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32
lin234 發表於 2015-12-22 15:08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22 09:42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串聯

第二百一十九章 婉拒

    馬超人沒有猶豫,直截道:“各位與張瀚的恩怨,本人一律不加過問,亦沒有偏幫哪一方的意思。不過本人亦不想參與其中,只求閒暇無事,賦詩編書,以了餘生便可。”

    馬超人還在壯年,什麼“以了餘生”當然是屁話,不過不介入這事的態度也從語言中表露的十分明顯,幾乎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兩個秀才目瞪口呆,他們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地方上的事,各位可以商量著辦。”

馬超人又道:“我的糧食,這一陣是有約在先,若時間久了張瀚不提價,當然是價高者得,范東主那邊也可以放心。不過我也未必會賣給范家,糧食是緊俏貨,我也可以自己出脫,這事情暫時還沒有定局,我不能給各位確切的答覆。”

    “好吧,馬前輩這麼說,我等也不能糾纏。”管昭通眨巴著眼,站起身道:“就望馬前輩一諾千金。”

    “那當然。”馬超人冷然道:“我這一生大約還沒有做過背信棄義的事。”

    ……

    送走兩個管姓秀才,馬超人心頭煩悶,今天的事雖不算得罪人,可自己的利益也損失了不小。

    他當然不是為了什麼信義做這個決定,只是隱隱覺得,張瀚與范永鬥加上韓畦的爭鬥才剛剛開始,自己此前又是當眾承諾與張瀚合作,現在勝負未分,急忙選邊站隊,不僅顯得自己是小人之流,也沒有實質的好處。

    不過如果張瀚真的落敗,那他的損失就真的很大了。

    傍晚時分,馬超人等著府裡開飯,這時一個長隨過來稟報,說是外頭有張瀚派來的人求見。

    這個當口張瀚也派人來,馬超人感覺很巧,他沒有多想,叫長隨把那人帶到書房。

    來人是個身量中等的漢子,不到三十,臉上帶著微笑,身上是看著很俐落的灰色袍服,腰間一根牛皮帶殺的很緊,顯露出很不錯的身材來。

    “在下蔣奎,是我家大人身邊的近衛。”蔣奎進房就抱拳,說道:“今天是來說一下管莊的事情。”

    馬超人道:“管莊的事我已經知道,是我家的佃農不對,我打算去一趟,訓斥一下他們。”

    蔣奎道:“佃農與田主只是租佃的關係,我家大人怎會如此為難馬先生去做這樣的事,咱們自己就能處置好。就是這事怕傷了馬先生的顏面,特意叫在下來跑一趟,向馬先生解釋一下原由。”

    “無事。”馬超人道:“貴上有心。”

    他心裡略微有些奇怪和失望,張瀚在這當口只顧及到他的情緒,如果是這樣的話,馬超人反而要考慮一下自己此前的決定了。

    “另外,”蔣奎接著道:“我們大人問馬東主,如果願意出資,他可以叫人給管莊那一片修幾條幹渠,可以由馬東主的佃戶引水,過一陣就用的上。”

    馬家的土地多半集中在管莊一帶,如果真的能引渠入水,產量增加是肯定的事情,只是張瀚事先言明要收費,這叫馬超人有些躊躇……他感覺未必值當。

    當下馬超人婉拒道:“這事暫時我還不能決斷,等過一陣子再說。”

    蔣奎含笑道:“我們大人也說了馬東主怕是一時不能定下這事,他說此事不急,過半年一年的再說。”

    馬超人聽出蔣奎的言語中對張瀚的決斷有強烈的自信,他倒不覺得修些水利就能解決糧食的大問題,再者說大家的糧食主要還是靠買,山西不足就是河南,山西全省的耕地在國初才二百八十萬畝,現在當然遠不止此數,但相比鄰省的河南來說,還有關中地區,買糧到底是比自己種地要強的多。

    “既然馬東主沒有什麼芥蒂,”蔣奎站起身告辭道:“在下就回去覆命了。”

    “嗯。”馬超人感覺內心有些混亂,張瀚叫這人來是示好,可在馬超人看來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東西,別的意思他還沒看出來,他感覺風暴漸起,心中無比緊張。

    “對了。”蔣奎最後道:“今早馬東主說的一生尚無背信棄義之事的話語,我家大人聽了,擊節讚歎,他說,若天下人都如馬東主一樣講究信義,恐怕各樣事情都好做的多。”

    馬超人唯唯諾諾,一時無話,待蔣奎出門後,他猛地推開窗子,伸頭往外探視。

    四周一切如常,幾個小廝在二門外灑掃,透過月洞門,看到大門那裡有幾個看門的坐在長凳上說笑,內宅有幾個僕婦在屋簷下做針錢活計,再往裡各屋也沒有什麼動靜。

    整個馬家大宅有十幾進屋,奴僕三十來人,加上自家的人也就不到四十人,平素每天來往的客人也不是很多。

    馬超人感覺半截身子發涼,他頹然坐在椅子裡,知道自己暫時置身事外的決定,無論如何還是正確的。

    ……

    “文瀾,靈丘那邊的試驗成功了。”

    一晃眼已經是萬曆四十八年的九月中旬,早晚間的天氣已經很涼,天剛破曉不久,一騎塘馬從外頭策騎入營,先到了孫敬亭的屋子,然後孫敬亭只穿著單衣,勉強在頭上束了帶,一路小跑著到張瀚的住處。

    張瀚倒是早就起身,並且正在吃著早飯。

    他的面前是小米粥,幾碟鹹菜,幾個肉饅頭,加上一碟攤雞蛋。

    這早飯若是在農家過年也不一定吃的上,在張瀚來說,倒是已經極為儉省。

    孫敬亭氣喘吁吁的進來,揚著手中的信件,對張瀚道:“雙室熔鑄法已經成了!”

    “哦?”張瀚把碗碟一推,飯也顧不上吃,立刻站起身來,接了信來看。

    目前的生鐵熔鑄成精鐵的辦法就是單鑄一室,置石炭於下,生鐵於上,然後鼓風加熱,溫度一到,生鐵就軟了,然後鍛打出精鐵來。

    煉鋼的辦法也差不多,只是溫度需要更高,技術也更難一些。

    以中國鐵礦石的品質,生鐵的雜質原本就多,鐵質較差,提煉精熟鐵的過程中又滲入了大量的雜質,鐵質脆而易斷。

    閩鐵之所以昂貴,主要是因為用木頭,北方是用炭,兩者的雜質含量不同,品質當然也大大不同。

    此時的兵器有相當多只是普通的熟鐵鍛打而成,品質很差,上等精鐵打造的兵器價格昂貴,一般的士兵絕用不起。

    “胡老六的辦法很巧妙……”孫敬亭興奮的說著。

    最近這段時間,和裕升與范家商行的商戰已經打的十分厲害,雙方都漸漸開始出全力。在天成衛這裡,不少原本和張瀚合作的商家已經選擇了站在范家一邊,因為雙方有利益衝突。

    在靈丘,因為韓畦的原故,不少進入商會的鐵商也開始首鼠兩端。

    孫敬亭認為關鍵還是利潤,如果生鐵業獲得突破性的進展,就算沒有北方走私的路線,利潤也是十分的可觀。

    要緊的是這新技術是靈丘和裕升鐵場研發出來,張瀚的主動權又強了很多。

    “東山會肯定站在你一邊……”孫敬亭最後說道:“不論是定價還是採購,外銷,反正你說的算的。”

    孫敬亭近來在李莊這邊,算是半個部下半個朋友,東山會那邊他也是未來的會首,只是東山會比起張瀚建的鐵業商會還要鬆散的多,哪一邊的向心力更強不必多說,現在孫敬亭已經儼然把自己當半個和裕升的人,甚至把東山會也隱隱算進來了。

    “這件事是要好好籌畫一下……”

    靈丘的形式,張瀚覺得比天成衛甚至是新平堡這一片要好的多。

    還是有根本性的不同。

    一邊是鬆散的商業聯盟加合作夥伴的關係,遇到波折變故就很容易出現有異心的,特別是涉及到商業和土地,還有官場權勢等等錯蹤複雜的關係,變故就更容易產生。

    靈丘那邊也是商會,但彼此要緊密的多,骨子裡是因為鐵場之間的聯繫要更緊密,更加團結的多。

    一邊是傳統和強勢的,一邊是弱勢而被打壓的,礦山鐵場,向來是被官府打壓的對象,利潤低,風險大,礦工抱團,鐵場主也不是傳統的士紳,種種原因之下,鐵場向來抱團的多。

    明朝中期有幾次大規模的礦工造反,幾乎是一人倡義,萬夫景從,不僅是普通的礦工,更多的爐首都加入在其中。

    有了東山會和自己的力量,張瀚打算把靈丘的力量真正整合起來。

    “不論如何,東山會一定跟隨和裕升共進退。”孫敬亭聽了張瀚的打算,略作思索,便是點頭應許。

    “你也不要先寫包票。”張瀚笑道:“你叔父還沒有答應呢。”

    “我叔父那裡,只有一件事犯難。”孫敬亭瞟著張瀚,一副看笑話的表情。

    “啊……”張瀚也是頭疼起來。

    這一次去靈丘,可沒有理由不見玉娘,也得見孫安樂,到時候該如何自處?

    中秋節張瀚沒回去,也是躲著這些麻煩事,萬一回去之後常氏就給定了親事,到時候怎麼向孫家交代?

    張瀚已經向常氏提過幾次玉娘的事,當然沒有敢直言,常氏聽了也是裝糊塗。

    這也並不奇怪,張瀚再誇,玉娘畢竟不曾當面叫常氏見過,而且敢偷跑出來的女孩子,在老輩人心裡到底還是太野。

    常寧不一樣,知根知底,長相模樣氣質秉性都沒得可挑。

    就算張瀚自己也承認,相比玉娘,常甯更是自己的賢內助。

    但玉娘的草原上的相救之恩,還有眼神底處的情義,也叫張瀚難以割捨。

    張瀚自認不是一個心軟的人,只是這種事叫他有個決斷,還是太過為難了一些。

    “孝征……”

張瀚一揖到地:“不要一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可惡嘴臉,要幫我想一個辦法,不要弄的大家太尷尬!”

    孫敬亭笑駡道:“哪有你這樣求人的,未說兩句好話,到是先罵開了。”

    “孝征兄救我。”

    張瀚在這事上是沒有節操的,乾脆就拉著孫敬亭的袖口不放。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23 11:18
第二百二十章 期盼


    “得了。”孫敬亭無奈的道:“我此前已經去過信了,直言你現在一心用在大事上,男女私情先放著再說,反正,你對玉娘會有所交代!”

    張瀚苦著臉道:“最後一句話你真的說了?”

    “你敢賴帳?”孫敬亭大怒道:“你對玉娘說會有交代時,我可是在場的!”

