差。」李東陽回答道,他不明白為什麼朱厚照會提及這些。

  朱厚照搖了搖頭,一臉悲傷地歎道:「四朝元老,卻想不到竟然是個心懷不軌的亂臣賊子!」

  李東陽先是一愣,緊接著整個人下意識地就跪倒了地上,他有想過當今皇上對自己的評價恐怕不高,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的頭上竟然能冠上「亂臣賊子」四個字。

  李東陽回過神來以後急忙說道:「皇上,微臣對大明,對皇上忠心耿耿絕無二心,還望皇上明察。」

  「明察?朕還需要明察嗎?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你自己看。」朱厚照一下將手中的書扔到李東陽面前,李東陽趕緊將書撿起來。那《大明文武集》五個大字李東陽險些沒了印象,腦袋了仔細轉了幾個圈才想起來這是自己年輕的時候所寫的一本書。

  李東陽翻開一看,因為朱厚照特地折疊了一下,所以他一下就翻到了朱厚照想要他看的那裡。而那句「至正三十一年。」更是被朱厚照用紅筆勾畫了出來。

  李東陽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但隨即他心中冒起一股涼氣。

  今時今日的李東陽哪裡還像他之前年輕的時候,朝廷的諸多忌諱他了如指掌,那「至正三十一年」代表著什麼李東陽更是比誰都清楚,李東陽背後立刻冒出冷汗來,他重重地對著朱厚照磕頭道:「皇上,此書乃是微臣年輕時所寫,距今已有二十一年。微臣當時年少無知,故而出此大錯,還望皇上看在微臣年事已高,為大明兢兢業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過臣這一次吧。」

  一向以沉著冷靜著稱的李東陽,在面臨此事時終於到了崩潰的邊緣,他一邊說著,一邊全身都顫抖起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4:42

第062章 文人的諷刺

  文字獄在平常人看來是一件十分荒誕無稽的事,人們往往認為僅僅是因為一句話或者一個稱號的錯誤就殺人全家,誅滅九族的確有些太過分了。

  但實際上人站在不同的角度時,看待事物所得出的結論就會有所不同,這就是所謂的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就拿江夏來說,如此聰明的一個人,至今還沒有反應過來朱厚照的身份,外人看來可能是一種不合理。但實際上代入到江夏的角色去看就不一樣了,一個在青樓裡隨便認識的富家公子,誰會去想去懷疑他是不是當今皇上?

  非是想不到,而是根本就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

  作為皇室中人,作為一名君王。遇到這種明顯有錯誤導向的書籍,他們第一時間考慮的不是什麼合理與合理,他們考慮的是影響。是皇權的穩固性,是天子的威儀。

  為了這三者,天子願意殺很多人,願意殺……任何人。

  見到李東陽那微微顫抖的模樣,朱厚照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不願再看他:「去吧,先回家去,等朕考慮清楚該如此處置了再行定奪。」

  「是。」李東陽也深吸了一口氣,當他站起身來時他已經沒有再顫抖,整個人的表情和眼神都變得十分平靜。四朝元老絕非等閒,李東陽能夠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位置,靠的絕對不是僥倖。

  他看向朱厚照,目光不偏不倚地直視著他。

  直視聖顏,這是一種犯忌諱的事情,可以視作是對皇上的不敬。

  但是朱厚照並沒有生氣,李東陽看了大約四五秒鐘後才開口說了一聲:「皇上……保重。」

  朱厚照看著李東陽,這一聲「保重」讓他心裡微微顫了一下,但是想起那句「至正三十一年」,朱厚照心中又暗自搖頭。說實話,朱厚照並非是一個嗜殺之人,也不是一個一點情面都不講的人。

  若是這件事是普通一個書生寫錯了,朱厚照絕對不會如此大動干戈。但這偏偏是當朝首輔,太子太傅犯下的錯,那意義就不一樣了。也許還有人不明白「至正三十一年」代表著什麼,這可以代表李東陽認為當時太祖皇帝朱元璋還不算是真正的天下之主,到洪武三年之前,太祖皇帝的皇位都還是名不正言不順。

  朱厚照沒有回應李東陽的那句話,李東陽轉身離去。

  在走出乾清宮的那一刻,朱厚照突然開口叫道:「太傅。」

  李東陽轉身看向朱厚照,朱厚照猶豫了一下後說道:「不要怪朕,有些事朕也是迫不得已。」

  李東陽微微一笑,淡然說道:「身為天子,不得已之事有很多。天子不應嗜殺,但若遇不得已之事時,亦不可不殺。」

  說完,李東陽轉身離去走出了乾清宮。

  在過道的轉角處,李東陽突然碰見了劉瑾。看見此人臉上一臉笑容,李東陽頓時明白這件事一定是劉瑾捅上去的。這是一種直覺,也是一種推論。李東陽搖搖頭,沒想和劉瑾說話,正欲離去。

  劉瑾突然伸手攔住李東陽,他笑著說道:「咱家一直在想,為何首輔大人無時無刻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咱家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首輔大人答應。」

  李東陽抬眉看了劉瑾一眼,吐出一個字:「講。」

  劉瑾笑著說道:「咱家想請首輔大人給咱家講一個笑話,相信首輔大人一定不會拒絕吧?」

  李東陽微微眯了眯雙目,他想了想後道:「李公公願意聽本官講笑話那是本官的榮幸,本官就給李公公講一個。」

  劉瑾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拍拍手道:「好,李大人果然識時務。放心,你這一個笑話不會白講的,須知天牢裡面咱家的關係多著呢。」

  劉瑾這番話已經是在暗示李東陽將會被打入天牢,李東陽並沒有生氣,他說道:「那李公公聽好了,從前……有一個太監。」

  說完這裡,李東陽沒有再說下去。

  劉瑾忍不住問道:「下面呢?」

  李東陽微微一笑,道:「下面?下面自然是沒有了。」

  劉瑾先是一愣,接著他才反應過來。李東陽這是在諷刺自己下面沒東西。對了一個太監來說,劉瑾生平最大的忌諱就是提及此事,而李東陽卻恰巧一句刺中他心中最痛的地方。

  劉瑾點點頭,幾乎是咬著牙笑道:「好,好啊,好得很。首輔大人就是首輔大人,果然是與眾不同,說的笑話都……特別好笑。如此好笑的一個笑話,咱們一定會好好報答李大人的。等李大人到了天牢,等李家女眷進入了教坊司……咱家一定會好、生、照、顧。」

  李東陽冷哼一聲,他突然往前跨了一步,這一步嚇了劉瑾一跳,劉瑾竟然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須知劉瑾乃是一個習武之人,而李東陽卻手無縛雞之力。但僅僅是氣勢相壓,劉瑾竟然弱了李東陽一籌。

  李東陽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算什麼東西?一條狗而已,還是一條胯下無物的狗。我生於世時受百官愛戴,萬民敬仰,死後也必將流芳千古,青史留名。而你呢,生在世上的時候是個無卵太監,死了以後你知道你是什麼嗎?無卵……死太監。」

  說完,李東陽瀟灑離去。走出五步後,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透露著酣暢淋漓的爽快。

  劉瑾看著李東陽的背影,他那原本白淨無須的面容此刻一陣青一陣紅,變幻不定。劉瑾憤怒地跺著腳道:「李東陽,你給咱家等著,咱家一定會讓你為今天的話付出代價,一定!」

  李東陽走出了左掖門後,看見君揚正在馬車上坐著等自己。李東陽對著君揚點了點頭,然後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往李府的方向走著,走出一段距離以後君揚的聲音突然傳進馬車裡:「大人,有尾巴一直跟著我們,要不要我出手把他們清理掉。」

  「不用理他們,他們要跟就讓他們跟吧,我李東陽一生坦坦蕩蕩,難道還有什麼不可示之於人嗎?」

  「是!」

  話分兩頭,再說乾清宮這邊。李東陽前腳剛剛出門,後腳劉瑾就進入了乾清宮,他對著朱厚照行過禮後低聲問朱厚照:「皇上,奴婢已經派人去跟著李東陽了,接下來怎麼做?」

  朱厚照回頭看了看劉瑾,他忍不住問道:「劉瑾,若是朕真的殺了他,會不會物傷其類,令朝中文武百官寒心?」

  劉瑾心中微微一凜,他已經把李東陽給得罪死了,若是現在朱厚照再不下定決心殺李東陽,那麼他接下來要面臨的必將是李東陽瘋狂的報復。劉瑾想了想,他正在組織措辭看怎麼說服朱厚照下定決心懲治李東陽。

  而沒有劉瑾想好該怎麼說,朱厚照自己就先歎了口氣道:「罷了,如此大罪,若不懲處不足正國法,也無法維護太祖皇帝之威儀,同時也無法相列祖列宗交代。」

  說完,朱厚照擺擺手對劉瑾道:「循常例吧,別太急著動手,明日黃昏動手,給他留點顏面。」

  「是!」劉瑾心中松了口氣。

  循常例,循的是什麼樣的常例?自然是文字獄的常例,文字獄的常例是什麼?最輕也是滿門抄斬,然後與此事有關聯的任何人,全都得人頭落地。李家恐怕這一下毀了。

  李東陽回到府邸之後他將君揚叫進了自己的房間,李東陽道:「君揚,相信你已經猜到出事了。」

  君揚點了點頭,整個李府外面已經被東廠和錦衣衛的人團團圍住,方才廚房的人想要出去買菜都被攔著了,爭辯兩句還被煽了兩耳光。如此情形若非出了大事又怎麼可能在這當朝內閣首輔的府邸發生。

  李東陽道:「出了大事,恐怕這一次李府上下將無一倖免。你跟著我九年了,現在我拜託你一件事。」

  君揚單膝跪倒在地,沉聲道:「大人,君揚愚昧半生,幸虧得大人指點迷津這才幡然醒悟,明白人生的道理。跟著大人這九年,君揚自覺猶如重獲新生,對於君揚來說,大人猶如君揚之再生父母,無論大人出了什麼事,君揚也要與大人共同進退。」

  「不可如此。」李東陽搖搖頭道:「我祖籍湖廣長沙府茶陵州,家中族人多數都在那裡。京師府邸之中,除卻兩名老僕以外,便再無親近之人。我立刻將祖籍地址寫給你,你馬上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路前去通知我祖籍族親,讓他們全都各自逃命從此隱姓埋名不得在以李姓示人,你明白了嗎?」

  君揚眼眶微微泛紅,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君揚明白,請大人放心。」

  「去吧。」李東陽擺擺手,整個人松了口氣。

  君揚從李東陽手中接過他所寫的地址,鄭重其事地放入自己懷中。臨走之前君揚跪在地上對著李東陽磕了三個響頭,道了一聲:「大人保重。」

  李東陽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當李東陽回到家時,朱厚照也在差不多的時間裡到了逍遙山莊。

