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34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1-7 09:19
第二百三十九章 前窺


    從俞士乾等人的眼中可以看到一些舊戰場的痕跡,也有一些廢棄的墩臺,荒廢的村落,還有一些村落有人居住,這些村莊冒著火光和濃煙,躲藏起來的百姓被搜出來,當場殺死,留下一些人留下來當嚮導,有一些女人被抓起來,她們抱著的小孩或嬰兒被當場殺死,在婦人的哭泣聲中亂兵們大笑著淩辱她們,然後將這些女人放在女營裡頭,一直到她們目光呆滯,骨瘦如柴之後再殺掉。

    如果抓到漂亮的女人,小兵們就要獻給頭目,有一群兵抓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女,他們一邊調笑著,一邊把這女人送到周大牛這邊來。

    這夥兵是周大牛的部下,他們對沉默寡言而勇悍異常的周大牛也十分敬畏。俞士乾麾下全是邊軍,但邊軍只代表經驗豐富,不一定就勇悍敢死,周大牛就是一個著名的武藝和膽氣雙全的將領,他的部下也有三百來人了,其實按周大牛的功勞該帶著更多的部下,但整個流賊隊伍才兩千左右,俞士乾絕不會叫周大牛帶更多人手,以防自己的權力失衡。

    “將人留下吧。”周大牛見狀,無奈的吩咐著。

    那少女長相很普通,只是勝在年輕,看起來有幾分靈秀,若在以前周大牛不會收這女孩,但現在他知道自己若不收,這夥兵就會帶下去淩辱,然後把人送到女營,那樣這女孩受的苦楚更多,他身邊正好缺一個漿洗衣服的人,索性就留了下來。

    周大牛吩咐自己的親兵把人帶回去,跟著自己的中軍行走,他和成方趕到俞士乾身邊去。

    “前頭就是靈丘了。”

    抓來的嚮導和老周一起觀察地形,前頭有一條玉帶般的河流橫亙在各人眼前,河流兩側仍然是無盡的山巒,很少有平原,不少田畝都是在半山腰甚是山坡的頂部,如同一塊塊的補丁,這個冬季顯然又是乾旱和嚴寒,秋天時種下的麥子出苗的情況都不很好,麥苗出的稀稀拉拉的,有高有矮,有不少地方麥苗乾脆沒出來,好像人半禿的頭頂,斑駁陸離,十分難看。

    “這條河是唐河,往下去是恒河,兩條河都是一二百里長,往北去就是桑乾河與白洋河,那兩條是大河,咱們身後就是平型關,往前頭就是靈丘,那裡山也多,算是陰山山脈。”

    當地捉的嚮導只知道大體的道路,比如從眼前的路往前,前方是三條分開的官道,一條往廣靈,一條往靈丘,一條往繁峙,在晉東這裡可是七山二水一分田,地方大,但多是高山和丘陵地帶,有不少佛寺名勝,城鎮很少,從繁峙到靈丘再到廣靈,若是在南直隸,州縣的數字恐怕要多出好幾個來,人口數字也要多十倍以上,但在山西這裡,放眼看去很少有村落,眼前是數不清看不透的高山和一條條的河流。

    俞士乾看看前方,對老周道:“大同那邊有什麽消息沒有?”

    “沒有,”老周笑道:“他們現在裝睜眼瞎子,絕不會上報朝廷,不上報朝廷,那些總兵,副將,怎麽能擅離信地,他們現在巴不得咱們不是到靈丘,就算到靈丘也是搶一票就走,或是藏在山裡當尋常的土匪,要是咱們回轉山西或是去北直隸,那幫人才是高興哩。”

    俞士乾道:“想想上頭的人確是如此,既然這樣,咱們就往靈丘,再往天成衛地界,過了這一冬再想辦法往西去。”

    這一股流賊隊伍中陜西和甘肅來的邊軍很多,這是一股俞士乾也沒有辦法忽視的力量。再者說這幾年陜甘那裡的流民多,邊軍也過的很苦,俞士乾覺得到了陜北可能會裹挾更多的人進來。

    他躊躇滿志的道:“我們要攻下靈丘和廣靈等城,造大聲勢,然後積儲糧食,用靈丘的鐵器打造兵器,這樣就算有邊軍來打也不必過於害怕。”

    俞士乾轉頭向身後一個中年男子道:“老李,你說靈丘有不少精鐵,是不是真的?”

    “老李”就是李明達,他是范永斗親自交代跑到這股流賊中來的,這一次差事范永斗許了他整整五千兩銀子,夠他掙兩輩子也掙不著的鉅款,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若不然他絕不會敢跑到流賊隊伍中來冒這般奇險。

    “是真的。”李明達壯著膽子道:“若不是真的,在下豈不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俞士乾盯著李明達看了一眼,呵呵一笑。

    李明達感覺自己被毒蛇盯住了一般,俞士乾的眼中毫無生氣,也沒有絲毫的人類情感,有的只是冷漠和殘酷,還有暴戾氣息。

    這半個月李明達一直跟著這支流賊隊伍行動,慫恿對方往靈丘和李莊方向去,說靈丘是有大量精鐵,李莊則是和裕升的庫藏區……這些都沒說假話,只是他從頭到尾沒有提張瀚和他控制的弓手武力。

    不論是范永斗還是李明達,對張瀚搗鼓出來的東西都有幾分忌憚,他們害怕張瀚又弄出什麽新鮮玩意出來,也擔心俞士乾等人會有所忌憚而不敢來,所以范永斗叫李明達從頭到尾乾脆不說,免生事非。

    俞士乾笑了笑之後,向李明達道:“老李你跟我們一起走,到時自然知道你說的真假。”

    李明達心一沉,他原本打算在進靈丘前就離開。

    李明達道:“在下是本份商人,這一次來只是因為東主吩咐,挑唆大櫃去仇家的地盤,其實就是這一點私心,若是叫人看見了……”

    俞士乾兩眼毫無感情的盯著李明達:“進靈丘,到礦區找著你說的有精鐵的鐵場,自然放你走。”

    “是……”李明達無奈的一點頭,砸吧下嘴,突然想起什麽來似的,向著俞士乾道:“大櫃,那個張瀚前一陣捐了個巡檢,招了幾百個喇虎無賴當弓手,這人若是聽說咱們犯他鐵場,可能會來廝拼。”

    “老李你狗日的一直吞吞吐吐,像是藏著什麽了不起的秘密,原來就這鳥蛋大的事?”俞士乾大笑,指著李達明笑的樂不可支。

    周大牛和成方微笑,另外一群邊軍出身的頭目也是笑的前仰後合。

    “老李,”俞士乾笑了一陣後,拉著李明達的胳膊道:“除非是麻總兵帶他的家丁來和正兵營來,不然大同鎮別的將領帶兵來我都不怕,我怕一個商人巡檢和他的弓手部下?入你娘的,老子現在心情好,不然就先給你兩刀!”

    李明達知道俞士乾的話絕不是說笑……這夥人靠的就是各種惡人手段來壓服別人,叫人害怕,用殘暴的法子凝聚士氣,被裹挾進來的新人,沒一陣子就變的很惡,因為在這個團體裡不惡就要被人吃掉,下場會很慘,俞士乾是大櫃,他當然是最惡的一個。

    這些日子,李明達親眼看到俞士乾殺掉的人不少,有很多是莫名其妙被殺,一個廚子,剛剛俞士乾還誇他飯做的好,那廚子多嘴說了幾句話,轉眼就被俞士乾叫人活剝了皮,他一邊吃飯,一邊看親兵把那廚子剝皮,那廚子的皮膚被一層層的用刀割下來,叫聲慘的十里外都聽的到,那晚李明達就發了燒,腦子裡全是那廚子血淋淋的屍體,打那之後他看到俞士乾就從心裡發怯……殺人的人就是惡人,叫人害怕,雖然李明達也明白俞士乾殺人就是要立威,叫人害怕,但他就沒有辦法不害怕……普通人就是這樣。

    李明達跪在地上,叩頭道:“在下知錯,大櫃莫要生氣。”

    俞士乾道:“只要精鐵夠,老子不會罰你,甚至還會給你一筆賞銀叫你回去,不過你要說的話不真,有什麽錯漏,老李,我會叫人活剝了你的皮。”

    李明達渾身都在發抖,他已經說不出話來。

    ……

    黃昏時分的山谷之上。

    “大約有一千八到兩千之間,或者他們有人還藏在後頭,不過也不會有太多,基本上能確定了。”

    “嗯,對,可以確定。”

    溫忠發吐出一口唾沫,他嘴唇乾的厲害,這口唾沫也沒有多少水份,另一個隊員趴在一邊,用硬筆做著記錄。

    從平型關起,這一小隊情報局的人就一直跟著大隊的流賊一起行動,幾乎頃刻不離視線之外,連夜晚他們都是輪班跟著,害怕流賊會在夜裡行動。

    幾個隊員曾要求進行破壞任務,他們情報局聽著只是收集情報,其實在內衛司,他們反而是受過最多小規模格鬥訓練的組織。

    行動局其實暗重於敵後的暗殺訓練,翻墻撬鎖,用迷香,夜襲,還有綁架,這些是行動局最多訓練的東西。

    情報局分為兩組機構,一組是民用情報組,另一組就是軍事情報組,軍情組可能會與敵人遭遇,進行小規模的交戰,所以軍情組的訓練向來是王長富和他麾下的教官負責,進行的是小規模交戰的正規的軍事訓練。

    溫忠發現在是軍情組的副組長之一,上頭還有副局長,局長,然後是內衛司副司長,再上才是楊秋這個司長。

    他的地位等於是副旗隊長,加上軍情組的各種補貼,月餉是十五兩,這個薪餉已經很厚,給總兵當家丁也難賺這麽許多,但相比較當初一起跟隨張瀚的老弟兄來說,溫忠發算是最落伍的一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1-7 09:24
第二百四十章 推演


    “真他娘冷……溫副,咱什麽時候回去?”一個隊員是禿頭,盡管頭上包了布,還是冷的發抖。

    溫忠發眼盯著對面山谷中的隊伍不放,嘴裡說道:“禿頭你嫌冷先回去……入你娘的,你沒受過耐寒訓練?”

    “受是受過,咱不是禿麽……”禿頭滿不在意的一笑,接著也是下死眼盯著對面的流賊大隊,開始認真的記錄人數和旗幟。

    “這俞士乾所謀不小啊。”禿頭嘴閑不住,看了一氣又說道:“旗號很多,像個軍隊樣子,不是普通的土匪,你們看他們還抓了一個鼓戲班子,是不是打仗時用的?”