    “好罷……”張瀚苦笑著應下聲來。

    ……

    韓老六蹲在爐室前,笑瞇瞇的盯著自己一手創出來的爐子來看。

    四周有幾個拿著刀槍的鐵場護衛隊的成員,也是一臉緊張的看著這爐室,所有的閑雜人等都被攆的遠遠的,直到韓老六自己離開爐室,旁人才能湊到跟前來。

    一車爐渣子從爐室中被推了出來,從外觀上來看,這爐房和舊式的沒有絲毫不同,幾乎沒有任何的改動,叫人看不出端底。

    “老六,你他娘的要了。”

    “老六,莫忘了老子,請老子喝酒。”

    “你他娘的誰老子,老子在鐵場時,你還在家叼你娘的奶頭,你倒成老子了。”

    一群人拿韓老六說笑,韓老六也不惱,不過嘴上也不軟勁,他這種老油條,別的虧能吃,嘴上的虧是一點也不肯吃的。

    “說起來老六不容易。”一個枯瘦的中年漢子看著韓老六道:“先是被弄到新平堡去,然後想了點子被放回來,還真叫他搗鼓成了。”

    又一人接話道:“我聽說張東主很大方,上次有一個匠人弄成了一柄新鳥銃,說是能自生火,不要火繩,張東主賞了他一千兩銀子,乖乖,老六,這一次你真的了。”

    眾人都沉默下來,一千兩銀子,在年收入十來兩左右的礦工來說,是想也不敢想的天文數字。

    韓老六倒是嘿嘿笑起來,他咧著嘴道:“你們莫要眼紅,我弄這個,成天成夜的不睡,琢磨這爐房的事,這幾個月不曾好好睡過一覺,身上的肉也掉了十來斤,加上咱本來就是十幾年的老手,這才把這事給辦成了。你們若是也想拿這賞銀,也自己想轍,張東主是大方的人,嘿嘿。”

    韓老六感覺自己的賞銀已經到手了,他在新平堡呆了好一陣子,知道張瀚的為人,也知道和裕升的實力,既然王德榜能拿一千兩,自己也準定能拿一千兩。

    這時韓老六的老婆和兒子兒媳一家都趕了來,各人圍著韓老六站著。

    韓老六媳婦四十出頭,已經是一頭的枯髮,亂蓬蓬的,臉色也是臘黃,怯怯的道:“當家的,能拿賞銀不能?”

    韓老六道:“沒見大夥在等東主來,你急什麽。”

    兒媳婦不大瞧的起公公,撇嘴道:“天上掉雹子的事俺見過,哪見掉銀子。”

    韓老六兒子斥道:“混說什麽,好歹不給咱爹幾十兩!”

    韓老六孫子還是小小子,纏著爺爺要糖豆吃,這是離家前爹娘教他的,韓老六被孫子纏的慌,原本心裡篤定的事,這時也有些慌亂,若是東主只誇贊幾句不給賞銀,那他就丟臉丟大了。

    好在鐵場一直給月餉,韓老六近來忙著爐房的事不大賭錢,況且鐵場也不准賭的太大,他積攢了一些,打定主意一會若沒有賞銀,就拿自己的私房錢打兒子一家。

    “來了,東主來了。”

    有人叫了一聲,鐵場門前和場院裡的人們好像是一群被捏了脖子的雞,一下子全撲騰了起來,脖子伸的老長向外面的道上看。

    鐵場通往官道的路已經修葺的很好,廢棄的礦渣一點也沒有浪費,全部被用在鋪路上,蔡九在這事上沒有省錢省工,大幾個月下來,幾條通往山外的道路都被修的平而直,鋪了礦渣再用碾子不停的壓平,整條路道闊而堅硬,可以容兩到三輛車並排驅馳。

    張瀚策馬在最中,蔣奎帶著幾個護衛在前頭,中間到騎隊最後一共還有二十來個護衛,張瀚近來家大業大,而且正在與范家打商戰,和裕升沒有去搞什麽盤外招,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他要防止人家來對付他,護衛力量,也就是特勤組的成員和防禦等級都大大增加了。

    在韓老六等人的眼中,被幾十騎簇擁著的張瀚就不是記憶中白手創建這個鐵場的少年東主了,張瀚也穿著短灰袍,頭上戴著氈笠帽,腰間一柄精鐵戚刀,束著牛皮革帶,整個人都是精神奕奕,透著明顯的上位者的氣息。

    就算是護衛們和張瀚穿著一樣的衣袍,但張瀚臉上的氣息是怎麽也遮掩不住的,哪怕是一些沒見過張瀚的新礦工,在看到人群中張瀚翻身下馬,微笑著走向前方時,這些人也知道這位少年郎君就是這個鐵場的主人。

    一個礦工悄聲道:“你們一直說東主年輕,我看他還不到二十吧?”

    另一人很緊張的道:“這誰知道?不過東主雖然年輕,也是厲害非常,韓家的事你知不知道……”

    這時有人低聲道:“少說廢話,東主要說話了。”

    不當值的礦工都聚集在場院中央,連生活區那邊也又湧出來不少人,對自己的東主礦工們還是很有感情的。

    整個靈丘礦業可以說都是因為張瀚的出現產生了顛覆性的變化,礦工們的住所全成了一排排的瓦房,住的好,吃的也好,福利比起以前強過百倍,工錢也增加了許多,各人在賣力氣的同時,對創造這些的張東主也是心存感激。

    人們並非沒有良知,只是容易被左右或利用,最少在靈丘這裡,在刻意的宣揚之下,張瀚的形象是異常高大的。

    張瀚沒有長篇大論,他看看韓老六,點點頭道:“老六你知錯能改,迷途知返,這一次立了功勞,很好,要重重賞你。”

    韓老六臉漲紅了,慢慢回說道:“東主,俺不會說這些話,就知道東主你對俺們鐵場上下都好,就算沒賞,俺也會實心做這事的。”

    韓家老小聽韓老六說這樣的話全都急了眼,韓老六兒子恨不得上去捂住他爹的嘴。

    張瀚聽著一笑,說道:“先去看爐房再說。”

    各人當然都是跟著,蔡九和幾個副手過來,簡單的說著近來鐵場的情形。

    整個西部山脈,易於出鐵礦石的地方幾乎都被和裕升鐵場給買了下來,綿延成片,目力可及的地方都已經是鐵場的一部份。

    爐子也加到了十一個,大型高爐五個,小爐六個,大爐每爐可出鐵水五千斤,小爐三千斤,本處鐵場只有五個爐子,加上新址上的鐵場一共是十一個爐。

    這幾個月,鐵場用的礦工漸漸增加到近三千餘人,這裡頭有直接用在高爐上的,有後勤人員,銷售和采買人員,更多的是采伐工和爐工,加上會計帳房和管理人員,整個靈丘大約有一萬不到的礦工,張瀚的和裕升鐵場用工已經過三成還多。

    已經有相當多的小鐵場主轉讓了自己的鐵場,他們的舊式爐子多半被推倒重建,雖然耗費了很多工力和成本,節省下來的炭火和工銀也足夠慢慢挽回先前的投入。

    工區和生活區都擴大了好幾倍,在張瀚眼前,青磚瓦房綿延成片,規劃的很好,生活區裡都有寬敞的道路,每天大幾千人吃飯,光是送菜的驢車就有好幾十輛,每早送糧食蔬菜進來。

    蔡九說著,遞了個水葫蘆給張瀚,笑道:“這是引的山泉水,清流見底,東主嘗嘗看。”

    張瀚喝了一口,贊道:“確實清洌甘甜,蔡九你做的很不錯。”

    蔡九高興的滿臉放光,他已經不是一年前那個青澀膽小的青年,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歷練,確實比以前要成熟了很多。

    眼前這些事,報表上很難反應的出來,帳目上鐵場的利潤也很普通,從立場到現在,一共賣了三百來萬斤鐵,晉鐵的價格和南方的鐵沒辦法比,也就是因為和裕升鐵場的出鐵純度高出許多,雜質變少,原本晉鐵的形象很差,近來挽回了一些,但想提高售價也很難,畢竟生鐵沒有本質性的改變,比原來稍好一些,只是銷售渠道更多了些,但價格還是很低,不僅遠低於閩鐵,也低於其餘地方的生鐵。

    據蔡九等人估算,現在整個大明到處都在缺鐵,不僅是民間用鐵很缺,朝廷用鐵更缺。

    自大明中期以後,朝廷見自己開鐵場不合算,用工多,費用高,出鐵少,於是陸續關閉了不少鐵場。

    大明的官礦就好比是後世的國企,效率十分低下,浪費驚人。

    官辦改為官買,朝廷費用節省了不少,但缺鐵的難題一直沒有解決。

    現在北方占主流的是南鐵,馬鞍山和福建都是出鐵的大戶,福建有幾百個鐵場,十五個縣出鐵,這些鐵多半被采買到北方,用在特殊用途。

    朝廷的鎧甲,兵器,鳥銃,火炮,多用閩鐵,最少也是用南鐵鑄成。

    這些在當時朝官的記錄上都可以看到,晉鐵在這一塊上完全無法與閩鐵競爭。

    閩鐵因為鑄造和運輸的兩重原因,抵達北方後價格變的十分昂貴,價在晉鐵十倍以上。

    張瀚一直想與閩鐵競爭,他打算走私鐵器到草原,但並不包括上好精鐵。因為建奴也有鐵礦和鐵場,並且在打造兵器上向來十分重視,八旗把最好的鐵用在兵器上,然後是鎧甲,白擺牙喇的鎧甲是精心打製的鐵甲,堅實異常,普通的披甲兵所穿棉甲也比明軍的精良,只是建奴困於人力和財力,暫時沒有辦法給全部戰兵披甲,這個缺口要到崇禎年間才被彌補,到幾次入關後的八旗戰兵,在鎧甲和兵器上已經遠遠領先於明軍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25 14:51
第二百二十一章 厚賞


    張瀚要賺錢,不過他不會提前幾年解決掉八旗的鎧甲和兵器不足的毛病,那很可能使女真人提前入關。

    鐵質解決,張瀚的鐵場出鐵量充足,礦工們幹勁很足,一切都在往有利的方向發展。

    整個北方市場,可以很輕鬆的搶下來。

    那是千萬斤以上級別的市場!

    張瀚感覺眼前有一輪紅日冉冉升起,眼前的一切都是無比清新,一條嶄新的道路出現在他的眼前。

    在近期壓力倍增的時間裡,鐵場這裡確實給了他有力的支持。

    蔡九叫人打開爐房的門,一陣熱氣撲面而來。蔡九帶著驕傲與自豪夾雜的神情,鄭重的道:“這就是雙室熔煉法。”

    不輪值的礦工沒有被允許跟過來,這裡的技術革新是最高秘密等級,除了蔡九幾個還有韓老六外,只有護衛們可以靠近爐房。

    張瀚慢慢近前,走到爐房之前,看著眼前的一切。

    韓老六的革新,說起來是十分簡單的。

    在真實的歷史上,這種雙室鑄鐵法大約是在順治末到康熙年的早期出現,後來慢慢被推廣開來,因為這是一種有效的辦法,這也使得中國的鑄鐵水平開始突飛猛進的發展,一直到清末其實都不算太落後。

    到清季又開始鑄炮時,中國的鐵模法鑄炮一樣曾經領先世界,可見只要有需求,不說鼓勵,只要不加掣肘,中國不缺乏能人和巧匠。

    只可惜“術”的發展抵不過“勢”的落後罷了。

    原本的爐房是一個室,把鐵水凝固成的生鐵放在石炭上,然後熔煉鍛打,最終成合用的鐵材。

    這樣的辦法雜質太多,韓老六的辦法是巧妙的設計了一個回風管道,連接了兩個耳室,一個室裡以炭生火,管道把熱量送到另一個室中,溫度只要達到了,一樣可以達到熔鑄鍛打的需求。

    這個思路後人看著太簡單了,在當時是一個很不簡單的突破,另外就是連接的回風管道要設計精巧,盡最大可能的保持住熱能。

    不然的話,光有這種設想,熱能達不到,生鐵塊沒有達到熔點的溫度,一樣都是白搭。

    這個設計和試驗,在鐵場的支持下也進行了好幾個月,此前張瀚早就得到消息,一直到兩個月後,經過多次試驗,這種辦法確定成型,可以使用,靈丘這邊的鐵場才派人在第一時間抵達天成衛的李莊通知,叫張瀚等人過來查看檢驗。

    眼前的另一耳室中,生鐵塊就在張瀚的眼前升溫,變紅,熔煉過後,這些生鐵才變成熟精鐵,鍛打後,可以製造出最精良的兵器和最牢固的鐵甲。

    “你們做的很好,我為你們感覺驕傲。從此之後,我們晉鐵也不比閩鐵差什麽了!”張瀚看了良久,最終他這樣誇贊蔡九等人。

    眾人紅著臉,眼中都是掩不住的興奮。

    東主的話,聽著新鮮,感覺上是無比的有勁,簡單的說,就是提氣!