  在逍遙山莊裡找了一圈江夏後,朱厚照最終又是在杏林裡面找到江夏。看見江夏仍然在看書,朱厚照笑著說道:「大哥,近日來你倒是轉了性子,不研究如何玩樂竟然開始讀起書來,怎地?難不成還想考個狀元不成?」

  「那是當然,我決定了,不能再這樣終日無所事事下去,得考個狀元當個官玩玩兒。」江夏一臉認真地說道,說完他還揮了揮拳頭,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朱厚照愣了愣,原本他只是隨口那麼一說,卻沒有想到江夏竟然真有那樣的想法。不過對於江夏的這個想法朱厚照可是舉雙手雙腳支持,他一直找不到好的辦法跟江夏表明自己的身份,如今聽到他說要考科舉,這就解決了他的難題。到時候在太和殿上見到自己,哈哈……朱厚照想到江夏那目瞪口呆的樣子就覺得好玩兒。

  朱厚照點點頭,豎起大拇指道:「大哥好志氣,只是不知大哥為何突然就有了這樣的想法?」

  江夏手中的《中庸》一合,端起身旁桌子上的龍井喝了一口後道:「說起來這事我得感謝一個人,我新拜的師父。」

  「師父?」朱厚照饒有興趣,「還從未聽你說過你拜有師父,什麼時候的事?」

  「有近兩個月的時間了,我這個師父挺神秘的,雖然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但我能感覺他必然不是平凡人。不過說起來他倒是真的對我很好,教我時耐心仔細,我江夏這輩子對我好的人不多,他算是其中一個。」

  江夏話剛說完,將朱厚照微微翹了翹嘴唇,江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當然,你也算是其中一個,呵呵。」

  朱厚照笑著說道:「這話聽著還算順耳。」

  「對了大哥,你教給我治蝗災的辦法我已經跟我大伯說了,我大伯說皇上已經恩准照你說的辦法進行,這次真是多謝你了,又讓我大伯在皇上面前立了一功。」

  「沒事,反正升官發財了不要忘記分我一分兒就行了。」江夏說道。

  「那是自然。」朱厚照想了想後問道:「對了大哥,河南河北一帶老是發蝗災,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根治?」

  「有倒是有,就是有些麻煩。」江夏道。

  「哦?大哥你有辦法,應該怎麼做?」朱厚照立刻追問。

  江夏道:「告訴你吧,蝗蟲呢在植被覆蓋率高於百分之五十的地方是無法繁殖的。哦,這樣說你不懂。我換個說法。就是說如果河南那裡樹木占地面的面積高於一半,那麼蝗蟲就無法在那裡繁殖。這樣蝗災就不會再發生了。」

  「這……」朱厚照聽後微微一驚,這話他聽著十分熟悉,心念一轉便想起來,先前早朝的時候太傅李東陽曾經也說過類似的話。

  這件事上朕倒是錯怪太傅了,想不到他提出的竟是根治之法,朱厚照心中想道。

  而東廠這邊,劉瑾回去以後立刻召集幾個大檔頭開了會議。會中決定,明日午時進入李府抄家拿人,然後用囚車將李東陽遊街示眾以後再打入天牢。

  一句「死太監」劉瑾和李東陽已經結下死仇。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4:42
第063章 劫囚車

  當柔和的陽光從窗外射進來時,趴在床上以一個極其誇張的姿勢睡著的江夏眼皮微微眨動了一下,緊接著江夏睜開眼睛。窗外射進來的陽光有些刺眼,江夏眨了好幾下眼睛以後才適應那陽光。江夏雙手撐著一連做了二十個俯臥撐,然後翻身起床。

  「沒有人拿著戒尺叫我起床,能夠一覺睡到自然醒,這種感覺真是……爽啊。」江夏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叫道:「小玉,老爺我起床了。」

  「是,老爺。」小玉將房門推開,手中端著一盆洗臉水,手臂上搭著一條毛巾。

  剛剛進屋小玉就尖叫了一聲:「啊!」,然後扔掉手中的臉盆轉身便跑出了房間。

  原本還有些迷迷糊糊的江夏被她那一聲尖叫外加臉盆落地的「哐當」聲一下驚醒,江夏看了看自己的衣袖,一臉不解地說道:「我又不是沒穿衣服,叫什麼。」

  突然他低頭看了一下,只見下面那寬大的白布長褲襠部那裡有一個十分誇張的拱起,直接將整條白布長褲撐出了一個不小的帳篷。

  江夏嘿嘿笑了笑,頓時明白小玉尖叫什麼,他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這有什麼好害怕的,要是讓你試一下恐怕你這一輩子都會難以忘懷,再也離不開了哩。」

  江夏在房裡自己將衣鞋褲襪穿好以後小玉終於鼓起勇氣重新端了一盆洗臉水進屋來,她低垂著頭不敢再去看江夏,將手中的洗臉水放下以後用猶如蚊呐般的聲音說道:「老爺洗臉。」

  說完以後,小玉一溜煙地跑出了房屋,那速度跟練過八步趕蟬一樣。

  小玉這反應惹得江夏哈哈大笑。

  洗漱過後,江夏出了房屋。

  之前江夏煉製過飛鳳丹給康輕煙,效果出奇的好。江夏一直沒有忘記這一條生財之道,之前因為逍遙山莊新開,事務繁瑣無瑕分身,但是現在逍遙山莊已經上了軌道,所以江夏準備去尋一個店面來專門煉製銷售飛鳳丹。

  吃過不知道該算是早飯還是中飯的一頓飯後,江夏手中拿著一把摺扇,腰間掛著一塊玉佩,大拇指上還帶著一枚玉扳指出了門。這副打扮儼然就是一副無良富家公子的模樣,讓人看一眼就會生起想要扁人的衝動,而偏生江夏還自言自語了一句:「可惜,要是再有只上等的畫眉和一條神駿的惡犬,外加上七八個人高馬大兇神惡煞的惡僕跟著就再好不過了。」

  江夏走出逍遙山莊以後將摺扇一抖,扇面展開輕輕搖動起來。白色紙扇的正面寫著四個大字:「正人君子。」反面寫著:「金瓶梅是一本曠世奇書。」

  沿著大街一直往南走,江夏突然見到前面的街道兩旁站滿了人,而人們似乎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什麼。

  人是群居動物,看見熱鬧的地方總是忍不住想要湊過去看看,江夏本身就是個俗人,自然也脫不了這個俗。他湊上去一看,只見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北方看著,而北方的街頭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江夏拍了拍其中一名群眾問道:「大哥,你們在看什麼?」

  「憑什麼告訴你?」

  江夏一錠銀子遞過去,這名群眾立刻換了一副和顏悅色,語速又快又簡潔地說道:「好像是說當朝首輔李東陽李大人意圖謀反,如今即將被押往天牢,等一下就會經過這裡。」

  「當朝首輔?」江夏聽見這四個字以後立刻想起群芳閣被封一事就是此人下的令,江夏興奮地拍了下手道:「好極了,活該他遭逢此報。」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這樣說李大人?」「對呀,李大人可是朝廷中難得的好官,他這次肯定是被奸人所害,你如此高興是何原因?莫非你與奸人是做一黨?」

  江夏微微一愣,他沒想到那李大人居然在民間百姓心中有著如此高的口碑,江夏立刻變了言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捂著胸口說道:「哎呀,你們都聽錯了。我說的是‘好氣啊,為何他遭逢此報?’不該啊,李大人可是一個好官啊,為何要這樣對他?是誰?是誰?究竟是誰害的李大人?」

  「別說了,李大人的囚車來了。」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街道兩旁的百姓紛紛叫喊著:「李大人,我們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您一定能平冤昭雪的李大人。」「李大人,你可一定要保重啊。」「李大人……」

  江夏伸直了脖子,他倒要看看這李大人究竟是何方神聖,長像什麼模樣。

  眼看著那囚車慢慢駛來,視力本就不錯的江夏驚呆了,他看著囚車上那副蒼老中帶著幾分硬朗,狼狽中卻又有著幾分自傲的面容。江夏哪裡可能分辨不出來,他整個人激靈了一下,伸手就抓住先前詢問的那名群眾問道:「囚車裡的那人就是當朝首輔李東陽?」

  「沒錯,就是他。」那群眾點頭應道。

  江夏喃喃叫了一聲:「師父?」

  聽著囚車的車輪聲越來越近,江夏頓時反應過來,他一下沖出人群,從街道兩旁攔著的錦衣衛身旁擠出去。江夏一下跳到囚車上,抓著囚車的木欄叫道:「師父,師父!」

  李東陽從江夏沖出來的那一刻都驚呆了,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誰若跟他沾上關係,後果便是一個死字。

  李東陽見江夏竟然膽子大到膽敢沖到囚車上來,他立刻大聲叫道:「江夏,快走!不要說你認識我,快走!」

  「有人劫囚車,速速將他拿下!」

  街道兩旁的錦衣衛大叫一聲,幾名離江夏最近的東廠番子和錦衣衛立刻抽出腰間的長刀對著江夏砍去。

  如此緊急的情況江夏的真氣自然而然頓時回歸到丹田之中,他整個人往上一翻一下翻到囚車上,躲過了那一起砍來的七八柄長刀。

  江夏如今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他從懷中掏出一大把寶鈔扔出去,大聲叫道:「有銀子撿啦!」

  近百張寶鈔一下散開,有幾張落到街道兩邊的百姓手中,他們接過去一看,頓時驚叫了一聲:「十兩銀子?」

  「撿銀子啦!」百姓們頓時紅了眼,紛紛沖出來在街道上去撿那寶鈔。

  錦衣衛和東廠番子一時被人流擠在中間,江夏用手扭了扭那囚車的鎖頭。他想了一下後從頭頂取出一根用來固定髮髻的寶石銀釵。

  江夏將銀釵插進鎖孔裡面試了試,頓時鎖裡面的製造他了如指掌。如此簡單的鎖還真是難不住他江夏,江夏一邊開鎖一邊說道:「師父你放心,江夏救你出去。」

  「江夏小心。」李東陽突然大叫了一聲。

  東廠和錦衣衛裡面都不乏高手,五六名錦衣衛和三個東廠番子一下從馬背上飛躍下來,幾人踏著那些百姓的頭或者肩膀飛奔而立。

  其中速度最快的一人已經淩空一刀看向江夏。

  江夏不閃反進,他整個人腳尖在囚車上一點一下淩空躍起一腳踹在那人胸口上。這名東廠番子被江夏踢的倒飛出去,此刻街道旁邊的一家酒樓的窗戶上也跳下一人,此人穿著一身黑衣,蒙著面。

  他手中拿著長劍,同樣是踏著那些百姓的頭頂和肩飛奔而來。

  黑衣人的武功明顯十分不錯,長劍一揮便將三名錦衣衛手中的長刀蕩飛出去。然後他也落在囚車上,此刻江夏恰好將囚車的鎖打開。李東陽眉頭一皺叫了一聲:「君揚?」

  黑衣人應了一聲後道:「大人恕罪,君揚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去死,您叫君揚送的消息君揚已經託付可靠之人送去,君揚必須和大人共同進退。」

  「弓弩手,準備!」

  聽見這一聲呼喊,君揚頓時一驚,他一把抓住江夏的肩膀道:「事不可為,我們先撤,之後再從長計議。」

  說完,君揚拉著江夏就飛身跳下囚車。此刻錦衣衛裡的弓弩手已經將弩箭對準了君揚和江夏,突然一聲尖銳的哨聲傳來,原本準備射箭的弓弩手紛紛放下了手中的硬弩。

  街道旁邊的旺財客棧頂樓,坐在窗邊的劉瑾將手中的竹哨放進懷中,他低聲自言自語道:「李東陽是江夏的師父?呵呵,事情好像越來越好玩了。」

  再說江夏這邊,君揚拉著江夏逃出那條街後立刻說道:「你先回逍遙山莊去,救大人的事我自己會辦,你是大人唯一的親傳弟子,你不能以身犯險。」

  說完,君揚飛奔離開,一堵丈高的牆壁,他三步一踏便翻了過去。

  江夏看了看君揚消失的地方,他甩了甩頭,腦中亂成了一團。

  他一向都覺得李東陽不會是一個普通人,但是卻從未想到李東陽居然會是當朝首輔。

  當朝首輔,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大官?相當於前世國務院總秘書長的職務了吧?這樣一個大官不說日理萬機至少也是公務纏身吧,他究竟是哪裡來的閒情逸致竟然每天來教自己四書五經,詩詞八股?