    “定然是。”溫忠發道:“此前抓過一個舌頭,說俞士乾攻過幾個有官兵和鄉勇守備的鎮子,打仗時就叫戲班子敲鑼打鼓,給他這些部下鼓勁。”

    “狗日的還真有趣。”禿頭舔一下嘴唇,他的嘴唇也是乾的厲害。

    “各人要是口渴,先吃點草根。”溫忠發自己拔了一把草,舔著草根處的濕潤。他發了狠性,不僅要查明這股流賊的人數,還要看清楚是否真往靈丘,再根據上頭發下來的地圖標記流賊具體的行軍路線,還有每天的行軍里程數。

    “還是得等天亮,早晨有露水喝。”禿頭看了一眼腳下蜿蜒流過的大河,白色的河水泛起波光,他咽了口唾沫,又把臉扭了過去,繼續專門的盯著對面的流賊,像是一隻盯著青蛙等候機會的耐心的蛇。

    溫忠發帶著這組人在山地裡待了三天,一直盯著大隊的流賊,同時也要防著對方小股的哨探,他們十分謹慎和小心,就一直待在林子裡,一直嚼吃乾糧,不敢打獵和生火,途中只遇到過一次山泉水,各人喝了個痛快,也裝滿了水壺,三天下來,水早就喝光了,今天起各人幾乎一天沒喝水,只在早晨時在枯草和樹葉間收集了不少露水,聊以潤澤乾涸的嘴唇。

    他們這些人經過嚴格的訓練,比普通的鏢師和弓手要嚴格的多,他們在內臟中爬行,在垃圾堆和臭水河裡藏身,耐寒,耐饑,耐渴,這些訓練都經歷過,還有刑訊逼供的訓練……只有經歷過這些訓練的人才夠資格留在軍情組裡。

    內衛司的各組,最關鍵的是保護張瀚安全的特勤,最神秘的就是軍情局和外勤局。

    “武器,注意他們的武器。”溫忠發恢復了公事公辦的臉色,冷冷的道:“鐵槍,大刀,紋眉刀,長斧,短斧,鏜鈀,還有弓箭,弩,鳥銃,都要注意記錄。”

    有個隊員道:“我早注意了,他們多的是鐵槍,也就是自己削的棍裝個槍頭,鐵質也不好,看著都是銹了的模樣。刀牌很少,沒有鳥銃,有一些弓,也多是短弓劣弓,好弓箭很少。”

    “不要說廢話。”溫忠發道:“只管記錄,我們的任務就是記錄,分析是別的部門和上頭的事情,我們不管。”

    ……

    “最新的情報來了。”楊秋走進簽押房,張瀚正在伏案看著各地送來的公文,不停批覆。楊秋在桌前站直身子,緩緩說道:“大人,賊已經越過唐水,距離靈丘已經不遠了。”

    “終於來了。”張瀚揉揉眉心,說道:“將梁興和王長富和各局百總俱叫進來。”

    “是,大人。”

    蔣奎響亮地答應一聲,接著王長富先到,梁興也跟著過來,然後是七個局的百總。

    楊泗孫也從草原回來,他和常威一起趕回李莊,朵兒還帶著一個旗隊留在草原,那木兒在常威下令縱火後第二天趕到,後來各方商議,暫且把和裕升的庫房放在那木兒的牧場上。

    銀錠那裡只容留少量貨物,還有和裕升散落各地的分店和分銷的漢商,盡可能的把餅攤大。

    這樣除非是整個草原與和裕升翻臉,不然的話很難再形成上次火燒大庫的局面。

    對常威,張瀚也沒有一句話的責備,不過這小子也被罰先至靈丘,預先做一些打前站的準備工作。

    張瀚對梁興道:“朵兒的那個百總叫趙世文先兼著吧。”

    “是,大人。”

    張瀚權威日重,連梁興也不大敢在這種正式的場合嘻皮笑臉,他很鄭重的答應下來。

    這些命令也並不隨意,一會會有書啟官書寫正式公文命令,然後歸檔,一切都很正式,很多細節其實沒有必要那麽嚴肅認真,但張瀚一直堅持下來,這樣可以叫大家逐漸知道守規矩,知道規矩大過一切。

    在張瀚的堅持下,連普通的弓手也知道軍法貴重,法令大過一切。

    “大家都坐下,現在開始軍議。”

    軍事會議並不需要民政部門的人參加,孫敬亭因為是特殊關係,可以列席旁聽。

    其實若常威在李莊也會被叫來旁聽,他和孫敬亭一樣,只能聽不能發言。

    墻壁上懸掛著巨幅的地圖,比例很高,王安平平時領著一群專門負責繪圖的人手一直在努力,連梁興等軍官也要配合,張瀚經常召開軍事會議,有時候是模擬作戰,模擬作戰當然就是紙上談兵,所謂的紙就是詳細的地圖,張瀚認為地圖只要在掌握之中,就算是模擬也有好處,最少可以根據模擬作戰來擬定演習,這個月因為氣氛緊張,全部弓手隊伍已經模擬作戰多次,最遠一次是近百里遠近規模的長途演習,用拉練和模擬實地作戰,火力演習等方法來錘煉部隊。

    張瀚道:“各部先報人數和作訓情況。”

    王長富站起身來,身後幾個局百總也站起來。

    王長富道:“各局分別說吧。”

    第一司第一局的百總是李來賓,這個老資格的鏢師屢立大功,忠心耿耿,又曾跟隨張瀚關山萬里往還遼東,不論是能力還是忠誠都符合標準,一司一局也是一個榮譽,張瀚給了李來賓,也使得他的忠誠度更為增加。

    李來賓道:“第一局見額一百二十一人,實在一百一十九人,有一人請假回家,一人因訓練受了輕傷,正在養傷,有軍馬十九匹,實在十九匹,其餘軍需物資齊備,有槍五十九支,刀牌十七面,鳥銃三十七支,掌旗一面,軍鼓一面。部隊在執行日常訓練計劃,各兵體能完好,軍需齊備,只要軍令下達,隨時可以出發。”

    李來賓說完,其餘各局也是紛紛報上數字。

    接著兩個司把總匯總上報。

    張瀚點頭道:“連同騎兵旗隊,共有軍馬一百七十一匹,鳥銃二百五十七支,除去一個旗隊在草原,一個旗隊在晉北和晉南分散著,剩下的全部旗隊只有少量缺額,本巡檢部一千一百三十一人,在額一千零八十九人,很好,這是一支很強悍的力量了。”

    王長富頗為激動的道:“縱是邊軍各鎮,一個千總部的馬匹和鳥銃,還有精鐵長槍,刀牌,亦沒有我們巡檢司的弓手多。”

    “要緊的還是訓練。”李從業表情很冷靜,但嗓音也有幾分顫抖,他道:“咱們是一日數練,從體能到陣列,再到小隊對抗,大隊配合,刀牌,長槍,鳥銃,大陣合練,騎步配合。老實說,我在薊鎮時,五六天也輪不著一回訓練。邊軍糧餉不足,家小還餓著肚子,若上官還叫一日幾練,立時就會嘩變。就算是幾日一練,也就是走走過場,在校場隨便練幾個變陣,學會看旗號聽金鼓便是。真正練的是家丁,他們每人都有賜的田地,家產豐厚,也是上陣的主力,是以他們才要練成真正的本事,營兵不過是每天混日子。咱們弓手這樣的練法,九邊都聞所未聞。”

    王長富這時接口道:“大人等於是有了一千來人的家丁,就是這樣。”

    張瀚心裡也是高興,不過他沒有就這話題發揮下去,而是道:“現在說說敵情,楊秋來說。”

    楊秋起身,站在地圖一側,手中拿著木尺道:“俞士乾部根據軍情局送回來的情報,共有一千九百三十到兩千一百左右的人數,沒有辦法再做更詳細的確認……”

    王長富道:“這已經做的很不錯,邊軍出戰,從來都是數萬,十數萬,誰能知道敵人到底有多少人!”

    楊秋聽了一笑,軍情局的工作確實做的很好,張瀚已經私下表示十分滿意,有眾軍頭對軍情局的肯定就更好了。

    楊秋繼續動作,他拿尺子在地圖上量了一下,接著說道:“目前賊已經過平型關,距離靈丘縣城三十里,距離東山鐵礦區四十七里,賊的行軍速度不快,每日不超過十里。一則是與靈丘多山有關,靈丘地域按大人的說法是近三千平方公里,境內九成是山地和丘陵地帶,只有一成不到的地方是平川,道路多半是依山而修,甚至是在山脊開鑿出路,有些地方道路十分艱險,二則就是賊缺乏訓練,我們的弓手經常進行三十里,五十里,乃至一百里的拉練,流賊定然不會如此,他們隊伍中老弱雖不多,但體能普遍很差,只有少數精兵體能尚可,他們馬匹也少,糧食儲備也少,根據情報就是因糧就食的多,這一次很奇怪,他們此前四處流竄,走的多是州縣不多官兵也不多的地方,這一次卻是直撲靈丘,內衛司的分析人員認為,流賊在很早之前就確定靈丘為目標,甚至是以鎮虜衛,天成衛等陰山山脈為目標地域,在這些地方藏匿,或是越過長城,至北虜地界,又或往西竄,只是目前尚不能確定。以賊目前的速度,需三日後才會威脅到鐵場,不過也不能排除目標接近後流賊加強行軍速度……內衛司的匯報完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1-8 09:34
第二百四十一章 臨戰


    楊秋講完,退至一旁,張瀚道:“敵情就是這樣,咱們到靈丘是一百二十里,七成以上的地段是山道,好在道路情形尚好,最窄的地方也能容納大車經過,有一些盤旋的谷道,好在落差並不算高,靈丘真正的高峰有五百多丈高,好在咱們不需要打那兒經過。從現在開始緊急動員,各局攜帶三天的行糧,火藥,硫磺,彈丸,備用的兵器,各兵自行攜帶飯盒,水壺,被褥,這些事由軍需官負責落實,在午後用飯兩刻鐘後準點出發,前站分兩個梯隊,第一隊隊在六十里外準備,第二梯隊在百里左右準備宿營點,前隊用第一局和騎兵旗隊,多派哨騎和架樑,沿途設指引點和休息點,這些事情在長途拉練時都訓練過,各司各局按此前的訓練方式進行就可以了。接下來是戰場選擇,按我們的行軍速度與流賊的速度,最好就是在獨峪嶺一帶與敵開戰,騎兵展開哨探,進行小規模襲擾戰,同時令靈丘的護衛隊在獨峪嶺西側展開,防止他們竄至縣城,西側堵住,東側全是山巒,我們就在那裡的谷地與賊交戰!”

    “是,大人!”

    張瀚將一切都交代的十分清楚明白,各人在場也沒有提出異議,在各人應聲之後,由兩個司把總分派具體的任務,進行下一步的任務流程。

    “還是要成立一個軍令司,專門負責這樣的事情。”

    張瀚此時有些疲憊,坐了下來喝茶潤喉,幾個書啟官負責將剛剛的軍議寫成正式的軍令,發達頒布給各部。

    孫敬亭由衷的道:“文瀾,此前我也讀過幾本兵書,所謂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的道理是懂的,然而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並不明白具體該怎麽做,今天之後,我才算知道打仗是怎麽回事了。”

    張瀚笑道:“這也不算什麽……只是我們做生意的出身,總要摸清楚所有的情況才會投資買賣,打仗雖然不是做生意,這種習慣卻也難改了。另外,多走些地方,多看幾場戰爭,大約總會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我去年往遼東一年之前,看別人打仗倒是真的有好多次了。”

    這時外間傳來嘹亮的軍號聲,張瀚站起身來,推開窗子,孫敬亭和他站在一起向外看。

    無數穿著灰色軍服的漢子在軍號聲中開始集結,日常的訓練被中止了,原本在休假的人們從宿舍中衝了出來,一邊跑一邊束著腰帶,緊急集合號是最高指令,任何在進行的事情都必須立刻中止,在緊急集合號吹完不到就是嚴重的違紀,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軍號聲中,一千來人很快在校場上集結完畢,形成了一個個小型的方陣。

    “文瀾,”孫敬亭道:“眼前的場景我看了多少次,已經習慣了,但每次看你的弓手集合,訓練,吃飯,對練,然後說話,晚間上課,學寫字,學蒙語,軍官要加學兵法,我都覺得奇怪,感覺眼前的這些東西不像是真實的,最少不像是應該在我大明出現的東西,這些東西,太怪了!”

    張瀚道:“可能因為我只要有用的東西,而去除了所有一切以前的陳規?”

    “有可能。”孫敬亭道:“我看你就是西遊話本裡的石猴,五指山快壓不住你了。”

    這話說的真是應景,張瀚哈哈大笑起來。

    ……

    “常少爺真是辛苦了。”

    常威風塵僕僕的趕到鐵場,蔡九不免客氣一下。

    “九爺還同我客氣,你叫我的字吧,我剛請李遵路給我起了個字,叫仲微。”

    蔡九詫異道:“仲?”