    韓老六眼眨淚光,這一刻他感覺自己所有一切的努力和付出都是值得了。

    這種情感付出,只有老礦工才能明白其中的感覺。

    “老六不容易。”張瀚道:“蔡九你們是掌櫃,你們的努力在年底的花紅中能體現出來,鐵做的好,賣的多,你們的分紅就多。韓老六理應得到重賞,你們看如何?”

    蔡九道:“東主說的是,老六拿賞銀理所應當。”

    “我的意思不止是賞銀。”張瀚瞟了眼前眾人一眼,很多人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他們又覺得韓老六當賞,確實不容易,也立了大功,但又嫉妒韓老六即將到來的好運,這種情緒十分複雜,而且也說不上是多大的過錯。

    韓老六本人有些呆,他四周的家人臉上都露出掩不住的興奮神色。

    “韓老六立功不小,”張瀚道:“鐵場這裡再叫他當個技術組工頭吧,月餉和分店掌櫃是一樣。”

    蔡九向韓老六道:“老六,你撞著大運了,還不趕緊謝謝東主。”

    現在和裕升的組織架構和弓手差不多可以平行,總店應對弓手總部,兩個司應對各大區的分店,各個局就是普通分店,工匠們組成的各個組和特勤外勤這些組也是和分店對應。

    主要是帳局的一些掌櫃和資深的鏢師都需要一些名份,這樣可以互相調動,在月錢和待遇上易於管理。

    鐵場這裡原本是沒有太多的工匠,工程都幾近完成,立高爐時是所有礦工一起上,談不上專業的施工組,現在張瀚因為韓老六的技術革新而動了心思,索性把韓老六推出來,成立一個鐵場的技術組,這樣可以繼續推陳出新,或許能再進一步推動鐵場的技術進步。

    有一些小的細微的進步,可能當事人也不覺得如何,對一個大型的鐵場來說,可能就是成千上萬兩的利潤收入。

    “叩謝東主!”

    韓老六趴在地上,心中驚喜交加的磕頭,他沒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能到分店掌櫃這等位置上,旁人不知道,他對和裕升的上下層次還是清楚的,分店掌櫃一年最少二百兩左右的收入,等於把他現在的年收入增加了二十倍左右。

    “銀子也不能少。”張瀚笑道:“照王德榜的例,賞老六一千兩銀子。”

    “哈哈,”蔡九一直在等這句,這時笑著對韓老六道:“不要起來,繼續磕頭!”

    “起來,起來。”孫敬亭在一旁拉起韓老六,說道:“你們東主不愛受這禮,老六你一把年紀,更不要這樣。”

    韓老六其實渾身都在發軟,叫他起來也起不來,不是孫敬亭攙扶他這一把,恐怕今天要丟大臉。

    韓老六想了半天,吭哧道:“東主,俺日後一定竭心盡力的做事,再想點好辦法,把鐵的品質弄的更高。”

    張瀚道:“用心做就好。”

    他又拍了拍韓老六的肩膀,韓老六咧著嘴直笑,露出一嘴殘缺的黃牙。

    待張瀚離開後,韓老六身邊圍著裡外好幾層的人,不少以前看不起他的人都上來奉迎他,鐵場這裡蔡九是大掌櫃,各個分場都有掌櫃,韓老六的技術組和分場的掌櫃齊平,和總帳總庫也是一樣的身份,在幾千人的鐵場裡屬於身份最高的十來人中的一員,各人從羨慕和嫉妒的情緒中又加了敬畏,和韓老六說話時,已經格外加了幾分小心。

    韓老六一家子跟在他身後,韓老六的兒子和兒媳都有些趾高氣揚的感覺,他的孫子也不吵著要糖吃了,兩眼盯著四周發呆。

    “老子早就不該賭錢!”看著四周的人群,耳朵裡聽著人奉迎的話語,韓老六突然這麽想著。

    ……

    孫安樂和李大用馬化先等人站在東山會門口等著,午時前後,張瀚一行騎馬趕到了東山會的鐵場門前。

    這裡和張瀚上次來的時候也有了很大不同,一樣的修了路,造了不少房舍,孫安樂原本就對自己鐵場的礦工很好,利潤增加後也向和裕升學習,對礦工的福利待遇大為增長。

    整個靈丘也差不多,這些事都是一家看一家,如果不加改變根本留不住人。

    當然資本逐利,如果沒有張瀚帶頭,除了孫安樂外,其餘的場主會不會舍得掏錢出來也很難說,賺的多,可以存的多,不一定要拿出來給別人。

    “張東主。”

    “張大人。”

    “張巡檢。”

    張瀚下馬後,孫安樂等人上前來見禮,大家的稱呼也是各有不同。

    “叫大家在此久候,在下失禮了。”

    靈丘的鐵業商會正常在靈丘城中聚會,按張瀚的規矩,由理事長和理事們負責日常事務,理事長當然是張瀚,因為他正常不在靈丘,由蔡九代行職責,理事們也是按各自的實力,說是選出來,實力不夠的也不會出來獻這個醜。

    各人在入會時也簽了協議,在定價,工價,出售,采買,各個環節都要受商會的約束,這個商會已經象是一個結構鬆散的大型公司,在張瀚給這些鐵場技術幫助的同時,這些鐵場也不得不讓度一些本身自由的權力,算是一個雙贏的格局。

    靈丘和天成衛的情形不同,和草原也更加不同。

    煉鐵采鐵這等事,需要同力協作,加上本身地位的低下,各家鐵場對聯合和分工都沒有太多的抵觸心理。

    這半年多來,靈丘的鐵業商會運作良好,各家的利潤都十分可觀,只有和裕升一直在花錢擴大鐵場規模,購買礦山,新建高爐,在張瀚回來拿到財報時,帳面上還有七萬銀子的盈利,可見各家賺的都是不少。

    有利可圖,對商會干涉自家的事務容忍度當然會增高,如果無利可圖,就算立約成會,恐怕人們也早就退會了。

    今天在這裡聚集的只有眼前這幾人,只有少數幾個理事和更多的商會成員在靈丘等候,連同張瀚在內,這裡才是真正的商會核心成員,可以決定事情走向的中心人物。

    “大夥進屋說話。”孫安樂是地主,他向各人道:“早就過午,大夥都餓了,邊吃邊談,怎麽樣?”

    各人都看張瀚,張瀚笑道:“我確實也早就餓了,不過有言在先,在說完正事之前,不要上酒才好。”

    張瀚的自律和喜歡守規矩,這種形象也早就深入人心,各人都笑著應承下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25 15:04
第二百二十二章 新商會


    李大用道:“大半年不見了,張東主看著還是這般年輕,然而再仔細看,除了精明之外,又多了凜然難犯之威嚴,說實在的,我們靈丘這幫弄鐵業的有張東主當我們的主心骨,實在是我等的幸事!”

    張瀚看了李大用一眼,這個東主在去年還有一些自己的心思,曾經企圖亂中取勝,現在卻是捋著大鬍子,兩隻眼中泛著討好的光芒,這個人皮相好,聲音宏亮而不叫人討厭,實在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角色。

    當下張瀚笑道:“李東主過獎了,今日若是我們談妥了,日後李東主也是一個叫人感覺凜然難犯的大人物呢。”

    李大用聽的心裡甚是癢癢,他咳了一聲,眉開眼笑的道:“但願如張東主所言。”

    馬化先道:“城中有一個叫李國賓的京師商人聽說了咱們這邊的事,一時沒走,在城裡等消息。他是正陽門南大街幾家大鋪子那裡派出來辦貨的行家,若是咱們這裡妥了,往京師的商路就一下子通了。”

    鐵這種貨物也是硬通貨,是雜貨裡和糧食布匹還有鹽一樣重要的物資,它不像各色紙張,書籍,金銀器,也不是胭脂水粉絲綢緞子醬菜蔬果一類的貨物,有了很好,沒有也無所謂,或是沒有了能將就。

    這年頭除了西南一些地方還有用石鋤一類的石器外,漢人地界都是用鐵器,做農活,日常使用,誰也離不開鐵。

    農具還能幾家共用,菜刀怎麽共用?

    再儉省的人家,幾樣鐵製農具,廚房用具,生活用具,這些地方都離不得鐵。

    靈丘這裡,正常都有附近城市過來販賣鐵器的商人,更遠的就是京師和保定,開封,太原一帶過來的大商人,還有西安的商人也會過來。

    晉鐵在北方的市場份額裡不低,靈丘又是晉鐵的重要產地,有幾個大商行的人在靈丘城裡並不奇怪。

    說白了這李國賓不一定是大商人,而很有可能是一些大商行共用的掮客。

    張瀚道:“咱們自己先立定宗旨,底下的事才是和外人打交道。”

    桌上林林總總擺了一桌的菜,山蔬野味均有,飯菜飄散著迷人的香氣,幾個小娃子聞到香味過來,立刻被外頭的大人攆走了,接著蔣奎等人守護住門戶,使得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這樣做當然是喧賓奪主,不過靈丘人都知道張瀚部下的厲害,在靈丘時,韓通部下的幾次暗殺襲擊都被粉碎,這些事各人都知道,沒有人會覺得張瀚部下拿喬作勢。

    孫安樂這時道:“咱們是受益的人,說白了這事還是和裕升鐵場做出來的,我說句掏心窩的話,此前的煉鐵法咱們已經獲利不小,這一次又有這雙室爐房的辦法,張東主拿出來,我們也不能平白獲益,若不拿,咱們也不會有怨言。”

    李大用道:“雖然是一個商會,定下的宗旨是那麽說,但這事確實干涉重大,不論張東主怎麽定,咱們都只有遵守。”

    當初立商會時,確實有技術共享的約定,各家都簽約入會,李大用看似說話漂亮,其實也是拿話來擠張瀚。

    馬化先道:“我是和孫會首一樣的態度。”

    這人倒是和孫安樂一樣,李大用瞟了馬化先一眼,沒有說什麽。在此之前,因為東山會的態度肯定是傾向和裕升,馬化先與李大用算是攻守同盟,他們兩家加起來比東山會強,只弱於和裕升,若是馬化先也倒向張瀚那邊,那麽今日之事就沒有太多操作的空間了。

    張瀚等各人表完態,這才向蔣奎道:“把那精鐵拿來給各位東主看看。”