  「難道他看出來我天賦異稟,是未來要拯救銀河系的人?」江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髮絲,搖搖頭道:「沒想到隱藏的這麼深還是被你給看出來了。不過既然你如此看重我,我也不會坐視你受牢獄之災的。」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4:42
第064章 劫獄(一)

  「你說什麼?你確定嗎?」朱厚照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緊接著就變成了一臉的狂怒。

  劉瑾點點頭道:「確定,就在一個時辰以前奴婢親眼看見他去劫囚車,雖然失敗了,不過奴婢聽見他叫了李東陽為‘師父’。」

  「砰!」朱厚照明顯已經怒不可遏,江夏是李東陽的徒弟,這代表了什麼?

  這代表著江夏很可能早就已經知道了他皇上的身份,一直以來只不過是故意裝作不知道在哄著他玩兒而已。這代表著江夏可能就是李東陽特意培養的一顆棋子,目的就是為了接近他,成為他的心腹以後可供己用。

  憤怒。無盡的憤怒。朱厚照第一次嘗到了被人欺騙的感覺,這不僅他面子上接受不了,他的感情也接受不了。朱厚照當即說道:「備馬車,朕要親自找他問清楚,他若是敢騙朕,朕一定將他五馬分屍大卸八塊剁成肉泥喂狗,誅他九族,將他祖上十八代的祖墳全都挖出來挫骨揚灰!」

  「皇上,此刻去見他會不會有危險?他……他會武功,並且武功不低。您此刻前去恐怕他會對您不利。」

  「他敢!」說完,朱厚照氣衝衝地走出了豹房。

  坐上馬車,朱厚照命駕車之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逍遙山莊。馬車在逍遙山莊的門口停下,朱厚照沒等劉瑾便獨自一人先闖進了逍遙山莊。

  若是放在以前朱厚照絕對不會這樣「孤身犯險」,他肯定會等到護衛齊聚,並且錦衣衛先行探過逍遙山莊裡面沒有危險以後才會進去。但是現在的朱厚照已經氣昏了頭。

  朱厚照進入逍遙山莊直接抓住一名護衛便大聲問道:「江夏呢,江夏在哪裡?說!」

  「在後院,在後院花園。」護衛被朱厚照嚇了一跳,天子威儀不是開玩笑的。居移氣,養移體,作為天下唯一一個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人,他若毫無顧忌的爆發氣勢足以震懾任何人。

  知道了江夏位置所在,朱厚照一把將護衛推開,然後直接朝著後院走去。

  江夏站在後院的涼亭旁邊,他看著涼亭上的那張石桌。就是在這裡,李東陽教了他《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在教學之時,李東陽會跟江夏說很多道理。那些道理並非一味是空洞無趣的大道理,而是李東陽沉浮官場數十年所總結出來的人生經驗,是李東陽幾十年人生閱歷沉澱出來的精華,也是李東陽最寶貴的一項財富。

  比如李東陽就曾經對江夏說過,貪官奸猾,手段無所不用其極。而清官更得奸猾,更加不能為世俗仁義道德所束縛。只要自己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自己心裡能夠做到問心無愧,那有些事該做就大膽地去做,不必畏畏縮縮。

  往昔的教導似乎還聲聲在耳,江夏深吸了一口,心中做出了某個決定。

  「江夏!」此刻恰好朱厚照找來,他看見江夏後便大叫了一聲。

  江夏回頭一看是朱厚照,他臉上立刻湧現狂喜之色,二話不說便跑過去拉著朱厚照的手道:「老二,你可來了。我有一件事只能跟你說,因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千萬不要對外宣傳出去。」

  「你說!」朱厚照咬著牙,臉色冷淡地說道。

  江夏沒有注意到朱厚照的語氣冰冷到了極點,他急急忙忙地說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兩個月以前我拜了一個師父,是個老頭嗎?那老頭一開始裝作算命的來給我算命,然後又跑來我這裡應聘書房師爺,接著又對我一通忽悠騙我拜他做了師父。

  不過他一直細心地教著我四書五經和做人的道理,我跟著他受益良多。但是今天我去街上遛彎的時候才發現,原本他竟然是……」

  江夏壓低聲音四處看了看,然後神神秘秘地對朱厚照說道:「是當朝首輔李東陽。」

  「我滴個乖乖,我當時看見他差點嚇瘋了。當時我什麼都沒想,直接從人群裡跳出去就想救他。可惜我武功不行,最終失敗了。我聽人說我那師父犯的是大罪,罪名好像是意圖謀反,這罪名是不是很嚴重?要不要殺頭啊?」

  朱厚照搖了搖頭,江夏一通言語竟然是將他心中所有懷疑全都解釋完了。原來是一場誤會,朱厚照現在仔細想想也覺得江夏不可能事先和李東陽是串通的,要知道李東陽可還曾經派人殺過江夏,另外江夏一直在自己面前的表現都十分隨意,自己也能夠感受到,江夏那份隨意絕對不是裝出來的,而是他真的就沒把自己的身份當回事,所以朱厚照也就相信起江夏來。

  江夏見朱厚照搖頭,心道還以為李東陽不用被殺頭,他松了口氣,拍著胸口道:「不用殺頭就好,哥求你一件事兒,你去跟你家那當大官的大伯說說,讓他通通門路看能不能找人幫忙救救他,多少銀子我都願意出,如果銀子不夠我會去想辦法的。」

  朱厚照搖搖頭道:「我搖頭的意思不是說不用殺頭,而是說不僅僅是殺頭,那罪名的結果是滿門抄斬,任何與他有親密關係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納尼?How did that happen?」江夏情急之下說了一句英語,見到朱厚照一臉迷糊他才反應過來用漢語重新說了一遍:「怎麼會這樣?」

  「意圖謀反算得上是我朝刑法中最嚴重的罪名了,與叛國罪等同,自然是要滿門抄斬的。」

  「那怎麼行?他可是個好人,是哪個王八蛋給他定那大的罪的?狗日的別讓我知道,要是讓我知道了我一定把他先奸後殺再奸再殺。」江夏氣呼呼地說道。

  朱厚照面色尷尬地乾咳了兩聲,他弱弱地問道:「萬一定他罪的是個男人你也不放過?」

  「哼!如果是男人那就更好了,老子一定要讓他好好嘗嘗被擀麵杖爆菊的感覺。不讓他菊花殘,滿腚傷,我江夏的江字就倒著寫。」江夏惡狠狠地說道,一邊說還一邊比劃著動作。

  朱厚照雖然不明白什麼叫「爆菊」,但他好歹聽懂了「滿腚傷」的意思,腚不就是屁股嗎。想到這裡朱厚照一陣心驚膽顫,他下意識地往一旁挪了兩步,額頭不斷滲出汗水。

  朱厚照試著問道:「現在找那定罪的人也沒用了,重要的是接下來怎麼辦,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朱厚照這問題一問江夏立刻沉默了,大約過了幾秒鐘後江夏堅定地說道:「得救他。」

  「嗯?」朱厚照沒想到他說清楚李東陽罪行的嚴重性後江夏竟然還做出如此選擇。不過朱厚照心裡卻微微有些高興江夏會做這樣的選擇,畢竟這代表著江夏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江夏道:「我從小就是個孤兒,真心對我好的人不多,除了你以外他是其中一個。誰對我真心誰對我假意我能感覺到的,所以我不能坐視不理,必須去救他出來。」

  「那你準備怎麼救?」朱厚照饒有興趣地問。

  江夏搖頭:「不知道,我對天牢的把守一點不清楚,要是能搞到天牢的詳細資料以及地形圖,知道他關在哪間監牢的就好了。」

  「知道了這些你準備怎麼做?」朱厚照心中升起一個念頭,整個人忍不住興奮起來。

  江夏毫不猶豫地回答:「知道了這些自然是想辦法去劫獄,還能怎麼做?」

  「劫獄?」朱厚照心中叫了一聲「果然如此」,他興奮地揮了揮手拳頭道:「這個刺激,你要的那些資料包在我身上,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江夏皺著眉頭問,他有一種不好的直覺。

  「劫獄的時候帶上我。」

  果然,這傢伙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江夏搖著頭道:「這不行,這是劫獄,又不是去玩兒,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我不能害你。」

  「你不帶我去我就不幫你搞你要的那些資料。」

  「你……」江夏見朱厚照神色堅定,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好好好,帶你去帶你去,不過我可事先說清楚,去了到時候一切都得聽我的,否則出了事我可照顧不了你。」

  「放心,我一切都聽你的。」朱厚照點點頭道。

  因為害怕朱厚照受傷,所以劉瑾一直在花園裡等待著。見朱厚照氣衝衝地跑去找江夏,江夏也不知道跟他說了些什麼,很快朱厚照臉上的表情就變了。

  先是釋然,然後是好奇,然後是高興,然後是……興奮。

  劉瑾徹底糊塗了,這江夏究竟給皇上灌了什麼迷湯,竟然將皇上唬的團團轉。

  離開江夏時,朱厚照還對江夏說了一句:「放心,你要的東西我晚上就弄來給你,你等著我,今晚我一定來找你。」

  「好。」江夏對著朱厚照揮了揮手。

  朱厚照也對著江夏揮了揮手,然後轉身和劉瑾一起離開。出了逍遙山莊後,朱厚照立刻對劉瑾說道:「劉瑾,傳朕的命令,立刻讓刑部將天牢的所有資料送進宮來給朕,包括天牢的地形圖,以及太傅被關押的牢房位置。還有,傳令下去,好酒好肉地招呼著太傅,不能讓他受任何一絲委屈。」