    常威道:“我有一個姐姐嘛。”

    蔡九心裡嘀咕這樣不合禮法,不過他很知趣,沒有再說下去。

    常威兀自得意道:“李遵路說我膽子太大,年輕氣盛,還是要在細微處見精神,能把小事做好才算真正幫得上瀚哥的手,這一次到靈丘來,就是借著做些小事,磨磨我的性子……”

    蔡九哭笑不得的道:“這裡的事也算小事……各家東主都來了。”

    “好,我見見他們。”

    其實常威在進鐵場時就已經見到了……往鐵場的道路蜿蜒曲折,山道繞了十幾個圈,這條道也幸虧是張瀚決意重修過,不然很難負擔現在這樣超額的運輸任務。

    山道兩側是枯黃的野草,山邊有不少碎石,這是修路石遺留下來的殘跡。

    道路是被夯實的,路面很結實,不停的有馬車沿著蜿蜒曲折的道路向上,也有運鐵的大車慢慢的從鐵場裡出來。

    其實全國各地的缺鐵情形並不一致,產鐵的產量也不同,福建的閩鐵行銷天下質量是一方面,從福建到北方的海運便捷也是重要原因。

    若福建到京師的地形全部是如山西這裡一樣,恐怕閩鐵抵達北方市場價值要超過黃金。

    常威對鐵場這裡的情況還算滿意,不過最教他得意的還是那些停在鐵場門口處的大量的車馬。

    孫安樂打頭,幾個東山會的頭面人物跟在後頭,然後是幾十個鐵場的東主一起跟過來……靈丘鐵場的東主只要是在商會之中的今天幾乎全到場了。

    “真是飛來橫禍。”李大用道:“剛走了兩批往京師的貨物,各人都高興的很,誰料就來了這夥子兇神般的賊!”

    馬化先一臉愁容:“曲回寺那邊,聽說死了不少人,沒逃掉的都叫賊給燒光了。”

    “死的人可多。”

    “不僅多,還慘,多是舉家被殺。”

    “兇,這夥賊太兇了,曲回寺那裡有個大戶,賊未至就送銀子,一般的土匪也就算了,這夥賊還是殺人全家,還把人點了天燈,逼問地窖藏銀……”

    說起俞士乾一夥,在場的東主幾乎人人都在顫抖。

    常威原本沒覺得自己怎樣,但看這些東主的模樣,還有他們的從人,還有鐵場裡各人的模樣,包括蔡九在內,俱是一臉的愁雲慘霧,各人或是惶恐,或是害怕,幾乎瞧不到一場鎮定的臉。此時他才明白,自己一路往遼東一個回來,整個人已經是發生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換了一年前,恐怕在場的這些東主也不會選擇向一個毛頭小子哭訴,就算他是張瀚張東主的表弟兼代表。

    常威身上也有一種氣息,大股的流賊其實就在幾十里外,常威一路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在逃難,很多人舉家逃難,有人往縣城跑,家境稍好些就是往蔚州或是大同府城跑,也有往太原跑的,官道上擠滿了逃難的人群,每人臉上都是麻木與驚恐交雜的神情。

    當常威逆著人流往靈丘走時,不少人都面露不解,但看到常威之後,很多人的心情就是為之一定。

    剛剛馬化先和李大用就是這般,在常威到來之前,他們已經把家小送走,但自己留在險地也是十分害怕,幾乎是坐立不安,他們和普通的老百姓一樣,對流賊和未知的事物都感到萬分害怕,人為的誇大了流賊的恐怖和危險,誇大了流賊的戰鬥力,把很多恐怖的流方渲染之後再傳播,在嚇住別人的同時也是嚇壞了自己。

    剛剛說話前,他們還在不停的往著山巒的另外一側,在那邊四十多里地外就是令他們萬分恐懼的流賊所在,這幾十里地並不叫他們感覺安全,也並不感覺很遠,他們草木皆兵,感覺萬分害怕,如果不是家業難舍,細軟能帶走,家小能送走,房子,地窖裡的大量的現銀,古董和傢俱,更重要的就是鐵場和高爐,還有庫藏的大量精鐵……這一切實在難以割捨,值得冒著生命危險逗留幾天……但這是在有指望的前提下。

    他們同意加入張瀚的商會,一方面是大勢所趨,不得不然,又有很大一方面是因為要指望張瀚來保護他們的身家。

    性命可以逃,身家逃不掉,而官兵更是指望不上……這一點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實。

    馬化先期期道:“常大少……”

    常威道:“馬東主,叫我仲微就好。”

    “啊,原來仲微你已經有了字。”馬化先如釋重負,笑道:“這樣好的很……我是想說,張大人什麽時候能到,他的部下可又增加了?”

    “人還是那麽多人……”常威道:“他們事前做過功夫,打流賊已經足夠了。”

    現場一陣靜默,流賊聽說有好幾千人,張瀚那裡還千把人,已經有人打算開溜了。

    “對了。”常威看向眾人,沉聲道:“凡事不要總靠別人,自己也得出把子力氣。李莊那邊派了塘馬過來,咱們和裕升鐵場的護衛到獨峪嶺山頭上擋一擋流賊,能拖就拖著他們,各位東主想來多少也有一些人手,靜待人救,還不如先行設法。”

    有個鐵場東主道:“縣城裡官兵都不敢出城,咱們倒去招惹流賊麽?”

    常威冷冷道:“你不招惹他,他們就良心發現不來了?鄉間無賴你們總見過,你忍他,他反蹬鼻子上臉的欺負你,你和他做過一場,他反覺得你是個漢子,等閑不再惹你。這股賊,不說能不能打跑,就算是日後他們在這附近落了腳,咱們若是太軟了,沒事人家就來弄一場,日後你們怕是有的煩了。”——

    今天提早發一章吧,昨天到現在失眠,頭腦處於暈乎乎的難受狀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1-11 09:10
第二百四十二章 檢視


   “這話說的是,是正理。”孫安樂道:“我東山會二十以上,六十以下的男子,只要有膽氣跟著的我們都帶上!”

    李大用咬牙道:“我們不及東山會人多,不過也能湊起百來十人。”

    馬化先道:“我那裡也可湊一二百人出來。”

    常威對眾人道:“人手好湊,然而多是烏合之眾,所以膽氣不壯的,沒有受過一次護衛隊訓練的,不帶為好,免得一見流賊自己先嚇尿了,徒亂軍心。”

    說起這個眾人都有些慚愧,靈丘的鐵場中只有和裕升的鐵場最重視護衛訓練,和裕升鐵場的護衛隊人數不多,但訓練很嚴格,這裡也會輪換著來弓手小隊和成熟的軍官幫著訓練礦工,受訓的礦工可以得到補貼,吃食會好很多,所以不少人樂於接受軍事訓練……叫他們當兵並不是人人願意,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樂意背井離鄉,但對訓練來說,辛苦一上午就能在中午吃上紅燒肉,這一點犧牲礦工們還是願意的。

    只是各家東主不願出錢補貼,也不願費事,所以其餘的鐵場只有東山會搞過輪訓,別家的多是走個過場,給張瀚一點面子,現在想來,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張東主真是事事算在前頭。”李大用嘆道:“我現在算是真正服氣。”

    常威笑而不語,張瀚確實就是比普通人看的遠些。

    其實連常威也不知道,在十年之後,陜西和山西,河南等各地的大戶都開始搞團練,結寨自保的大戶很多,農民軍四處流竄,並不一定會攻克那些要死傷慘重才打的下來的寨子,而一點防備沒有的大戶,情況就是異常的淒慘。

    明末一大失敗就是朝廷的控制力實在太差,連滿清也遠遠不及,並未利用好自發的團練,更不要說主動的搞團練。

    清中期之後朝廷就開始重視團練,撲滅白蓮教就用了團練武裝,到太平軍的時候更是大興團練,各省都有團練大臣來負責督練本地鄉勇,事實上太平軍也就是鄉勇消滅的。

    一般的團練是大戶們保衛自己的身家性命,湘軍其實就是保護傳統的價值觀,放大了版的鄉勇。

    “兵器各家鐵場是足夠。”常威看看日影,說道:“現在是辰末,申時以前,大家各自派出人手,多帶吃食,被褥,在獨峪嶺屯駐下來,護衛東山這邊的安全。至於縣城是在東邊,咱們可以不必理會。”

    “好,就是這樣辦。”

    “咱們聽仲微的。”

    “不是聽我的。”常威笑道:“是咱們都聽張大人的。”

    “對,對!”

    這一次所有人的聲調不再猶豫遲疑,轉為十分熱誠和真摯。

    ……

    “所有人立正!”

    “檢查背包帶是否紮捆結實!”

    “檢查搠仗,鳥銃攜帶情況。”

    “彈丸盒,革帶,火藥瓶,引藥瓶,是否都懸掛完畢!”

    “檢查水壺,飯盒,針線包,醫藥急救包!”

    “檢查軍裝,靴子。”

    正午的陽光還算好,曬在人身上叫人感覺很暖和,孫耀站在隊頭,一聲聲的發布命令,隨著他的軍令,三個小隊的隊官督促部下進行檢查,每個士兵都面對面的幫助對方檢查裝具,檢查完畢後報告,然後三個隊官分別向孫耀報告,最後每個旗隊長向局百總報告,一個局檢查完畢後就開始行動。

    幾十輛裝滿補給的大車已經先行出發,這種四輪車是根據山道多的情況特別設計的,車身較窄,負重也減輕不少,車輪與承軸連接被加固,同時還多攜了不少的配件,也有工匠隨行,可以隨時修補。

    兩個司加上總部人員開始分批次出發,每三人一排形成了長長的縱隊,弓手們把長槍或是鳥銃扛在肩膀上,刀牌手們少量的鐵甲被放在車上,他們反而成了走的最輕鬆的一群。

    騎兵旗隊和各局的少量塘馬被匯集在一起,組成了一個臨時的騎兵中隊,他們受朱大勇的指揮,這個人是朵兒的副手之一,也是來自薊鎮的夜不收,老成厚重,對騎兵戰法很熟悉,他受命組成騎兵隊伍,在隊伍前方進行哨探。

    騎兵的具裝現在也是最好的,每人都穿著有棉甲,每人都有騎槍,投槍,弓箭,還有刀牌,骨朵,短斧,飛刀,因為人少,都是挑選的最佳的好手,他們每日也在不停的練習馬上廝殺和哨探的技巧,軍官都是夜不收出身,把這些騎兵訓練的很好,幾乎都是合格的夜不收人選了。

    縱隊是按旗隊展開,每個旗隊長身邊都有一個旗手打著隊旗,每個旗隊間都有一定的間距展開。

    有一些鴛鴦戰兵小隊走在隊伍兩側,他們具裝刀牌警備,提防不應該出現的偷襲。

    塘馬在隊伍之間來回奔馳,傳遞命令。

    局總旗和司總旗招展,最後是張瀚的巡檢旗。

    張瀚在輜重隊之後,他要看看輜重的表現。相對於弓手來說,張瀚更重視山地馬車的表現如何。

    “這些車做的不錯,東學,你回去後可以獎賞相關的工匠了。”

    馬車技術向來是和裕升最重視的核心工藝,馬車組的成員比火器和軍器的人都要多,最好手藝的工匠也在馬車組,可能對別人來說難以想像,但對張瀚來說這樣的決定再自然不過……沒有這些大車,他的軍隊就是缺了輪子的車馬,很難縱橫馳騁。

    李東學道:“現在技術上是合格了,工匠方面大人也是最重視,撥款也多,可現在制約馬車和相關武器生產的還是人手不足,有很多機部件都要手工打製,耗工耗時,並且因為各個工匠的打製時的標準不同,零部件有很多不能兼容……”

    張瀚看著前方一輛拉著整車零部件的馬車,若有所思的道:“帶這麽多維修配件,主要也是因為零配件不標準吧?”