    蔣奎答應一聲,把一根十來斤重的鐵條捧了進來。

    錢錠是青藍色,在座的都是老行家,孫安樂先取了在手,輕輕敲擊幾下,聽了聽聲音,接著又掂掂重量,臉上已經是露出狂喜之色。

    接著李大用和馬化先也拿在手中,掂量重量,看看鐵錠色澤,查看雜質含量。

    李大用還用力掰了幾下,看看鐵錠的柔韌性。

    結果是叫所有人都感覺非常滿意。

    “只要張東主願意,我們可以派人去京師,直接和那些大鋪子的人談了!”孫安樂很舒展的坐在椅子上,很稱心的道:“諸位,等著家資萬貫的那天吧。”

    孫安樂是仗義疏財的個性,並不貪婪,但沒有人會拒絕自己的財產變多。就算是他,也會想著美酒肥牛,享樂是沒有人不願意,特別是這個時代的人。

    “還得看張東主的意思……”李大用的臉上露出緊張之色,額角也在冒著汗。

    有這種上好精鐵,晉鐵搶占整個北方市場都很輕鬆,以前利潤變高,但還不夠,大量的生鐵同時被賣到草原上,那是走私線路,現在張瀚和范永斗彼此爭鬥的厲害,和裕升的策略就是大量屯貨,同時減少在草原上的出貨,整個山西市場已經被攪的十分厲害,物價上漲的厲害,鐵場這邊的成本無形中也增加了不少,加上出貨減少,各人原本都有些發愁,這種商戰厲害的關口,大家也知道和裕升無暇顧及太多,這一次的雙室法出來,大家都感覺良機就在眼前,如果能抓住了,可能就是一飛沖天。

    “我的意思很簡單。”張瀚知道攤牌的時候到了,他目視眼前各人,沉聲道:“大夥兒可以共享雙室法,煉出精鐵,共同受益。不過,想得到,就得有付出。我的意思,咱們的商會應該更緊密一些,按各家鐵場的規模和出產,確定股本,不止是共同定價,出貨也是共同的,費用也是均攤,然後按股本份額來分配花紅。”

    李大用道:“這樣不是等於大家成了一個大商號大鐵場了?”

    “並不是。”張瀚含笑道:“各家帳目還是自己,日常的管理仍然是自己來。當然,商會也商定一些規矩,大家共同遵守,比如礦工的工價,不能有高低不同。”

    孫安樂道:“這樣做的好處是什麽?”

    “好處就是,”張瀚道:“我們可以坐擁整個靈丘鐵業,兩萬礦工,幾十個鐵場真正形成合力,咱們的規模,遠遠壓住整個南鐵,北方其餘地方的鐵業,也完全不能和咱們相比。這樣咱們定的什麽價,各地就只能是什麽價,因為我們鐵比他們好,工料比他們省,時間久了,我們就能衝跨別處的鐵業,獲利更多!”

    李大用酸溜溜的道:“就算這樣,獲利更多的還是和裕升。”

    李大用說的倒也是實情,以和裕升的物流能力和全盤鋪開的商業能力,靈丘鐵業衝跨別處的鐵場是遲早的事,倒掉的礦山鐵場越多,張瀚可以兼併越多,以和裕升的能力,到一處地方就能立足,然後更快的發展,這樣確實是和裕升獲利最大。

    這也是張瀚要搞大商會協調發展的最關鍵的原因,以現在和裕升鐵場的發展速度,要布局眼下的事,最少還得一年到兩年的時間才做的到。

    然後還得把靈丘其餘的鐵場也擠跨,會引發地方的嚴重不安和反彈。

    張瀚已經與范永斗的范家商行全面開戰,此時不宜再多豎敵。

    就連天成衛的那些糧商背叛,張瀚也選擇忍耐,靈丘這裡,更加不宜多生事端。

    開出自己的盤口後,張瀚就不管了,好整以暇的斜倚在椅背上,看著在座的幾人。他已經把自己的底牌打出來,和裕升肯定還是獲利最高的一家,除了將來的事,眼下等於把靈丘鐵業真正掌控在自己手中,那是幾十家鐵場,好幾萬礦工,在哪裡都是一股可怖的力量。

    在這時張瀚想起了皇太極,那個給自己很大壓力,擁有過人儀表風度,充滿強烈自信的後金四貝勒。

    在去年張瀚剛到遼東時,雙方的實力比相差很遠,現在張瀚忍不住想,自己與皇太極的距離是不是拉近了些。

    在遼東時,皇太極和整個後金給他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那是新興的野蠻力量,充滿著勃勃生機和野性,有摧毀一切的狂暴感,張瀚對他們的反感不僅是後金集團是一個強盜集團和殺人,而是他們自成格局的另一種文明狀態。

    強者尊,弱者奴,弱者沒有地位和尊嚴,只有生存。

    在遼東的幾個月,是張瀚感覺這一生最為黑暗的時期,這也是他現在汲汲於力量的最重要的原因。

    在遼東的歲月是一場惡夢,他要親手把這惡夢粉碎。

    “我們東山會……”還是孫安樂先說話,他道:“還是上次的那句話,一切唯張東主馬首是瞻。”

    孫安樂說完笑了笑,又道:“也可以說是張大人了。”

    張瀚樂道:“九品巡檢,孫會首恐怕也不會真的放在心裡吧。”

    孫安樂道:“以你的才幹和實力,只要願意,我想你到四品,甚至三品武職,恐怕也不是什麽難事吧。只是我們行商的人,披身官服只是為了做事,我想張東主也不是真心要當官。”

    張瀚道:“形勢逼人,現在土匪鬧的太厲害,我們光有銀子不行,還得有自保之力。如果一味靠官府,抵得什麽用?邊軍來了,黃花菜也涼了。再者,我弄帳局雇請鏢師,一操訓練出來他們,也算是有了真正的經驗,所以才把這事弄起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27 11:37
第二百二十三章 議定


    張瀚設法得官,練兵,募兵,這些事靈丘這邊當然是十分關注,剛剛打招呼的時候,馬化先就是稱張瀚為大人。

    當然這些人沒有人會相信張瀚是真心要做官,甚至恐怕有人私心裡不以為然。

    現在張瀚在官場上有強力的保護傘,當官很好,若是過幾年保護傘不似現在這般強力,恐怕這個官職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馬化先這時說道:“張東主,你知不知道俞士乾這人?”

    “我知道。”張瀚道:“最近聽說鬧的很厲害。”

    “他已經鬧到霍縣那邊。”馬化先道:“我們靈丘這裡礦工多,如果流寇沒有什麽大志,只想當個土匪,他們不會來靈丘自討沒趣。如果不只是想當個土匪,靈丘這裡,需得多加小心。這層意思,我向朱父母稟報過,大老爺也沒有什麽辦法……”

    朱慶餘這個知縣當然沒有什麽辦法,本地沒有巡檢司,沒有地方弓手武備,只有縣衙下的一些衙差幫閑,這些人催繳賦稅,欺壓良善是一把好手,要他們去打土匪,那豈不是玩笑。

    張瀚道:“靈丘屬大同府治下,其實朱知縣可以行文大同府,大同府再移文給大同鎮,萬一有警,可以派騎兵過來,我想些許流寇,派幾百騎兵過來,眨眼間也就剿平了。”

    馬化先輕輕搖頭,低聲道:“那個俞士乾原本就是咱們大同鎮的邊軍,調到遼東打建奴,戰場上撿了條命,守鐵嶺時副將開城投降,俞士乾和數十人逃出城去,撿了條命。”

    孫敬亭插話道:“那這人本事真是了得,鐵嶺,開原,因為兩城皆抵抗,老奴下令屠城,除了少數投降的敗類外,城內外幾乎被屠滅一空,兩城相加,恐怕被殺者有近三十萬人,守備的兵馬也多半死光了。”

    “說的正是。”馬化先拍手道:“這人本事了得,又有一腔怨氣,一路從遼東往大同這邊逃,路上原本就有不少私逃的大同和宣府各鎮的鎮兵,等他逃回山西時,已經裹挾了一二百人。這可不是尋常的一二百人的土匪,全部是邊軍勁卒啊。”

    李大用原本在盤算自己鐵場的得失,這時也被吸引過來,他道:“有這一二百邊軍當核心,這一股匪就悍勇難剿了!”

    “可不是!”馬化先道:“有邊軍為核心,俞士乾又大量裹挾土匪桿子,也威脅壯丁加入其中,現在聽說已經近三千人,近來頗有攻打州縣的野心,若是叫他破幾個縣城甚至州府,恐怕山西一省,半數淪陷也未可知。”

    李大用聽的驚心動魄,強笑著道:“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咱們操這些心做什麽。”

    馬化先瞟他一眼,說道:“凡事不預則廢,我不想等亂兵入境時再想著逃難!”

    張瀚道:“馬東主和我說這些,恐怕有用意,請直說吧。”

    馬化先道:“恐怕張東主不知道,月前我悄悄去過一次李莊……我也算見多識廣,不過如大梁山巡檢司那樣練兵的,恐怕也不多見。這一支兵,是張東主埋的好伏筆,緩急可用。”

    這時眾人都知道了馬化先的意思,靈丘和大梁山巡檢司相隔一百二十餘里,中間有官道相連,翻越好多山脈,如果真的有嚴重的匪患,張瀚的兵馬可以在短時間內趕到。

    馬化先要保住的不止是自己的性命,更要緊的就是身家。

    馬化先又道:“我等的鐵場高爐皆在此,若匪兵亂境,礦工或是從賊或是離散,鐵場和高爐被毀,就算一時逃脫,想恢復今日局面,沒得幾年的功夫也不可能。本人辛苦一生,從曾祖時就經營自家的鐵場,三座高爐去年還重新按張東主的辦法修築過,若盡棄眼下的一切,還真的不如死於賊手算了。”

    張瀚皺眉道:“大梁山巡檢司自有信地,若至靈丘,可以說是擅離信地,很犯忌諱的事。”

    李大用這時也覺得眼前這事兇險,俞士乾這一股流賊不是普通土匪,恐怕要巡撫和兵備道層級的高官提調大軍才得剿滅,是否剿滅那是朝廷的事,若在被剿之前若這些流賊真的來洗了靈丘,一切可就真的完了。

    李大用越想越覺兇險,當下接著張瀚的話道:“張東主,此時我才明白你當巡檢練弓手的用意,這幾年,委實有些不太平。我等商家不比縉紳大戶,萬一有什麽波折,可能多少輩的辛苦都付諸流水了。總之,商會之事,當由東主做主,就依剛剛的條件,我等的平安,也要仰賴東主了。”

    孫安樂此時看向張瀚的眼神又是一變。

    此前他看張瀚便是欣賞有加,這會子更是佩服異常。

    孫安樂道:“商人手中也抓著兵,可以保護自己,這一層咱們居然想不出來。”

    馬化先道:“咱們此前就算想到這些,恐怕也沒有膽氣去做。我等良善商家,能與縣父母說上話,不被胥吏所迫,衙差欺壓,這就足夠,誰敢去捋老虎的虎鬚,與官府交結的那麽深,又怎會經營出那般硬實的關係,如張東主這般成為一方巡檢呢。”

    張瀚的發跡和起家過程,確實是異常的炫目,從一個普通的商家少東,不到兩年時間,成為整個北方數得著的商業大豪,更深入草原,與蒙古諸夷交通,還有總督,巡撫,總兵,副將,大明在地方最頂層的勢力,張瀚也與之建立了關係。