  「是,奴婢遵旨。」劉瑾一頭霧水地領了旨。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4:42
第065章 劫獄(二)

  今夜星光黯淡,皎月無光。天空中似乎有一層薄薄的黑霧遮蓋著,如此夜空讓人看了難免回覺得有些壓抑。

  而正是這樣的夜晚,最適合做的一件事叫做……壞事。

  此時此刻,江夏和朱厚照正窩在逍遙山莊江夏的房間裡面仔細研究著天牢的地形圖。天牢,顧名思義此地乃是直接由刑部和大理寺監管的地方。等閒犯人根本沒有機會進入到這監牢裡面,能夠進入這所監獄除了窮凶極惡到了極點的人物以外,剩下的便是位高權重,影響力極大的人物。

  在歷朝歷代,天牢都被稱作是把守最嚴密的監牢,而實際上也是如此。

  江夏仔細地看了幾遍天牢的地形圖,同時記清楚了李東陽被關的位置。說實話他現在對於朱厚照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如此資料應該屬￿絕密,他竟然給他全都弄來了。

  江夏也問過朱厚照用的什麼辦法,朱厚照一句:「有錢能使鬼推磨。」直接讓江夏失掉了繼續問下去的念頭。

  江夏將天牢的地形圖一收,搖頭道:「這天牢把守實在是太嚴密了,要想進去難比登天啊。」

  「怎麼?你想放棄?那可是你師父啊,你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朱厚照一聽江夏叫難還以為他想放棄了,所以忍不住開口勸道。

  江夏看了朱厚照一眼,伸手便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道:「我去劫獄你急什麼急,我有說過我要放棄,只不過現在情況十分簡單,硬闖天牢只是去送死,所以我們得換個辦法。」

  「換個辦法?什麼辦法?」朱厚照笑著問道。

  「這個辦法就是……」江夏一臉神秘,左右看了看後將頭靠近朱厚照的耳朵,朱厚照趕緊將耳朵貼過去,江夏突然大聲說道:「辦法就是我還沒有想到辦法!」

  朱厚照立刻蒙著耳朵,他不滿地說道:「沒想到辦法就沒想到嘛,這麼大聲幹嘛。別怪我不提醒你,明天錦衣衛就要提審李大人了,若是今天晚上不把他救出來,恐怕明天要救他就更難了。」

  「你說什麼?錦衣衛明天要提審師父?」江夏想了想,眼睛一亮頓時笑了笑。

  他想了想後問朱厚照:「你知不知道哪裡可以弄來兩套錦衣衛的衣服?」

  「知道。」朱厚照點點頭。

  「哦?哪裡?」

  「錦衣衛。」

  「這不他媽廢話嗎。」江夏忍不住又想拍朱厚照的頭,朱厚照下意識地就把頭給抱住了。但是江夏卻將手懸在空中,他想了想後點頭道:「對,你說的對,這衣服還必須去錦衣衛弄。」

  江夏在房裡取了一大疊寶鈔,他拉開房門走出去大喊了一聲:「鐘……彬!」

  懷抱寶劍的鐘彬立刻從屋頂跳下來站在江夏面前,江夏晃了晃手中的一大疊寶鈔道:「跟你做一筆交易,你跟我們一起去錦衣衛弄兩身衣服回來,職位越高越好,必須要把腰牌帶上。如果你答應並做到了,這些銀子就都是你的。」

  鐘彬不著痕跡地看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微微頷首,鐘彬一下將江夏手中的寶鈔接過放在懷中,然後淡淡說道:「可以,成交。」

  鐘彬當真帶著朱厚照和江夏去了錦衣衛衙門,他翻牆進去以後沒用多久就出來了。出來時,鐘彬手中拎著一袋東西,同時還拿著兩把刀。

  鐘彬將包袱打開一件一件地扔給江夏道:「飛魚服,繡春到,還有腰牌。一塊是副千戶,一塊是總旗,應該夠你們用了吧?」

  江夏將那些東西一樣樣地接住,他興奮地點了點頭道:「夠了,夠了,你小子做事就是縝密,連人家的佩刀你都偷了出來。這麼好的人才不去做賊真是可惜了。」

  鐘彬一頭黑線沒有理會江夏。

  江夏看了看錦衣衛衙門外面的告示欄,上面貼著的告示上面有錦衣衛的朱紅大印。

  江夏看了足足三分鐘以後才拉著朱厚照回了逍遙山莊,在逍遙山莊的廚房江夏找來一個蘿蔔。朱厚照站在江夏旁邊看著,竟然看見江夏用一個小刀硬生生的將那大蘿蔔雕刻成了一枚大印。

  緊接著江夏寫了一封手諭,然後蓋上大印。

  做好這一切後江夏對朱厚照道:「好啦,我們出發。」

  江夏與朱厚照一起趕著一輛馬車到了天牢門口,二人下了馬車以後朱厚照興奮的臉都紅了,這是他第一次幹劫獄這回事,這其中的刺激真是讓他難以言喻。

  江夏拉了朱厚照一把,低聲道:「一會兒你不要說話,緊跟著我就行了,還有表情自然一點,別讓人看穿了。」

  說完,江夏朝著天牢走去,朱厚照也趕緊跟上。

  天牢的入口處自然有護衛把守,一共四個人,分左右站立著。江夏輕蔑地看了四人一眼後從腰間取下腰牌晃了晃道:「否大人的命令,連夜提審案犯李東陽!」

  「是!大人。」四名護衛中的其中兩人跑去卷纜繩,如此天牢沉重的大門才緩緩升上去。

  江夏拉了朱厚照一把,走進天牢。進入天牢直走十米是一道門,門鎖著門後面坐著一名衙差正在睡覺打著呼嚕。另外有兩名衙差雖然站著,不過手中撐著長槍倒是也快要睡著了。

  「咳咳……」江夏咳嗽了兩聲,他大聲說道:「還有帶喘氣兒的沒有,有就來一個吭一聲。」

  三名衙差立刻醒來,見到江夏他們穿著飛魚服配著繡春刀,他們哪裡還會不明白江夏他們的身份。三人立刻對著江夏和朱厚照躬身行了一禮道:「參加大人。」

  江夏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把門打開,我們奉大人的命令前來連夜提審李東陽的。」

  「額……大人,恕卑職冒犯了,這天牢的規矩是提審犯人必須得有上級主官的手令,不知道二位有嗎?」其中一名衙差說道。

  「瞎眼了?沒看出我們的身份?就你有資格看我錦衣衛鎮撫使的手令?」江夏大聲斥道。

  朱厚照按照先前二人約定的那樣拉了拉江夏,他勸道:「人家這弟兄也終於職守,咱們何必為難人家。」說完,朱厚照就將手中江夏仿製的手令交給那名衙差看了看。

  因為迫于江夏的壓力,所以那衙差也沒有敢多看,掃了兩眼內容,又見到又南鎮撫使的朱紅大印,衙差點了點頭立刻將手中的手令還給朱厚照道:「不好意思,讓兩位大人久等了,卑職這就開門。」

  見到衙差將門打開,朱厚照興奮不已,他沒想到江夏用一個蘿蔔雕出來的東西真能騙得過這些天牢的衙差。

  江夏和朱厚照進入天牢以後,朱厚照好奇的四處張望著。江夏拉了拉他的衣袖,然後對開門的那衙差說道:「還愣著幹嘛?頭前帶路。」

  「是。」衙差應了一聲後帶著二人往前走,接下來的有經過了三道關卡,因為有衙差帶路,再加上江夏和朱厚照身上貨真價實的腰牌,二人一路暢行無阻。

  很快二人走過一個監獄區以後看見前方是一片寬大的操場,操場對面有一條通道,很明顯那是另外一個監獄區。

  衙差帶著江夏和朱厚照來到那通道跟前後便停下了腳步,「兩位大人,小的只是小小獄卒,那三省天牢是由治獄吏把管的,小的身份太低不能進去。犯人李東陽就關在裡面的天字第四號牢房裡,小的就送兩位大人到這裡了。」

  「好。」朱厚照點點頭後,擺手讓那獄卒離開。

  江夏和朱厚照對視了一眼,二人相互對對方點了下頭,然後朝著那三省天牢走。剛剛經過那片寬大的操場走到那通道那裡,江夏和朱厚照立刻遇到兩名治獄吏將二人攔住。

  左邊的治獄吏道:「天牢重地,等閒人不得亂闖!」

  這名治獄吏說話明顯比先前那獄卒有底氣的多,他就好像沒有認出江夏和朱厚照身上那身飛魚服一般,一點沒有給二人面子,官腔意味兒十足。

  「喲呵,小小天牢的一個治獄吏架子倒是不小嘛。膽敢在老子面前打官腔?沒看出來老子是錦衣衛的人?」江夏冷笑地說道。

  這名治獄吏不咸不淡地說道:「看出來了又怎麼樣?我們天牢直屬刑部管理,跟你們錦衣衛沒有任何一點隸屬關係,所以你也別在我面前擺架子,要想進去先出具手令。」

  江夏輕哼了一聲,他搖搖頭道:「你厲害,你以為老子治不了你是吧?告訴你,我如果想要查你的身份那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到時候我給你家那些三姑媽四姨婆定個什麼意圖謀反,或者窩藏欽犯的罪名,我看你還有沒有今天這麼囂張。」

  「你……」這一下這治獄吏頓時沒了氣勢。

  江夏輕笑了一聲後突然大聲斥道:「還愣著幹嘛?帶老子進去見李東陽,耽擱了老子的大事,你有十條命也沒用。」

  江夏一邊說話的同時,朱厚照一邊將手令交給那治獄吏,他低聲勸著:「別動怒,咱們副千戶大人就是這麼一個暴脾氣。」

  那治獄吏也沒敢多看,點點頭後就側身到一旁示意江夏和朱厚照可以過去了。江夏拍了一下治獄吏的帽子,大聲喝道:「杵在這裡演木頭啊?帶路!」

  治獄吏沒敢多言,轉身便為江夏和朱厚照帶路。

  朱厚照沒想到這一切竟然進行的如此順利,號稱天下防守最嚴密的天牢自己和江夏居然如此輕而易舉地走了進來。不過朱厚照心中也沒忘記暗自思考這天牢的諸多漏洞在何處,他已經決定等到出了這天牢就喚刑部尚書前來商議如此改進。

  治獄吏帶著朱厚照他們一直往三省天牢的深處走,江夏發現這三省天牢比之前那個監牢區守衛嚴密得多。幾乎每隔五步就有一名侍衛把守著,一路下來光經過的門數下來都超過了十二扇。