    李東學點頭道:“大人說的是了,就是如此。”

    “工廠應該做標準化管理了。”張瀚道:“現在規模擴大,以前王德榜他們就那幾個人,一個師傅帶出來的,打出來的東西和標準化差不了多少。一個老手看幾眼,打出來的幾乎就是標準件。現在人手多了,確實應該把這事重視起來。東學,你回去後把所有的工具都標號,每個工匠都用制式化的統一工具,另外選出優秀零部件,然後按標準打造,標準不同的就算打的好也算不合格,再就是分組,比如有人做轉向軸很拿手,就拿這人當標準和匠頭,選一組稱手的全部打製轉向軸,按件計酬,大師傅帶徒弟,帶成功一個就給相關的重賞,使他們不要藏私,不要再弄什麽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那套……具體的我還沒有想全,東學你要自己多想想,這事上要幫我分憂。”

    “是,東主。”李東學情不自禁的用了舊日稱呼,他道:“拉絲機應該快成事了,我看他們一群人天天鬼鬼祟祟的,還有那夥匠人都在試著東主說的水車擊錘,還有軋輥機,沖床,鑽床,只要東主果真買來樣品,我覺得仿製也不是什麽難事。”

    張瀚已經派人往澳門去,澳門主持火器買賣業務的是並不是葡萄牙殖民者,而是當時勢力很龐大的耶穌會,這個教士組織成立的時間才一百多年,但發展的極快,勢力龐大,潛藏著可怖的實力,在亞洲他們也是以傳教為第一,並不是一味的想要殖民和獲得財富,參加這個組織的有野心勃勃的宗教狂人,也有一些通曉科學技術的專門人才,明末清初的一些著名的傳教士都是這個組織的成員。

    這個組織最著名的事就是幫助明朝購買了大量的重型火炮,也就是紅夷大炮,同時提供了不少技師幫明朝鑄炮,在登州,巡撫孫元化因為是徐光啟的門徒,對西洋兵器和練兵之法都很有興趣,在登州孫元化不僅用西洋技師鑄炮,還雇傭了大量的歐洲教官和雇傭兵,這些人多半死在後來的登州之亂裡,明王朝在軍事上的一次可能的革新嘗試就這樣被中止了。

    張瀚相信自己派人到澳門能買到一些機床,雖然這些機床也很原始,可畢竟是早期工業化的產物,它們有機械之美,完全不同於純粹的手工製品……雖然車床也是手工製成。

    張瀚沉思著道:“還可以做很多事,要注意後備的培養……”

    李東學道:“大人放心,那邊的撥款向來是重中之重,銀子充足,還有大舅老爺幫著技術上的事情,我想真的不必太過擔心。”

    張瀚聞言笑道:“我大舅最近在忙乎什麽?”

    李東學也笑道:“最近在忙著仿製鐘表的事,已經仿出來不少個,但沒有一個走的準的,把大舅老爺氣了個半死。”

    張瀚道:“這不是急的事……鐘表業在泰西那邊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咱們向來沒有涉及到這一塊,所以不是著急就能做好,叫他稍安勿燥,弄清原理,慢慢一步步的精心打製,總有成功的一天。”

    其實這個時候就是歐洲也是以鐘為主,只是慢慢小型化,不像以前都是一人多高的大鐘,現在已經有較小的座鐘,到幾十年後,就有很精致的小型座鐘直到懷表的出現,常進有雖然很高桿,但相比人家幾百年的歷史還是差著很多……但張瀚相信他一定能夠成功,甚至會走在歐洲人前頭。中國這邊不缺能工巧匠,蘇州那邊已經有人能仿製座鐘,望遠鏡也有人仿製出來,這東西畢竟不是真正難以理解的高科技,差距只是理念和執行上中西方選擇了不同的道路,既然眼前有正確的東西可以學習,學會是遲早的事情。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1-11 09:14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宿營


    傍晚時分,輜重營先停了下來。

    一個後背插著紅色小旗的塘馬遠遠迎到輜重營的前頭,接著他拔馬轉頭,在輜重營前頭帶路,在夕陽之下,數十輛大車組成的輜重營最先拐彎,前頭的山道有一條叉路,從叉路下去是一個很小的村落,他們並沒有進入村中,而是在村子外圍的平地上準備好了的空地。

    指揮部也設在這裡,塘馬也引領著張瀚等人進入預先劃好的地域。

    這時所有人都下馬或停住腳步,他們開始在外圍打下尖樁和放下標槍,組成一個外圍的防禦工事,在營內也是打樁,繫繩,拉好帳篷,這些事都是訓練好的,所有人都做的很快。

    除了張瀚外,幾乎沒有人能站著無事。

    輜重營簡單些,人們用大車圍成一個車陣,在內裡或車廂下鋪上油布,蓋上軍毯就能睡覺,就算有露出或下雨,伸出的車檐和車身也會擋住雨水。

    張瀚這時省悟到他還缺乏工兵,不論是戰鬥工兵還是工程工兵,都很缺乏。這些事情如果不真的進行到戰爭狀態是不會被感悟到的……此前的拉練所有人都抱著將就一晚就回程的心思,在防禦和工事上都用心不多,此時面臨真正的戰爭威脅,這些事才嚴謹起來……此前懈怠的人也包括張瀚在內,他感覺自己夠認真了,此時才知道還是有很多疏漏和缺陷的地方存在著。

    整個綿延數里的地方到處都是引路的塘馬,他們是先頭部隊,預先探明了道路和是否有敵情,然後給各司各局規定了地點,同時指揮部裡兩個司把總和張瀚在碰頭,他們要決定今晚的值夜守備部隊,另外是早晨動身時的部隊序列,騎兵部隊的輪休,還有夜間值勤的口令等等。

    這時張瀚才感覺出兵打仗不是那麽簡單,眼前才一千多人,從軍令到軍政,日常管理,後勤補給,戰場序列,縱隊,這些都是事前的準備工作,真正到了戰場上還要臨機指揮,戰後也還有一大攤子事情要處理,這時他才知道當一個將領不是容易和簡單的事了。

    “戚爺爺真不簡單哪……”這個時候張瀚就想起戚繼光,張瀚有一個團隊在幫自己,這個團隊他帶了快兩年,從教他們讀書習字到做事的方法,然後是改變他們頭腦中的思維邏輯方式,現在孫敬亭和李東學等人已經很能幫得上忙,戚繼光可沒有辦法養一個團隊,他凡事親力親為,然後什麽都懂,什麽都通,這個全才型的將領真是一個傳奇,他是明朝將領的一個高峰,前所未有,後繼無人。

    “孝徵,你要教他們做事的辦法,而不是一直教他們怎麽做。”張瀚還有餘暇和孫敬亭討論栽培部下的辦法,幾個書啟正在書寫或記錄軍令,他們也是二十左右的青年,從兩年前開始進入這個團隊,然後被張瀚留在身邊,現在做的事也是這幾個月才剛接觸,好在他們頭腦動的很快,已經是做的很好。

    “文瀾,我感覺有必要成立一個新的部門,承上啟下,免得有什麽事都需要大小軍官跑過來,弄的你累,人家也累。”孫敬亭交代完事情後向張瀚正色道:“其實日常的這些事,有一個部門來專責比較好。”

    “孝徵說的我也考慮過,這一次出兵,感覺需要有專門的軍令部門,軍法官和軍需官可以受軍令部門管轄或協調,還要有一個軍政部門,負責福利與處罰的落實,退伍安置,受傷或戰死將士的撫恤,還有功勞的記錄與軍官的升遷,士兵中優秀者的選拔深造等等。”

    孫敬亭道:“如果文瀾你信的過,我可以管軍令這一塊,軍政需要你再找合適的人選。”

    張瀚大喜道:“固所願,不敢請,沒想到孝徵你自己就樂意。”

    孫敬亭道:“我最近幫你做了不少事,還是感覺這樣的事情最為適合。”

    張瀚道:“對,十分合適,這個職位,不是你就只能是常威,但常威我暫時還需要他在外頭跑一跑,你願意就好。接下來除了軍令司和軍政司,還需要工兵局,也可能還需要更多的東西,這要我們慢慢商議。”

    這時傳來飯香,指揮部的人開始升火熱飯,因為警備線撒了開來,不擔心被敵人偷襲,所以紮營後可以明火,到了明天幾乎就要與敵接觸,那時就只能吃乾糧了。

    張瀚說著也覺餓了,拍手道:“我們吃飯,邊吃邊談吧。”

    ……

    到處都是飯菜的香氣,所有人都拿著自己的飯盒去裝飯,每個局有一個炊事班,按邊軍以前的編制是每個小隊有一個火兵,武器也是裝著鐵頭的扁擔,火兵負責做一些後勤工作,打飯就是其中之一。

    張瀚取消了火兵,他覺得要麽是專門的輔助人員,要麽就是戰兵,在戰兵小隊裡有一個專門的輔助角色,同時還承擔作戰任務,感覺上有些混雜,他不大弄的明白火兵的角色是為什麽,在摸索一段時間後乾脆就取消了這個編制,改為炊事班制。

    “俺喜歡吃肉饅頭。”

    張春牛捧著自己的鐵飯盒,有滋有味的吃著包子,肥油流的他滿腮幫子都是。

    飯盒裡還有一些湯,不少人在吃包子的同時喝著湯,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響。

    李守信和孫耀聚在一起聊天,他們一個是旗隊長一個是隊官,但吃的飯和所有的部下一樣,並沒有區別。

    還有不少人沒吃上飯,那是後隊的人,陸續都走到劃定的區,炊事班那邊爐火熊熊,菜湯的香氣飄的很遠,疲憊的人們不禁走的更快了一些。

    “炊事班的竈眼挖起來也要本事。”張春牛吃飽了,湊過來對兩個上司道:“裡頭要圓,通氣孔也講究,不然的話會倒氣。”

    “你沒事盡琢磨這個了。”孫耀笑道:“等明天我和那邊說一聲,啥時候缺員了把你補過去就是了。”

    “別。”張春牛賠笑道:“我不過隨口一說,還是當戰兵好。”

    “當戰兵可危險。”孫耀道:“你別以為是過家家玩。”

    “旗隊長,俺也是二十來歲的人了。”張春牛訕訕的道:“別當俺是小孩啊。”

    孫耀不理他,對李守信道:“今日行軍多少里程,你看過地圖沒有?”

    “看過。”用標尺算距離這是一個基本的軍官課程,孫耀肯定沒問題,他已經受訓多日,李守信學習的時間尚短,孫耀有些擔心他未必能夠掌握的很好。

    “今日走了四十七里。”李守信道:“午前才出發,半天多的功夫,實在是走的很快。”

    孫耀笑道:“邊軍出征,一天平均十里,咱們半天就是他們四天多才能走到的路程,實也也是很好了。”

    “邊軍立營的規矩也和咱們不一樣。”李守信道:“按課程上學的是中軍先立旗,然後根據中軍旗位置算好營地規模,下發表旗,然後鳴擺開喇叭和鳴鳥銃,根據聲音測算距離,然後立營,放置標槍等拒馬,然後中軍旗牌官點驗火兵,派出去撿柴打水,然後沿營邊敲鑼,聽到鑼聲後各兵脫下甲胄,可以休息,等火兵升火燒水做飯。”

    “這樣當然很好。”孫耀吃驚於李守信接受訊息的程度很高,心中暗暗高興,他向李守信解釋道:“不過也不必墨守成規,這些紮營的辦法規矩是防止軍士懈怠和敵軍偷營,現在我們的騎兵放的很遠,偵察做的好,另外我們平時訓練很好,防備也好,前部在劃定各部區域時也考慮到敵襲,可以迅速反應,一會兒我就得去參加局總部的軍議,領今晚口令,然後確定輪值時間,在下令全軍休息之前,大家可以自由活動,只要不離開駐營區域就行。”

    李守信思索道:“還是咱們這規矩好。”

    孫耀倒是不知道,張瀚是考慮到自己的軍隊與明軍有顯著的不同才有這般的規定。明軍平時訓練很粗疏,營養也差,夜盲的很多,張瀚的部下經過調理已經很少有夜盲,比率很低,另外平時訓練很嚴格,光是對抗夜襲的緊急集合和模擬作戰就進行過無數次,這樣的軍隊反而不怕敵人偷襲,因為平時的嚴格,在交戰前的行軍和駐營反而可以適當鬆一些,用來叫部下們放鬆神經,不然崩得太緊也容易反彈,明軍是因為訓練不足,稍有風吹草動那些營兵就可能慌亂,甚至是炸營,在明軍的軍營裡,夜間連交談也不准,更不准表達怯戰或思鄉的情緒,也不准哭泣,而且稍有違反就可能面臨斬刑,張瀚認為越是變態的嚴厲就越說明對軍隊的控制很弱,如此而已。

    過一陣孫耀參加局總部的軍議回來,他的部下們都在隨意的走動和說笑,原本有一些情緒緊張的新兵,在這樣的氣氛下也逐漸放鬆下來,軍中畢竟有大量有經驗的軍官和老兵,他們能安撫好新兵的情緒。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1-12 10:16
第二百四十四章 口令


    “口令是電光,答應火石,”孫耀對李守信道:“你們小隊到當值區域輪值一個更次,你們是第一輪,一會就可以上值了。”

    “是,旗隊長。”李守信站了起來,其餘的隊員們還在坐著閑聊,張春牛脫了靴子在挑腳上的水泡,炊事班在燒水,在一會上值之前,李守信要安排所有隊員先打水泡腳,夜色已深,只有炊事班那邊還冒著火光,李守信突然感覺心情一陣放鬆,他咧嘴笑了笑,招呼了張春牛和盧大富一起去擔水,夜色之中,到處都是說笑的人群,雖然是奔赴戰場,氣氛卻是比在營裡訓練時還放松的多了。

    “隊頭,俺現在還真喜歡上戰場了。”張春牛道:“比起訓練要輕鬆的多了。”

    “待你見了血別尿褲就好。”

    “俺在草原上又不是沒見過。”

    這時外圍守衛大叫道:“大人好!”