    雄厚的財力,加上交遊廣闊,與權力關係深厚,這才是張瀚能夠隨心所欲的最大原由。

    靈丘這幾位,估計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了……

    孫敬亭倒是有些憂心忡忡,他和馬化先李大用不同,對張瀚的事更會以朋友的角度來思索。張瀚現在可以說是與狼共舞,稍有不慎,就會被權力吞噬。

    各人先後表態,靈丘商會這裡最重要的幾個大東主都站在張瀚一邊,商會重新整合也就只是時間的問題。

    用了午飯後,各人小飲了幾杯,李大用等人先後告辭,他們也要把這一次的消息與自己的心腹和夥伴商量,也要預先做一些準備。

    張瀚和孫敬亭到後山散步,孫敬亭道:“玉娘這次被看住了,不准她出來……”

    張瀚苦笑道:“現在這時候見面,徒增煩惱,這樣也好。”

    孫敬亭呵呵一笑,開始說自己剛剛的擔憂。

    “孝徵,”張瀚怔怔的看著孫敬亭,慢慢的道:“你能想到這些就很好,此事我也是有顧慮,官場的變化遠比商場要來的快,也更直接,以我現在的態式,如果幾個真正得力的後臺靠山倒了,我的下場恐怕當真不妙……說白了,騾馬行是沒有人搶的生意,我的帳局才是金山,也是靠著人脈和敢衝敢打,帳局生意現在是沒有人搶的過我了,但我的敢拼敢殺,也是因為我有牢固的靠山……官場和商場,其實真的是分不開。往下去,若是我們真有自己的力量,能夠使得想對我們下嘴的人有所忌憚,那個時候,可能大明才有真正的商場和商戰……我和范永斗現在做的這一場,說是商戰,其實打的還是政治牌呢。”

    “文瀾。”孫敬亭眼神很熱切的道:“你說的這些,什麽時候能辦到?”

    “這個我也說不準。”張瀚笑笑,接著說道:“今天這幾位,居然也知道商人要拿著槍桿子,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孫敬亭面露不屑道:“也就是匪患近在眼前,這些人,眼中只有銀子,私底下說起來,還真不知道非議過你多少!”

    ……

    孫安樂午間喝了不少酒,中午醉意儼然的回到自己的宅邸之中。

    他的住所就建在東山一隅,背陰朝陽,四周花木很多,有一條山泉水汩汩而下,是一個很不錯的好地方。

    孫安樂早就聲明,自己死後便葬在後山,他好看著自己的鐵場和這一片宅邸。

    前幾年孫安樂感覺自己失去了活力,墳址他都選好了,現在他覺得自己精力充沛,畢竟才五十來歲,還很可以再做幾年事情。

    孫妻和玉娘都站在後堂正屋等著孫安樂,孫妻見孫安樂醉醺醺的進來,埋怨道:“叫你少喝兩杯,上次醉成那樣,怎麽就不知道改。”

    “今日實在與往常不同。”

    “哪一次不是這般說。”

    “是真不同。”孫安樂接過老婆遞的茶,樂呵呵的喝了一口,接著道:“張瀚,我和敬亭都沒有看錯他。”

    玉娘身子一緊,有些消瘦的俏臉猛地抬了一下。

    “不知道他有什麽好。”孫妻看到女兒這樣,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冷言道:“你看他把咱家女兒折磨成什麽樣了。以前玉娘多愛玩愛鬧的脾性,現在成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心裡疼死了,聽說你去見他,我就不樂意。”

    “混說什麽。”孫安樂不悅道:“我們說的是正事,你把玉娘摻合進來做什麽。”

    他將今日商量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最後道:“日後大家等著分銀子就是,張瀚這人不僅能幹,為人也是十分大方,其實以他現在的實力,就算獨吞了,或是乾脆拋開商會,誰又有什麽法子,不過是乾瞪眼。”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28 22:10
第二百二十四章 水枯


    孫妻聽了這事也是開心,不過還是不樂意的道:“就憑他對咱女兒這樣無情無義,我就不會誇他一句。”

    玉娘忍不住道:“瀚哥不是娘你說的那樣,他也是有苦衷。”

    “好了,我不管你的事。”孫妻氣笑了,說道:“看看,還是養兒子好,養個女兒,現在心已經跟著外人走了。”

    孫安樂笑道:“女生外向,也怪不得女兒。倒是張瀚,敬亭和我說,他現在一門心思要做好多件大事,兒女之事,暫時還沒得下文。依我看,張瀚不是沒情沒義的人,不過,這事情他也必須要給咱們一個交代。”

    剛剛孫安樂還是一副醉鬼模樣,這時候為了女兒倒是霸氣盡顯。

    玉娘道:“只要能跟瀚哥一起,名份我不打緊。”

    孫安樂聞言先是大怒,站起身便想罵,但看到女兒秀氣的面龐清減,怒氣漸消,搖頭道:“不愧是我的女兒,這種話也說。”

    玉娘昂首道:“是爹教給我,有事大大方方的說,扭捏作態不是孫家的人。”

    “很好。”孫安樂道:“不過不管你怎樣想,最少張家得給一個平妻的名份,不然我寧死也不能叫你給人家當妾,還有,這一次不管怎樣不准你偷去見張瀚,更不准做違背禮法的事情,不然的話……”

    “爹,你說什麽呢。”玉娘倒真有偷見張瀚的想法,但什麽違背禮法的事壓根想也沒想過,她羞紅了臉,扭頭轉身走了。

    “你這老不正經的。”孫妻罵道:“和女兒說什麽呢。”

    “哼,我早該這麽管她了。”孫安樂氣哼哼的說著。

    ……

    范永斗黑著臉走進內宅。

    他家的院子很大,一個個大院互相套在一起,雖然規模還不能和後世的喬家大院一類的建築相比,在此時也是相當大規模的龐大院落。

    不僅是有住宅,還有小型的廟宇,戲臺,大型的天井,到處都有雕刻的花鳥和人物圖案,地面是一水的青磚漫地,一間間房子裡是數不清的僕人在不停的忙活著。

    范家現在的資產有二百來萬,在明末時這是一個很恐怖的數字。

    估計要到崇禎末年時,擁有千萬家產的鄭芝龍才會超過范家。

    在江南和福建廣州一帶,身家幾十萬上百萬的巨商也不少,過百萬乃至到兩百萬這個數額的就寥寥無已了。

    在北方,除了那些親王外,范家已經是當之無愧的巨無霸。

    “東主來了。”

    一個掌櫃站起身來迎接,另外十幾人呼拉拉的一起站了起來。

    這裡是范永斗的內宅書房,和他打過交道的那些大官一樣,范永斗喜歡在內書房接見最親信的部下和尊貴的客人。

    他的書房打造的十分精巧,三代才出貴族,范家發達已經好幾代人,屋中的古董不多不少,不擁擠也不簡陋,墻上的書畫都恰好顯示著主人的品位和身份。

    傢俱也是最好的木材和最好的工,每人坐在上都很舒適。

    這一切原本都叫范永斗最舒服的所在,但現在他心煩意亂,幾乎完全注意不到屋裡的任何細節。

    范永斗坐下,心煩意亂的道:“各人都說說。”

    一個掌櫃先道:“晉州和陜州那邊的糧價都開始漲了,一石已經到五錢,算上一路送出去的損耗和人力,咱們一石糧到歸化城,得八錢一石。”

    “從榆次,太原一帶走,也得七錢。”

    李明達道:“從新平堡走,也差不多。”

    “我鋪子裡只剩下不到一萬的銀子,得總鋪趕緊撥發銀子,有好幾宗大的買進要給人現銀。”

    范永斗看著帳房,帳房說道:“總鋪這裡還有不到三十萬,十來個分店均要銀子,還得東主再撥銀下來,帳已經做好,東主隨時可以查看。”

    范永斗苦惱道:“誰不信你的帳了,回頭我會調銀子到鋪裡。”

    又有一個掌櫃道:“咱們的貨到了北虜那邊都是賤賣,實在是不合算,東主,是不是咱們能提一提價了?”

    “提價?”另一人道:“咱們一提價,那張瀚不是笑歪了嘴?”

    有個掌櫃罵道:“最近和裕升已經不怎麽出貨了,但他們拼了命吃咱們的貨,這他娘的真是……”

    李明達道:“開始咱們是看笑話,哪有這樣做生意的,咱賣他買,鬥氣也不是這樣鬥氣法,現在咱才明白過來,咱們不是做的普通生意,是和北虜合作的走私買賣,這幾個月朝廷對官市收的越發緊了,遼東那邊派了新經略,馬市已經徹底停死了,那邊的韃子都急的跳腳,歸化城這邊的北虜也是要急著買貨,現在倒是能提價,但一提價,張瀚可是便宜買的咱們的貨,咱們一提價,等於把銀子白送給張瀚,想想這心裡就窩火。”

    有人怒道:“恨不得把那賊小廝給宰了。”

    范永斗越聽心裡越亂,感覺火苗一陣陣往上竄,臉也變的更黑了。這些人說的都是事實,現在夏稅早就完了,各地的糧商都有默契,在收稅時拼命壓低糧價,收糧的價格很低,從農民手裡盤剝掉很大一部份種地的利潤,然後在收稅完事之後再開始慢慢漲價,到年前和開春時糧價是最高。

    今年的年成很不好,糧價再怎麽壓也低不下去,這時夏稅完了,各地的糧商開始發力漲價,這是大勢所趨,范永斗再厲害也扭不過這個大勢,就算是范家自己,如果不是想開闢走私貨源和張瀚的和裕升爭鬥,其實這時候也該漲價,到年後開春,這些手中握著大量糧食的糧商是賺錢賺的最舒服的時候。

    可以說這樣的生意穩賺不賠,和放印子錢差不多,只是稍微需要經營和一些技術含量,不像放印子錢的那些親藩和官紳,賺錢賺的毫無形象。

    “還有鐵器,靈丘鐵場整個叫張瀚把持了,弄了什麽商會……”

    “商會?那個天成衛的商會不是笑話,那幾個商會的什麽理事,不是也跟著咱們范家鞍前馬後的效力。”

    “靈丘的不一樣,我打聽過,規矩比天成衛的要嚴的多,按鐵場規模大小入股,張瀚把持最大的一股,凡事他說了算,那些鐵場的東主不敢不聽他的,現在靈丘那邊不往歸化送鐵器,北虜急的厲害,咱們也只得捏鼻子買高價的,一樣的鐵,他們賣給咱們要比給別人高三成,他娘的這鐵到了草原,他們倒是不要了!”

    李明達在新平堡,得到的一手消息要多些,他語氣深沉的道:“聽說靈丘那邊出了精熟鐵,張瀚前一陣往靈丘去了,若是真的如他們說的那樣,品質不在閩鐵之下,恐怕其利不小。”

    “就算這樣,張瀚手頭只會比咱們更緊!”范永斗的一個堂弟在一旁道:“我打聽過,和裕升的帳局沒收到多少銀子,大夥用他的帳局是不假,那是圖個安全方便,銀子可以叫他賺,但他想把大夥的銀子放在帳局存著,暫時還沒有人信的過他,這麽久時間,存銀子的人寥寥無已……給利息也沒用。”

    范永斗聽到這話,心火漸平,說道:“張瀚存貨也沒有用,現在韃子也明白我們兩家在爭鬥,要鬥出個勝負出來,所以就算張瀚此時想低價出貨,只要有我們在,他這貨就出不去,人家也要見個輸贏才知道跟哪家繼續做生意下去。帳局吸不到銀子,他們和裕升才多少家底,無非是他的帳局和騾馬行賺了些錢,聽說他還當了巡檢在練兵要打土匪,這人昏了頭。這樣的對手,我們打贏無非就是時間,各人都不要慌亂,回去後該怎樣還是怎樣,我范家已經幾代人經商,不會輸在這麽一個根基淺薄的後生手裡。”

    眾人來此之前都有些心慌意亂,被范永斗這麽一說,心思都定了下來,各人一一起身,向范永斗告辭。

    待所有人離開後,范永斗叫來一個丫鬟,問道:“你們主母在哪裡?”

