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26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3 09:57
第一百九十九章 水車


    先是駐新平堡的參將賴同心奏報邊境不穩,北虜有異動跡象,然後總兵麻承恩奏報在得勝堡發生了小規模的衝突,軍戶張瀚等軍兵殺虜多人,立下戰功,奏請褒獎。

    這只是小事,朝廷絕不會駁總兵的面子,況且這事也是陽和兵備道認可過的,上頭還有巡撫和總督,朝廷不會在這點小事上多事。

    遼事越來越緊張,朝中會推結果並不如人意,熊廷弼只是被任命為大理寺丞兼河南道御史,宣慰遼東,並不是新任經略,名不正言不順,朝中還在扯皮,最關鍵的是萬曆還沒有下定決心用熊廷弼,在這件事上,萬曆一直在猶豫,方從哲等人以為熊廷弼必稱帝意,他們想錯了。

    好幾個月朝中定不下新經略人選,只得叫楊鎬待罪留在經略任上,遼東還是一團亂麻,這才是最要緊的大事,發生在大同的邊患根本不足以叫朝廷關注。

    再下來就是新平堡東側的大梁山脈發生多起土匪為患的事,自六月初起,連續發生多起千人以上規模的土匪為禍,賴同心這個參將剿匪有責,多次出兵進剿,然後土匪太多,剿不勝剿,大梁山的土匪又開始威脅各條官道的安全,賴同心奏報,請朝廷在大梁山一帶多設巡檢司,督促天成衛和鎮虜衛還有蔚縣各地都出力剿匪。

    這一連串的事當然都是張瀚的安排,他要建立自己的軍隊,名義很重要,一個普通商人,建立鏢行招幾百鏢師已經是極限,如果大張旗鼓的再招鏢師訓練,落在有心人的眼裡,就算張瀚的關係網很牢固也是件麻煩事,有了名義,現在很多事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做,而且做的更好。

    “真的有匪患?”

    李家莊的祠堂裡頭,張瀚看著狼狽不堪的溫忠瀚等人,皺眉不已。

    叫溫忠瀚等人裝成土匪,打劫幾條官道上的商隊,這事是張瀚的安排,不料這些人被真土匪打的很慘,好在沒有死人。

    大梁山有土匪他也知道,不過自從周家兄弟被殺後土匪都不敢再打官道的主意,都是搶山民村落,往南邊蔚州一帶搶掠百姓,整個晉西山脈很多,著名的漢高祖被困的白登就在東南方向,往南還有九層山,石梯嶺,小五臺等很多山脈,從這些山到新平堡中間才是平原地帶,大片的山脈使山西人敢打敢拼,有不少走出家門做生意的商人,當然也就有很多留在山裡打家劫舍的土匪和強盜。

    “關鍵是流民太多。”

    孫敬亭在一邊插話,他眉宇間是抹不開的憂色。

    張瀚回來第四天,孫敬亭從靈丘趕過來,兩人的交情是在草原上打出來的,雖然很久不見,仍然彼此有很深厚的感情,孫敬亭文才武功都很出色,張瀚也覺得他在身邊很得力,這一次決定把他留在身邊,隨時商量事情。

    孫敬亭接著道:“我從靈丘那邊一路過來,去年地震最少有十萬人流離失所,到現在官府也沒有賑濟,也不曾免賦,百姓衣食無著,只能全家老小在四處流浪,膽大的就跑到山裡當土匪,現在的土匪數量,十倍以前,就算文瀾你沒有刻意安排,土匪為患也是必然之事。”

    去年山西多處地震,為禍甚烈,不過朝廷自顧不暇,根本不加理會,張瀚在新平堡都見到很多乞丐流民,陽和和大同,還有太原各處想必更多,蔚州和靈丘等地受災很重,有很多流民也是意料中事。

    張瀚對溫忠瀚道:“事出意外,連我也不知道,不怪你們,退下去吧。”

    溫忠瀚站起身來,一臉兇狠的道:“東主若首肯,咱們只要派二百鏢師進山,最少能殺一兩千土匪,叫他們知道一下我們的厲害。”

    張瀚語氣溫和的道:“暫且不需要,我會叫梁興多注意,護著官道就行,你們還是等我的命令,有事叫你們做。”

    “是。”溫忠瀚這一次簡單的答了一聲,他看張瀚真的沒有怪罪的意思,頗為高興的走了出去。

    張瀚也起身,對孫敬亭道:“孝徵,我們去看水車。”

    孫敬亭笑道:“這是件好事,我已經提前看過,不過不妨礙我多看幾回。”

    在李家莊的北邊有一條蜿蜒而過的河流,這條河被人們叫成小洋河,是西陽河與洋河的支流,一共才幾十里長,李家莊有三分之一的田畝在這條河的河邊。

    在河邊的田就算是水田,可以挖溝引水,水田的價格最少是旱田的三倍左右。

    不過這些年年年乾旱,春天到秋季雨水都很少,到了冬天又是大雪紛飛形成雪災,這鬼天氣早就叫人怨聲載道。

    水流不足,引水渠很難引到水,而且大型水利要官府協調,最少是鄉紳大戶聯手,北方地區很少有南方士紳那樣的合作精神,到了萬曆末年這時候,各地的水利渠道都破損得厲害,有用的不多,河邊的田畝只能是百姓用人力擔水,就這樣畝產也比旱田要高的多。

    人們在路邊乾洇的田埂上走著,各人的衣袍下擺漸漸都沾上了泥土,變得骯髒起來。

    不過沒有人在意,孫敬亭和張瀚小聲說著話,他一直在說靈丘那邊的情形,靈丘那裡還算穩定,張瀚的和裕升鐵場一家獨大,東山會排第二,李大用等人追隨其後,因為有行會協調產量和定價,大家的利潤都算不錯,主要是出鐵率增加,用炭減少,加上各家聯合有定價權,使得原本大鐵商的壓價行為被遏制住了,各家鐵場賺的錢都增加了不少。

    孫敬亭和張瀚悄聲說的是玉娘的事。

    “玉娘的心思可瞞不住了,她天天愁眉苦臉的,我嬸娘也不高興,鐵場的事再順當,我叔父也高興不起來。”孫敬亭悄聲道:“為難的地方不是說大夥看不中你,就是都看中文瀾你了。可你家又有一個現成的人選等著,我孫家總不能上趕著把玉娘送給你當妾侍……大家都為此不開心。”

    張瀚汗顏道:“這事確實怪我……”

    “其實也不怪你……”孫敬亭輕笑一聲,他原本就有些狂狷的性子,這會更離經叛道的說道:“男女之情出於天性,你看詩經裡多少男歡女愛的例子,也就是咱們經宋儒之害,把這事看的太嚴重了。”

    “現在說實話我還沒有考慮太多……”張瀚沉吟著道:“現在我這裡千頭萬緒的,要著手的事太多,而且我心裡想做很多大事情,兒女私情我真的只能先放著。”

    “文瀾你還算是潔身自好的人。”孫敬亭有些欣賞的道:“聽說老李找了好幾個漂亮的女子給你侍寢都被你拒絕了,果然是謀幹大事的人。”

    張瀚聽了只得苦笑,李祥符找來的那是什麽貨色,姿色是有一些,不過粗手大腳氣質全無,這樣的婦人他也上,那就只能說是色迷心竅了。

    走了一陣,就可以看到大水車了。

    大約有三丈多高,接近十米的高度,和張瀚在後世書上看到的形狀差不多。

    他從新平堡趕到這裡,主要就是來看這東西。

    常進有在新平堡還複製自鳴鐘,張瀚還把懷表的構思告訴他,另外還有望遠鏡的設想,這些東西不光是一個新奇,最要緊的是實用,特別是將來打仗時都是特別有用的好東西,估計常進有要忙好一陣子。近期常進有最忙碌的還是這水車的事,這一次特意要張瀚跟著一起來看。

    水流不急,綠色的河水緩慢的流淌而過,水流不停的流入水斗之中,然後水斗後是木製的刮板,固定刮板的是輻條,整個水車像一個大型的輪輻,水流沖擊車輪葉板,水車不停轉動,然後水裝滿水斗,然後水斗被提升到最高處,轉到頂空後水自動傾入木製的水槽之中,水流汩汩不停的流入農田裡頭。

    “這水車只是小水車。”常進有剛剛從河裡涉水上來,袍角撩起老高,腿上全是汙泥,他也並不在乎,拍著手上的水漬和汙泥,對張瀚道:“這大水車分為單車,雙車,多車諸多種,高的輪輻直徑達五丈還多,咱這是單車,還是小車,這是試製品,就這也花了一兩千銀子,主要是一開始的時候掌握不好輪輻的大小,做廢了好幾個,有現在這個成品後,再給我兩千銀子,可以製成真正的大水車了。”

    張瀚上前摸了摸水車,水滴不停的從上方滴落下來,把他的頭髮和臉都滴濕了,水車上已經長了一層薄薄的青苔,水流不停的從上方的水斗裡傾瀉下來,從高懸的木槽中流淌到水渠裡,然後灌溉著四周的田畝。

    張瀚問道:“這輛車能澆灌多少畝地?”

    李祥符上前答道:“能澆灌三百畝左右,再多效果就不好了。”

    “如果是那種大一倍左右的水車呢?”

    “單車的話五百畝,雙車八百畝。”

    “很好,很好。”張瀚連聲誇贊,對常進有道:“舅舅幫了我大忙了。”

    常進有倒有些不好意思,說道:“瀚哥,我做這個就是想做,沒有什麽太多的想頭。而且我算算帳,幾輛車做下來,你的地是能全灌溉上了,但花近萬銀子,買的糧就好幾萬石,你的田租收著二十年才夠回本的吧,這值當嗎?”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4 16:24
第二百章 各司


    當時人不曾推廣水車就是這個原因,水車如果在會做的人手裡可能花費不高,幾百銀子就做出來了,在生手的手裡要花費十倍的錢才制成,往下去倒是越來越省錢,可張瀚的地就是這些,確實有些不值和浪費。

    張瀚笑道:“舅舅只要繼續做下去就行,別的事不要你操心。”

    他也摸清了兩個舅舅的脾氣,常進全經商的本事比較大,脾氣也大,利欲心也重,常進有就是一個標準的工科男,能給他事做他就高興,最好除了技術上的事別的都不要他管。

    果然,常進有很高興的道:“瀚哥這麽說就好,果然你一回事事事都順心,我越看你越歡喜。”

    張瀚微笑不語。

    ……

    晚風徐徐吹來,天空漸漸布滿璀璨的星星,皎潔的月光也升上來,不遠處的田野裡飄著幾朵鬼火……張瀚搖著蒲扇在院中和楊秋等人說話。

    “王發祥做事很得力,給他去信,就說我誇獎他了。”

    張瀚搖著扇子,天很熱,用這玩意也只是有勝於無罷了。

    王發祥新收集的情報剛剛送到,裡頭有邸抄,遼東和薊鎮宣大的塘報都有,林林總總的十分詳細。

    叫張瀚驚喜的就是這人還收買了不少朝官家裡的人,打聽到的小道消息比官方的更多,其實也更準確。

    朝中的動向就是各黨現在都支持熊廷弼,估計老熊離上任的日期不遠了。熊廷弼本身是楚黨,和方從哲的關係也很密切,最關鍵的是他和東林黨的人私交很好,比如和楊璉的關係就很親密,兩人私交甚篤。

    不過東林黨內部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們想舉薦袁應泰。

    袁應泰是東林黨的中堅成員,從地方上幹了幾十年才到朝中,是一個很懂實務的官員,現在是兵部侍郎,東林黨覺得消滅建奴的功勞可以由袁應泰搶下來,這樣將來最少部堂有望。

    同時東林黨還在扶持王化貞,預計會在廣寧設巡撫,由王化貞擔任此職,這樣把廣寧做為遼陽和沈陽的後勁,王化貞很有邊才,在東林黨內部風評很好,人家都說他是能駕馭北虜林丹汗和炒花的人,能力十分強悍。