    “大家放鬆些。”張瀚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過來,所有休息的兵丁都站了起來,張瀚笑道:“不必這般緊張,我來隨意在各部間走動,看看大家的情形,若你們拘束那我現在抬腳就走好了。”

    眾人都哄笑起來。

    張瀚平時很嚴肅,也給人大權在握的上位者形象,此時卻又有些詼諧,在這樣交戰前的夜晚,很多弓手都感覺內心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好像眼前這位大人變的異常親近,與眾人生死相依。

    “你們三人是要去擔水?”張瀚走到李守信三人面前,問道:“今日走的頗遠,可還撐的住麽?”

    “回大人,”李守信道:“我等體能經過嚴格訓練,此時並無任何問題。”

    張春牛初時有些緊張,這時也放鬆下來,他也道:“俺就是走了些水泡在腳上,挑了就沒事了。”

    “水泡一定要挑,不能犯懶,襪子亦要厚和軟,最好用舊的。”張瀚笑了說了幾句,又轉向眾人道:“明日或後日與賊交戰,可能眾人覺得不知道為何打這一仗,我來告訴大家。這些賊殘暴異常,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今日犯靈丘咱們不理,過一陣便可能到李莊,那裡是我們的心血所在,靈丘,天成衛,鎮虜衛,陽和衛,咱們的人到處都有,到哪裡被燒被殺咱們能忍?今日軍中就有很多靈丘過來的人,家鄉被一群惡狼盯著,誰不著急?咱們殺賊就是護衛自己的家鄉親人,這一層切莫忘記。明日大家要記得奮勇殺賊,然後平安歸來。”

    “是,大人!”

    李守信激動的道:“大人,屬下曾經去過草原,見過血,我們並不害怕,一定奮力殺敵。”

    “哦,你是那個常威下令燒庫藏的旗隊裡的人?”張瀚笑著拍拍李守信的肩膀,說道:“聽說當時你們一個個臉都白了……不怕最好,替我多殺幾個賊!”

    “好……是!”

    李守信兩腳一碰,發出響亮的聲響出來。

    張瀚一笑,接著又去別的地方,他的前衛不停的報著口令,哪怕巡邏的兵認得是張瀚,按條例仍然是要盤問口令,然後才可以被放進來。

    起更前,張瀚回到自己的帳篷裡,在中軍的四周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帳篷,營火很少,為了防止給黑暗中敵人提供醒目的目標。

    軍隊除了值夜的人之外都睡著了,大半天走了四十多里路,還得背著行囊,身上帶著二十多斤的裝備,對每個人的體能都是不小的挑戰。

    所有人幾乎是倒在枕上就著了,張瀚巡查到最後時各個營區幾乎都響著鼾聲,雖然沒到規定的睡覺時間,很多人都是提前放好了被褥,早早進入了夢鄉。

    張瀚也很疲憊,蔣奎服侍他泡了腳,展開被褥,張瀚原本還打算看一陣書,豈料剛剛躺下,頭就像挨了一棍一樣,立刻就不省人事。

    ……

    從靈丘到李莊是前仰後低的山道,常威從靈丘獨峪嶺出來,沿著一條通廣靈的官道先跑了一陣,然後轉向往天成衛方向的道路,這條道其實算不得官道,只是由一些村鎮的道路連接起來,很多地方只容一輛獨輪小車經過,而且多半是盤旋的山道,常威黃昏時開始趕路,天黑時才走了近二十里,戰馬身上跑的全是汗水,縱是良駒也需要休息回復下體力,天黑之後,常威叫從人打起火把,沿著山道慢慢行走。

    接近二更的時候,常威看到地勢低的地方有一些營火,他很有經驗,通知護衛把馬速放到最慢。

    在更近一些的地方,兩側黑暗的灌木從中突然傳來低低的喝聲:“是誰?口令!”

    “我們不知道口令,我是常威,你們誰帶隊?”

    “不知道口令就下馬,兩手抱著,趴在地上!”

    “我說我是常威……”

    “常少爺,請你下馬,趴在地上,等著檢查!”

    “好,我知道了。”

    常威倒是沒有再爭下去,他知道爭也無用。

    護衛們先下馬,將兵器取下放在一邊,常威也是一樣,各人把兩手抱在頭部,趴在地上,因為有火把,他們的動作十分明顯,可以被看的清楚。

    “很好,各人都不要有異動,否則在我們接近之後會采取斷然措施的。”

    暗處的弓手接著說了一聲,然後趴在地上的常威聽到沙沙的腳步聲,他心中很篤定,並沒有做絲毫不該有的動作。

    接著常威看到護衛們被反剪兩手扶起來,也有人要反他的兩手,這時一開始說話的人攔阻道:“這確實是常少爺,我認得他。”

    常威聽這人的口音也有些熟悉,被人叉著站起來之後,常威看著那黑臉的軍官,想了想之後笑道:“原來是孫黑子,咱們才在青城那邊見過不久。”

    孫耀板著臉道:“上回常少爺給了咱們一個任務,到現在我回想起來還會發惡夢……常少爺,軍規如此,請你不要見怪。”

    “不會。”常威道:“按條例規定你把我送到局百總那裡,然後我要去見瀚哥。”

    “是,請吧。”

    各人被搜過身,又驗明身份,一路往裡去還是被攔了幾次,護衛們也是弓手出身,並沒有人抱怨,若是他們還在軍中值夜,定然也是一樣的做法,不會有人說什麽廢話。

    過了兩刻鐘還多值夜百總才過來,正好是楊泗孫,他笑著把常威帶到中軍帳篷之外,笑著道:“蔣奎去叫巡檢了,常少爺你往裡頭去吧。”

    “我一定要在軍中討個名份。”常威嘀咕道:“天天被人這麽少爺少爺的叫,感覺好生彆扭。”

    楊泗孫湊趣道:“咱們想當個少爺還不能呢,常少爺,你這是天生有福份的命格。”

    “拉倒吧。”常威道:“自己一刀一槍或是用腦子手腕賺到的才是自己本事,才是福份,憑著祖蔭到底沒勁。”

    楊泗孫楞道:“常少爺現在真有江湖大豪的氣息,說話都這般豪氣。”

    “瞎扯……”常威剛笑罵一聲,帳篷裡傳來張瀚的聲響:“常威嗎?趕緊滾進來!”

    常威伸伸舌頭,小聲道:“把他吵醒了,這氣不小啊。”

    楊泗孫也小聲道:“自求多福,俺撤了。”

    常威說歸說,卻也是不敢怠慢的,當下立刻大步走到帳篷裡去。

    張瀚的帳篷考慮到有時會召開軍議,所以比一般的弓手用的帳篷要大一些,帳篷分為前後,前頭議事用,隔開的後間用來睡覺,墊的油布,蓋的軍毯與弓手們一樣,並無特殊。

    這時他倚在枕頭上,蔣奎從茶吊子上倒了一杯溫水來,張瀚正拿著喝,常威看了說道:“瀚哥你很該帶個丫鬟在身邊伺候起居,蔣奎他們五大三粗的,哪做慣這些細活……府裡那個楊柳就不錯,不如以後就叫到李莊來……”

    “放屁。”張瀚一則被吵醒了不大高興,二來感覺常威在試探自己和楊柳的關係,心中一惱,忍不住罵道:“你他娘的半夜過來就扯這些廢話?”

    “好吧,說正事。”常威算是現在少有的敢和張瀚胡扯的人之一,不過看到張瀚怒了也不敢胡扯下去,當下在張瀚對面盤腿坐了,正色道:“瀚哥,東山會和各家東主都派了人,獨峪嶺那邊有一千來人,咱們鐵場的護衛是核心,有一百多支鳥銃,別的武器都是七拼八湊的,人也是湊的,不過有他們在,一時半會的就算流賊來了也不會衝到鐵場來……”

    “蔣奎,你到外頭警備。”張瀚止住常威,叫蔣奎帶人在帳篷外警衛。

    待蔣奎出去,張瀚才道:“各家有沒有什麽反對的聲音?”

    “這一次還好。”常威道:“瀚哥你的權威已經深入人心,加上小弟那麽一點點鼓動的能耐,各家都是心甘情願出人手,撫卹銀子和上陣的賞銀都大捧的拿出來。當然他們也不會指望他們這些臨時湊起來的礦工能打退流賊。”

    “具體都有什麽說法?”

    “東山會打算派人到咱李莊輪訓,組一個百來人規模的護衛隊,人再多就養不起了。各家都打算組衛隊,人數多少不一。李大用私下找我試探,想從咱們手裡買些兵器,最好就是鳥銃,他們都覺得鳥銃威力大,震懾力強,流賊也很難自造,又不似弓箭那樣難練。”

    “他們可曾擔心知縣會不悅,畢竟靈丘這樣的礦區,地方官監督有責,各家有武力,對地方安穩是個威脅。”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1-12 10:22
第二百四十五章 浮木


    “這倒不曾。”常威道:“知縣現在縮在城裡還不知怎樣慌亂,要是各家有私兵,他恐怕要高興的蹦起來。”

    張瀚微微點頭,輕聲道:“看來商人武裝和地主武裝一樣,在地方官員看來是可信任和倚重的。”

    常威道:“瀚哥你說什麽?”

    張瀚沒理他,反問道:“你半夜跑來,總不至於就是和我說這些?”

    “不,當然不是。”常威眼神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他緩緩道:“瀚哥,我現在有一個想頭……這一次的事,流賊犯境,各家都慌了,咱要他們怎樣就怎樣,說起來比平時控制商會還容易的多,我在想,如果咱們這一次不打死那一股賊……”

    “哦……”張瀚沉吟著道:“你是要養寇?”

    “瀚哥你說的這般難聽……不錯,就是養寇。”

    “我得看看這股賊到底如何。”張瀚肅容道:“太沒用了,留著也不成威脅,太厲害了,留著就是隱患,也留不得。”

    張瀚記得一開始遼西和遼東的將門也是想把建奴“養”起來,他們渲染建奴的厲害,從不肯出心真的去打和練兵,就指望把朝廷撥給遼東的一年幾百萬的銀子拿來大家分肥,遼東的事水深的很,最終不僅把建奴養到騎虎難下,還養成了一個龐大無比的將門集團,這個集團不僅拖跨了明朝,在清初的時候還成了清朝的吸血鬼,三藩說白了就是清廷的財政也負責不起一年幾百萬的三藩軍費,大家為了銀子撕破了臉皮……三藩之亂說白了就是明末的遼西將門集團的一次最後的集體反撲,最後還差點把清朝給打趴下,如果不是吳三桂太老,他年輕個十歲,沒準遼西將門最後還能獲得天下。

    現在還不知道流賊實力如何,畢竟有精銳邊軍在流賊裡頭,如果到時候養寇不成反成禍患,那可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常威信心滿滿的道:“瀚哥放心,我覺得你的弓手打十股流賊也不在話下。”

    “胡說八道。”張瀚罵一聲,接著道:“趕緊睡覺,明早軍隊六點鐘出發,你別起不來。”

    常威笑嘻嘻的離開找帳篷睡覺去了,張瀚一時反睡不著了,他心中確實若有所動,這一股知名的流賊如果能控制好,倒是確實有些用處……

    ……

    清晨時靈丘城裡起了些薄霧,在初冬時起霧是常有的事,以往這個時候街道上會有不少人行走,早晨從城外走進來賣菜的菜農,挑柴的柴夫,敲著鐵板化緣的和尚或尼姑,早晨到鋪子裡開門的夥計,待霧散過後就是戴著一統帽,穿著各色襖服的店鋪店櫃,他們慢慢踱到店裡去,看著小夥計把幌子掛好,然後坐在高腿的椅子上,靜候生意上門。