    “主母到廟裡燒香去了。”

    “怎麽近來老是燒香。”范永斗有些生氣,說道:“上個月不是剛去了小五台。”

    “上個月是佛寺,”丫鬟怯怯的道:“這一次就是去城中的關帝廟。”

    “哦。”范永斗起身,自語道:“不能耽擱,我去找她。”

    到了大門口,范永斗見到堂弟范永明,他叫了一聲,范永明趕緊過來。

    “老四,”范永斗道:“公中的銀子已經撥的差不多了,你那裡有沒有什麽體己銀子,先拿出來頂一陣。”

    “什麽?”范永明吃了一驚,說道:“公中的銀子沒有了?”

    “嗯。”范永斗看看左右,見沒有人離的近,又低聲說道:“只剩下不到十萬!”

    “咱們家各地莊上還沒有交銀子上來?”

    “這才幾月?”范永斗道:“最快也還得兩個月,今年的年成不好,交進的銀子也不會太多!”

    范家的資產有近二百萬,不過多半是在鋪子的存貨上,還有就是分散在山西和北直隸各地的莊子,每個莊子到年底都會交進當年的收入,一年下來,交進的銀兩也就十來萬兩,年成不好,估計連十萬也未必會有。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28 22:16
第二百二十五章 流寇


    范永明道:“還有各地的鋪子……”

    “鋪子什麽情形你還不知道?”范永斗道:“這幾個月全是在虧錢。”

    “我手頭只有不到三萬。”范永明道:“最近還得預備成親的花銷。另外,還要準備今秋的鄉試。”

    范永明還不到二十,幾年前已經考中秀才,近來正在談好幾門親事,還要應考,確實會有很大的開銷。

    “算了,你的親事和舉業也要緊。”范永斗心裡倒是一直盤算親事的事,他道:“我心裡有個計較,回頭晚上找你細聊。”

    “是,大哥。”

    范永明垂首應著,范永斗點點頭,匆忙走了。

    看著范永斗的背影,范永明突然感覺一陣寒意。

    ……

    范家娘子正在關帝廟裡敬香,范永斗匆忙趕到,見妻子正在虔誠叩拜,他也只得跪下,向關聖帝君敬香。

    大明各處的廟宇都很多,范家現在居住的張家口堡很大,來往的又幾乎全是生意人,拜神佛求平安是幾乎全是商人,在各個城中幾乎都會有關帝廟,北京城的甕城到正陽門南北大街的中間就有一座很大規模的關帝廟。

    張家口的這座規模也不小,來往的人很多,范永斗身邊跟著十幾個壯實漢子,人人都帶著兵器,進廟後就四散警備,范妻眼見這般情形,趕緊匆忙敬了香出來。

    到了廟外,她不免埋怨道:“現在這樣的情形,你走到哪裡都擔憂安全,又有什麽急事跑到這裡來找我,這樣拿槍弄棒的,小心關聖帝君不悅意。”

    范永斗有事求妻子,當下也不好駁回,賠笑道:“帝君就是武人出身,想來不會怪罪的。”

    他心裡也有些擔憂自己的安全,畢竟張瀚不是善男信女,前一陣范永斗怕的更加厲害,也就一兩天內,好幾個與范家暗地裡有合作的和裕升的掌櫃都是突然消失,然後就再也不見人,和裕升只是換了掌櫃,然後各處風平浪靜,連找他們的人也是沒有,各掌櫃的家人也沒有聽說鬧出來,這件事一出,范永斗頓時知道張瀚心狠手辣的一面。這個對手看似年輕,平時行事也有節制,並沒有因為有深厚的關係就橫行霸道,做人從來都留一線,靈丘和天成衛的商會就是明證,沒想到張瀚一下子就施以辣手,解決了不小的隱患。

    那些人是失蹤了,有的官府也象徵性的查了一下,活不見人,死未見屍,家屬也沒有首告,這事當然沒有人再理會。

    打那事之後,范永斗就提高了自己的警衛等級,包括妻子兒女也是,他們出門都要帶著大批的隨員,不然范永斗就不能放心。

    一連幾個月下來,范夫人已經厭煩,出門不大願帶保鏢,只有范永斗還堅持帶著大批人手。

    不過張瀚一直沒有動靜,叫范永斗心裡有些慚愧。

    換位思考一下,范永斗覺得若是自己有那麽多厲害的手下,他未必能擋的住誘惑不怕人出來暗殺對手。

    范妻道:“是不是有什麽急事?”

    “是有事情和你商量。”范永斗道:“事情有些緊急。”

    范家和張瀚的商戰已經是近來山西和北直隸地界最引人注意的話題,范永斗和娘子在廟前的樹蔭下說話,四周路過的人很多,不少人都拿眼朝這邊看過來。

    范永斗也知道厲害,盡量長話短說。

    范家在這一次商戰中已經出盡了全力,現在賣往北方草原的貨物源源不斷,其中有相當部份被和裕升想法買了去囤積起來,所以草原上的貨還是不足,韃子台吉們仍然催促范永斗繼續大量供貨。

    這就是最大的矛盾所在,供求雙方的需求已經不大對等,范永斗想緩一下,而因為張瀚的存在,他失去了掌控權,等於是被人脅迫著繼續下去。

    范妻聽的臉色發白,向范永斗道:“我們就不能放棄這條商路?不和人這般爭鬥,照樣年年賺錢。”

    “俗話說老鴰野雀旺處飛,”范永斗道:“做生意就是這樣,做了決斷就不能後退啦,不然的話人心都向著別人,生意會越來越難做,路越走越窄。”

    范妻知道實情並不是如此,范家原本就是十分豪富,范永斗只是想更進一步,成為掌控更大權勢的巨商,她蒼白著臉,感覺心一陣陣慌亂,身子一陣難受。

    范永斗和髮妻十分恩愛,看到妻子搖搖晃晃,下巴也尖的厲害,臉色慘白,他心裡有些難過,上前扶住妻子,低聲道:“放心,我一定會贏。”

    “夫君是不是要拿我的體己去用?”

    “是,”范永斗道:“我知道你有幾萬的私房錢,還有一些嫁妝帶過來的器物,抵得好幾萬,加起來十來萬是有的,這個時候找別人不如找你,能抵一陣用。”

    “夫君拿去用便是。”

    “唉,多謝你啦,等過一陣……”

    “夫君不必多說。”范妻止住范永斗的話,輕聲道:“我的就是你的,只要你好,范家好,我的這些體己算什麽。”

    “唉,唉!”

    范永斗十分感動,顧不得來往人多,緊緊握住了妻子的兩手。

    ……

    周大牛和成方在親兵的簇擁下來到一處小山崗下。這兒地勢險要,四周全是密林,只有這處淺坡下有一個小小的村落,裡頭住著十來戶人家,房屋都是草房,已經被焚毀了大半。

    村落中間是青磚砌成的瓦房,是這個村落的家祠,可能因為人口衰減和地方敗落,祠堂也朽壞不堪,只是好歹要比草房闊大舒服的多。

    他們倆人行走的時候,四周到處都是被殺掉的村民,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道。

    幾個村婦被一群群弟兄帶在殘破的草房裡輪流淩辱,時不時的傳來嘻嘻哈哈的笑聲和婦人的哭叫求饒的聲響。

    周大牛和成方臉上都是一片漠然,經過這幾個月的變化,他們已經不是在遼東時的情形,眼前這樣的場面見的太多了。

    如果是李明禮和楊義在這裡,還能從這兩人眼裡看的出來不適應和反感,不過這兩人把這種情緒都隱藏的很深,只有最親近的弟兄才看的出來。

    一個守關卡的小頭目走了過來,他手下按著一柄沒有刀鞘的戚刀,刀身上也有好幾個殘破的缺口,就算這樣,能佩著刀的也必定是頭目,這個小頭目身後還跟著二十來人,手中都只是亂削出來的長槍,隨便打製出來的槍頭,長槍的長度都不同,槍頭也形制不一,實在是粗陋的厲害。

    周大牛感覺也是無奈,好在邊軍的裝備也很爛,地方上的軍備就更不必提,他們一路被追殺了幾千里,居然平安無事的從遼東跑到山西,這就說明了一切。

    隊伍裡也是有精銳,這個小頭目也是從遼東回來的,不過武藝身手都不如周大牛和成方,地位也不及他們。

    “周頭兒,成頭兒,你們來啦。”小頭目快活的笑著道:“大櫃在祠堂裡等你們哩。”

    周大牛和善的一點頭,說道:“咱們這就進去了。”

    俞士乾和一群穿著邊軍袍服的漢子都擠在祠堂裡,有幾個傢伙顯然是從草房裡被揪過來的,此時還在說著女人的事,一邊還在提著褲子。

    周大牛進來,和亂哄哄的人群中的熟人打著招呼,大家臉上都帶著笑。

    祠堂裡擠了三四十人,全部都穿著邊軍的服飾。

    這一路他們搶了不少村落,不少弟兄都有了新衣服穿,但這些人都沒有換袍服,這一身衣袍是他們地位和身份的象徵。

    在這祠堂四周,方圓好幾里的地方,到處都散落駐紮著人馬,這一股人已經有接近三千人的數字,這個數字如果報上朝廷,肯定會引起中樞的震驚和憤怒,然後會急令地方的總督和巡撫督促各地的駐軍趕緊進剿。好在大明對地方的掌控力實在低的驚人,還在大明中期的時候,著名的“勛陽盜”就橫行幾省,禍亂了地方好幾十年的時間,最終也沒有被徹底剿滅,而是用分而治之,招安加安撫的各種手法平定下去,朝廷還特設了勛陽巡撫,駐軍很雄厚,最終的結果還是差強人意。

    看到周大牛兩人進來,俞士乾指指自己面前的一條長凳,說道:“坐罷。”

    俞士乾久在邊軍,人很聰明,加上有周大牛等人的幫助,他已經漸漸有個統帥的樣子。

    “咱們存糧已經不多,只有幾十石,小三千人加二百來匹馬,人吃馬嚼,在這裡是耽擱不起的。”俞士乾繼續剛剛的話頭,對著眾人道:“往南還是往北,還是往西,大牛兄弟和成方,你們倆也說說看。”

    俞士乾的這支兵馬最核心的就是原本的邊軍,各人都做了大小頭目,根據各自的表現和戰功擁有多少不一的人馬手下,周大牛和成方,還有幾個遼東逃出來的明軍組成了一個小團夥,他們的部下也有好幾百人,是俞士乾部下中不可忽視的力量,不過周大牛心裡明白,俞士乾一夥要麽是山西人,要麽是陜西那邊過來的,他們或是同意向北往大同去,也會想去陜西甚至甘肅,沒有人願意往東——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31 10:48
第二百二十六章 侃價