  終於,治獄吏帶著江夏和朱厚照他們兩個人走到一間黑漆漆的牢房跟前,治獄吏將牆壁上的火把點燃,視野一下明亮起來。治獄吏拍了拍牢房的房門道:「誒誒誒,起來了,錦衣衛的大人要問話。」

  牢房裡面穿著一身灰色布衣的李東陽從床鋪上站起來,因為有朱厚照的命令,所以李東陽並沒有受任何刑罰委屈,看上去精神狀態還算不錯。

  李東陽看見是江夏先是一驚,接著又看見了朱厚照,眼神中的驚訝更是無法散去。不過李東陽是個何等聰明的人物,他一看見二人的錦衣衛飛魚服就差不多猜到了整件事,李東陽不露痕跡的走過來。

  江夏微微有些激動,他對那治獄吏道:「把牢房打開,我要將犯人提回南鎮撫司審問。」

  「不行。」治獄吏堅決地說道:「要提犯人出天牢必須要有刑部公文,或者大理寺寺卿的手令,沒有這兩樣東西中的其中一樣,我們不能把犯人交給你們。」

  「刑部公文是吧?說是我沒有?」江夏將手伸進懷裡,突然他一下拔出來用力砍在治獄吏的脖子上。

  這一記手刀正切玉枕穴,最是容易讓人昏厥,但是可惜,因為江夏真氣不濟這一記手刀沒多大力氣竟然沒能將這治獄吏打昏。治獄吏頓時反應過來江夏和朱厚照是來劫獄的,他張開嘴準備大聲呼叫,突然一個刀鞘用力地打在他後頸上,治獄吏立刻昏倒在地。

  江夏抬頭一看,剛才那一下就是朱厚照給的,此刻朱厚照興奮的臉都紅了。

  江夏伸出右手大拇指道:「幹得漂亮。」

  然後江夏立刻從懷中取出一根銀簪,他用銀簪對著鎖孔戳了兩下,鎖頓時被江夏解開。

  朱厚照問:「外面那麼多的守衛,我們怎麼做?」

  江夏看了一眼地上的治獄吏道:「師父把這人的衣服換上,然後剃了鬍子跟我們走,反正來都已經來了,我們賭一把。」

  李東陽看了江夏一眼,他搖著頭歎道:「你本不應該來的,我都已經做好必死的準備了,你又何苦來趟這一趟渾水?今日與你一起離開,我興許可以苟活,但是這樣就真的坐實了亂臣賊子之名。唉……罷了罷了,你都已經來了,難道我還能不跟你走嗎?」

  「就是,先出去再想對策嘛。」朱厚照笑著說道。

  李東陽看了朱厚照一眼,整個人頓時哭笑不得。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4:43
第066章 劫獄(三)

  「喲,師父,你剃完鬍子年輕了好多,也英俊了很多啊。」

  「不管你怎麼說,我堅持要照一照我的眉毛。」

  「師父,你要相信我修眉的技術,我跟你說,我以前可是公認的易容大師,即便這把刀大了些我也絕對能給你修出好眉的。」

  「嗆!」李東陽一下拉出江夏腰間的繡春刀,借著明晃晃的刀刃和火把的亮光李東陽照了照。這一照李東陽臉上的表情頓時不淡定了,他指著自己左邊像被狗啃過,只餘下三分之二的眉毛看著江夏問道:「這就是易容大師的功力?」

  江夏一臉尷尬,他訕訕笑著說道:「沒事師父,真的沒事,還能補救。」

  「如何補救?」李東陽問。

  「額……」江夏有些沒底氣:「全部剃掉吧,看上去對稱一些。」

  ……

  幫李東陽換過了那治獄吏的衣服以後,江夏和朱厚照一左一右地搭著李東陽的肩膀。一邊走江夏一邊大笑著大聲說道:「哎呀,原來我們是一個地方的啊,你還記不記咱們家裡街口的那顆老槐樹?」

  「還有還有,以前在咱們那裡有條狗遇到人就老叫喚,可討人厭了。最後我偷偷把它給打死了,哈哈哈哈……」

  「啊?什麼?是你們家的狗……額,不打不相識嘛,有怪莫怪……」

  江夏一路上和李東陽談笑風生,由於是夜晚,天牢裡面的光線十分暗淡,再加上人先入為主的思想以及江夏和朱厚照將李東陽夾在中間,所以沒人發現那治獄吏竟然已經被人更換掉了。

  從三省天牢監獄區走出來,經過十幾道門防江夏他們居然都沒出事兒。最後在走出三省天牢監獄區,看到那塊操場時江夏搭著李東陽的肩膀熱情地說道:「既然大家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的,那剛才我那副態度就對不起了,走走走,哥哥請你喝酒,給你賠罪。」

  說著,江夏拉著李東陽就往前走。

  李東陽自然一語不發地跟著江夏,突然那跟著之前那治獄吏站在一起的那名治獄吏叫道:「田鼠,你要出去至少把地字一號牢房的鑰匙留下來嘛,一會兒大理寺就要來提人了。」

  江夏、李東陽還有朱厚照三人全都愣住了,第一他們三個人裡面沒有誰知道地字一號牢房的鑰匙長像什麼樣子,第二他們根本就沒帶鑰匙在身上。

  江夏背對著那治獄吏微微歎了口氣,他轉身過去大聲吼道:「什麼地字那什麼鑰匙,是什麼東西啊?」

  一邊說著,趁著那治獄吏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江夏一記手刀砍在他脖子上。這一次江夏顯然是感覺到情況緊急,所以真氣瞬間回歸丹田,這一記手刀頓時讓這名治獄吏倒下去。

  而就在這名治獄吏倒地的時候,他卻突然拉了一下身後牆壁上的一根紅線。

  「叮叮鐺……」紅線竟然連動了很多地方的鈴鐺,一時間整個天牢裡面的護衛全都動了起來。

  「有人劫獄!有人劫獄……」這樣的聲音響遍整個天牢。

  朱厚照和李東陽一起看向江夏,江夏搖搖頭道:「裝作若無其事,什麼都不要管,什麼都不要說,跟著我就行了。」

  操場對面那個由獄卒把管的監獄區裡的獄卒也朝著三省天牢監獄區這邊跑過來,江夏他們依舊若無其事地往前走著,見到那些獄卒跑過來江夏沒等他們開口詢問就大聲吼道:「還愣在這兒幹嘛?那邊出事兒了,快點去看看!」

  「是,大人!」說完,那群獄卒趕緊往三省天牢監獄區跑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三省天牢監獄區那邊跑出來一群人指著江夏他們三人喊道:「前面那兩個錦衣衛站住,接受盤查!」

  江夏和朱厚照還有李東陽三人全都愣了愣,朱厚照低聲問江夏:「怎麼辦?」

  江夏沉默了一秒鐘後口中突然一個字:「跑!」

  江夏一把將李東陽扛在肩上,然後和朱厚照操場前面的通道跑去。跑進通道以後,江夏發現這裡的獄卒都去之前三省天牢監獄區那邊支援去了,所以這裡的守衛相對薄弱很多。

  江夏抬頭看見前方有一道門防,兩名獄卒在那裡守著。江夏大聲叫道:「有人劫獄,這名治獄吏受傷了,趕緊開門,我們必須馬上帶他去治療,遲了他可能就沒命了。」

  守著門的兩名獄卒一聽頓時嚇了一跳,他們二人立刻把門打開。江夏扛著李東陽便一路飛奔,之後的幾道門防江夏全都用這樣的辦法沖了過去。

  終於江夏和朱厚照都看見了天牢的出口,朱厚照興奮地大叫一聲:「成功了。」

  江夏扛著李東陽和朱厚照加快速度沖過去,終於一下出了天牢。

  天牢外星光黯淡,前面一片全是黑漆漆的。江夏和朱厚照都全力沖向馬車,只有上了馬車後面的人要追到自己就沒那麼簡單了。

  可惜,就在江夏和朱厚照他們離馬車只有兩三米遠的距離時,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天牢外面這片區域突然一下亮了起來,通道兩邊的城垛上突然出現兩隊手持弓箭的天牢獄吏。江夏和朱厚照都沒有想到,這裡居然還布有如此多的暗哨。

  「功虧一簣。」江夏微微歎了一聲,他將李東陽從肩膀上放下來。然後低聲對身旁的朱厚照道:「老二,一會兒他們包圍過來以後我會挾持一個人用他做肉盾送你離開,你一會兒上了馬車就馬上跑,千萬不要管我。」

  「大哥!」朱厚照心中微微有些感動,他已經偷偷從懷中取出了自己的金牌,上面刻著「如朕親臨」四個大字,見令牌如見皇上,有這塊金牌這些獄卒不會敢傷害他的。

  天牢裡面追去來的獄卒不少,隨便看一眼估計恐怕也得有四五十人。

  江夏捏緊了手中繡春刀,突然兩邊的城垛上響起慘叫聲,江夏抬頭一看發現有兩名黑衣人正動作迅捷的在城垛上砍殺著,兩隊弓箭隊已經被砍的人仰馬翻。

  江夏頓時明白這是有援兵到了,這一下他心中頓時又起了希望。江夏對朱厚照和李東陽道:「老二,師父,硬沖出去。」

  朱厚照興奮不已,他一下拔出自己腰間的繡春刀,大笑著說道:「練了這麼多年的武功,終於可以一試身手了。」

  說完,朱厚照和江夏一起沖過去。

  熟讀明史的人都知道朱厚照乃是一名十分尚武的皇帝。他一生之中最光輝的戰績就是曾經親自排兵佈陣上陣殺敵,打敗了蒙古小王子,即有名的應州大捷。所以朱厚照本身是練過武藝的。

  不過……江夏見朱厚照十分勇猛地一刀砍過去,但是卻被一名治獄吏險些一刀將他手中的繡春刀震落,幸好朱厚照師承名師,繡春刀刀鋒一轉順勢從那治獄吏的長刀刀刃處滑落下去,然後在那治獄吏的右手手腕上割了一刀,這名治獄吏拿刀不穩,刀落在地上。

  「又是個練拳不練功的人。」江夏無奈地在心裡歎了一聲。

  很明顯朱厚照是跟著名師學過武藝的,僅僅剛才那一刀砍下去所取的角度和他調轉刀鋒的精妙,足以證明朱厚照所練的乃是一套十分上乘的刀法。

  可惜這傢伙很明顯疏於修煉基本功,平日裡也沒怎麼修煉真氣,所以那刀法虛有其表,雖然花哨卻沒有太大的威力。

  江夏大吼了一聲:「老二跟著我,小心一點。」

  相對之下,江夏的武功就非比尋常的了。他三中鼎的功力一施展開,手中的繡春刀立刻刀風呼嘯。短短時間江夏就已經砍翻了十幾個獄卒。

  而此時此刻左右兩邊在城樓上砍殺的兩名黑衣人一下從城垛上跳了下來,二人一落地就加入了戰團,恰好其中一名獄卒拿著刀去砍李東陽,其中一名黑衣人手中長劍立刻脫手而出,長劍直接從後背貫穿出那人的胸口。