    張瀚看到這些情報的時候,臉上神色很複雜。

    他的神思仿佛飛回到白山黑水之間,他知道這些官員都是糊塗蛋,對東事完全不懂,完全是在胡說八道,一個個想當然,還沉浸在皇明上國的迷夢之中。

    另外的消息就是努爾哈赤已經起兵向開原和鐵嶺一帶進兵,具體的戰況還不知道,京師那邊也就是剛得到消息而已。

    “一團亂麻……”張瀚看完這些東西,感覺心緒很亂。

    現在的大明就像是沒有掌舵的人,凡事都亂糟糟的,大臣們分黨結派,不是本黨就是仇敵,只有少量的妥協也只是為了黨派和自己的利益,不是為了國政。方從哲這個首輔秉政無力,任人胡鬧,地方上也是文武不和,彼此攻訐,武將也分門別派,將門勢力盤根錯節,都為了自己的利益打算。

    “還是先顧自己吧……”

    張瀚收起精神,打量著眼前的人們。

    他和李慎明還有孫敬亭都分別密談過,大的方針已經定下來了。

    分幾步走,在李慎明那裡走私是重中之重,他對張瀚入軍籍當巡檢當然贊同,不過是出於護衛官道和保障商路的考量,張瀚當了巡檢,可以順理成章的建起自己的私人武裝,保護商隊就更容易,也很容易打掉不服和裕升的對手。

    入籍,為官,建立名為弓手的私軍,這是和李慎明商量的近期內的大事。

    和孫敬亭商量的就是把礦工分批吸引來當弓手或鏢師,充實這邊的隊伍,擴大農莊的範圍,大量買地,另外可以吸引大批的流民到農莊來當長工或短工,或是佃農,具體的做法和名義張瀚還沒有確定。

    然後就是鑄成各種鐵器出售,比起生鐵來,鐵器更受歡迎。

    把楊秋叫過來,是為了重新梳理自己手下的組織結構,張瀚覺得現在的方式方法還太過原始,也太和風細雨,往下去他要爭取更多的時間擴充自己的實力,沒有時間再等待下去。

    “挑了五十個人,全部是心狠手辣的好手。”楊秋慢慢的說著,梁興在他身邊,對楊秋的話並不怎感興趣,張瀚已經叫梁興和楊秋等人都入了軍籍,梁興是預定的巡檢弓手的統領之一,責任很重,沒有興趣再過問楊秋那邊的事情。

    “你想誰來管這幾十個人?”張瀚問楊秋,接著又道:“挑的人也不是一定留的下來,要經過特別的訓練。”

    楊秋很乾脆的答道:“職下建議用王勇。”

    梁興這才抬了下眼,看了看楊秋。

    王勇這人頗有心計,是梁興帶出來的,與梁興的關係更為密切,新成立的機構表面上還是楊秋管轄,其實是張瀚直管,等於分出來的一個新的部門,楊秋沒有派自己人,提了王勇,這倒出乎梁興的意料之外。

    “很好。”張瀚道:“楊秋你領的人以後就不要叫鏢師了,稱為內衛司,你是主管,內部分為總務、財務、情報、行動,若干局,按區域劃定分局,設定百總,像王發祥,日後就是京師分局的百總。”

    張瀚回來後感覺現在分店太多,光是分店掌櫃副掌櫃就有過百人之多,每個分店分別向周逢吉等人負責,管這麽大一攤子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能力範圍,張瀚打算把分店按區域分成十來個大區,各分店掌櫃向大區掌櫃負責,大區掌櫃向總店掌櫃負責,甚至可以把得力的掌櫃提為總店副櫃,分別對應某個大區,這樣層疊架構,在目前的環境下,可以最有效的掌控一切。

    張瀚接著又道:“王勇帶的新人手叫督查司,我親自管,分為特勤組和外勤兩個局,王勇先把外勤給立起來,特勤先就是蔣家兄弟撐著。人挑好了就直接到這邊來,先住民房,我已經叫人勘察地址,準備興建大的校場和營地,這裡將來也是巡檢司弓手們的駐地了。”

    楊秋和梁興答應著退了出去,接著李東學走進來,他手中拿著燙出來的圖樣遞給張瀚看。

    “用地三百來畝,校場就有五十多畝大,另外的地方有營房,靶場,火銃場,鎧甲場,馬車場,分別也有自己的地方,還有養一些牛、羊、豬、雞的地方,從洋河引水過來,這樣不管哪個地方用水都很方便。”

    李東學是十分老成幹練的大夥計,原本張瀚要留他在白城,後來出了岔子,暫時不設分號,這樣李東學被放在張瀚身邊佐理雜事,他幹的很好。

    莫宗通被派到了青城,在那裡主持分號的事,將來可能任一個大區掌櫃。

    張瀚道:“工力足麽?”

    這時正好李祥符走過來,接口道:“足的很,東主一天給男子一錢銀子,管三頓飯,婦人和小孩來做雜活,不給錢管飯,附近村莊的男女老弱都很心動,瓦匠木匠我找了好幾十個,工人怕有過千人,這點活,怕不要一個月就完事了。”

    “很好,老李這事做的很得力。”張瀚誇了一句,口中勉勵道:“大家都一門心思把自己份內的事做好,咱們的和裕升和莊子都會越來越好。”

    ……

    “陳掌櫃,這帳怕有些不對啊。”

    田季堂翻著當天的日報帳,眉頭皺的很深。

    “有啥不對?”被質問的是陳姓掌櫃,也是陽和城和裕升分店的分店掌櫃,周逢吉的一個遠親,也是在和裕升多年的老夥計,做事很普通,也是按資歷升上來的,他看看田季堂,說道:“這事我向老李帳房直接交代,老田,似乎和你沒啥關係吧?”

    田季堂明顯覺得這帳不對,賣出去的貨和收上來的銀錢看著沒差錯,但數字明顯不對,利潤太低,但只要帳面上對的上數,他也沒有辦法多說什麽。

    等田季堂出去,陳懷禮哼了一聲,也起身出門。

    陳懷禮出門後坐上了一輛板車,他以前只是個夥計,到哪兒都是走路,後來到分掌當了掌櫃後買了頭毛驢,當時稍有些身份的人出門多半是騎驢,也有騎馬的,邊郡地方馬匹數量不少,很多人也會騎。

    後來陳懷禮和人搭上線一起撈錢,這大半年來家產已經過千兩,這個數字在以前的他實在難以想像。

    如果是正常的月餉,陳懷禮一個月的月餉是十五兩,這已經是提過幾次了,每年年底還有花紅,這收入已經不低,但人的欲壑難填,有了銀子就想要更多,陳懷禮已經娶了三房小妾,最近還打算買地,陽和城比新平堡要大的多,他還打算在這裡安家,再買個大宅子。

    陳懷禮到的地方是一個糧店,也賣些雜貨,連鐵器都有,天色已晚,不少夥計在收拾準備關店,陳懷禮直接進了內屋。

    “老常,你們那個田季堂又多嘴多事。”陳懷禮坐下後就氣呼呼的說道:“又扯什麽帳不對,我叫他煩死了。”

    老常叫常進寶,是常進全的族弟,聽了陳懷禮的話,他笑著道:“田季堂就是那個脾氣,我們家二哥也看他煩的慌,要不把他攆陽和這邊來,還不叫他在我們店裡,薦到你們和裕升去做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5 20:48
第二百零一章 官袍


    “現在我們東主回來了……”陳懷禮莫名的覺得心裡很慌,他感覺最近風聲很不對。

    “怕什麽。”常進寶笑道:“說破大天瀚哥兒還得叫我一聲五舅呢,他了不起知道了,叫我二哥說我幾句,還能怎樣。”

    “那我可慘了。”

    “真到那步……”常進寶道:“我和二哥說一聲,你到我們常家的店裡來就好。”

    常進寶又道:“我們二哥打算在太原再開一家分店,反正你們和裕升的糧食雜貨還有鐵器都算的很便宜,這錢容易賺。”

    陳懷禮道:“我們東主手腕很厲害……”

    “再厲害我二哥也是他親舅舅。”常進寶道:“我們常家也是根深蒂固,也不光光靠著和裕升賺錢,咱們倆的事是咱們之間的,只要你和我打死不認帳,誰能知道你在我這裡又多拿一份銀子?”

    陳懷禮道:“我還知道鎮虜衛的楊懷玉手腳也不乾凈,帳面上查不出來,其實他早就發財了,還有殺虎堡那邊也是,我只是和常家有點瓜葛,說起來已經算很守規矩了。”

    他這話也算是安慰自己,常進寶聽的只是一笑,臉上露出輕蔑之色。

    ……

    一個戴笠帽的中年男子從車上踩著腳踏下來,店門口的李明達趕緊迎上去,親自扶了一下。

    范永斗摘下笠帽,露出一張中年男子的臉龐來。

    范永斗臉很白凈,牙齒整齊,范家已經幾世富貴,范永斗臉上有掩不住的世代富貴的氣息。

    他的眼中也滿是自信的神采,把臉上的一些疲憊之色都蓋住了。

    最近這段時間來,范永斗感覺掌握了很多東西,他也在暗中布局,用很大財力在各地疏通關係,招募人手,張瀚不在,范家商行又有逐漸有掌握主動的感覺。

    進屋後,范永斗指指椅子,對李明達道:“坐下說。”

    李明達謝了聲,歪著屁股坐了下來。

    范永斗道:“張瀚的動向怎樣?”

    “他家的商隊幾次被土匪給騷擾了。”李明達幸災樂禍的道:“張瀚去李家莊那邊踏看地址,聽說賴參將要在那裡奏設巡檢司,張瀚要當這個官,親自練弓手打土匪。”

    “這小子算走到歪道上去了。”范永斗眉毛一挑,說道:“巡檢才九品官,當了很有味道?咱們商人做這個不是找把柄給人拿捏,他怎麽想的。”

    李明達笑道:“我看是得意忘形了。東主,咱們要不要給他添些亂?”

    范永斗道:“咱們把目光看在生意上,他要當官最好去當,咱們樂見其成。”

    范永斗又道:“最近和裕升底下的掌櫃都怎樣了?”

    “張瀚一回來,有幾個膽小的說要收手了。這幾天看張瀚全在莊子上搗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們又都回來了。”

    “拿過銀子,嘗過甜頭的,哪有這麽容易收手?”范永斗表情還算沈靜,眼中歡喜之色難以掩飾。

    和裕升的分店太多,張瀚又在外太久,缺乏有力的監管,就算有楊秋一夥人在,主要也是防備鏢師那邊被人收買或是搗亂,目光盯在官場和土匪馬賊身上的多,也盯一些大商家的動向,范家這陣子沒有明顯的動作,楊秋也查不出什麽來,范永斗用低價吃回扣的辦法不知不覺間腐蝕和拉攏了不少和裕升分店的人,到後來和裕升分店的很多人不需要拉攏,他們已經開始主動出擊,甚至把手伸到別的地方去了。

    “少年人到底是少年人……”范永斗開始看分店的帳本,范家也家大業大,難免會有一些伸手的掌櫃,所以范永斗不敢稍有懈怠,經常巡行查帳,對各地的掌櫃管束很嚴,幾乎不給他們決策和掌管現銀往來的機會,范永斗認為張瀚給掌櫃的權力太大,監管太鬆,一個東主消失了半年多時間,實在是不知所謂。

    ……

    一轉眼已經是七月中。

    張瀚穿行在一群群勞作的百姓中間,人們都挑著擔子在路上和工區勞作著,也有人走在田埂上。

    在他面前是一片廣闊的營房區,整個建築群落已經初具輪廓。

    張瀚沒有惜工本,他回來一個多月,庫房裡又進了十幾萬銀子,他有的是錢,不必在這種事上省錢。

    營房造了九百多間,都是座北朝南的瓦房,一水的青磚到頂,很多百姓活到中年也沒見過這麽多一排排的瓦房,不少幾十里外的老人都顫顫巍巍的走來看熱鬧……就算是天成衛或是蔚州州城,也從來沒有人看到近千間青磚砌成的瓦房整整齊齊的排在一處。