    這個小城雖小,而且是晉東北山區的小小的方圓不到六里的小城,城中的商業氣息反而很濃……鐵場每年大量的生鐵,礦區有過萬的礦工,大量的商鋪都做和生鐵買賣相關的生意,這個小城比普通的州城府城都要熱鬧繁榮的多。

    今天的早晨與往常就是完全的不同了,城中到處都是靜悄悄的,府前街的青石板上落滿了露水,濕漉漉的散發著亮光,以往這條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全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叫人心慌意亂的空曠和寂寥。

    偶爾傳來幾聲雞鳴和狗兒的叫喚聲,朱慶餘穿著藍色的官袍常服,頭上戴著烏紗帽,在縣衙大堂裡心煩意亂的轉悠著。

    平時他很少做這樣的正式打扮,他很少出城下縣,新上任時,為了理順和各家鐵場還有鄉紳大戶的關係,知縣要經常去各地巡行,釐清地方關係,約束宗族勢力,等各方關係理順後,縣主的事情其實很少……春秋兩稅,然後就是文教,倉儲,刑名治安諸事,這些事在城中就能理清楚,朱慶餘平時穿著便袍在內衙就很輕鬆的把一天的公務給做完。

    清簡刑名,尊師重教,三年一任的知縣只要把關係理順,考績時就是上評。

    相反的話,行政操切,得罪大戶,對過往官員接待不周,名聲不好,考評也就不會好。

    這是朱慶餘上任時向任高官的老師告辭,歷任高官要職的老師酒後吐露出真言,朱慶餘也向來奉之若圭臬。

    今日的情形卻是叫朱慶餘心煩意亂……他的老師從未遇到過眼前這樣的情形,當然不曾教導過他,朱慶餘這幾年的官場生涯和別的官員交流的當官經驗裡也沒有這些……大明已經太平太久,就算是邊鎮都很少遇著警訊,邊郡官員也太久沒有經歷北虜大舉入侵的事情,只有西南才偶不太平,但被放到西南的官員多是三榜進士或舉人,誰能知道他們在西南是怎麽當官的!

    這時從外堂走進一個打扮幹練的差人,朱慶餘眼前一亮,上前道:“怎樣了,城外情形怎樣,流賊是不是真要來?”

    五六天前就有風聲說有大股流賊要來犯靈丘,朱慶餘沒有得到確切信息前還不能上報請援兵,前天終於有確切的消息,那時知道卻已經有些晚了,流賊已經過了平刑關,而且也不像是要往紫荊關去的樣子,很明顯,這就是奔靈丘來了。

    朱慶餘急著下令閉城門,令駐在城中的小隊官兵帶著少量鄉勇弓手駐在城頭守備,這些人加起來不到二百人,城頭上幾百步才輪著一個守兵,也沒有大銃和鳥銃,弓也很少,更沒有條石和擂木,朱慶餘到城頭轉了一圈,感覺只要流賊架起一些雲梯就能攻進來,他知道守是肯定守不住的,但他守土有責也不敢擅離,否則靈丘一旦真的失陷,他這個地方官守土有責,一定會被重責,輕則再也不能當官,重則入獄甚至被問斬,在派人向大同府方向去緊急求援之後,朱慶餘就只能等著援兵,至於他出城去主動與流賊交戰,甚至保衛鐵場和民眾,那當然是絕無可能之事,事實上他連放百姓進城也不敢,因為害怕流賊混在百姓之中混進城來,只是迫於壓力,放進來一些知根底的百姓,放了一天半之後,朱慶餘就下令關閉城門,並且用麻包把城門堵死,再也不放人進來了。

    這也是明末州縣城防的現狀,兵丁不足,缺乏器械守備,當然也完全沒有預案,守城是否成功只能看地方官的能力和大戶的決心,比如登萊之亂時的萊州,孫承宗盡散守財守高陽,成功或失敗都是如此,至於流賊四處流竄,根本缺乏一層層的警訊和預案,地方守備異常的空虛。

    “賊已經往城西方向去了。”差役半天才喘勻了氣,向著朱慶餘道:“小人冒死出城往流賊方向近三十里地,發現小股流賊打著旗號往西邊去,他們燒了曲回寺,然後一路繼續向前,往獨峪嶺方向去了。”

    “還好,還好!”

    朱慶餘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攀住了一根浮木,半截身子浮出了水面,感覺有垂死時重獲新生的快感,也象是半天喘不上氣,一下子就接過一口氣來。

    他道:“看樣子,他們是奔東山那邊的鐵場去了。”

    “回大老爺,必然如此!”

    “鐵場那邊呢,是不是都早就散了?”

    “這真是一件奇事。”差役臉上帶著驚奇的神色向朱慶餘道:“鐵場的那些東主都沒有跑,礦工也沒有跑,他們聚集了一千多人在獨峪嶺上下,附近幾個村子的男丁也被他們聚攏在一起,說是要守著獨峪嶺,不叫流賊直接進礦區。”

    “居然還有這等事!”朱慶餘先是有些吃驚,接著猛然對身邊的師爺道:“先生,你說咱們派人去獨峪嶺叫他們來守備縣城,怎樣?”

    師爺向來不願違拗東主說話,不過這當口也不是假客氣的時候,當下道:“東翁,我看他們必定不會來的,這些人只是護著自己的私產,等若結寨自保,並不是為了靈丘整體的安危,所以就算東翁有令,他們也必定不會前來,最多轟然而散,所以還不如叫他們在那邊頂著流賊的好。”

    “說的很是,我想偏了。”朱慶餘省悟過來,說道:“頂好他們能把流賊打跑。”

    “咳……”師爺咳了一聲又道:“這似乎不大可能,流賊中有邊軍充斥其中,這幾個月一直在流竄,多半是兇悍敢死之徒,東翁你還是要立足自己守備城池的好。”

    朱慶餘“唉”了一聲,接著又道:“若本官早知道如此,不如早點動員大戶,多招募鄉兵團練,這樣事到臨頭亦不至如此慌亂。我聽說他們還找了張瀚巡檢司的弓手來援,巡檢雖有信地,卻不妨出境邀擊,不似武將那麽要小心謹慎,若張瀚果真能與團練一起擊敗流賊,本官日後定然要更加倚重他們才是。”

    師爺這一次贊道:“東翁說的很是,日後恐怕會經常有眼前的事,凡事早想一步最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1-13 10:32
第二百四十六章 陽面


    “這幫狗日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

    俞士乾和所有的當家們都聚集到了一起,他們騎著馬出了山間谷道之後就是小片的平川地方,方圓有十來里的地方是一馬平川,在逼仄窄小的山谷裡走了多日後,一下子有耳目一新,心胸一快的感覺。

    只是獨峪嶺這邊的情形,委實叫他們不快。

    這裡的地形就是身後是大片的山谷,平型關就是建立在要隘之上,幾百年後這裡還打了著名的一場戰事,守兵也是充分利用了地形之便,伏擊了外國的侵略者,大獲全勝。

    在俞士乾等人之前,東邊方向也是有平川和隱約可見的山巒,西邊就是高高聳起的獨峪嶺,從地名就能看的出來,這山嶺高出其餘的山巒一頭,海拔高,而且地勢很險要,屏障了身後大片的鐵場。

    想要從道路上直入鐵場,就非得拿下這片山嶺不可。

    按往常的經驗,除了要緊地方和州城府城有大量官兵守備外,就算是衛城或所城也沒有什麽兵,這年頭的衛所都空虛的厲害,衛城也就是掌印指揮會養一些家丁,山西這裡又沒有班操兵的任務,衛所一年到頭也不會訓練和集結一回,一路過來,逢村屠村,遇鎮滅鎮,幾乎沒有過絲毫的滯礙,誰料剛到靈丘,在這獨峪嶺地方,攔頭就是一棍。

    “老周,”俞士乾注視著老周,臉上滿是怒氣的道:“這就是你說的叫俺們落腳的好地方?”

    老周臉色也很難看,他道:“此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在下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算了!”俞士乾又觀察一陣,發覺除了地形有些不利外,對面的守備似乎也就是在山嶺高處備了一些石頭,他們從陽面往上,坡度還算緩,並不太過陡峭,而且守備的人也是雜七雜八,雖然人數不少,看起來也是一群烏合之眾,關鍵是俞士乾沒發覺有太多的制式兵器,說明上頭都是臨時湊起來的鄉勇和村民,他的部下有好幾百邊軍出身,打這一夥人,心理和身手上優勢都很大。

    “你,你,你,你們三人各帶三百人,湊起一千人,再選五十個選鋒衝在前頭,攻下這山頭,人人都有重賞!”

    周大牛和成方都沒有被選中,有九百來人被俞士乾指定的軍官挑了出來,亂哄哄的在山嶺下站隊,戲班子擺了開來,開始敲鑼打鼓的唱戲,不被挑中的兵都鬆了口氣,三五成群的坐在地上看戲,一個個眉開眼笑。

    被挑中的多半陰沉著臉,只有那些悍不畏死的報名當選鋒,一會要衝在最前頭。

    俞士乾很大方,他覺得進靈丘鐵場區就是眼前這一錘子買賣,進了鐵場區,搶到大量精鐵,可以從容打造出更多的兵器,也能造一些鐵甲,到時候他軍隊的實力就猛上一層,然後再選好地方流竄,多打下地方就意味著多裹挾民壯進入軍中,可能半年之後,他的實力會達到幾萬人之多。

    俞士乾這一次北上,除了三省交界地方可能會使官兵剿滅他有難度外,就是想到北方多弄一些馬匹。

    流賊無馬是成不了大勢的,有了大量馬匹,訓練出一批真正的老營騎兵,用利則戰,不利就走,只要精兵在,隨便一豎大旗就又能湊起幾萬人規模來。

    真鬧大了,將來的事誰知道?俞士乾心裡也是野心勃勃。

    “流賊要上來啦!”李大用尖著嗓門叫喚,馬化先等一群東主的臉色也難看的很。

    他們可是壯著膽子待在這裡的,這兩天能湊起一千多壯丁來守這險要之地才鼓舞了這些人的信心,要不然他們早跑了。

    站在高高的嶺上看著下頭,兩千來人的流賊擺開了大隊,從上往下看人數感覺變的很多,叫人更加害怕,特別是流賊有很多兇悍殘忍的傳說,更加重了山頭上的恐怖情緒。

    “老李,大夥看的著,別叫啦。”

    常威眼圈有些發黑,原本他想著在軍營睡一夜,跟著大軍一起趕過來,後來一想不對,要是自己不在,眼前這夥商人恐怕當場就捲堂大散,沒一個能剩下來,這些東主一走,礦工們還不跑?獨峪嶺這裡其實不關係大局,不過是涉及張瀚日後在靈丘的布局,也可以保護鐵場不受騷擾,所以他連夜又趕了回來,這會看到李大用跳腳大叫,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常威萎靡的精神一振,忍不住開口嘲諷起來。

    李大用一滯,臉也有些發紅,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害怕。

    昨天常威不在,各人都心慌意亂,李大用差點就帶著心腹離開,不論鐵場怎麽重要也遠不及自己的性命,好在常威天亮趕了回來,算是穩住了人心。

    常威看看局面,令道:“蔡九,還有各位東主,一會賊人往上爬時不要著急,聽我的號令。”

    這個時候,所有人也沒有辦法與常威爭這個權。

    常威在不多的鳥銃手隊伍裡轉圈,叫所有人檢查火種和子藥情況。

    一查之下果然很多問題,有人火種罐滅了,有人沒有夾好火繩,有人在銃管裡塞了好多顆彈丸。

    鳥銃加起來有一百多支,多半是從李莊淘過來的舊貨,保養也不是很好,常威看一圈後直嘆氣。

    他把礦工中看著膽氣壯的,在和裕升鐵場受過訓練的礦工全部找了出來,叫他們站在石堆前。

    “一會鳥銃打響前你們就先丟石塊,不要怕受傷,人家是仰著上來,弓箭射不準的。”