  那獄卒還沒跑到李東陽跟前就已經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跑過來從那獄卒的屍體上抽出長劍,他對李東陽叫道:「大人,我來了朋友來救你。」

  「君揚。」李東陽感動地叫了一聲,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立刻指著江夏和朱厚照道:「保護好他們兩個,別讓他們受傷。」

  「放心。」君揚持著長劍殺過去。

  很快君揚和江夏靠在了一起,江夏將一名獄卒砍翻後頓時喘起了大氣。君揚沉聲道:「對陣殺敵的時候記住用三吸一呼的方式吐納,否則真氣耗損會非常快。」

  「謝謝。」江夏說完突然又說道:「你是不是曾經刺殺過我?」

  君揚微微一驚,自己現在是蒙著面的,之前刺殺他的時候也是蒙著面的,他是怎麼認出自己的?不過君揚沒準備隱瞞,他點點頭後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江夏指著君揚那一柄古樸的長劍道:「你的劍很有特色。」

  君揚頓時明白。

  此刻江夏突然感覺背後寒毛全都立了起來,緊接著破空聲越來越近,江夏朝著破空聲傳來的地方一看,只見一隻箭失正射向一旁的朱厚照。

  「老二小心……」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4:43
第067章 國子監之序

  當江夏悠悠醒來時,房間裡面只有一盞油燈發著亮光。他偏了偏頭,腦子裡的記憶最終停留在天牢外面一支箭矢射向朱厚照的時候。

  江夏記得那時候自己叫了一聲「老二小心。」然後就一把將他拉開,自己跑過去受了那一箭。

  「嘶……」江夏輕呼一聲,當時並沒有感覺到痛,現在才發現胸口上的傷口真他娘的痛啊。

  江夏打量了一下房間裡的環境,很明顯這是逍遙山莊裡面自己住的房間。看來是脫險了,江夏微微松了口氣。

  他目光往下一看才發現自己的左手邊居然還睡著兩個人,兩個漂亮的女人,相互間的面容有七成相似,正是崔如霜和崔念奴兩姐妹。

  崔念奴靠著江夏比較近一些,江夏伸手過去摸了摸崔念奴的臉。這兩個女人是自己剛剛穿越到大明不久時就結識的女人,江夏也不知道自己對她們的感情幾何。是純粹覺得她們漂亮想要佔有她們,亦或者是對她們有了感情。

  有過太多風流史的江夏自己也分辨不太清楚,不過此刻見到她們兩個趴在自己的床沿邊,睡的那麼深那麼熟,很明顯是一直守著自己太累了所以才這樣的。

  江夏心裡有一股淡淡的溫馨,一個後世的現代人突然一下穿越到這大明朝來,若說內心沒有孤單那是不可能的。可就是這一股淡淡的溫馨感,卻讓江夏心底深處那股孤單的感覺被沖散了許多。

  「江大哥……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崔念奴閉著眼睛輕輕發出夢囈,江夏一臉柔情地替她捋著頭髮,微微笑了笑。

  興許是江夏的這個動作有些大,崔念奴微微受驚看樣子是快要醒來了。

  逍遙山莊的後院裡面,李東陽和朱厚照一起坐在一張石桌旁邊。李東陽勸道:「皇上,你都已經在這裡守一天一夜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畢竟龍體要緊,反正大夫說江夏已無大礙,一旦江夏醒來我會立刻派人去豹房那邊通知您的。」

  聽了李東陽的話後朱厚照搖了搖頭,他歎了口氣道:「大哥……江夏。江夏是因為朕才受傷的,這一次若非朕任性妄為江夏也不會受傷。沒有江夏,恐怕朕早就已經命喪黃泉了。江夏如此待朕,朕不輕眼看到他醒來又如何能夠安心?」

  李東陽點點頭,感歎道:「的確,江夏此人雖然言行跳脫,看似荒誕不經不拘小節,實際上他卻是一個極其重感情之人,我與江夏也只是相識兩個月的時間而已,他竟是能豁出命來救我,可見江夏此人是何等的重情重義。」

  說完李東陽抬頭看向朱厚照道:「恕微臣直言,皇上這一次也的確是太過於冒犯。若非當時劉瑾和那錦衣衛的鐘彬及時趕到,恐怕我們幾人都會有危險。」

  「是啊。」朱厚照也十分認同地點了點頭。

  他回憶起當時的情況,當時朱厚照見江夏受了箭傷昏迷於是立刻拿出金牌亮明自己的身份,誰知道天牢的那些獄吏竟然不相信。不過想想也對,有誰會想到堂堂當今聖上會貪玩兒到隱瞞身份前去劫天牢?

  幸好這個時候一直覺得不對的鐘彬帶著一隊錦衣衛前來,然後在東廠裡越想越不對,最後猜到皇上可能來劫天牢玩兒的劉瑾也帶著東廠的人趕來了,如此朱厚照他們才得以完全脫身。

  想起這些朱厚照既覺得後怕又覺得刺激,以他九五至尊的身份,恐怕這樣的經歷一生之中只會有這麼一次,不會再來第二次了。

  朱厚照看著李東陽微微笑道:「太傅,這一次算是朕對不起你了。不過朕已經讓寫了手諭給劉瑾,有關於你的所有罪名已經撤銷。現在您依舊是朕的太傅,大明內閣的首輔大臣。」

  李東陽聽後先是起身對著朱厚照跪下行禮道:「微臣謝皇上隆恩。」

  「太傅快快請起。」朱厚照將李東陽扶起來,他笑著說道:「你是江夏的師父,也就是朕的親人,在這逍遙山莊裡面只有江夏的老二朱壽,沒有朱厚照,所以太傅不用對朕行此大禮。」

  「謝皇上。」李東陽坐回石墩上。

  他搖搖頭道:「皇上,微臣謝您赦免微臣的罪行,但是微臣仍舊有一個不情之請。」

  「太傅請講。」

  李東陽歎息一聲道:「微臣年紀已經老邁,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微臣早已經疲于應付,微臣累了,所以還是想致仕乞休安度晚年,還請皇上恩准。」

  「這……」朱厚照微微沉吟了片刻,他想了想後點頭道:「這樣也可,朕就准予太傅不再擔任戶部尚書以及內閣首輔一職,不過太傅這一名銜太傅必須得擔任著,這一輩子都不能變。」

  「謝皇上。」李東陽這次沒有下跪,而是對著朱厚照抱拳行了一禮。

  朱厚照笑著問李東陽:「太傅接下來有何打算?是準備告老還鄉,還是有其它計劃?」

  「老臣準備留在京師好好教導江夏,希望他能早日考取科舉,進入朝廷為皇上效力……」說到這裡李東陽恰好想起了一件事,他起身對朱厚照躬身行禮道:「對了,老臣這裡還想找皇上討一個恩典。」

  「哦?是何恩典?」朱厚照問。

  李東陽笑了笑道:「老臣想要讓江夏進入國子監當老臣的蔭監生,還望皇上恩准。」

  「進入國子監?」朱厚照想了想後略微遲疑道:「太傅,現在的國子監可不比當年了呀。」

  「老臣明白,大明開國之初國子監乃是士人為官的必經之路,天下良才皆聚於此地。如今國子監蔭監、貢監、舉監、例監成分複雜,的確已非當年可比。不過皇上,入國子監還是有一個好處的。」

  「哦?什麼好處?」朱厚照不解問地道。

  李東陽下意識地想去捋自己的鬍鬚,不過一摸才想起來自己的鬍子已經被江夏用一把大刀給剃光了,連帶著自己的眉毛也……

  朱厚照看到李東陽那模樣頓時忍不住笑了笑,不過畢竟李東陽是他的老師,他也不好笑的太過分,所以臉都憋紅了。

  李東陽也跟著笑了笑,他搖搖頭後說道:「再有三個月就是三年一度的殿試,江夏只要入了國子監于會考時進入前二十之列便可直接進入殿試,無須參加童試、鄉試、會試。」

  聽了李東陽的話朱厚照眼睛頓時一亮,他點點頭道:「太傅所言有理。」不過話剛說完朱厚照又有些擔憂地說道:「不過……大……江夏他能進入國子監會考前二十之列嗎?要不到時候朕讓國子監祭酒將考題先送給朕批閱,然後朕……」

  「不必如此,皇上莫非忘了,國子監已經不比當年了。」

  說到這裡,李東陽和朱厚照對視一眼後紛紛笑了起來。

  國子監乃是大明的國學府第,算得上大明的最高學府。明初的時候,大明主要通過科舉、舉薦、銓選三種途徑來選拔人才,其中屬國子監的地位最高,一般來說官員都會在國子監內進行選拔,有的時候還是皇上直接對監生下達任命。

  但是隨著科舉的發展,通過科舉脫穎而出的人才越來越多,所以科舉越來越受到重視。後來進士不僅在發榜以後便可以任官,並且朝廷中還有一則常例,即「非進士不可進翰林,非翰林不可入內閣」,此一常例即代表著國子監監生想要做官,想要做大官,也必須經歷科舉,如此一來國子監的優勢不再,只餘下一個天子門生的空名頭而已。

  再往後,國子監的監生身份越來越複雜。有蔭監,即三品以上京官的子弟或皇帝恩准入監的人。李東陽乃是一品大員,自然是有蔭監資格,不過江夏並非他直系子弟,所以他才向朱厚照討了一個恩典。

  另外還有貢監、舉監以及例監。「貢監」是指由地方官學選拔入監的生員。「舉監」是在京師會試下第的舉人,由翰林院擇其優者送入監內讀書。「例監」則通過捐納錢物而獲得監生資格者。

  如此一來國子監裡魚龍混雜,早已經被進士科的生員們看不起。他們一度譏諷國子監是官宦子弟聚集之地,充滿了銅臭和紈絝子弟。

  不過雖然國子監成分複雜,但也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畢竟是大明最高學府,能夠在裡面讀書不僅是有強硬的人脈關係,更加還有許多特權。直入殿試,這便是特權之一。即便無法直入殿試,國子監前一百名也可以直入會試,想要得到一個貢士身份可謂輕而易舉,絕對是官宦子第獲取文憑鍍金的首選。

  如今國子監已經大不如從前,裡面的監生實力自然也底下,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李東陽才對江夏能夠在裡面進入前二十那麼有信心。

  接下來朱厚照又和李東陽商議了一些國事,李東陽畢竟是老臣子了,很多見解都讓朱厚照茅塞頓開。朱厚照最終和李東陽約定,不在朝為官任職可以,但是若遇國家大事朱厚照還是會召其入宮商議的,李東陽自然欣然答應下來。

  二人聊到興起時,崔念奴突然跑出來叫道:「醒了,江大哥醒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4:43
第068章 報到