    對很多人來說,來李家莊這裡看軍營已經是在瞧風景,他們樂在其中。

    張瀚站在校場邊上,幾百人身後拉著石碾子在不停的壓平校場,土都翻過了,那些荒草和熟田的痕跡慢慢的被壓平,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再出看不出絲毫痕跡來。

    周逢吉站在張瀚身邊,李東學手裡拿著圖紙,上面是整個營區的規劃圖,這是王安平和他的一夥學徒弄出來的,擅長製圖的師傅,和木工,瓦工們一起商量燙出了這圖樣,工程都是按圖樣來施工,李東學負責監工,看著眼前拔地而起的龐大建築群,此時他也鬆了口氣。

    張瀚又掃視著東南方向的棚戶區,那裡的人群更為密集,黑壓壓的人群幾乎一眼看不到邊。

    一開始這工地還是花銀子雇人,除了技術工種還需要人力,後來不知道怎麽風聲傳揚開了,四周各處的流民開始拼了命的往這邊趕,流民很慘,多半是辛苦找些力氣活,男子找不到活計的婦人也就守不住貞節,可各州縣和衛城都擠滿了人,就算是賣也不一定找的著買主,一傳開這邊有大工地要用工人,連代州那邊都有人跑過來。

    現在擠在附近的流民估計有兩千多人,青壯男子也有四五百,每天還是絡繹不絕的有人趕來,張瀚叫人蓋了窩棚給這些人住,每天叫青壯跟著做些力氣活,領些餅子當酬勞,另外設了幾十口鍋,每天熬雜糧粥給婦孺老弱吃,這樣勉強穩住了局面。

    往下去張瀚還有得頭疼,流民潮一直沒有停止,往下去他要養活更多的人,四周的衛所和地方州縣都被驚動了,連太原的文巡撫都派人來查看,畢竟大股的流民聚集不是件小事,各方都很關注。

    張瀚沒有想到自己一下子惹出這般事來,不過對他來說是歪打正著,人力是這個時代最珍貴的資源,他不想輕易放棄。

    周逢吉是從鎮虜衛城趕過來的,一臉的風塵僕僕,他面色不大好看,剛剛向張瀚說了,這一次他遠到代州和榆次等地,沿途看了,到處都在減產,糧食普遍少收了三成左右,各地均受災。

    陜北那邊受災更重,流民也開始成群出現,不少人賣兒賣女。

    其實這是天啟到崇禎年間長時間自然災害的開始,明朝廷困於遼事和內爭,根本無人操心民間賑濟之事,這幾年間會陸續出現殺官造反的流賊,到崇禎初年開始大規模的爆發,算算時間也就七八年而已。

    近三百年的大一統王朝覆沒的種子已經開始萌芽,所有人都坐在火山口上,而那些大人物們卻懵懂無知。

    周逢吉對張瀚現在做的事並不怎麽贊同,維護商路可以叫官府出兵,糧食可以到河南和北直去大量購買,自己種糧能解決多少,還得花得金練兵,又得當官受到拘管,惹出很多麻煩,他感覺這幾件事東主都想偏了。

    另外周逢吉知道很多分店的掌櫃都有問題,他打算請張瀚四處巡行查帳,認真督管,可看看眼前的情形,不用說也知道張瀚走不開。

    這時從田埂那邊有五六人騎馬過來,田埂是擴寬過的,方便推小車,這些人騎馬過來也沒有滯礙,最近這裡騎馬往來的人很多,那些做事的農民抬眼看一下,又低頭做自己的事情。

    張瀚拿眼瞟了一下,就向那邊迎過去。

    騎馬趕過來的是李慎明,大熱的天跑的滿臉是汗,見張瀚迎過來,他停下馬拿出手巾來擦臉,臉上的浮灰也多,擦了幾下,成了大花臉。

    張瀚看了大笑,叫人提水來給李慎明洗臉,李慎明洗了之後才向張瀚笑道:“你別笑,今晚請你擺下最好的席面請客。”

    “那是小事……”張瀚笑道:“這地方也就吃吃野味,想吃上好席面,天成衛城也吃不著什麽……是不是官照下來了?”

    “對,連官袍腰牌印信,全齊了。”

    “倒是快。”

    李慎明翻翻白眼:“你的人就在京師兵部和五軍都督府成天守著,不停砸銀子,這樣能不快麽?”

    大明衙門辦事的效率是慘不忍睹,不過也如李慎明所說,下頭那些小鬼只要用銀子餵飽了,哪怕刻個假的官印他們都敢,何況張瀚的事是正經公事。

    這事是王發祥一手操辦的,張瀚對這人的印象越來越好。

    李慎明手一招,一個隨員舉過來用綢子包起來的包裹,張瀚接過來打開,一件嶄新的藍色的官袍被他提在手中。

    這時不少人都圍攏過來,各人看著張瀚手中的官袍,眼中的神情比較複雜。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7 14:35
第二百零二章 新槍


    張瀚的地位在大明其實不高,士農工商,連匠人其實都排在商人前頭。商人不准在鬧市騎馬,不准穿綾羅衣服和緞面鞋子,很多限制都充滿歧視,就算現在對工商的限制放鬆了很多,但表面上商人的地位還很低下,就是因為朝廷對工商的藐視,導致隆萬開海後沒有把工商的發展轉化為國力,商人們也不和國家一條心,不論是西北的晉商還是江南商人都是一樣。

    明朝有一點和清朝也完全不同,明朝只有極小的捐官渠道,限制很多,不像清朝只要國用不足就開捐例,有錢就可以買到官位,清末時捐官甚至能做到地方正印官,在大明不行,張瀚的官位雖然品級很低,其實對很多人來說是一輩子也很難企及的高峰。

    官袍在張瀚手中一點點展開來,綢制的料子拿在手中很光滑,藍色的官袍顏色叫人看著很順眼,胸口是絲線刺繡上去的,圖案是一隻昂首向天的彪,張瀚沒有穿上官袍,隨手遞給身邊的蔣奎,他又拿起官印,印用黃布包著,黃銅製成,上頭是刻著大梁山巡檢之印……張瀚鬆口氣,對李慎明道:“有這東西,做事要方便很多。”

    李慎明笑而不語,接著把百戶官的銅牌也遞給了張瀚。

    銅牌上有張瀚的姓名和相貌特徵,還有官位,從此時開始張瀚就隸屬於天成衛指揮使治下為百戶官,百戶的位置就在李家莊邊上,這個百戶其實幾乎是空的,軍戶早就逃亡一空,張瀚以百戶身份兼任巡檢,其實重要的是巡檢,百戶只是用做將來升官的由頭。

    “叩見巡檢大人!”

    不知道是誰湊趣,在場的人呼啦啦跪下去不少。

    有人帶頭,連工地那邊的人也跪了下去,只有不少小孩子不懂事,站在地上眼巴巴的看向這邊。

    李慎明當然不會跪下,他平時接觸的都是高品武將和巡撫兵備這樣的高官,麻承恩府上守門的恐怕都是千戶官,百戶官還入不了他的眼,況且他也有功名在身。

    “起來,瞎鬧什麽。”張瀚笑罵一聲,踢了一腳帶頭跪下的人,喝令大家繼續忙手中的活計去。

    “文瀾在這裡做的好大基業。”

    李慎明隨張瀚看了一圈,眼裡露出艷羨的神采。

    有錢好辦事,整個李家莊一帶到處都是工地。鎧甲場,兵器場,馬車場,火器場,到處都在修築房舍,大片的庫房區和工場區叫李慎明十分羨慕,沿河岸還在修築水車,每架水車前也有不少人在忙活。

    張瀚眼中也滿是自豪,眼前這幾千人都是以他的意志為轉移,這種自豪感滿足了他的男兒情懷,確實比在店裡當個小東主要強過百倍。

    “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擊水三千里……”張瀚不知怎地,念出這兩句詩來。

    “豪邁!佩服。”李慎明眼中露出敬服的神色出來。

    ……

    “東主。”

    七月底,天氣還很炎熱,傍晚時四周傳來各種草蟲的鳴叫聲。

    蔣奎提著燈籠,五六個高壯的護衛按著刀站在張瀚身邊,護衛他在各個工場間行走,到了火器場門口,王德榜遠遠迎過來,跪下在門口。

    已經有不少人叫張瀚“大人”,不過老人還是習慣叫東主,很難改口,張瀚也不叫大家改口,他的百戶官和巡檢都是芝麻大的小官,無謂擺譜。

    “不必多禮。”張瀚拉起王德榜道:“日後見我不可再下跪。”

    王德榜道:“東主現在已經是大人了,禮不可廢。”

    張瀚笑道:“那就把你也照以前的規矩來,軍戶裡匠戶怎麽過你便怎麽過,禮不可廢。”

    王德榜嚇一跳,胖胖的身體後退兩步,陪笑道:“俺聽東主的就是。”

    “嗯。”張瀚繼續前行,這裡是火器場,除了王德榜外張瀚還叫人在京師招募熟手匠人,另外又派了人去澳門,只是澳門相隔實在太遠,連去帶回再找著合適的人選,恐怕要大半年到一年的時間。

    現在火器場仍然只是做火銃,只是不再做火繩槍,舊式的火繩槍做了有一百多支,火器場只提供日常維護,不再做新的。

    “東主,這是簧片。”王德榜拿過來一個v形的簧片,這個簧片是燧發槍的最核心的部件,王德榜在張瀚的指點下連續做了一個多月,連續改進多次,眼前的簧片終於有模有樣了。

    張瀚原本以為這時代火繩槍已經足夠強,事實上他叫王德榜做的魯密銃確實也很不錯了,用來打馬賊和北虜都很得力,但在遼東看過女真人和明軍的戰爭模式後,他發覺魯密銃或是鳥槍都不管用……就算不是明軍那種打三響炸一次膛的垃圾貨,想用純粹的火繩槍打女真人也很困難。

    火繩槍射速慢,對天氣要求太高,風,雨,雪,都會影響打發,射擊時因為防止火光濺射傷及自身,根本無法瞄準,除非是精銳射手長期訓練,不然的話命中率低的可憐,風力太大也不行,藥池裡的引藥會被風吹跑,雨天根本無法使用,就算一切正常,火繩槍打發的步驟太多太繁雜,打發的速度太低,有效射程不如步弓重箭,根據在遼東戰場上觀察到的情形來看,純火繩槍和後金的弓手部隊交戰,火繩槍根本不是對手。

    張瀚原本覺得燧發槍的步子邁的太大了,直到在張家口的書店中見到了一部明朝人所著的《兵錄》。

    這書成書還是萬曆三十四年,十幾年前的老書了,不過作者用圖文的形式詳細記錄的各種火炮的鑄造方法和使用方法,對火銃記錄也很詳細,其中最叫張瀚吃驚的就是這個叫何汝賓的舟山副將還記錄了燧發槍。

    “鳥銃用火索者,有披水撥珠,用火石者,用鋼機相擊……”

    不僅有記錄,還有圖。

    張瀚本身就知道燧發槍的構造,童年時他的表哥常帶他打野雞和兔子,等他長大些自己也常打,那柄老火銃可能有一百年的歷史,是一支標準的燧發前膛槍,裝火藥,塞鉛彈,擊發,用的多了,對每個構件都瞭如指掌。

    王德榜本身沒有做過燧發槍,但他已經做了二十年的鳥銃,張瀚一說,他便明白大約的構造,加上有兵錄上的圖文解釋,樣機已經被他製了出來。

    “東主,這就是樣銃。”

    王德榜遞過來一支剛製成不久的燧發槍,槍身部件製作的十分精良,張瀚拿到手感覺一沉,大約是六七斤重,也很符合他對重量的要求,長度是比魯密銃要短一些,比鳥銃稍長,較長的銃管可以使推力加大,增加有效殺傷距離。

    張瀚扣動扳機,指頭慢慢加大著力,扳過臨界點後,夾在機括上的燧石撞擊和藥池蓋連在一起的火鐮上,在這個動作的同時,借助杠桿作用打開藥池蓋,同時被擊打的火鐮迸出火星,火星掉入打開的藥池蓋內,然後火藥會被點燃,引藥再連接射藥,從而完成發射的全過程。