    常威來回走動,不停鼓勵著人們,他也慶幸還好眼前是礦工,組織性強的多,他怎麽吩咐這些人就怎麽做,如果是沒有訓練的農民,表現肯定要差的多,而且多半在土匪一衝時就轉身跑了。

    嶺下響起怪叫聲,九百多土匪開始往上仰攻,戲班子的鑼鼓聲敲的更響了,這樣算是鼓勵士氣。

    常威注意到流賊一共有二百來匹馬,前頭有幾十個騎馬的在督陣,人人手中拿著刀槍,有些往上爬的稍慢的就被這些人持刀威脅,不得不加快了腳步。

    “操!”常威暗地裡罵一聲,心道:“這一波要守不住,跑都不好跑啊。也不知道瀚哥他們到哪了,算算時間也應該快到了。”

    土匪開始衝到半山坡,沿途有幾間農戶的房子和田地,還有一群雞,他們衝過來時一條黃狗汪汪的叫,被一個土匪一刀砍死,雞群飛的滿天都是,掉落一地的羽毛,近千土匪潮湧般往上,分成大大小小幾十股,常威在遼東看過明軍和後金的薩爾滸大戰,看到眼前的場面只能直撇嘴。

    這時他又看到土匪大陣中分出幾百人,還有幾乎全部的騎兵往右翼,也就是獨峪嶺的東邊方向去了,在那邊土匪開始列陣,還有幾十匹馬奔馳出去,往東邊遠遠的跑開,有小隊土匪從那邊的高山山腳下往上爬……常威看到這裡才暗自點頭,這些流賊怪不得說戰鬥力很強,現在做的一切有點兒軍隊的樣子,不是那種純粹的由農民或山民組成的土匪。

    流賊們大約爬了一刻鐘的樣子,山頂上的人終於可以看清楚他們的臉。

    多半是清瘦臘黃然後又長滿鬍鬚的臉龐,眼中冒著兇光和戾氣,衝在最前頭的幾十人顯的稍微健壯些,也更加兇惡。

    “砰!”

    不知道是誰先打發了鳥銃,接著常威絕望的看到整個戰線上一百多條鳥銃幾乎全打響了。

    有十幾人沒有打響,不知道是裝藥錯了還是什麽別的毛病,他們急的跳腳,但鳥銃就是打不響。

    距離在一百步左右,這一輪鳥銃幾乎白打,只有幾個倒黴的流賊中了槍,慘叫著倒下去,或是栽倒往山坡下翻滾而去。

    剩下的所有人都怔了怔,近千人在半山坡呆住了,像一群受了驚第一時間完全沒反應過來的鳥。

    “扔石頭!”

    常威滿頭大汗的叫嚷著,自己搶先丟下了第一塊大石。

    這件事倒是好辦,先是幾十人,然後幾百人一起丟起石塊來。

    石頭不停的丟下去,先是砸到幾個人,然後幾十人被砸的渾身是血,那些兇惡的選鋒損失最為慘重。

    山坡下傳來鳴金聲,半山坡的流賊們如釋重負,轉了身一窩蜂般的衝下坡去。

    “他們的鳥銃沒甚用,不過這石塊煩人,我不想弟兄們折損太多。”俞士乾在山坡下一臉惱怒,他吩咐人道:“挑出會弓箭的兄弟,從兩側山坡爬上去,居高臨下射亂他們,然後再搶峰。”

    周大牛贊道:“這個辦法最好不過,我帶弓手去。”

    俞士乾知道周大牛是最適合的人選,點了點頭,說道:“小心行事。”

    周大牛從各個頭目的部下中挑出了幾十個合格的弓手,各人都帶著兩壺箭,把弓背在後背,開始往上攀爬。

    成方與周大牛一起,兩人一起往上爬,成方看看嶺上的螞蟻群般的礦工,搖頭道:“不知道他們這般起勁的抵抗做什麽,按大櫃的脾氣,非得痛殺幾天不可。”

    “其實就算沒有抵抗,大櫃不是一樣要殺人?”周大牛道:“區別就是這裡全是健壯又膽大的礦工,要是不抵抗,沒準會裹挾不少進來,現在麽,可能大櫃沒這心思了。”

    “怪不得人家說礦工膽大,咱們已經蕩了幾千里路,還是頭一回遇著這樣的場面。”

    兩人閑談著,弓手們在他們身邊一起往上爬,這裡沒有道路,當然也不會有村落,是純粹的崎嶇難行的陡峭地帶,只有樹木和灌木,他們手攀著這些植物不停的向上,漸漸的底下的人都變小了——

    抱歉,今天有些嚴重的不在狀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1-14 08:54
第二百四十七章 對衝


    周大牛看著不遠處的礦工們組成的工事,算著距離和風速,打算親自帶人去射那些礦工,雖然他也同情這些人,不過和俞士乾跑了這幾千里,手上也是有無數條無辜的人命,周大牛的心腸已經變的很硬了。

    “大牛,不對了,壞了!”

    成方這時突然小聲的叫起來,周大牛道:“有什麽了不起的事你這般神神叨叨的……”

    他一扭頭,看到山坡下的場景時,頓時也是呆滯住了,這一瞬間,周大牛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就像是小時候偷了家裡的吃食,父親一聲斷喝後他身體的反應一樣,膽怯,害怕,身子僵直。

    身為一個轉戰千里的流賊頭目,周大牛的心志足夠強韌,但此時此刻的情形,還是叫他無法鎮定下來。

    如同惡夢中的場面一樣,整整一千多人的軍隊整整齊齊的出現在遠方,一個又一個的方陣緊密的排在一起,軍鼓不停的敲打著,軍隊邁著整齊的步伐向前,幾乎所有人的動作都是一模一樣,瞧不出絲毫的區別和變化。

    長槍,鳥銃,槍刺如林,在太陽光底下猶如一從從的鋼鐵叢林。

    這些官兵也有少量的騎兵,應該不到二百騎,他們在兩翼奔馳著,要把流賊的騎兵兜起來包圍住。

    “步騎嚴整,號令森嚴。”周大牛蒼白著臉向成方道:“這是大同邊軍精銳?”

    “我怎麽看都像全是家丁啊。”成方的臉也一樣慘白,語氣也是充滿疑惑。

    不止是他,周大牛也是一樣的疑惑著。

    他們就是邊軍出身,薩爾滸大戰幾乎所有的大明九邊軍隊都到了,還有南方明軍,不論是哪一股都沒有眼前這一支軍隊的氣勢!

    是的,如山一般磅礴浩瀚,整支軍隊視同一個整體般巍峨浩大的氣勢!

    一千多人,猶如一個整體,在輕快的鼓點聲中踩著同樣的步伐向前,每個方陣都是旗幟招展,在中軍大旗的指揮下步伐沒有絲毫的錯亂,光是這種軍陣展現出來的東西,每個打過仗的人都知道,這是何等的了不起和不容易!

    可以說,張瀚的這支軍隊,第一次整齊的亮相就是得了一個漂亮的滿分!

    “不對,”周大牛回過神來道:“就算是家丁,也沒有練的這般齊整的。”

    家丁一般都是騎兵,幾乎沒有步兵,哪個將領也不會叫自己的親兵和家丁當普通營兵的角色,家丁都是用銀子餵飽了的勇士,騎術和射術還有格鬥的技巧都是一等一的,平時練的也辛苦,但多是練習騎戰,遇到要拼命的戰事就是隨著將領找到敵軍的空隙,一湧而入,“鑿”進去,便可獲勝。

    若戰而不利,則簇擁將領騎馬而逃,很少遇到慘重的損失,損失一般都是營兵,反正是不值錢的炮灰。

    李如松朝鮮一戰,碧蹄館一役看似損失不重,但後來心灰意冷,主要原因就是死傷的是隨李成梁東征西戰多年的李府精銳家丁,看似一千多人的損失,其實比死掉一萬營兵還叫李如松心疼,而且李家也傷筋動骨的厲害。

    可眼前這些兵,幾乎全部是步兵!

    成方心慌意亂的道:“大牛,咱們還去襲擊那些礦工嗎?”

    “慢慢兒下山,在山腰配合主力擋這股軍隊吧。”周大牛道:“看他們的軍服也是奇怪,今日若是擋不住,恐怕咱們都得死在這裡了。”

    ……

    俞士乾等人第一時間看到的不是步隊。

    如果第一時間他們是以周大牛和成方的視角看到步隊,他們有沒有信心抵抗還是一回事,很可能會第一時間選擇逃走。

    他們先看到的是騎隊,在兩三里地之外是平川地形,流賊的騎隊正好也在那裡展開,在兩邊騎隊開始交手時,俞士乾等人看到的就是相差不多的騎隊在糾纏廝殺。

    流賊的騎兵在第一時間發覺了襲來的騎隊,在流賊中被挑出來當騎兵的全是老人,而且必須勇悍異常,他們沒有退縮或害怕,在發覺襲來的騎隊和自己人數差不多時,這些騎兵大呼小叫著衝了過來。

    與弓手騎隊不同的就是這些流賊騎兵有相當多的鐵鱗甲,他們原本是邊軍,在戰場上帶出不少鐵甲出來,在流轉千里的過程中也獲得了一些軍隊的制式兵器和鎧甲,這些東西都被優先裝備給了騎兵。

    一百多巡檢弓騎和一百多流賊騎兵很快進入了對方的射程之內。

    並沒有人想要對衝,弓手騎兵是張瀚的心尖寶貝,對面也是,雙方都打著遠程對決的主意。

    朱大勇和一百多騎漸漸調整好方向,對面的騎兵也是一樣,雙方都取下了弓箭或是投擲武器在手中。

    進入百步之後,雙方的騎速加快,流賊一方先鬆開韁繩,多半人左手持弓,右手搭箭,然後是崩崩的弓弦聲響起。

    朱大勇手中也拿著弓箭,在他身邊有幾個護兵,他們手中拿著投槍和飛斧,飛刀,此時還沒有到投擲的時候。

    箭矢飛過來,有幾個弓手騎兵被射中了,他們重重的掉落下馬,發出沉悶的鈍響聲。

    有一些弓手的馬匹被射中了,幾支箭穿透了戰馬的脖子和胸口,戰馬的腳軟了,然後騎手被戰馬摔落下地,跌的很重,都受了重傷。

    從疾馳的戰馬上掉落下來,幾乎與被刀砍中一樣有性命之憂。

    “崩!”

    朱大勇是夜不收出聲,戰鬥經驗十分豐富,他發出的一箭勁力很大,瞄的也準,正中一匹敵騎的馬脖子,那個流賊在高速中從戰馬頭部直摔出去,落在地上後脖子和頭部完全扭了過來,顯然是死透了。

    “投標槍,飛刀!”

    雙方是互相交錯的狀態奔馳著,弓箭不停的飛射,不斷的有人落馬,每有一個人落馬就幾乎有死無生,在激烈的對射中雙方發出咳人的叫喊聲響,在近達二十步左右時,兩方錯馬而過,弓手們投出自己的骨朵和投槍闊刀,這些投擲兵器只要打中了就是給敵人重傷,在這一輪弓手優良的裝備發揮出了強大的作用,流賊那邊的落馬和重傷明顯增多,但在近距離內,對方的騎弓也殺傷效果顯著,不少弓手的戰馬被射中,人也掉落下馬。

    朱大勇感覺十分的心疼,這些弓手原本騎術都很普通,他們多半是普通的百姓,騎過一陣馬或騾子,就這樣被挑中成為騎兵,這幾個月一直不停的練習射術和騎術,他們的成長速度很快,畢竟邊軍的夜不收是從幾萬或十幾萬人中挑選出來的,但訓練的時間和待遇都遠不能和弓手們相比,吃穿用度和軍餉都相差萬里,這些弓手練的很苦,留下來的都是好苗子,可惜今天就這樣死在一群流賊騎兵的手中。

    在對射一輪後,雙方都互相掉落了幾十人,在流賊後陣傳來了激烈的鑼鼓號聲,這是俞士乾下令替騎兵鼓勁,他們只發覺了騎兵,感覺這是一股精銳家丁,以俞士乾等人對明軍的了解,這些騎兵多半是將領的家丁,只要解決了這一股家丁,可能就會叫後面的營兵不戰自退。

    “他們精銳的家丁也不多。”一個流賊頭目本身就是一個小軍官的家丁,他指著對面的騎兵叫道:“你們看他們多是棉甲,還有沒有穿甲的,有一些人騎術還行,但馬上格鬥和射箭都不大行,其中的精銳家丁也就幾十人,兄弟們莫慌亂,咱們打跨這些騎兵就贏了!”