  讀書。這對於江夏來說是個十分陌生的詞匯。他從小就是個孤兒,在孤兒院裡長大。五歲的時候被名為「丐幫」的幫主收養,按照規矩那個時候江夏應當是要被打斷手腳,然後捆綁好任由其長成畸形,然後再放出去乞討的。但是因為江夏長得實在可愛所以幫主就嘗試性給他穿一套髒衣服放他出去行乞,沒想到那效果好的出奇,於是江夏倖免於難。

  到了八歲的時候幫主開始組織人學習「技法」,所謂的「技法」就是偷東西,能夠加入這個「團隊」必然都是「丐幫」裡面的精英。很幸運,江夏被選中進入了「團隊」。在這個團隊裡面江夏很快嶄露頭角,他十指靈活,偷藝非凡很快便得到了幫主的賞識,成為「丐幫」裡面的「明星隊員」。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江夏偷了一個老頭。

  而這個老頭居然是千門長老上官雲龍。

  上官雲龍將江夏帶入到千門之中,接受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殘酷訓練以後江夏開始出道。他一出道就連做了幾起大案子,很快就又成為了千門裡面風頭最勁的人。最後上官雲龍和千門掌門爭奪掌門人,江夏協助其奪得掌門之位,於是順理成章江夏就成了上官雲龍的繼承人,之後上官雲龍病故以後江夏成為千門史上最年輕的掌門人。

  縱觀江夏的經歷,也許在短短的二十多年時間裡他已經經歷了許許多多平常人一輩子都無法經歷的一切。也許最後他過的很風光,但不可否認他每一刻也都活的很小心。即使是在和聞月驚鴻行房事的時候,江夏也沒忘記防著她趁著自己最放鬆的時候來一刀。

  來到了大明,他成為大明朝一個很普通的人,不愁吃喝,也不必擔心什麼時候有警察來抓自己或者是有對手仇家前來尋仇。這一份難以言喻的輕鬆讓江夏十分沉醉,如今聽見李東陽說讓自己去國子監讀書,江夏更是忍不住發起笑來。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夠彌補一下沒有讀過書的遺憾。

  這一笑,江夏無意間就扯動了右胸上的箭傷,痛的他直吸涼氣,同時也嚇得崔念奴、崔如霜以及朱厚照和李東陽四人手忙腳亂,連連關心。

  養傷的日子過得總特別的舒服,每天早晨有崔如霜和崔念奴兩個人親自來幫忙服侍他起床,然後陪著他在院子裡曬太陽休息。休息時崔如霜會用學過的指法準確無誤的為他刺穴按摩,而崔念奴則會為他誦念四書五經,或者經史典籍。

  如此美妙的生活,江夏真希望他的傷一輩子都不好。可惜,人的心情越好傷就好的越快,在崔如霜和崔念奴的悉心照料下,江夏僅僅用十五天的時間就已經將傷養好。

  這天早晨,江夏還在熟睡之中,崔如霜和崔念奴兩人一個捧著全新的衣鞋褲襪,一個端著洗漱用具推開門進入江夏的房間。崔如霜將手中的衣鞋褲襪放在床頭,然後輕輕搖著江夏叫道:「江大哥,江大哥,該起床了,今天你要去國子監報到呢。」

  江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他半睜著眼懶洋洋地叫道:「是如霜啊,來,陪江大哥再睡一會兒。」

  說完,江夏伸手就攬過崔如霜的腰然後一把將她抱到床上。崔如霜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江夏已經爬到她身上低頭吻住了她的紅唇。這一刻崔如霜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只知道一股酥麻的感覺在她身體裡遊走著。

  「咳咳……」崔念奴心中失落不已,原本她想退出去成全他們二人,但不知道是基於什麼樣的心理她乾咳了兩聲。

  我這是擔心江夏去國子監報到誤了時辰。是的,就是這樣。崔念奴在心中不斷對自己說道,只是越說她越覺得這個理由有些站不住腳,此刻離去報到的時候還早著呢,即便是讓他們做點什麼……額,也有時間。

  「啊!」聽見崔念奴的咳嗽聲崔如霜這才想起來崔念奴還在這房間裡看著呢,她立刻將江夏從自己身體上推開,然後又是尷尬又是緊張地說道:「江大哥,要……要遲到了。」

  江夏見崔如霜目光緊張地看著自己身旁,他頓時想起那兩聲咳嗽聲。江夏頓時驚醒,他往後一看,只見崔念奴正一臉羞紅地杵在哪兒,臉色明顯有些不善。

  江夏立刻一言不發地從床上起來,然後拿起衣鞋褲襪開始穿,興許是因為緊張他穿了半天也沒能穿好,最終還是崔如霜看不過去從床上下來幫他將衣服整理好。

  緊接著江夏又在崔念奴的服侍下洗漱了一番,整理好髮髻衣服,確認沒了問題崔如霜和崔念奴都滿意地點了點頭。二人陪著江夏一起去前廳吃了早餐,餐桌上三人一句話也沒說,明顯還在為方才房間裡的事而尷尬。

  江夏也不敢去看二人一眼,一邊喝著小米粥的同時心裡一邊在想看來是該要把這兩個丫頭收進房裡的時候到了,再這樣拖下去即便沒什麼問題自己的身體也支撐不了啊。想到這裡江夏腦海裡又回憶起方才房裡的事,崔如霜那柔軟的嘴唇,以及自己右手揉捏了好幾下的聖女峰……

  不行不行,受不了受不了……

  江夏在心裡默默念了好幾遍《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這才將下體又在重現的龍抬頭現象給抑制下去。

  「我吃好了,那晚上回來的時候再見,我出門了。」江夏對崔如霜和崔念奴二人道。

  「我送你。」二女同時開口說道。

  江夏點了點頭,看了二女一眼後笑著說道:「乾脆一起送吧。」

  再出門的時候,江夏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準確無誤地親了崔念奴一下,崔念奴頓時愣在原地,江夏捏了捏崔念奴的臉頰笑著說道:「一人一下,不偏心。」

  說完,江夏轉身就跑出了門。

  出了逍遙山莊,江夏看見一輛馬車早已經在等待自己,坐在駕駛位上的是鐘彬。

  江夏笑著問:「怎麼?你送我去讀書?」

  鐘彬點點頭,依舊是那副冷酷的模樣,他簡短地說道:「以後都是我送。」

  江夏一聽頓時興奮地揮了揮拳頭道:「這就好了,有你陪著我,在那國子監我還不橫著走?我看不慣誰我就扁他,誰看不慣我我還是要扁他,哈哈哈哈……」

  「只是接送。」鐘彬淡淡一句話瞬間打滅了江夏所有做國子監一霸的幻想。

  上了馬車,一路無言,和鐘彬這個生肖是屬木頭的傢伙呆在一起無趣到了極點。江夏心中甚至在默默的編排著鐘彬,心想鐘彬若是以後娶了老婆會不會也是這樣不愛說話?即便是平常不說話,那在某個特別的時候難道他也不說?

  鐘夫人問:「老公,你不舒服嗎?怎麼……都沒有任何聲響?」

  鐘彬沉默片刻後開始弄出聲響:「哼!哈!哼!哈……」

  「哈哈哈哈……」想到這裡,江夏自己倒先忍不住笑出了聲。鐘彬完全不理解為什麼這世間還有人可以強大到自己把自己逗笑的,如果是知道江夏心中所想,恐怕鐘彬今日手中的長劍又要飽飲鮮血了。

  國子監位於京師安定門內的集賢街,作為大明的最高學府,此處占地十分廣闊,內裡建築也十分氣派,絕對不負最高學府之名。沿著一條寬廣的石板路過來,鐘彬駕駛著馬車將江夏送到了國子監的正大門,集賢門。

  此刻大概是監生們上學的時候,江夏看見不少手裡拿著書籍的監生正在進入集賢門。集賢門的門口站著兩名官兵模樣的護衛,每個進入集賢門的監生都會向他們展示一下自己的銘牌,經過他們點頭後才能進去。

  鐘彬陪著江夏一起走過去,他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其中一名護衛。

  護衛接過書信後抽出信紙看了看,書信是李東陽找靳貴寫的,上面蓋有他禮部尚書的官印。護衛看了一眼後嚇了一跳,他在這裡做守衛這麼多年,這還是頭一朝遇到來報到的新書拿的是禮部尚書的推薦信,平常就算是禮部侍郎的推薦信也是極少見到的。

  護衛對著江夏抱拳行了一禮,然後側身道:「公子請進。」

  江夏點點頭道:「大哥不必客氣,以後我在這裡面讀書還請多多關照。」說完,江夏悄悄地從衣袖裡遞了兩張五十兩的寶鈔過去。他雖然沒有讀過書,但是卻很明白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打點好這些人,萬一自己在裡面闖個禍打個人什麼的也不會遭受多少刁難嘛。

  這護衛沒有想到江夏手持禮部尚書的推薦信卻還如此會來事兒,他明顯愣了愣,江夏笑著低聲道:「一點兒小心意,還請兩位大哥笑納。」

  護衛接過去一看,心中猛然一驚。

  「五十兩?」護衛頓時不淡定了,他也遇到過有人送銀送禮讓他好生照顧的,但最多也就出手個幾兩銀子,哪裡像這一位,出手就是五十兩,如此大的一筆鉅款別說是讓這護衛照顧了,就算是讓他給江夏當跟班這也夠了呀。

  護衛嘴都笑咧了過去,他點著頭道:「公子實在是太客氣了,在下名叫吳剛,跟著我這位兄弟叫袁大林。我們兩個都在這國子監當差,以後公子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們哥倆就是。」

  「大哥客氣了,若說吩咐在下就不敢當了,不過以後大家整日見面少不了有事會麻煩兩位大哥就是了。」江夏笑著說道。

  「公子客氣。」吳剛抱著拳道。

  「那回見了吳大哥,袁大哥。」說完,江夏對著二人抱拳行了一禮後準備離開。

  他走了兩步後回頭看了看鐘彬,見鐘彬杵在那裡不動江夏問:「怎麼?你不準備跟著我一起進去?」

  鐘彬搖搖頭道:「太傅不讓我跟你進國子監。」

  「太傅?」吳剛和袁大林都嚇了一跳,他們見推薦信上寫的是蔭監,雖然已經猜到江夏背景顯赫,但是沒想到江夏卻是太傅家的直系子弟。吳剛頓時有些後悔了,那一百兩銀子……似乎不敢接啊。