    在聽到清脆的“哢嗒”聲之後,所有的銅製零部件都如張瀚看到的那樣,完成了一切動作。

    “很好……”張瀚臉上露出笑容來。

    王德榜大喜,不過張瀚緊接著道:“板機還是太鬆了些,需要再製的牢固些,機括擊打的時候要有力,不然不一定能擊發成功,無法引燃引藥……還有,零配件過多,有效射程需要加強,慢慢試吧,手上這柄可以稍加改良後就先生產出一批來,給弓手們用來操練。”

    “是,東主,我一定再盡力試。”王德榜深吸口氣,剛剛的欣喜和得意蕩然無存。

    這支燧發槍其實距離成功已經很近,張瀚知道燧發槍最大的缺陷就是擊發成功率的問題,王德榜現在做成的這支,恐怕擊發成功率不會太高,另外就是他隱約記得英軍最成功的前裝滑膛槍褐貝絲的構造不是如眼前這般,保險扣鎖的樣子完全不同,張瀚用過的那支老滑膛就是當年英軍使過的,留在中國後一百多年落在他手上,居然使用正常,有效射程在百米以上,可惜後來叫國家給收繳銷毀了,張瀚為之遺憾很久。

    一旁的楊和高和李長年都是鬆了口氣的樣子,不過楊和高臉上還是有重重隱憂,李長年的馬車製作已經很純熟,只是慢慢提高細節就好,沒有太大的壓力,王德榜暫時也沒有威脅,只有他管著軍器和鎧甲兩個場,最近來了一個叫陳耀宗的好手,從京師工部裡挖來的高手,最近陳耀宗正在打製鎖甲,比起只會做布面甲和棉甲的楊和高來要強過很多。

    “這鋼機銃改良後定裝的話,要多少銀子?”

    “比鳥銃貴,比魯密銃便宜……大約六兩多些,如果要加上東主說的那個刺刀的話,恐怕還要更多。”

    刺刀也是張瀚設計過的,用套管裝在槍頭部份,張瀚給王德榜說了幾分鐘對方就明白過來,其實明軍有一些類似的東西,就是把火器和冷兵器結合起來,鳥銃上刺刀雖然沒有,理解上也並不困難。

    刺刀是兵器場那邊打出來的,張瀚親自的設計,扁平的刀身,兩側開著血槽,底部是套筒,套在銃管上再一轉,可以卡住固定。

    張瀚覺得,設計上越簡單越好,傻大黑粗才實用!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8 10:38
第二百零三章 工匠們


    除了燧銃和刺刀外,還有彈藥帶,火藥筒,引藥筒,子彈盒,水囊,背包,小型針線包,急救藥包。

    這些東西是幾個工場合力搞,大家互相貢獻得力的人手出來一起做。

    這時孫敬亭在一邊默算了一會,說道:“槍加刺刀過七兩,其餘雜七雜八的東西也不便宜,加上好幾套衣服,靴子,一兵得二十兩才置辦齊武器和袍服被褥,文瀾,你這兵老貴了。”

    “兵貴精不貴多,要是一人把竹弓鐵槍就算一兵,倒是便宜,恐怕當不得什麽用。”

    每兵二十兩只是武器和置裝費用,前期還有營房和各種配套設施的建設已經花費不少,往後去各個工場花錢都是無底洞,銀子如流水般用出去,用的李玉景這個帳房都心驚肉跳,幾次勸說張瀚省著些用……這千間大屋和校場就用了近兩萬銀子,往下去還得添置用具床鋪,用錢不過才剛剛開始而已。

    還有每兵的月餉和吃食用度,以兩千人來計,要保證高強度訓練就得有充份的營養攝入,初步統計下來,每兩千人一個月最少五千兩銀子,這還不是戰時體制,只是訓練而已。

    張瀚這時向眾人道:“王德榜初步製成燧槍,雖沒有成功定型,功勞也很大……”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賞銀一千,兩進四合院一幢。”

    “哈?”

    王德榜嘴張的跟蛤蟆一樣,嘴一抽一抽的只往肺管子裡吸氣,他兩手都在顫抖,張瀚看樣子倒是十分擔心,王德榜可是自己眼下最得力的工匠頭目,萬一高興的中風了,這損失可就太大了。

    旁邊的楊和高和李長年也比王德榜好不到哪去,聞訊趕過來的陳耀宗等人也是受了驚的模樣。

    “老王瞧你的模樣,有點出息。”張瀚笑罵一句,揮手道:“各人均散了,若往後有人再立功勞,一般都有重賞。”

    他說的輕鬆,在場的人哪輕鬆的起來?

    一千兩,若是以前的王德榜,一百年也賺不到這個數。以前的工匠是饑寒交迫,一般的百姓年收入也就五六兩白銀,還得是風調雨順的好年頭,一千兩,有三十畝地的農民,得賺二百年。

    四合院也是,在幾幢軍營的中間偏北靠近河邊的位置有大片的住宅區,一間門房正房三間偏房兩間,再裡一進是馬廄和雜房,每套成本價都得一百多兩,這屋子只蓋了幾十套,預備給軍官和張瀚得力的住手們住,現在只張瀚和孫敬亭各住著一套,不想是王德榜得了這天大的彩頭。

    張瀚揮手走了,李長年和陳耀宗瞪眼看著王德榜,眼睛跟牛眼差不多。

    ……

    楊和高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黑乎乎的路面他都不知道是怎麽走的。

    現在所有人都住在宿舍區,工場的宿舍區在西邊,整個建築群落是一個大的品字型,沿著河邊由北向南延伸,最裡的品字就是四合院區,東邊是軍營區,中間是大校場,西邊就是工場區,最外圍是工場區的宿舍區。

    南邊有大片的窩棚,那裡是招募來的工人住的臨時營地,這裡在將來會改成庫房和軍械庫。

    楊和高他們原本也住窩棚,隨著瓦房建好,家具也打的差不多了,各人陸續住進了宿舍區。

    這裡的房子是五間一排,和張瀚在靈丘建的礦工宿舍差不多,有家庭的就住單間,單身漢們就好幾人分一間,現在完工的房子還不多,等日後全部房舍完工,就算單身漢也能分得一間屋子住。

    楊和高的屋子也是單間,五家共用一個茅房,屋子裡按張瀚的要求和標準來裝修和放置家俱,臨窗有飯桌,靠墻有衣櫃和木箱子,有孩子的家庭除了一張大床外,還多給小床,青磚漫地,墻壁和層頂都裱糊過,屋子乾凈大氣,還很實用,楊和高的老婆已經盤算著自己添置些實用的小物件,比如買塊鏡子,添個裝胭脂和飾的盒子……這兩個月楊和高的老婆已經敢買幾件不貴的銀飾,在一年前就算做夢她也沒膽子去想這種事。

    看著自己的黃臉婆捯飭自己,楊和高心裡高興的很,每日出門上工時都是唱著小曲走出家門,感覺心情無比愉快,晚上出門時也是一樣,在此時他走進家門時,臉色已經是死了爹娘一樣的難看。

    楊和高老婆走過來,遞上一杯白開水,問道:“咋了?”

    “心裡憋的厲害……”楊和高舉著杯子一飲而盡,看看老婆,把今晚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四合院……”每個女人心裡都有一幢屬於自己的夢想之家,在住進現在的屋子之前,楊和高老婆最高的幻想也就是能住在有天井和水井的院子裡,瓦房倒不一定,只要有院子草房也行,要有的茅房,這樣就滿足幻想了,現在聽了楊和高的話,她對一千兩銀子倒不是很在意,叫她備受打擊的是王德榜的老婆能搬到青磚漫地,有茅房和洗澡房間的四合院裡去住,楊和高老婆已經仿佛看到王家嫂子那得意的臉和張揚的笑聲,她感覺心裡被針扎一樣的難受。

    “一千兩,你聽到了嗎,一千兩!”楊和高啞著嗓子低吼著,現在和裕升正在天成衛靠近李家莊的地方瘋狂買地,旱田平均三到四兩,水田五到六兩,一千兩銀子夠買三百多畝旱田,王德榜一下子拿了這麽大的獎賞,楊和高感覺自己快瘋了。

    楊和高老婆一臉焦燥的道:“當家的,咱們怎樣才能被東主賞賜?俺不希圖那一千兩,俺只想住那兩進的大院子裡去。”

    楊和高又喝口水,感覺身上燥熱的很,同時身上也是有著無比的力量,他騰地站起身來,對婆娘道:“東主要俺和陳耀宗做那個什麽拉絲機,陳耀宗在京師做過不少鎖甲,不像俺以前只做棉甲和布面甲,俺倒是做過鐵鱗甲,也能做紮甲,不過東主說這些東西又貴又難造,工期太長,只叫做鎖甲,造鎖甲還是有拉絲機來的快,還有軋輥機,鏜床,鑽槍管的鑽頭,這些如果能製出來,一千兩和大院子俺就有了。”

    他老婆眼巴巴的看著他,問道:“你能造出來麽?”

    “陳耀宗有優勢,不過俺也不是吃素的……”楊和高道:“實在不行與他合起來搞。”

    “那你的手藝不是叫他學了去?”

    “以前藏著手藝是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現在俺們奔的是什麽?蠢。”

    楊和高不知道張瀚還打算引入專利技術,更進一步促進工匠的研動力,不過獎金已經足夠叫他不藏私了。

    自唐朝之後,中國的冶金能力大幅度退步,大量的工匠死於戰亂,退火和冷鍛技術都退步很多,著名的唐陌刀,橫刀,鍛造技術都失傳了,倒是東瀛的徒弟學了去,打成的倭刀每年都往中國這邊賣,買的人還不少。

    “俺走了,下半夜回來睡覺。”

    楊和高燥熱的睡不著,起身又披了衣服,再點了燈籠,這一次他看清楚了路,穩穩當當的走了出去。

    “當家的莫太辛苦……”楊和高老婆也沒怎麽勸,她看向丈夫的眼中滿是熱切和期盼。

    到了工場,裡頭已經有人點了燈在看圖紙,楊和高走近些看,果然是頭已經白了不少的陳耀宗,楊和高點點頭,兩個工匠相視一笑。

    ……

    “站好了,列隊!”

    湯望宗手裡拿著紅黑兩色的棍子,厲聲嘶吼著,他的嗓音已經十分嘶啞了。

    七月下旬時,營房全部築好,並且多半安放好了家俱用品,同時張瀚也早就領了官照,成了正式的巡檢,開始在四鄉八里張榜招募弓手。

    張瀚的條件十分優厚,月餉一兩,比同邊軍,還供給一日三餐,新兵訓練期間不准回家,待練完合格之後,可以輪休回家,當弓手又不是邊軍,雖然張瀚說清楚了要打土匪,不過各人還是覺得風險很小,榜文一貼出來,整個天成衛到蔚州一帶都轟動了。

    半個月時間,挑了六百人的弓手出來。

    張瀚又從新平堡的鏢師中挑了幾十人過來當軍官,所有被挑中的鏢師都很高興。

    十一個人亂哄哄的站成一排。

    整個校場上到處都是這樣的場景,十幾人一隊,隊尾處站著拿軍棍的隊官,隊官當然全部是鏢師,他們已經經歷了王長富長時間的訓練,其實都是合格的邊軍軍人。

    湯望宗掃視著自己的部下,個頭都不矮,肩膀很寬,胸口也很厚實,胳膊大多很粗壯,兩手骨節粗大,多半人還沒有留鬍鬚,只有少數人下巴和嘴辰間有一些黑鬚留出來。

    大明男子的平均身高肯定沒有人統計過,不過張瀚在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人之後,感覺這時代的男子平均身高是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間,當然他走過見過的全是北方人,平均身高可能比南方要高一些。

    湯望宗眼前的人都是打過萬報名者中挑出來的人尖子,多半是天成和鎮虜加蔚州等地的農民,有三成左右是從流民中選的,張瀚沒有因為流民就加以照顧,不合格的一樣刷下來,流民中的合格弓手並不多——

    今天算是稍許正常了,擦汗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8 10:46
第二百零四章 進度


    “站直了!”