    周大牛自己當然想回遼東,但他知道絕不可說這樣的話,極易遭遇不測,在他們出逃之初,有一些想脫離團夥自己回遼東的人都被殺了,或是失蹤,這使周大牛和成方等人十分警惕,他們在團體中盡量不得罪人,也不說要回遼東的話,這樣才漸漸獲得了俞士乾等人的信任。

    周大牛道:“大櫃,我的意思就是往北。”

    俞士乾道:“大牛兄弟說說理由來聽。”

    “咱們現在是在高谷口,東邊就是井徑,西邊是五台山,往東走是朝廷腹地,往西走是山西腹地,往南咱們人生地不熟,容易被官兵包圍。往北時,五台山,恒山,太行山,到處都是山地,咱們易於隱匿在山裡,破幾個寨子就夠快活很久,官兵一來,咱住深山裡一躲,這一片山估計原本桿子土匪就不少,官兵能剿得了誰去,兄弟們要想安身休整,最好是往北去。”

    俞士乾贊道:“大牛兄弟心思確實縝密,想的很好。”

    周大牛垂下眼簾道:“大櫃誇贊咱不敢當,就是想一路趟的累了,想找個安穩的地方能歇息一下。”

    這種心理其實人人都有,各人從遼東戰場上一路廝殺,全是敗仗,俱是死裡逃生,然後再一路逃亡到此,先是流亡,後來就成了造反,現在人人都背著命債在身上,幾千里路,幾個月的時間,不停的逃亡廝殺,確實是又倦又累。

    周大牛原本高大魁梧,現在身形也很瘦弱,只是身上殺氣難掩,原本的贅肉一點也看不到了,旁人也多半如此。

    “大牛說的對。”

    “俺也是累了……不過還要看大櫃怎想。”

    俞士乾笑道:“就知道你們是這樣想……老周,你來說說吧。”

    這時各人才看到俞士乾身邊的中年漢子,瘦瘦小小,人面皮也黑,蹲在地下,貌不驚人,聽到俞士乾說話,這才咧嘴一笑,露出一嘴黃板牙。

    老周道:“還是大櫃說,俺就是想說,各位想落地安穩,暫歇兵馬,到大梁山那邊最好。”

    俞士乾知道老周是提不上把的,他接著說道:“他說的大梁山就是陰山餘脈,鎮虜、天成各衛一直到靈丘,蔚州,再到咱們這裡,一路全是山,那邊說是有好幾個衛,也靠近邊墻,其實地方兵力薄弱,又因為是各省交界,咱在大同搶一票,躲到北直那邊的山裡,再到北直搶一票,躲回大同這邊的山裡,幾處騰挪,這盤棋就活了。”

    周大牛等人道:“就按大櫃說的辦。”

    成方道:“往前就是大谷口,當地人說西邊有虎陽河,東邊是清水河,一路山地,沒有衛所和縣城,倒不擔心有攔路的兵馬,就是道路不熟。”

    “那好辦,”俞士乾道:“抓著的人裡,先斬幾個,留下的分別叫他們帶路。”

    等周大牛幾人出來,路邊按著一群抓來的山民,俞士乾派的人正在按著他們,路邊斬了好幾個人,頭顱滾在地上,兩眼圓睜,地上一灘的血跡,留下來的哭叫求饒,周大牛嘆口氣,對成方輕聲道:“咱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沈陽,重新過老百姓的日子。”

    “先活一天算一天,”成方瞪眼道:“這當口了,這麽想就是找死!”

    “嗯。”周大牛緊緊自己的兩手,指節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響,他的臉繃緊了,兩眼凝露出殺氣,在大踏步經過殺人的地方時,所有人都對他畢恭畢敬的低著頭。

    ……

    “張東主,這位便是李國賓李先生。”

    李大用和馬化先介紹過後,張瀚拱了拱手,笑道:“李先生。”

    李國賓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京城來的土著,面容白凈,眼神伶俐,張瀚話音未落,他已經搶上前一步,一揖到地,躬身問好:“在下見過張大人。”

    張瀚笑道:“李先生稱我一聲張東主就是了,不必太過拘謹。”

    他又道:“李先生在京師,每日見的不是閣老便是部堂,要麽就是公侯伯爵,我這般的官職,在京師大約真的排不上號。”

    李國賓笑道:“要說官職,京師實職的九品官亦是有權勢的,那些世襲的武職,縱是二品三品,家當敗光了,子弟穿著紅袍卻三餐不繼也是有的,張東主在這裡卻是等若公侯,在下豈敢拿京師的情形相比。”

    張瀚笑道:“李先生果然是長袖善舞,能言善辯。”

    各人說笑了幾句,這才安席坐下。

    自上次張瀚到靈丘後已經隔了半個來月,短短時間內,李國賓帶著靈丘鐵場出來的樣鐵,匆忙趕回京師,然後再從京師又趕回靈丘,風塵僕僕,可謂辛苦之極。

    不過這人很在乎儀表,似乎換了一身衣袍,還抓緊時間洗了個澡,此時仍然是一身光鮮的坐在席上,與各人談笑風生。

    張瀚先不曾說話,說實話他生意做到現在,還沒有和李國賓這種職業掮客打過交道,更不曾和京城裡的大商號有過生意往來,他發家的過程其實和普通的商號完全不同,既往的經驗幾乎為零。

    李國賓也展現了一個職業掮客的風采,說話滴水不漏,風度極佳,把賓主的情緒也帶動的很好,幾句話就能叫人如沐春風。

    如果說話也能排段位的話,這個李先生估計能排得上黑帶九段。

    “李先生,我們說了正事再上酒。”

    各人說了一氣,李大用才略帶歉意的向李國賓道:“這是張東主的規矩,我等也是已經習慣了。”

    李國家稍顯意外,以他向來的經驗,要麽是大家正經談生意,要麽就是喝些酒再談,那樣更順利些,不料張瀚居然是如此作派。

    “既然如此,我等就先談。”李國賓笑笑,臉上露出鄭重色彩出來,他掏出一個瓷煙瓶,取出煙絲,又從荷包裡取出一個精巧的白雲銅的煙斗,裝上煙絲,再用火鐮打著火,慢慢抽起煙來。

    一時屋中俱是煙氣,李大用和馬化先俱不吃煙,但也只得忍著,他倆人示意小廝開窗,不然受不得煙氣。

    張瀚前世倒是抽煙,這一世四周的人吃煙的少,原本的張瀚也不吃這東西,他自然不會再重新習此嗜好,這時看到李國賓抽煙,才知道這東西和玉米辣椒一樣,已經漸漸在中國流傳開來。

    李國賓略帶歉意的道:“兄弟這嗜好實在不雅,但這東西又頗能提神醒腦,實在是離它不得。”

    在他說話時,張瀚笑而不語,馬化先和李大用接著話,開始與李國賓正式的談起生意來。

    李國賓代表的是京師十幾家年營業額在十萬以上,並且是以鐵器為主的大型店鋪,這些店鋪都是京師商號,他們沒有可能跑到靈丘來進貨,這種大宗的買賣一分銀子都代表巨大的利潤,雙方又是寸步不讓,兩邊言語都是十分客氣,態度卻都是十分堅決,彼此都有強烈的自信,一方是巨大的資本市場,靈丘這裡坐擁精鐵,價格畢竟還在閩鐵之下,現在要爭的就是盡力往上調價。

    這也是張瀚的意思,價格這東西開始就得有一個最基本的起點,如果開始定價就過低,日後要往上調價自然是千難萬難,靈丘精鐵品質不在閩鐵之下,為了竟爭市場當然不能比閩鐵賣的高,但價格亦不能定的太低,否則利潤同樣不會提的太高,有失鑄出精鐵的本意。

    這當然是要李大用和馬化先兩人一點一滴與李國賓去爭,雙方漸漸有些臉紅脖粗,都有些動了意氣。

    這時張瀚卻看向窗外,孫敬亭原本在對面雅間等候,這時房中又多得一人,那人正是李慎明,此時正向張瀚擠眉弄眼的打著招呼。

    張瀚搖頭微笑,示意這邊還在進行,無法分身。

    李慎明攤一攤手,與孫敬亭對面坐著,開始小酌閑聊。

    張瀚居然有些羨慕,他其實不喜歡現在的這種場合,做生意的喜歡恬淡,和說相聲的說自己內向一樣可笑,不過有的時候張瀚就是如此,就像現在,他其實喜歡和對面的兩個朋友在一起。

    這時李大用和馬化先又將鐵價爭上去三分,雙方都顯得十分疲憊,李大用和馬化先不停喝茶,李國賓放下煙鍋,用兩手揉著額角,一臉苦惱。

    這時靈丘的精鐵價格已經較閩鐵相差只有三成,這三成其實還是由於要搶占市場的原因,閩鐵一分五厘一斤,靈丘鐵一分二厘一斤,這價格其實已經很高,要知道一斤鐵等於十二三文錢,當時一文錢能買兩個火燒,十幾個錢若是百姓家裡儉省些已經可以過好幾天,這等精熟鐵多用來打製農具和日常的必須品,比起生鐵來質量要好的多,也能使用更久,那種更差的毛方鐵,製成的鐵油燈和鐵鏟等物質量都很差,工部出的鐵鍬五把才賣二分銀子,後人覺得十分便宜,卻不曉得是因為這東西做工實在太爛的原故。

    張瀚覺得火候亦差不多了,轉身含笑道:“若是我的鋪子有李先生這般合格的經濟,我恐怕一年要多賺不少銀子。”

    李國賓苦笑道:“今日才知道是宴無好宴,只是這酒還沒有喝上,在下就已經疲不能支。”

    張瀚哈哈一笑,說道:“李先生大才,我們不得不三英戰呂布。”

    李國賓肅容道:“這可萬萬不敢當,在下的身份遠在諸位東主之下,只是跑腿幫閑,賺些差價辛苦錢,不瞞東主,這價再壓下去,就是在下賺的少了,實在無法再加。”

    張瀚道:“既然李先生這般說,那麽咱們這事就算定局。”——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31 10:53
第二百二十七章 算計


    李國賓大喜,起身揖道:“多謝張東主!”

    張瀚含笑道:“其實不是我大方,實在是在一旁聽著,咱們李東主和馬東主已經出盡全力,諸位也說的累了,不如我出來充這個和事佬,大家省事。”

    眾人聽了都笑起來,李大用起身開門,叫外頭的店家上酒上菜,那店家掌櫃知道這幾個都是豪客,不敢怠慢,早就將酒菜備好了,一時間川流不息的送上來。

    各人談妥了正事,心情都很放鬆,均是放量喝起酒來,幾巡過後,李大用笑道:“這時才知道張東主說完正事再喝酒的真意,果然喝這酒時不用在算計李先生,喝起來輕鬆愉快,酒的味道也好多了。”

    各人聽了均是大笑,李國賓連稱不敢,這時候他還是小心翼翼,顯然這種場合是經歷的多,不會因為交易談成就徹底放鬆。

    “張東主,”李國賓又敬張瀚一杯,說道:“靈丘供鐵,未知走哪條官道?”

    張瀚沉吟道:“若是成熟的路線,當然是從靈丘先到新平堡,從新平堡到張家口,再由張家口到京師,這條官道是我和裕升騾馬行慣常走的,路線熟,地方分店多,易於補給,安全上也有保障。不過此次我打算從靈丘往東到廣昌,穿過石門峽,過紫荊關,易州,再直入京師,這條線路,比從張家口那邊走節省不少路程,只是一路要翻山越嶺,而且往東去我們騾馬行分店路線只到廣昌,再往東和往京師需開闢新路線。”

    李國賓道:“未非是張東主的那些大車做的更好了?”