  「哦。」江夏點了點頭後直接進了國子監。

  等到江夏走遠,鐘彬這才從懷中掏出自己錦衣衛的銘牌對吳剛和袁大林道:「我是錦衣衛副千戶鐘彬,此人乃是當今皇上特意交代要好生保護的人,你們明白該怎麼做了吧?」

  吳剛和袁大林這一下更是嚇得險些連魂兒都沒有了,他們兩個立刻猶如小雞啄米一般點著頭道:「明白明白……」

  鐘彬微微頷首道:「記住,這件事你稟告給你們的上官就行了,不要讓國子監裡的其他官員知曉,更不能讓方才那人知曉,你們明白嗎?」

  「明白明白……」吳剛和袁大林再次說道,二人背後都已經滲出了冷汗,一個監生這才短短時間,已經顯示出他背後站著禮部尚書、當朝太傅、錦衣衛以及……當今皇上,他們兩個心中暗自猜想,這莫不是當今皇上的私生子吧?不對不對,皇上還年輕,怎麼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私生子,那……

  兩名護衛猜測,此人一定是當今皇上的兄弟,化名到這國子監來讀書的。

  吳剛趕緊將懷中的那兩張寶鈔掏出了遞給鐘彬道:「大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這寶鈔……」

  「公子賞給你們的,那你們就收著吧。」

  說完,鐘彬轉身離開。

  等到鐘彬駕著馬車走了以後,吳剛和袁大林這才松了口氣,二人都這才發覺自己的後背已經濕透了。

  而江夏這邊剛剛走進集賢門,正在左右打量國子監裡的風景建築,卻突然聽見一聲叫喊:「哈!真是天助我也,想不到在這裡也能遇到你這個雜碎。什麼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哈哈哈哈……」

  江夏扭頭看過去,心中不由暗道了一聲:「是他?」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4:44
第069章 橫行霸道,仗勢欺人

  一個人長的面目可憎也就算了,關鍵他的聲音還那麼難聽。尖銳之中帶著絲絲陰柔,聽著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公鴨喉嚨裡塞了東西一般,讓人聽了難受至極。

  江夏沒有想到自己來到國子監居然還能碰到熟人,只不過若是可以選擇的話這樣的「熟人」還是少碰見為好。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沐陽侯家的三公子,劉青雲。

  看見他江夏的目光就忍不住往他下面瞟了一眼,沒曾想劉青雲對那裡十分敏感,江夏原本是不著痕跡地看一眼,劉青雲卻好像被踩著了尾巴的貓一般蹦起來大聲叫道:「哦,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你,那頭牛是你弄來的對不對?是你害得我變成太……」

  「太什麼?」江夏哪裡可能承認是自己施計使劉青雲變太監的,他裝傻充愣道:「什麼牛又什麼我弄來的?這位公子,你在說什麼啊?」

  「說什麼?」劉青雲冷笑了兩聲,他點著頭道:「好,你給我裝傻是吧。放心,我會讓你承認的。既然你已經來了國子監,那我有的是時間慢慢陪你玩,你給我等著!」

  說完劉青雲準備走,江夏卻突然開口叫一聲:「喂。」

  劉青雲停下腳步,江夏兩步走上去笑眯眯地看著他問道:「你讓我等什麼?」

  「哼!」劉青雲冷哼一聲:「等我找人來弄死你!」

  「哦。」江夏微微頷首道:「他們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過我卻覺得自己沒那麼好的耐性,十年太長,我只爭朝夕。」

  「啪!」劉青雲愣住了。

  從集賢門走進來的監生們也都愣住了,沐陽侯家的三公子整個國子監誰不認識?但是居然被人……煽了耳光?

  劉青雲也是愣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臉紅火辣辣的痛感還倒沒什麼,關鍵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丟掉的面子這才讓劉青雲有種想要抓狂的感覺。

  劉青雲大聲吼道:「你敢打我,我……」

  「啪!」劉青雲又被江夏煽了一耳光。

  「老子跟你拼了……啪啪啪。」

  江夏一隻手順著煽過來,然後又反著煽回去,然後又正著煽過來。

  劉青雲徹底被打蒙在那裡,而周圍圍觀的監生們也總算明白過來,這個身材高挑長相俊逸一臉無害的傢伙是狠角色,真真正正的狠角色。

  一連煽了好幾巴掌江夏感覺手都有些發痛了,他淡淡地問劉青雲:「如何?還準備再找我練練?你現在不行,我勸你還是去找點人來之後再找我,去吧去吧。」

  說著江夏像趕蒼蠅一樣趕著劉青雲,劉青雲重重地跺了跺腳,惡狠狠地說道:「好,好,你給我等著!」

  說完,劉青雲竟然跑出了集賢門。

  看著劉青雲離去的背影,江夏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逃課,不是好學生。」

  說完江夏掃了一眼圍觀的監生們,這一眼看過去頓時將圍觀的眾人嚇了一跳。江夏隨意指了指其中一人,伸出右手食指勾了勾,這人雖然有些害怕,但身體仿佛不由自主一般朝著江夏走過來。

  江夏拍了拍這人的肩膀笑著問道:「同學,怎麼稱呼啊?」

  「劉……劉沉迷。」

  「哦,劉同學。」江夏點了點頭,對著劉沉迷伸出右手笑著說道:「我叫江夏,今後還請多多關照。」

  劉沉迷微微一愣,他不知道江夏伸出手來是什麼意思,江夏則一把抓住劉沉迷的手搖了兩下,放開以後劉沉迷整只手都在發抖。

  江夏拿出靳貴寫給他的推薦信問劉沉迷:「劉兄,我今天是第一天前來報到,請問應該在哪裡去找司業大人?」

  「哦,司業大人在博士廳。你從率性堂過去到誠心堂,經過了誠心堂以後你就能看見彝倫堂,彝倫堂的旁邊就是博士廳了。」

  劉沉迷說了一大串,江夏卻含笑看著他沒有反應。劉沉迷歎了口氣道:「乾脆還是我帶你去吧。」

  「那就多謝劉兄了。」江夏興奮地說道。

  在劉沉迷的帶領下,江夏一路往國子監裡面走。國子監分為三進院落,進大門集賢門為第一進院落,從二門太學門到這彝倫堂為第二進院落。如同劉沉迷所說,博士廳就在彝倫堂的旁邊。

  劉沉迷指了指博士廳的門牌道:「就是這兒了。」

  江夏點點頭笑著說道:「那多謝劉同學了,改日請你吃飯。」

  「不……不必。」說完劉沉迷飛也似的離開。

  看著劉沉迷離去的背影江夏感歎道:「這國子監的學生就是不一樣,上課都十分的積極啊。」其實他哪裡知道人家那是不想和他扯上太深的關係,以免讓人誤會他們兩個很熟稔,到時候劉青雲才來報復時順帶將他殃及。

  江夏走到博士廳的門口,門打開著,只見裡面坐了好幾名老師,當然他們的官職是「博士」,不過為了方便理解以後就以老師相稱。這些老師都歡快地聊著天,沒人注意到江夏。江夏敲了敲門後道:「請問,司業大人在嗎?」

  沒人理會,大家仍舊各自討論著自己的話題。

  江夏又問了一次:「請問,司業大人在嗎?」

  還是沒有人理會。

  江夏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叫道:「請問……司業大人……在、不、在!」

  「哪裡來的學生,竟然如此無禮?」

  「對啊,你是哪個堂的學生?」

  「回稟各位老師,學生江夏,今日剛來報到。」對於那些老師們的斥責江夏仿佛充耳未聞,他笑著對所有人行了一禮道。

  「剛剛才來報到的學生?貢監還是例監?」其中一名老師問道。

  江夏回答道:「是蔭監,師父讓我持靳尚書的推薦信前來。」

  「靳……靳尚書?」一眾老師嚇了一跳,其中一名老師忍不住問道:「那你師父是?」

  「當朝太傅李東陽。」江夏傲然回答。

  「啪啪啪……」好幾名老師的書都掉在了地上,一時間博士廳的大廳裡面寂靜無聲。

  江夏再次開口詢問:「請問各位老師,司業大人何在?」

  「司業大人正在房內午休。」一名老師指了指旁邊的一間房。

  江夏點了點頭:「多謝老師。」

  走到那間房的房門口,江夏用力地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聲十分不耐煩的聲音:「進來。」

  江夏走進去,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以後司業李春峰親自送江夏出來,同時還特意囑咐了國子學博士汪如海帶江夏去國子學堂。

  要知道國子學博士在國子監內只有五名,每個都是正五品的品級,主要掌教三品以上及國公的子孫、以及從二品以上官員的曾孫。江夏得汪如海親自帶領,又入的是國子學堂,這已經證明了他的身份背景不容小覷。

  汪如海帶著江夏去領了書籍,然後去登記製作了銘牌,領取了一塊臨時通用的銘牌。然後又去領了一套全新的國子監生員服,這樣的服裝平時並不需要穿,只有在孔子誕或者其餘什麼大型慶典的時候才會需要穿。

  一路上汪如海在跟江夏介紹,那國子學堂一共有「天地玄黃」四個班。江夏即將進入的是最頂級的「天」字號班。

  外行人以為進天字號班似乎很不錯,其實不然。以江夏的身份如果是去地字號或者玄黃兩個字號的身份地位必然是數一數二,而在天字班就不同了,裡面的學生大多都是名門權貴的嫡系子弟,家中親人官職最低的恐怕也是正三品起步,且官居要職手握實權。

  汪如海帶著江夏走入天字號班,整個班級一眼看過去只有寥寥不到三十人,但是學堂卻十分寬敞,卻採光通風的效果五一是國子學堂四間教室裡最好的。

  進入天字號班,整個班上吵吵嚷嚷,所有人都打鬧成一片。汪如海仿佛沒有看見一般,帶著江夏走到講臺那裡後拍拍手道:「同學們安靜,安靜一下。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一位新加入的同學,他的名字叫……」

  「管他叫阿貓阿狗,還是先說說吧,他憑什麼能夠進入我們天班?」坐在正中間第三排的那年輕人懶洋洋地問道,態度囂張至極,完全沒有將汪如海放在眼裡。

  江夏笑著對汪如海道:「老師,要不您先去忙吧,我自己自我介紹就好了。」

  汪如海看了一眼學堂內的情況,也只能點了點頭道:「那你自己注意一點。」說完,汪如海離開。

  汪如海前腳剛走,江夏便走到那名年輕人跟前笑著問道:「你剛才說誰是阿貓阿狗?」

  年輕人一臉不屑地回答:「誰跟我說話誰就是阿貓阿狗唄。」

  江夏點了點頭,他抱拳對著那年輕人行了一禮問:「請問這位公子,你家最大的官是幾品?」

  「正三品,吏部右侍郎。」

  「那再問問公子,是一品官比較大還是三品官比較大?」

  「哈哈哈……」年輕人仰頭大笑:「你想笑掉我的大牙嗎?這麼簡單的問題居然還要問我,傻瓜都知道是一品官大咯。」

  「哦,原來如此。」江夏點了點頭後突然一把將這年輕人拉起來猛煽了兩巴掌,然後右腿一掃將他掃到地上,接著江夏就好像發狂一般踩著那年輕人的頭大聲說道:「你他娘不知道老子的後臺是一品官嗎?小小三品官做後臺的小王八蛋也敢在老子面前囂張?不想活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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