    訓練了十來天,眼前這些人好歹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裡學會了站隊。

    湯望宗吆喝著,用手捶了一個新兵的胸口,那個新兵的胸口發出碰碰的聲響,那人只是咧了咧嘴。

    所有人新兵都眼巴巴的望著隊頭,每個隊頭都是丙等鏢師,月餉是三兩銀子,還有各種補助,一個隊官的年收入抵五六戶農民整年的純收入,這些新兵入伍前全是農民,他們還沒有領到第一次餉錢,每個人都渴盼著領餉的那天。

    新兵隊尾一般都是個矮壯漢子,手裡拿著帶尖頭的鐵扁擔。

    張瀚的兵都是王長富訓出來的,張瀚加了不少東西,王長富帶來的習慣也很多,他是薊鎮兵出身,不論是編制還是武器都是傳承自戚繼光,包括眼前這個拿鐵扁擔的火兵,只是在張瀚這裡,火兵也要接受戰兵訓練,只是在戰時並不直接上陣,在訓練時拿一樣的月餉,戰時補助火兵拿不到,也沒有豐厚的賞銀。

    這個火兵腰間還有一柄短短的解手刀,配上刀鞘插在腰間的皮帶上,除了訓練體能和用扁擔戰鬥,火兵們還要訓練近戰格鬥術,和戰兵一樣嚴格,他們被選為火兵主要是因為膽子和性格的原因,而且軍中也需要這個角色。

    其餘的戰兵是兩個長牌手,六個長槍手,兩個鏜鈀手,湯望宗是隊官,手中有一柄旗槍,在做戰時,他站在兩個長牌手的身後,長槍手的身前,相機做出指揮。

    “開始負重!”

    湯望宗聽到銅哨聲響起來,他趕緊也是下達命令。

    每個新兵在聽到哨聲時已經在準備,聽到軍令後就立刻撿起腳邊的沙袋,死死綁在腿上,接著最外圍的小隊開始跑,三個小隊是一個旗隊,連同旗隊長三十七人,三個旗隊組成一個局,每個局有一個旗手和鼓手,一個塘馬,加上局百總,還有一個局軍法官,一個書啟官,一個負責日常雜務和後勤軍需的副百總,每個局一百二十人整,每四個局組成一個司,司一級的指揮人員更多一些,每司按配制應該是五百人到五百五十人之間,未來還有司屬騎兵中隊或騎兵局,現在只是把架子搭起來,六百人分成了兩個司,王長富任第一司的司把總,梁興任第二司的司把總。

    把總軍官在邊軍中一般都是衛所千戶擔任,甚至有的是衛指揮使來擔任把總,在張瀚這裡他本人才是個百戶,卻已經任命了兩個把總,好在巡檢可以自己組建弓手部隊,張瀚也不是正式的授官,只是對內這樣稱呼,對外的身份王長富和梁興只是弓手隊頭。

    旗隊長一級也有乙等鏢師,到局百總和副百總一級,全部是甲等,也就是最等跟隨張瀚的那些老人。

    朵兒和李從業也搭了夥計,他們是第二司第一局的百總和副百總。

    趙家兄弟分開了,趙世文是做了第一司第三局的副百總,他的百總是王一魁。

    任敬和趙世武都是旗隊長,不過他們在外勤局,這是個神秘的組織,每天訓練都不和大家在一起,特勤局大家倒是摸清楚了,就是張瀚身邊最親近得力的內衛,蔣奎是局百總,蔣義是副百總,他們還沒有擴編,張瀚身邊還是這五六個內衛每天跟著。

    兩個司的弓手慢慢跑成一條長蛇,所有人腿部都綁著二十斤重的沙袋,這使得五公里跑能消耗掉這些新兵的體能。

    開始的時候張瀚按後世的習慣確定體能訓練的標準,後來才感覺自己訂的標準太弱了些。後世的新兵身體素質是很好,但多是十七八歲沒吃過苦的毛孩子,現在他招的兵年齡都在二十左右,都是最棒的小夥子,又多是農民,會走路就開始做活,就算是流民也才剛吃不上飯,正常光景他們還是能吃飽飯的,常年的體力活勞作使得這些新兵體能遠超後世的高中生,他們更能吃苦,更堅韌,在營地裡吃了幾頓葷腥之後,體力更是充沛,不負重的五公里他們只適應了幾天就輕鬆,一路跑回來汗都沒有出多少,後來張瀚改了訓練標準,把單雙桿和跑步都加量,同時開始器械訓練,體能訓練的科目減少了不少。

    隊列訓練還是很重要,不論何時隊列訓練都能培養軍人的組織性和服從性,就算是明軍也要練操法隊列的,張瀚只是取消了那些華而不實沒用的東西,最多是將領一層會有地形布陣方面的課程,根據不同的地形來排陣安排隊列,發揮火力或冷兵器的效能,這是將領一層要考慮的事情,小兵們聽指揮就行。

    除了器械,體能,隊列,還有內務訓練,日常裡一點一滴都是要照規矩來,疊被子,刷牙洗臉,起床或睡覺,都是被管束著。

    開始時反彈很多,不少人散漫慣了,對過多的管束十分不適應。

    回應他們的是軍棍,打了幾頓後就老實了。

    終於輪到湯望宗這一隊,他吆喝著各人按隊列步伐跟上跑,一個新兵反應慢了,拖著他那個伍跑慢了好幾步,湯望宗衝上前去,把人叫出來,宣布按條例處罰,那個新兵苦笑著應承下來,接著趴在地上被打了五棍,然後那個新兵揉著屁股跟著跑過去。

    校場上時不時的傳來打軍棍的聲響,這些隊官或旗隊長在當鏢師時也沒少挨打,他們把當年受的打加倍還給這些新兵。

    有的新兵衝亂了隊列,要打十棍或最重的二十棍,受刑完之後他們沒有辦法繼續跑,趴在地上等著敷藥,對他們的懲罰就是取消中午的午飯,一直到他們的棍傷恢復可以參加訓練時才會恢復。

    也有人被懲罰掃食堂或廁所,根據所犯過錯的嚴重程度來決定地方和天數。

    兩個司的弓手還沒有完整的軍法,現有的還只是規矩,有的是鏢師那邊帶過來的,也有的是張瀚和王長富商量好了才訂下來的新規定,現在還在慢慢的一步步的摸索著。

    和明軍不同的就是這裡沒有斬刑,除了打軍棍也沒有別的肉刑,基本上都是以軍棍或勞動來解決刑罰,最嚴重的是關禁閉,再下一步就是開革了。

    現在弓手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最終是要被帶上戰場,他們只是像羊群一樣被驅趕著做自己份內的事。

    張瀚每天會騎馬在校場轉一圈,他自己最近每天都在和王長富研究兵法和打仗的事,每當校場上軍人跑圈的時候他也在一邊就像是一個看顧羊群的老農一樣。

    ……

    “東主,俺來了。”

    頭髮花白,笑容滿面的李祥符大步走了進來,他站在公事房的正中向張瀚說話。

    “老李坐下,我頭的東西。”張瀚坐在書房裡的桌前,兩邊都用聚耀燭臺點了十幾二十支的燭火,這樣的亮度可以保證不傷眼,反正他有的是銀子,愛點多少點多少。

    李玉景坐在一邊等著,他招呼李祥符坐在自己身邊。

    張瀚最近終於趕上了進度,他桌上擺的是這個月各地送來的帳本和報表,七月是盛夏,天氣熱的厲害,各地的商業活動進了一個低潮期,只有在月市時有一個高峰,但也不能和別的月份相比。

    這樣的天氣,草原上自給能力很足,各種野菜和板升地的菜田也可以提供蔬菜,糧食的需求也不大。

    除了帳本報表,更多的就是抄錄來的各地的情報,其中張瀚最關注的又是京師送來的邸抄和塘報。

    遼東那邊只知道開原被打下來了,東虜正在攻擊鐵嶺,鐵嶺守將換成了李如楨,聽說他向蒙古部落求援,有幾個台吉答應李如楨會出兵,李如楨把握很大,京師人心還算穩定,並沒有如前幾次那樣人心惶惶。

    另外有個好消息就是萬曆終於下決心把楊鎬換掉,熊廷弼受命為遼東經略,明正言順,老熊在出京之前就上疏言遼東事,就是有名的三方策。

    張瀚第一時間拿到了三方策的奏稿,他研究了一下,發覺熊廷弼不愧是後世所有人交口稱贊的戰略大家,人雖未到遼東,已經盡知遼東情弊,三方策要是能成為朝野共識的解決遼事的國策,女真就真的不足為患。

    可惜……張瀚冷笑一聲,他知道歷史的走向,也深刻的知道了大明的官員是什麽鳥德性。

    “好,管莊和帳房都在,說說吧。”

    張瀚推開在桌上堆積如山的表格和賬簿,拿手指捏了捏眼。

    “最近兩個月咱們一直在買地。”李玉景道:“各項開銷都很大,買地這一塊,管莊已經支出一萬三,庫中存銀尚有十六萬左右,我奉命提了六萬先過來,只這邊的情形是怎麽說了。”

    李玉景臉色很輕鬆,張瀚這邊雖然用錢如流水,但進項也大,他這個管帳的沒有什麽財務上的壓力,另外因為遼東戰事和蒙古人需求減少的原因,最近和裕升這邊收貨也放緩了很多,所以預計到入秋時存銀會過三十萬,李玉景感覺底氣很足。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9 14:59
第二百零五章 忙碌


    “東主請看地圖。”

    李祥符最近變得十分忙碌,活力和信心仿佛都回到了他身上,他沒想過在自己眼底會生這麽多大事,眼看著李莊這裡一天天變模樣,他變得活力十足。

    張瀚給他的待遇是月支十五兩,是他以前收入的十倍。

    張瀚眼前出現一張地圖,他饒有興致的看著。

    他們身處的地方在大同府的西北角,這裡兩側都是山巒,只有沿著桑乾河和洋河是大片的平原地區,新平堡在山地邊緣的正東方向,在李莊正東方向是永加堡,那是一個破舊的小堡,扼守大梁山脈一帶沖要地方,往西南方向是天成和鎮虜衛城,再往南是白登,許家莊堡,再往南是大片的山巒,然後是渾源州,靈丘,蔚州。

    這些地方都屬大同府,在行政上屬山西布政司,在軍事上屬於大同鎮的防區。

    “從永加堡到許家莊堡,其中有兩個衛城,再南到石梯嶺,亂嶺關,方圓二百里左右,耕地按官府的黃冊是三十三萬畝,主要是在兩個衛所名下的軍屯田畝,其中九成的軍田已經被指揮使以上的軍官侵占了,軍戶只有少量的田地,多半是給將領當佃農種地。另外還有十一萬畝民間,這是住在兩個衛所的百姓耕作的,加起來是四十四萬畝,咱們統查過,擁有百畝以上田地的有五百一十七戶,他們占了土地的六成,多半是衛所武官或是有功名的秀才和舉人,十畝到三十畝地的有二千七百多戶,他們占了三成,還有就是三五畝地的,有四千多戶,只占一成,自己無地只給別人扛活的,也有七百來戶。”

    張瀚贊道:“這件事老李你做的很好,真不錯。”

    李祥符道:“李東學和王先生都比我厲害,還有東主派的那幾十個小子,都很有本事。”

    李祥符接著道:“咱們現在買的多半是祖上有功名,現在已經是白身的地主的地,也買普通百姓的地,東主出的價高,樂意賣的人很多,有些地時間久了,只有‘田皮’,田骨是哪家的也不知道,這樣的話只收‘田皮’,還能省下不少。另外就是衛所武官賣的多,東主最近雇的人多,佃價跌的厲害,他們又知道惹不起東主,不如賣了地圖個清凈,這樣林林總總加起來,買的地大約是兩萬七千畝了……”

    張瀚道:“還是不多啊,距離我買十來萬畝的想法還差的很遠。”