    這時也沒有人想著要攻打獨峪嶺上礦工們守著的那個山頭了,真要打肯定打的下來,不過眼前就有明軍的威脅,當然是看看能不能打的過。

    有個頭目一把揪住老周,罵道:“狗日的,你不是說你們土匪幾年都遇不著一回邊軍進剿,怎地這裡就有?”

    老周被噴了一臉唾沫,他也不敢擦,他心裡也是納悶,說道:“若我胡說,你們把我剝皮也沒有二話,可咱們當年大櫃被那張瀚殺了之前,咱們一夥吃香的喝辣的,也沒聽說哪一股邊軍真的進剿過。你們都是邊軍出身,可曾聽說哪個將領把土匪當回事的?”

    俞士乾剛想說話,但他的嘴剛剛張開,整張臉就凝固了起來。

    所有人都一樣,包括老周在內,不少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兩股騎兵交錯而過,雙方的損失都差不多,但流賊一邊卻又遇著了大股的敵人,他們發出絕望的叫喊,騎隊變的一團混亂。

    在他們之前,就是剛剛周大牛看到的一個又一個的整齊的如刀鋒切出來一般無二的如山巒般堅固的軍陣。

    軍陣由一個個旗隊構成,旗隊又分為長槍兵和鳥銃兵,一個個長槍旗隊開始組成最長最大的方陣,在方陣前方和前後左右都有鳥銃兵組成的小型方陣,整個方陣在剛剛騎兵交鋒時開始正式組成,到騎兵互相交錯而過之後,方陣終於成型,並且開始緩緩向前推進。

    長槍的雪亮槍尖組成了令人恐怖的鋼鐵叢林,因為槍陣太過密集,交錯而過與方陣很近的流賊騎兵根本不敢近前,他們害怕被方陣纏住後就根本沒有任何機會脫身。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1-14 08:58
第二百四十八章 自豪


    “這他娘的是哪個將領的家丁?”俞士乾這一次真的狂暴了,眼前的軍陣巍峨如山,他根本沒有絲毫信心能打贏,雖然從軍陣看來只不過一千餘人,他這裡有兩千人,但邊軍出身的人知道這事根本不是從人數上來算的……眼前這支軍陣是最頂尖的樣子,俞士乾不要說有兩千人,就算有兩萬他也不敢保一定能打贏。

    “大櫃,這當口了,不打一仗是不成了。”有人高聲道:“那邊有一百多個老弟兄要接應,山上還有幾十人,這些人折損了咱們的實力要損失一大半,那些裹挾來的死光了也沒事,老弟兄能救出多少是多少!”

    “說的對!”俞士乾這時發了狠性,下令道:“全軍準備交戰,鑼鼓給我不要命的敲起來!”

    慌亂之間流賊的列陣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他們勉強擺出了中陣和兩翼,兩千多人在寬敞的地形勉強排列開來,他們有的踩踏在農田上,中軍在一條狹小的道路上,還有一些人排在稀疏的樹林和灌木叢中,在激烈的鑼鼓聲中開始向前。

    所有人的臉上都有驚惶之色,流賊中的老人開始抽刀恐嚇那些頓足不前的人,有幾個人被拖出來當場砍了,鮮血四濺,每個老卒的臉上都是一臉兇相,在這種恐嚇之下,所有人開始擁擠向前,等他們走了半里多路後,整個隊列有前有後,犬牙交錯,混亂的不成模樣。

    俞士乾把二百多老兵精銳集中在一起,他也看到了周大牛等人在山上往對面移動,他猜著周大牛是打算在高處用弓箭壓制對方,周大牛挑的弓手都是好手,用的也是步弓,就算粗製濫造也比騎弓威力大的多,俞士乾打算配合周大牛推進,破了對面的陣,至少造成混亂,救出騎兵老弟兄後就開始後退逃走,那些炮灰可以不必理會,他們多是裹挾來的農民,損失光了也不心疼。

    俞士乾對一個大頭目道:“我這裡有一百老兄弟,其中有三十個老邊軍,你再帶二百新兄弟,給老子往官兵左翼狠命打,破了他的陣,救出騎兵來。”

    “大櫃放心,官兵沒有多少戰兵,鳥銃沒甚鳥用,俺準定破了他的陣。”

    說話的大頭目在邊軍中原本就是火器兵,他看到對面鳥銃很多卻沒有弓手,雖然震懾於軍陣的整齊和騰騰殺氣,但還是覺得這一仗還能打。

    這大頭目接了令也不囉嗦,點檢起人馬,氣勢洶洶的往前衝去。

    ……

    “所有火器旗隊前排列陣!”

    張瀚發現了流賊的隊形十分混亂後,立刻決定改變陣列,沒必要把火器旗隊放在四角了,因為那是要依托長槍兵方陣來打,現在這個樣子,可以考慮充份發揮火器威力,而不是拘泥陣法不變。

    同時他派出兩個戰兵旗隊去堵截剛剛跑過來的流賊騎兵,剛剛馬速很快,雖然步兵的速度遠不及騎兵,可流賊騎兵跑的十分深入,他們想要回頭就得衝陣而過,而如果不戰而逃,往東去是大片的鐵場區,幾乎沒有可供騎兵馳騁的地方,除非棄馬登山,否則幾乎無處可逃。

    朱大勇也很有經驗,他判定流賊要救那些騎兵,而自己的部下有不少是各部集中過來的塘馬,剛剛看的出來馬上廝殺的本事並不純熟,他並沒有貪功,而是下令所有部下集結一處,往著自己一方右翼的方向疾馳而去。

    “火器隊以旗隊擺開!”

    張瀚對著王長富和梁興下令,兩個司把總親自往前方帶隊擺開,二百五十七個鳥銃手分為七個旗隊,所有旗隊取消了原本的間隔,幾乎都是排在一處,每個鳥銃手互相間隔三尺,這個距離也經過長時間的鳥銃打放經驗後確定的,打放時會有火光和濃煙,有時候新平堡工匠製的鳥銃也可能會炸膛,為了互相影響又能形成密集火力輸出,三尺的距離也是必須的。

    這時有幾個小隊的魯密銃手走在前頭,他們的魯密銃射程更遠,只是裝填手續更加複雜和困難,裝彈丸時要用木錘擊打夯實,否則不能保障氣密性,擊發的射程就沒有那麽遠,他們遠遠的走向前方,掩護鳥銃手組成的橫陣向前,這時對面的流賊也走上來幾十個弓手,多半持著步弓,他們的步弓有效射程要比鳥銃稍遠一些,如果是後金兵持的優良步弓,有效射程比明軍的火繩槍要遠二十步左右,雖然遠的不多,在戰陣上就是無形的傷害輸出,而另一方的反擊毫無效果。

    這時王長富發現了山腰上的流賊弓手,同時也聽到了崩崩響起的弓弦聲,那些流賊居高臨下,射程很遠,箭矢很快飛掠而至,第一支箭射中了一個弓手的前胸,旁邊的人聽到“篤”的一聲,那個鳥銃手“啊”的一聲,俯下身去,一手抓著大半截箭矢,另一手還握著自己的鳥銃,身子慢慢斜倒下去。

    王長富知道這是射中了胸前的肋骨,骨頭定然被鐵箭頭射斷了,這樣很容易引起高燒,最後因高燒不退而死。

    更多的箭矢射落下來,鳥銃手們都只是穿著灰軍袍,沒有披甲,他們身體的防護很弱,不斷飄落下來的箭矢使整個隊列有些混亂。

    張瀚看到有鳥銃手想後退,有的長槍兵也似乎要頓足不前,再嚴格的訓練還有演練和真正的戰場畢竟有些不同,理論上的“畏懼軍棍更多於敵人的刀槍”說起來簡單,但畢竟還是真實的死亡更可怕,在李莊訓練時軍棍運用的很多,也是令行禁止,軍紀十分森嚴,剛剛的整隊和隊形轉換就說明了日常訓練的成功,但畢竟訓練是訓練,新兵對戰場的恐懼感會壓倒日常的訓練。

    張瀚硬了硬心腸,令道:“派軍法官列隊於前陣之後,凡猶豫或後退者,立斬不赦!”

    軍令之下,整整一個小隊的軍法官執刀奔向前方。

    這些軍法官都是鏢師出身,手頭有過人命的狠角色,但因為經驗或是格局才器的問題不適合當領兵的軍官,叫他們做執行軍法這樣的事情卻是十分適合,他們抽出手中的腰刀,站在隊列之後,大聲宣揚著張瀚的軍令,在他們的威脅之下,剛剛有些鬆動的陣列又恢復了平靜和整齊。

    “魯密銃手不必管正面。”張瀚又令道:“趕緊去解決山腰上的敵人。”

    剛剛在陣前的魯密銃手急速奔到山腳下,在他們頭頂一百多步高的地方,幾十個弓手還在不停的射箭。

    看到銃手過來,周大牛一邊射箭一邊叫道:“不要怕,鳥銃射程也就百步內能打傷打死人,百步開外根本打不著人,彈丸打過來也飄了……”

    “檢查火繩!”

    魯密銃小隊的指揮官下著令,所有的魯密銃手都開始檢查夾在龍頭上的火繩,如果有熄滅就要趕緊重新點上,然後把點燃的一頭對著火門。

    “開火門!”

    “瞄準!”

    “擊發!”

    下令的同時魯密銃隊官自己率先扣動了扳機,沉重的扳機把火繩燃燒的一頭送入火門池,引藥被點燃,然後迅速的引燃射藥,接著他感覺銃身猛烈震動,然後火門和銃管口徑處都迸射出大量的火光,鉛彈猛烈的迸射出去,接著在百步之外重重的擊中人體,變了形的彈丸如同重錘一般重重的砸在人的身上,彈丸輕鬆的撕扯開人體的皮膚組織,在鮮血迸出的同時彈丸繼續向肌理穿透,在受到阻攔後在肌肉和內臟中翻滾跳躍,釋放動能,最終在人體上形成了外小內粗的創傷,這些流賊都沒有穿甲,在百步左右的距離上如果他們穿著棉甲,很有可能擋住最致命的傷害,可惜他們都沒有,而且為了加大弓箭的殺傷力他們又下降了一些,這樣距離不足百步了,魯密銃的傷害原本就可以達到百五十步,不能再遠只是因為很難瞄準,在百步之內,這銃的威力極大,只要被命中的又沒有穿著棉甲的幾乎都是致命或當場重傷。

    魯密銃手打響之後開始從遍布煙霧的地方後退,然後整齊的抽出搠仗開始清膛,然後重新上射藥,裝彈,在這個過程中煙霧漸漸散去,他們看到山坡上已經被打翻了好幾個流賊,剩下的也沒有繼續射箭,他們在往山坡上爬著,顯然是潰散逃走了。

    這個場景叫所有的銃手都感覺無比自豪,雖然有一半多放了空,並沒有打中敵人,但只這一輪就摧毀了敵人的抵抗,這些人把身子轉過來,拋掉重傷的同伴或是同伴的屍體轉身而逃,這場景叫所有的魯密銃手感覺無比的自豪。

    王長富一直關注這邊,這時他下令叫戰兵小隊脫掉鎧甲,手持刀牌爬山追擊,他也看到礦工那邊有一些拿著鳥銃的人開始翻山往這邊來,顯然也是追這些散逃的流賊,王長富放下心,當然這時他也沒有辦法兼顧別的地方了。

    兩個司把總都處於戰場的前方,他們更有經驗,也有威望,看到他們騎馬在陣前,這比軍法官要有用的多,當然張瀚的中軍旗也離的並不遠,也沒有太多的兵馬保護,整個方陣在不停的向前壓,只是鳥銃手們走的更快。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uuuuuuuuuu

LV:9 元老

追蹤
  • 195

    主題

  • 91908

    回文

  • 25

    粉絲

就是愛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