    李祥符拿出幅更大的地圖,上面標註著已經買下來的土地,他展開來給張瀚看:“東主,其實買地是看運氣,不是急在一時的事。當年老太爺也是運氣好,一下子把李莊這個大莊子給買下來,其實很多人家積攢幾十年不過幾千畝地。”

    山西這裡耕地數量畢竟是少,張瀚想著。

    若是山東這樣土地多而親藩不多的地方,恐怕只要有錢,短期內買個十萬畝也不是很難,特別是有的軍田,田畝多半叫軍官侵占,軍戶逃亡,很多土地都拋荒了,若是在那些地方發展,想進行屯墾就容易的多。

    河北,也就是北直隸的地,十之七八都被勛貴瓜分了,想在那邊買地,比在山西還難十倍。

    沿長城邊上倒有不少土地,特別是宣府東路一帶,但張瀚也不大可能跑到那邊屯田。

    大同這邊的土地也是一個倒金字塔型,最窮的果然地最少,然後最少的一部份人掌握最多的土地。

    衛所的地買下來的多也不奇怪,武官們對力量的感覺很好,張瀚背景深厚,力量在他們之上,壓著他們賣地這些人也沒話可說,天成衛的掌印指揮和鎮虜衛的掌印都早就被張瀚拿下,也絕不會拿張瀚當一個普通百戶來看,普通的武官在張瀚的人上門之後多半會乖乖合作。

    “有功名的秀才相公和舉人老爺根本不照我們的面……”李祥符道:“只有寥寥幾家同意賣地,主要也是看年成不好,地不值錢,對咱們給的高價動了心,當家的也多半是紈絝子弟,被人罵敗家子。”

    張瀚苦笑道:“我給的價,按現在天時,夠他們收五十年租了,還抓在手心裡不放,何苦來著啊。”

    “東主有所不知……”一直沉默著的李玉景道:“田骨抓在手裡,人心就安,想著給子孫後代傳下產業,銀子再好,擱在家裡還得費勁埋在地底下,心裡不踏實,總不如有地產感覺安穩。”

    張瀚道:“每個人都這樣想嗎?”

    帳房和管莊都笑起來,兩個頭髮花白的傢伙一起點起頭。

    李玉景又道:“這幾年,咱們和裕升的三位掌櫃沒買多少地,三櫃原本沒有地,這一年陸續買了百來畝地,別的分店掌櫃,這半年來買地的可不少。東主,你這裡等於招募了半營的營兵,將來軍官們待遇遲早追不上掌櫃,他們原本又都是一體的,看著別人買地定然會眼紅,現在東主提早屯一些地,將來陸續賞給得力的部下,這樣大家利益一同,什麽事都好辦了。”

    張瀚先前聽著還是點頭,後來聽著就越感覺不對……他掏錢出來養弓手,其實就是練自己的私兵,將來要派大用場,他的眼界越來越寬廣,心裡的主張也早就和去年時不同,現在的局面也促使他越來越往上走,將來的事他不能確定自己一定做出多少大事來,可並不代表現在的格局就是弄出一堆大大小小的地主來。

    可人心如此,如果買的地多,確實覬覦的人也多,如果他手裡掌握了十幾二十萬畝的土地,卻始終不肯分給部下,恐怕人心會不服,會出亂子。

    張瀚一時心亂的很,感覺有很多事自己沒想明白,果然上位者的角色並不好演,一件事的初衷是往東,走著走著就生了變化,路就走偏了。

    在這個時代,路走偏了不光是麻煩,可能會破產破家。

    他按著額角,沉澱了一下,接著才對眼前這兩人道:“我看了剛剛的地圖,咱們現在買的地還好,多半在一起,相隔不是很遠,接下來不要再買了,離的遠的更不要買,慢慢的著手把買下來的連在一起才好。有功名的人家地不好買,更不能用強,得罪人多了也麻煩,先放著,不要顯得咄咄逼人。”

    李祥符剛剛還擔心東主怪自己辦事不得力,買的地太少,眼前的一切都是熱火朝天,別人都在給東主辦事,做的十分得力,自己手頭的事卻是做的不溫不火,效果並不怎麽好。要知道東家有的是錢,銀子成摞的擺在那裡,有田契就有銀子,背後撐腰的是巡撫,總兵,副總兵,衛指揮,兵備道,這麽多大人物在背後,真是有錢有勢,而且東家年輕,怕性子急躁,氣性大,不料張瀚現在說的話特別沉穩,也沒有著急上火,李祥符心裡感覺特別佩服,心想東主這般年紀就有眼前這樣的局面,果然真的不是白來的。

    李玉景心裡也是高興,他是擔心銀子用的太快,他也站起來,著實奉迎了張瀚一通。

    李祥符告辭出去後,李玉景也要走,張瀚把他叫住,笑著道:“帳房一會找王勇,把這半年來買地的掌櫃名字都和王勇說一下。”

    李玉景一怔,後悔自己有些多嘴,這一次恐怕要得罪人。他不知道張瀚究竟打算怎麽做,心裡七上八下的,趕緊答應著走了出去。

    ……

    張瀚一直忙到半夜,最近他手頭事情實在太多,靈丘那邊想走一趟也沒有辦法。弓手的數字現在是六百人,他還打算在礦上招三百個願意當兵的礦工過來,另外再繼續在礦區招人。

    一半農民,一半礦工,張瀚打算用這些人打造一支不在女真人之下的強兵,甚至遠過他們,成為本時代東亞最強的軍隊。

    中國人沒有戰鬥民族的美稱,不過張瀚覺得中國人也是不折不扣的戰鬥民族。只是這個民族積澱了太多雜質,畢竟是最老的文明種族之一,幾千年來下,尚武的精神難免會缺失一些,另外文教,政治,經濟,各種扯皮的東西太多了,這些東西嚴重影響了軍事。

    要是稍微把這些理順了,中國人也一樣能血戰到底,並且有更強的韌性。

    子夜過後,蔣奎進來瞧了瞧,張瀚一眼看到他,笑罵道:“鬼頭鬼腦的,什麽樣子。”

    蔣奎道:“王勇來了,叫我進來看看東主睡了沒有,我說東主還沒洗澡,多半沒睡,但不知道忙不忙……”

    張瀚道:“你現在越老婆舌頭,囉嗦……快叫他進來吧。”

    蔣奎笑了笑,大步出去將王勇叫了進來。

    王勇進來,行了個利落的軍禮,這軍禮也是張瀚明定的,不同於遼東軍的打千半跪禮,也不是拱手和叉手,當然也不要下跪,就是橫拳在胸口一砸,張瀚覺得這個動作很漂亮,有點威武利落的幹練勁頭,符合軍人的作風習性,不管是在哪兒看過,反正就拿來用了。

    外勤和特勤的人也穿著正式的弓手軍服,張瀚這裡別的很缺,銀子和物資什麽的是最多的,布料有的是。

    用的灰色布料,張瀚不打算用青色和紅色,他打算自己的部隊有別於普通的明軍,這樣容易建立起自己的團隊向心力和榮譽感,有那種“老子不是普通邊軍”的感覺最好,時間久了,自然而然的就只忠於他一個人。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9 15:46
第二百零六章 點醒


    衣袍裁剪還是製成普通的袍服式樣,這方面張瀚不打算標新立異了,不過這衣服還是用了很多心思。

    衣袖縮短和變窄了,而且有腕扣,可以把衣袖收束起來,胸口有胸牌,軍官的腰部還有兜口和小包,用來裝地圖,公文,軍令一類的東西。

    下擺也縮短了,幾乎快到膝蓋,配上褲子,感覺十分利落。

    每人都發著幾雙作訓用的鞋子或靴子,也有一雙撐面子的高筒馬靴,暫時除了軍官沒有士兵被允許穿著,靴子要等他們成為正式軍人校閱或行軍時才准穿著,平時也要用心保養。

    這東西花錢的很,一雙皮靴子要一兩多銀子,在別的邊軍營裡肯定沒有人這麽敗家。

    每人腰間有一根革帶,可以懸掛小刀,手銃,皮包,將來還可以帶望遠鏡之類的東西。

    士兵還有兩根斜帶交叉著在胸口,用來懸掛彈藥盒,火藥管。

    每人的袖口處縫著銅紐扣,擦得很亮,這一點小裝飾叫人覺得很漂亮。

    每人胸口處還有一個縫在衣料上的胸牌,姓名,籍貫,保人,年齡,所任職位,十分詳細。

    特勤和外勤的不同之處,就是缺少這個胸牌,他們的身份認定有另外的程序,這使他們在弓手甚至是鏢師的群體中都多了好幾分神秘感。

    張瀚點點頭,表示回禮,他兩眼盯視著王勇,對方坦然大方,眼神並不曾躲避。

    王勇道:“新平堡那邊有新的情況,我派去的人盯著陳懷禮,他在前幾天回了新平堡,見了二舅爺,然後二舅爺寫了封書子,把陽和衛城的分店副掌櫃田季堂給辭了。我的部下原本只管盯著目標,別事不理,但這事感覺還是要上報的好……”

    王勇抿了下嘴,又道:“內衛司估計也會有報告,屬下有些多事了。”

    張瀚點頭道:“你做的很好,這姓田的人品不差,叫人把他帶到這裡來,我和他談談。”

    王勇點頭,行了個禮,轉身退了出去。

    張瀚最近一直在布局,內衛司的情報組一直在盯人,外勤的人也派出去不少老手,新手才留在這邊訓練,這一個多月表面上沒有動靜,其實是外鬆內緊,已經查了不少有用的東西出來。

    至於怎麽處理這事,張瀚已經有了預案,關鍵在於在肅查內部的同時,楊秋等人查到了范家的首尾。

    事情牽涉到了范永斗,張瀚倒覺得有趣。

    原本只是很簡單的內部貪汙案,嚴重的想辦法處置了,不怎嚴格的就革除,以後再嚴格帳務制度,定期派人巡查,也要檢查與分號合作的商家,這樣就可以最大程度的杜絕貪汙。

    張瀚覺得自己對部下還是很大方的,最近貪汙雖多,主店那邊就很少,帳局也較少,貪汙較多的是和別的商家打交道的分號,沒有監管,機會又多,人非聖賢,這些都很難免。

    事涉范家,這事就得再等等,張瀚想知道范永斗到底要幹什麽。

    ……

    常進全把田季堂攆了,自己心裡也有些不得勁,但底下好幾個心腹人打小報告,田季堂在和裕升那邊無事生非,把人得罪的不少,原本這個人在自己的商號裡就不得人望,常進全把田季堂薦到和裕升也是保全這個老夥計,怎奈這人到哪兒都惹人煩厭,他感覺自己也盡力了。

    這時晚間,常進全在鋪子裡忙到很晚才回來,他心裡想著田季堂和生意上的事,感覺心裡亂糟糟的。

    張家的院子裡人來人往的,丫鬟和僕婦穿梭著走動在準備晚飯,常進全突然感覺這院子太小,不過近來張瀚不在家,他感覺妹子常氏不大可能放自己離開。

    常家在新平堡也買了自己獨立的院落,其實要搬走也很容易。

    進了屋,在等候開飯時,常進全也不願閑著,他拿起幾本賬簿細細的看。

    山西商人都很能省錢,常家雖富,常進全也不願浪費,他沒有叫人點燭或點燈,就著窗戶邊上昏暗的亮光看書,身子也歪著,人顯得很吃力。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接著常進全聽到常威的聲音:“爹,你這樣很傷眼睛。”

    常進全哼一聲,說道:“省著好,傷一下也不礙事。”

    “瀚哥說,做事不能因小失大。和買蠟燭的錢相比,眼睛要貴重的多。”常威放下手中的托盤,自顧自的就點起幾根蠟燭來,點火的時候繼續說道:“傷了眼,看不得帳,礙事不礙,託人配水晶眼鏡,不一定合自己目力,就算合,一副眼鏡夠買多少根蠟燭的?”

    “說的有理嘛。”常進全放下賬簿,看著兒子,眼裡還是忍不住有些欣賞。

    這些道理,其實簡單明白,但在當時的世家子弟來說,和威嚴的父親不敢如此隨意的說話,另外能把簡單的道理說的簡單,這也是門本事。

    從教育,見識,膽色多方面衡量,常進全給剛剛的兒子不低的評分。

    “兒子一趟遼東之行,來回萬里,見的大汗和大台吉好幾個,兵馬超過十萬,死人都好幾萬人……說點小小的道理大約還不費事!”

    常進全這時看到托盤上放著酒壺和幾碟佐酒的小菜,他冷笑道:“爹有意晾你幾天,看看你的成色,你就忍不住了?你那小酒量,也來找我喝酒?”

    “爹你那是老皇曆了。”常威並不生氣,很平靜的笑道:“咱爺倆喝著你就知道了。”

    “哼,看你要玩什麽花樣。”

    父子二人就這樣對飲起來,期間常氏和常寧過來,看這爺倆對飲拼酒的模樣都忍不住要笑,後來常氏吩咐人再送一桌熱菜來,又吩咐人再取些好酒過來,她沒有留下來,自己到上房吃飯。

    出門後常寧忍不住道:“二伯和小弟這樣拼酒,會不會出什麽事?”

    常氏道:“常威和你瀚哥出門一趟,長進的多,看來我要省不少事情。”

    “大姑,省什麽事情?”

    常氏笑而不答,常寧低頭若有所思,接著小聲道:“是不是二伯把瀚哥當小孩子,對和裕升的事管的太多了?”

    常氏微微一驚,看著常寧,半晌過後才笑道:“現在的孩子了不得了,真是小人精一樣。”

    她忍住一句話沒有說:看來,常寧能成為瀚哥兒的賢內助!

    拼了半個時辰後,常進全已經微醺,再喝下去就得被喝翻。

    常威卻是把酒當開水一般,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毫無異色。

    常進全瞪眼道:“你這小子,現在怎麽這般能喝酒了?”

    “爹你不要不服氣。”常威一臉愜意從容的道:“我和瀚哥一路到遼東,那些大汗台吉都是上最烈的馬奶酒,你這酒,我喝著同喝水差不多。”

    “罷了,不喝了。”

    常進全想想也是好笑,爺兒倆居然鬥起酒來了。不過,今晚之後,他也只得把常威當成年的兒子來看待,說話的語氣和態度得有所轉變了。

    大家族就是這樣,小孩子沒成年,可以板著臉訓斥。等兒子長大成人,可以替家族分憂了,那就不能當小孩看,需要拿出平等的態度來協商事情了。

    “你今晚到底要說什麽?”

    “我想說爹你安心做自己的生意,進貨可以繼續從和裕升那邊進,咱們可以賺差價錢。瀚哥為人很大方,不會在意這些。”

    常進全冷哼一聲道:“我是他親娘舅,原本就該這樣。”

    常威道:“親戚是親戚,利益是利益,爹你沒見過親兄弟之間爭產的事?為了一些銀子,親兄弟尚且告官打官司,鬥的你死我活的,何況舅舅和外甥?”

    常進全一怔,接著臉黑的更厲害,不過他把頭低了下去,似乎在承認常威說的有理。

    “瀚哥沒回來,爹是長親,照顧一下沒啥,現在瀚哥回來了,基業是人家的,爹經常薦人,干涉和裕升的事,瀚哥不說,別人看在眼裡,會怎麽議論爹你呢?”

    常進全騰的站起身來。

    常威也站了起來,臉上還是忍不住露出了緊張的神色。

    “混蛋小子。”常進全在常威肩膀上使勁一拍,大聲道:“你說的對,最近我心裡就隱隱覺得不對勁,底下那些人全他娘的哄我,什麽我眼光老辣,做事周全,照顧下外甥沒錯,我看他們心裡全是有鬼,指望我和瀚哥打擂臺,護著他們,日他們娘的,我做了一輩子生意,反倒叫他們哄了?”

    常威一臉高興的道:“我就知道爹一點就透。”

    “也到了你點醒爹的時候了。”常進全感慨一句,接著道:“你明日開始跟著我到鋪子裡吧,也到把常家的基業慢慢交給你的時候了。”

    常威急著道:“瀚哥來信了,叫我去巡檢司那邊,他說我可以做他的左右手。”

    常進全想了想,說道:“也好,你瀚哥是天縱奇才,為父也遠遠不如。看你現在的長進就知道跟著他不壞,你去吧,你爹我精力還好,再多替你看幾年。”

    常威聽了當然高興,常進全這時一拍腦袋,說道:“我現在想明白了,田季堂性子古怪,太梗直,恐怕他是被人陷害的。一會我要叫人把他給請回來,這人也是人才難得,查帳很有一套。”

    常威道:“爹醒悟的晚了些,田季堂已經被瀚哥派來的人接走了。”

    “啊?唉!”常進全一時愕然,半晌過後才擺了擺手,慢慢坐了下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10 14:13
第二百零七章 鐵嶺


    女真人攻上城頭時發出轟亂的嘈雜聲響,吵的人心慌意亂,耳朵也是不停的嗡嗡直響。

    所有人都站在城頭,鐵嶺城並不大,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城,後來是李成梁在這裡發跡,李氏家族在鐵嶺城中根深蒂固,這座小城也開始變得有名起來。

    當然鐵嶺也有很重要的戰略地位,這座城池和開原互為犄角,也是沈陽和遼陽兩個大城的屏障,努爾哈赤和後金對鐵嶺勢在必得。

    七月初時,因為感覺鐵嶺可能守不住,楊鎬下令李如楨這個總兵官改到遼陽駐守,鐵嶺的李氏家族也跟著遷走,城中人心惶惶。

    七月二十五日,知道鐵嶺人心潰散,防禦空虛的情況後,努爾哈赤率五萬左右的兵馬出三岔兒堡,圍攻鐵嶺。

    努爾哈赤本人設汗纛於城東南的小山上,指揮步騎攻城。

    城上遊擊將軍喻成名,吳貢卿,史鳳鳴,李克泰等率軍堅守,放火炮,發矢石,八旗兵死傷很多,城中軍民因為知道開原屠城之事,城中軍民可稱“一城忠義”,很多百姓拆了自己家的房子,送來滾木,擂石,在城頭幫助軍兵守城。

    八旗兵一直攻打不停,各旗輪換,城頭也一直在堅守,很多人感覺鐵嶺能守住,女真人在攻城上並沒有太多辦法,盾車,衝車,攀城,來回倒換,但在城頭上軍民的堅守之下,並沒有取得實質性的進展。

    “累死了,耳朵快聽不到了……”

    傍晚時分,原本熾熱的太陽威力漸漸減弱了,不過盛夏時節,人們知道距離天黑最少還有半個多時辰,此時還是一點兒也不能放鬆。

    要等到天黑,八旗兵兵力再多,再兇悍也得休息,再次交戰就得到明天早上了。

    周大牛靠在城碟上,整個後背都倚在流淌著鮮血的墻磚上,身邊是幾個袍澤的屍體,有被箭死中要害死的,也有被突上城頭的女真人砍死的,他的腳邊是一個剃光了頭,留著小辮的女真人的屍首,這人是個白甲,勇悍絕倫,順著雲梯攀城而上,揮著單手大刀連續砍死了好幾個明軍,後來被各人合圍,周大牛用鐵槍、刺中了這個白甲的後背,直透對方胸口,那個白甲厲吼了好幾聲,掙扎著揮刀又砍中一個,最後身體才軟軟的倒在地上,口中狂噴鮮血後才死的不能再死。

    這個白甲死後很久,才有人過去剝了他的銀色鎧甲,穿在自己身上。

    周大牛眼中滿是冷漠,他已經不是在沈陽才入募入伍的那個單純的壯實青年了。

    在周大牛身旁是成方和李明禮,兩人也都是滿臉的疲憊,三人身上都插著箭矢,好在他們都有鐵甲在身上,並沒有受很重的傷,李明禮的肩膀上插著一支箭,鮮血把胸口染紅了,他也並不在意。

    吉林崖一戰,杜松部幾乎全部死光,只有不到一千人的殘兵逃了出來。

    他們後來和薩爾滸谷口逃生出來的幾百殘兵匯合,終於翻過邊墻,一路回到大明境內。

    這些兵多半是陜西或大同兵,是王宣或趙夢璘的舊部為多,也有一些杜松的兵馬,因為是敗兵,他們不得往遼西去,分別被派往各個關隘或堡壘去守備,鐵嶺和開原也是派滿了這些敗兵。

    有很多兄弟不服,他們雖敗,但責任不能歸到小兵身上,是將帥無能。

    懷著種種憤怒的情緒,來自陜西和大同的敗兵開始自行離開,他們成群結隊的往關內逃走,因為遼東的種種混亂,對這些敗兵也沒有太多的辦法,知道朝廷管不了後,更多的人開始逃離遼東。

    周大牛幾個尋找楊義的下落,很久沒有消息。

    他們當然不知道楊義被張瀚給救走了,沒有消息之後他們都以為楊義已經死了。

    身為遼人,他們不願和陜西兵一起往關外逃,可每個人都感覺迷茫,和遼東現在的情形一樣,每個人心裡都是亂糟糟的,官員無能,將帥懦弱貪婪,他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未來的遼東是怎樣的。

    “各人吃點。”

    有個叫俞士乾的大同兵當了周大牛幾個的隊官,這人性格兇悍暴戾,剛剛八旗兵如潮水般退下去後,這人就在城頭行走,找了幾個百姓要吃食,這些百姓自己拆了房子來助戰,帶的乾糧也不多,但俞士乾直接抽刀砍人,沒有人敢不給他。

    好在俞士乾對下屬不壞,周大牛接過饅頭,想著這樣的隊官其實也不壞。

    成方和李明禮謝過一聲也接了,俞士乾又發給別人。

    走了一圈後,俞士乾走過來坐下,對各人悄聲道:“情形不對,剛剛我在城頭走動時,丁參將帶著他的家丁到城門那邊,說是準備上城守備,我看他是打算開城投降。”

    “不會吧?”成方臉色原本十分木然,現在驚的嘴巴都張大了。

    “怎地不會?”俞士乾冷笑道:“李總兵不在,丁碧最大,你看他在守城上費了心思沒有?人家都說建虜早就和他說好了,危急時刻只要丁碧開城就算大功一件,我看丁碧也是看能不能守住,守不住他就開城,算是兩頭都下注,現在他看女真人勢在必得,恐怕真要開城投降了。”

    “這狗日的。”周大牛憤憤的罵一句,不過最近投降的明軍將領已經太多,旁人已經不怎麽罵的動了。

    俞士乾道:“一會你們看,丁碧只要帶人往城門口進去,你們就立刻跟我下城頭,我們往另外東門去,那邊還有一些兄弟,我們合力開城門殺出去,八旗兵從這邊進城,別處地方不會守的太緊。”

    李明禮道:“那鐵嶺不是完了?這麽多軍兵和百姓!”

    成方又恢復木然的神色,說道:“開原人不是更多?生生殺了十幾萬,這世道就是這樣。”

    從吉林崖敗逃後,周大牛和成方很想念家人,可惜他們沒有機會回到沈陽。

    “操、你、娘!”

    一個壯漢在不遠處叫罵起來,各人趕緊爬起來,透著箭孔和城碟的空隙望過去,果然是黑壓壓的八旗兵又壓上來了。

    “入他娘的。”周大牛甕聲道:“韃子是不叫咱們活過今晚啊。”

    俞士乾盯著城下看,對身邊的擂鼓聲聽若不見,這時果然看到城中身份最高的參將丁碧帶著自己的家丁往城門洞裡去,有人開始七手八腳的搬動那些堵住城門洞的石塊和麻包。

    “走,趕緊走!”俞士乾一激靈,揮著手叫周大牛他們跟著走。

    “站住。”一個百總叫道:“沒有軍令不準走。”

    “老子屠了你。”俞士乾臉上露出暴戾兇殘的神色,他猛然衝到百總面前,手中鐵劍往百總脖間一刺,鐵劍從脖子間穿過去,俞士乾濺了一臉的血,他用手抹了一下,眼中兇光畢露。

    四周的人被俞士乾震住了,也有幾個人跑過來,都是陜西兵,他們表示要一起跑。

    俞士乾不說話,手中挺著鐵劍先往下跑,周大牛和成方幾個也跟著,李明禮起身剛走兩步,一支重箭從城下飛過來,斜著射中了他的膝蓋。

    各人只聽到叭的一聲響,李明禮趴在地上慘叫起來。

    他看到周大牛和成方要回頭抬他,李明禮滿臉都是血和淚水,他忍著巨痛叫道:“大牛,成方哥,你們走吧,我膝蓋射碎了,還有別的傷,你們扶著我沒法走。”

    周大牛叫道:“不能丟下你,你走不了咱也不走。”

    “別放屁了。”李明禮叫道:“想想你老娘和我那大侄子,成方哥家裡也有妻兒,你們一定要活下去。”

    周大牛怔怔的站著,眼中流下淚來,成方也流著淚,拉著周大牛一起轉身跑了。

    李明禮瞪著眼看著兩個夥伴跑走的方向,眼淚流的越發厲害,這時膝蓋倒是不怎麽痛了,但他心慌亂的厲害,城頭上夥伴們不時倒下,也在不停的咒罵著,李明禮掙扎著想站起來,剛起來半截,腳下的血泊叫他腳一滑,又倒在了城頭上。

    這時城門口發出巨大的聲響,好像所有人都在叫喊,不少人大聲咒罵,把最惡毒的話都罵了出來,李明禮知道是參將丁碧開城投降,也跟著咒罵起來。

    所有人都弄不明白,為什麽總是發生這樣的事!

    撫順關是李永芳開城投降,開原是八旗派的諜工偷開城門放進了敵兵,當時開原城爭鬥很厲害,後金兵攻城水平真的一般,連續攀城做戰,三戰三失,連續多次被守備的明軍趕下城,後來細作開城門,後金兵灌入城內,因為開原守的堅決,城中和附近各堡的軍兵都被屠殺一空,鐵嶺這裡又是如此,城中軍民守備的意志十分堅決,後金兵就算拿下也會損失慘重,結果又是守將自己主動開城投降。

    “狗、操、的!”

    李明禮罵到後來,只能翻來覆去的這般罵著,他的嗓子啞了,人也沒有了力氣,軟軟的倒在城頭上,胸口和膝蓋上都插著箭矢,也沒有心思管了。

    八旗兵很快就衝入城中,沿著城門兩邊跑到城頭來殺戮,李明禮倒在地上等人來殺,只聽到不停的金鐵交鳴聲和罵聲,明軍誓死不降,少數投降的也旋即被殺,後來乾脆無人投降,那些上城助守的百姓們也拿著兵器和女真人死拼,但他們的戰鬥技巧太弱,衝進來的都是白甲和披甲兵,他們手持斧子和單手大刀,挑刀,鐮刀,用嫻熟的戰鬥技巧不停的殺戮著,更多的披甲兵從城門衝進來,鐵蹄聲很快踏遍了全城。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11 15:46
第二百零八章 新人


    太陽已經下山,天空中殘留著紅色的雲霞,猶如城中那濃重的血汙,城頭的殺戮漸漸停了,李明禮身邊全是屍體,帶著溫度的熱血有不少拋灑在他臉上和身上,他整個人怔住了,此時就算有人拿刀砍他他也不會害怕了。

    到處都是屍體,李明禮瞪眼在四處看著,城頭上全是屍體,城頭下全是屍體,街道上全是屍體,軍人,軍官,百姓,男的,女的,還有老人,小孩,屍體遍布在地上,有不少地方屍體堆成了堆,血水不停的流淌在地上,把土地染成一片片黑紅色。

    明軍在這時失去了反抗意志,一堆堆的明軍在跪下投降,可後金兵殺的興起了,沒有人理會,仍然用大刀長槍向這些明軍一排排的砍殺過去。

    一個婦人受了創,在地上的血汙中爬著,一個白甲策馬過來,那個婦人哀號著請求饒命,可那白甲大約不想養一個殘疾的女人,他揮動手中的單手大刀,在很遠的地方李明禮仿佛都聽到哢嚓一聲,他看到那個婦人兩眼圓睜著,頭顱飛起老高。

    城中到處都在屠殺,李明禮看到自己的同袍被人當牲口一樣的屠殺著。

    “啊……”李明禮大叫著,他眼中仿佛流著血淚,對著天空嘶吼起來,這種痛苦,沒有身臨其境的人無法體會。

    一個個遊擊將軍都戰死了,他們沒有像丁碧那樣孬種。

    遼東戰場好像一塊試金石,試出了孬種和好漢子。

    這時城頭開始出現巡視的旗丁,他們查找城頭屍體中的女真傷者,抬下去救治,除了少數幸運兒外,大多數的人都會死去。

    對重傷的明軍,這些旗丁拿著順刀就砍下去,直接把人砍死。

    李明禮瞪著眼,等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這個傢伙的不重。”這時有人拿手掰著李明禮的頭,仔細研究他的傷情,李明禮怒吼著痛罵,但他的嗓子已經啞了,人家也不聽他在罵什麽。

    “帶下去,拔了箭敷點傷藥,能不能活看他的命。”

    有幾個漢兵罵罵咧咧的過來,抬著李明禮往城下去。

    城中的血和火還在繼續,有八旗兵騎馬進來,宣大汗的諭,因為鐵嶺的抵抗,努爾哈赤決定把鐵嶺城內外“士卒盡殺之”,屯兵城中三日不封刀,只有少量的幸運兒被急於補充部下的漢兵將領收容了去。

    夜幕之下,鐵嶺城中燃燒起熊熊大火,慘叫聲此起彼伏的響著,也有女真人得意的狂笑聲響,李明禮被人抬著,眼角中流下血和淚混雜的淚水。

    ……

    八月下旬的時候,又有三百來個礦工組成的弓手隊伍趕到了大梁山巡檢司的駐地。

    從六月張瀚起意開始尋找地方,再到選定地址,等公、文和印信,正式動工,再到蓋好營房和各個工場,修好訓練用的校場,再到八月,整個營地已經很像個模樣了。

    加上這些新來的礦工,弓手隊伍已經有接近一千人,分成兩個司已經很像個模樣了。

    張瀚的藉口自己的巡檢地盤接近山脈,最近兩年流民很多,加入土匪的也多,土匪的力量今非昔比,把弓手的數量往正常值拉上去幾十倍。

    正常一個巡檢肯定要招募弓手的,太平地方幾十人就夠了,不太平的也是最多二三百人,張瀚這巡檢卻招募了近千人。

    李守信放下自己的包裹,和張春牛兩人張大嘴看著眼前的情形。

    帶他們過來的是孫敬亭,也有一些和裕升的鏢師跟著一路照顧。鏢師們都很健碩,武力很高,叫李守信和張春牛兩人很是羨慕。

    到了這裡,他們才知道此前對這個營地的想像有多麽淺薄。

    初秋的早晨天氣涼爽怡人,礦工們昨晚睡在曠野之中,好在身上蓋著毯子,身下是油布,早晨起來抖落掉露水,每人都感覺很舒服,並沒有什麽困頓疲勞的感覺。

    他們是從靈丘一路走過來,幾十人一批,路引手續齊備,走的是山道和小路為主,並沒有引人注意,偶爾有一些百姓會駐足旁觀,看著這些膀大腰圓的礦工從自己眼前經過。

    昨天傍晚他們路過好幾個村落,引起成片的狗吠,不少老百姓打著火把出來看,也打聽他們是什麽人,待聽說他們是到大梁山巡檢司當弓手時,不少人眼中流露出由衷的羨慕眼神。

    當時李守信和張春牛都不知道那是為什麽,現在他們算是明白過來了。

    大片的房舍修築得十分齊楚,一水的青磚瓦房,在他們進營區的道路兩側是大片的放牧區,成群的牛羊放在野地裡。

    這一片地都是張瀚買下來的,加上李家莊原本的地拋荒了一些,種上了苜蓿,這東西很好種植,產量也高,養的牛羊主要是為了給士兵增加營養。

    養的最多的還是豬,成片的豬欄裡全是圈養的大肥豬,礦工們過來的時候正好在餵食,都是四周莊上雇傭的人在做活,也有一些流民在做事,除了豬圈便是雞欄,也是養了不少的雞。

    礦工們不知道,除了眼前這些,還有不少個魚塘,四周十幾個莊子都替這邊養著雞和豬。

    所有人都在罵張瀚是個敗家子,沒聽說過給當兵的這些吃食。

    九百多人,一天最少保證三四兩肉的攝入,一天就得殺好幾頭豬,幾十隻雞,沒有眼前的這些規模化的養殖場,方圓十來里所有的村莊都不夠這邊的弓手吃的。

    “各人都看的流口水了嗎?”一個黑矮漢子,一身灰袍,腰間的皮帶殺的很緊,顯得腰身很瘦,肩膀顯得很寬,個子雖然不高,但人很有精神,感覺也很有爆發力,力氣很大,身手很利落。

    這樣的漢子就是典型的虎背蜂腰,身形之內蘊藏著無比的勁力。

    神色也是,冷然中帶著肅殺,只是眼神中有一點熱切的光芒,叫人感覺不是那麽冷酷。

    “孫黑子……”

    李守信下意識的就想叫出聲,但很快把這聲叫咽回了嘴裡。

    礦工中想必也有不少人認得孫耀,隊伍中一陣騷動。

    來的正是孫耀,他也是一樣的灰短袍,短靴,袖口有三粒銅扣,標準的弓手軍裝。唯一和普通士兵不同的就是他胸口處繡著旗隊長的標識,隊官是一柄旗槍,旗隊長是一面招展的軍旗,很好認,也很形象。

    局副百總是一條銀色的橫杠,百總是兩條,司副把總是三條,司把總則是一顆銀星。

    在張瀚這裡是必然要用這些標識來分清楚軍官的上下層次,在訓練時已經明確規定,戰時聽從更高一層軍官的指揮,沒有任何人可以違抗這個鐵一般的軍律。

    明軍的最大缺陷就是訓練不精,其實明軍中也有識別將領和軍官的一套辦法,但張瀚不打算采用。

    在礦工們的行進途中,已經被盡可能的灌輸服從軍紀和識別軍官的常識,李守信已經認得孫耀是一個旗隊長。

    “大夥想必有不少人認得我是孫黑子。”孫耀笑了笑,他的面容笑起來比不笑更難看些,笑罷後孫耀接著道:“不過這稱呼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是巡檢司弓手旗隊長,麾下可以管三十七人,一會你們有三個小隊歸我管,現在我先帶你們去軍營報到,要記得點名時昂首挺胸,大聲喊到,別的話一律不准說,長官說話,你們就只答是,也不準多說,除非特別允許……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規矩真多……”張春牛低聲嘀咕著。

    和他一樣嘀咕的人也有幾個,多數礦工還是盡可能的用整齊的嗓音一起答了聲是。

    “很好。”孫耀的眼神從張春牛那幾人臉上掠過,他已經很有威勢,張春牛幾人情不自禁的緊張起來,好在孫耀沒有多說什麽,點點頭,叫眾人跟在他身後一起向前走。

    “這些東西,還有向百姓買的肉食,還有大米,精麵,都是我們巡檢大人,也就是和裕升的張東主出錢買的。這弓手說是巡檢司募的,其實錢朝廷沒出過一文,咱們巡檢大人也沒有去伸手要……張大人也就是張東主有的是錢,這一層你們日後會慢慢明白……”

    孫耀兩手垂在腰的左右兩側,很自然的擺動著,李守信很注意看孫耀的姿態儀表,發覺孫耀連走路的步速也是相關動作,幾乎是一直在勻速行進。

    他心裡有些緊張起來,這裡究竟是什麽地方,不僅穿著衣袍這麽齊整,有這麽多肉可吃,還有這麽大的瓦房給人來住,就是募集一些能打土匪的弓手?那個張東主的有錢,恐怕就是指的這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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