    張瀚笑道:“果然是李先生,確實一語中的。”

    李國賓說的不錯,近來工匠們士氣很高,在馬車固件的幾個關鍵點上又有新的突破,新車的車身做的越發牢固,在承接處主要也是使用精鐵部件,以前馬車的成本主要是這些零部件的成本高,如果定型生產,又有靈丘供鐵,成本也會大為下降,在修理和損耗上,馬車會越來越低,最終騾馬行的利潤也會大大增加。

    張瀚在騾馬行的事情上毫無疑問是開啟了一個新的模式。

    在大明並不是沒有物流,事實上大明的物流方式十分豐富,光是在江南的運載船隻就有多種,從漕船到沙船,江船,林林總總有十幾種之多,根據水流和運程遠近,還分為載人或是載物多種,南人行船,北人用車,只是因為道路限制和馬車製作水平的原因,北人的車輛水平遠不及南人的船隻,大明帝國分布在全國的驛站和官道猶如人體中的毛細血管,不停的向身體供給養份,而北方的官道和車馬的做用很小,大明帝國最重要的主動脈就是京杭大運河。

    故元時因為統治方法粗暴,政治荒疏,大運河堵住了不少,元時的漕運主要就是海運,到大明時疏浚了運河,這條大運河就成為明清兩朝最重要的物流通道,南北的物流主要仰賴這條運河,如淮陰,臨清,德州,通州,這些沿河的城市也因此而變的十分繁榮富裕。

    運河上船隻成千上萬,不僅是官漕,也有民間的商業活動,南北的人員往來和交流,均是在這條運河上完成。

    運河也有嚴重的缺陷,每年都會有相當長時間的枯水期,到了枯水期,漕船大量積壓,依靠行船販運的貨物也會堆積在船上,任你急的要上吊,河水不漲,誰也走不成。

    每年都要開挖河段,清理淤泥,這對地方上毫無能力的明政府來說是一件很為難的事情。每隔一段時間,中樞的工部和地方就要打官司,經常有一些重要工程陷在扯皮之中,缺乏資金和人力,也缺乏有能力的地方官員主持。

    在隆慶年間,前大學士首輔高拱試圖改河漕為海漕,當時已經有了動議,要大量修建海船,從長江口出海,沿海北上,這其實是十分正確的方案,但在張居正驅走高拱後盡廢高拱之政,海運之事也就做罷了。

    在北方,大量的車馬都十分簡陋粗糙,民間用大量的獨輪小車進行短途運輸,少量的兩輪或四輪馬車來做長途運輸,成本極高,時間極高,效率也是極低。

    在張瀚整合騾馬行之前,各地的腳行混雜不堪,缺乏規矩,特別是長途運輸十分混亂,不僅運輸能力低下,安全性也十分堪憂。

    現在和裕升的騾馬行已經名聲在外,張瀚借著運鐵的機會主動出擊,開辟北直隸到京師的線路,也是十分合宜。

    李國賓道:“京師大商家也有很多議論和裕升,他們有一些往遼東和河南的貨物,運輸起來十分困難,多半是各地的商人自己設法,若是能有和裕升這樣的大騾馬行進入,恐怕大家的生意就要好做的多。”

    張瀚道:“暫且還不能往河南腹地。”

    李國賓會意道:“河南內境親藩眾多,關卡多若牛毛,如果張東主沒有切實的關係,暫時還是不去為好。”

    張瀚微笑,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省力。

    李國賓又道:“靈丘出鐵,光是和裕升現在就有數百萬斤,京師主要是要方毛鐵,未知一年供給的方毛鐵,有沒有確實的數額?”

    張瀚和李大用馬化先兩人對視一眼,轉頭向李國賓道:“兩千萬斤以上到兩千五百萬斤,亦有可能更多。”

    張瀚接著道:“明後年可以更多。”

    李國賓吃驚道:“靈丘一地,竟可供給這麽多方毛鐵?”

    方毛鐵是初步熔煉的精鐵,也是熟鐵的一種,也正是和裕升用雙室法熔煉出來的熟鐵,這種鐵不比生鐵,既然是熟鐵,就需要提取掉一定的雜質,需要初步的熔煉,所需要的爐房和工人數量也是天文數字。

    李國賓道:“京師那邊當然是多多益善,不過這麽高的數字,在下擔心那些大商行急切之間未必能全部出脫。畢竟閩鐵還有相當大的份額,擠占市場,尚需時間。”

    李國賓說的也是張瀚擔憂的,他現在其實非常缺現銀,擴大生產需要,李莊那邊也需要,和裕升與范永斗代表的范家的商戰現在已經進入刺刀見紅的階段,張瀚軟一下,立刻就會崩盤,和裕升商戰的失敗肯定是災難性的,首先是主店的走私業務徹底黃菜,然後就是帳局生意會大受影響,接著周轉失靈,李莊那裡維持不下,然後就是鐵場這裡得縮小規模,追求更大的利潤而不是先擴大規模來發展。

    可能不大受影響的是騾馬行,但騾馬行也就沒有辦法開闢新的路線。

    整個商戰是一個大型的連環,缺一環都可能使整個戰線失利,張瀚這幾年的苦功完全白費。

    張瀚需要現銀,大量的現銀!

    李國賓眼神十分毒辣,張瀚沉默了一小會兒,他便略帶緊張的道:“其實張東主可以設法與朝廷打打交道。”

    張瀚面露思索之色,馬化先說道:“李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賣鐵給工部?”

    李國賓道:“正是,現在我知道因為遼事,兵部和工部都要鑄打大量的鎧甲和兵器,要緊的是鳥銃等火器,特別是火炮,用鐵料銀甚多,每月均要買進大量鐵料。現在工部主要是買福建的方毛鐵為主,若是張東主能說動工部官員,采買晉鐵,恐怕每年百萬精鐵一下子就能出脫不少。”

    張瀚道:“李先生果然好算計,這也算給我們點了一條明路,在下等人謝過。”

    其實不僅是李國賓所說,這一陣子靈丘商會的幾個重要的理事也在擔憂產量過剩的問題。民間當然大量缺鐵,不過利潤最高精鐵在民間需求量並不如普通的生鐵大,精鐵質量很好,但用它的定是中產或富戶,晉鐵如果慢慢搶占市場,這一塊遲早能搶過來,但對張瀚來說有些過於緩慢了。

    “另外還有一條路子……”李國賓有些猶豫,但還是接著說道:“現在頗有一些商家暗中備辦海船,在天津或是江南一帶出海,有人往南洋,北方船多半往倭國去。江南的船,多以瓷器,生絲料,絹綢和茶葉為主,往倭國去的,有各種皮貨,也有大量的鐵器。一船貨去,獲利最少一倍到兩倍,再帶回倭人或紅毛番人的貨物,比如自鳴鐘,毛料,倭扇,刀,俵物等貨物,獲利亦是不小,一來一返,獲利頗豐。鐵料一塊,如果以現在靈丘精鐵的價格,製成各種鐵器,船到日本後,獲利最少在兩倍。”

    張瀚聞言,倒是真的眼前一亮!

    對日本的貿易在崇禎中期才被鄭芝龍壟斷,現在應該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南洋海面是以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為主,荷蘭人的東印度公司則是後來居上,荷蘭人的海軍實力已經遠超那些老牌帝國,以共和國為核心的荷蘭其實也是一個超大的公司,基本上都是由商人組成的商會勢力構成,和歐洲的銀行業行會一樣,荷蘭人的海上公司也是彼此制約,盡可能的把利益最大化。

    短短時間,荷蘭就擁有幾萬艘商船,其實也就是幾萬艘隨時可以武裝的艦艇,戰艦的數量也在歐洲稱冠。

    後來制霸海洋,殖民地遍及全球的英國剛剛擺脫了西班牙人的制約,開始後來居上的奮起直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1-1 23:30
第二百二十八章 試水


    在亞洲,荷蘭人擁有後來的印尼全部國土的荷屬東印度殖民地,有錫蘭,荷屬印度等等,在幾年後荷蘭人占據臺灣,幾十年後曾經占據馬六甲,控制南中國海的海面,那時候這個號稱海上馬車夫的國家盛極一時。

    它還有荷屬西印度,荷屬新幾內亞等多片殖民地。

    荷蘭的衰落是因為英荷海上戰爭的一系列失敗,不過這場大規模的遍及全球的海戰還需幾十年的時間才塵埃落定,並且對荷蘭的亞洲力量沒有太大的影響。

    西班牙人擁有後世的菲律賓,葡萄牙人則是馬六甲和澳門等小塊殖民地,西班牙在亞洲也擁有較強的海上力量,並且有相當的陸軍和殖民者在菲律賓。

    英國才剛剛進入亞洲,在這時英國人對印度的興趣更大,幾十年後他們多次試圖搶占澳門,都遭遇了失敗。

    在南洋,西班牙人不停的把中國貨物運往歐洲,把南美貨物運來亞洲,一艘艘的西班牙船滿載黃金,與英國的戰爭中,不少貨船深入海中,幾百年後這些堆滿財富的沉船還能引動人的貪念。

    日本也是一個極為重要的貿易市場,荷蘭人和葡萄牙人和中國海商各占半邊天下。

    中國海商以李旦為主,這是一個和顏思齊齊名的大海商,當然也是力量極強的大海盜。

    後來控制了南中國海的以鄭芝龍為主的“十八芝”,多半出於李旦的門下。

    張瀚對具體的細節當然不知道,他可能看過一些相關的東西,但興趣不是很大,明末清初時中國的國門外已經來了很多惡客,比如葡萄牙人借澳門暫住,一住幾百年,西班牙人多次在呂宋屠殺華人,主要原因就是對大明的忌憚,他們害怕呂宋華人成為大明的內應,同時也是叫華人為自己在呂宋的殖民統治買單,轉嫁矛盾,荷蘭人一度占據了臺灣和澎湖……各種力量紛至沓來,加上李旦和顏思齊還有鄭芝龍,劉香等中國海商兼海盜的縱橫捭闔,想掌握這一段歷史,非得下很大一番功夫,而且還是冷門,想和人“吹水”都不大找得著賣點,張瀚關注的也是和普通人一樣,對鄭家的發跡和衰落有些了解,感興趣的就是鄭成功為主,另外拜某位小說大神所賜,張瀚對鄭克爽也很熟悉……當然印象肯定不好。

    張瀚也知道崇禎年間鄭芝龍受了招安,並且在海上發了大財,成為明末中國海上最強的力量。

    鄭芝龍多次擊敗過荷蘭人,鄭家和荷蘭人其實在鄭成功之前就和荷蘭人打了很多次了,鄭家用跳幫戰術加上縱火船,打的荷蘭人毫無辦法,福建和兩廣沿海的那些中國海盜,論起剽悍勇敢來一點不遜色於那些歐洲佬,多次擊敗荷蘭人後,鄭家在臺灣搶占了不小的地盤,接管了顏思齊的屯田,並且掌控了對日本的貿易,同時鄭芝龍還用暴力的形式在海上徵收商船,過往的船隻不論中國人還是歐洲人的一律強徵稅賦,大明朝廷不曾徵收過的海稅都叫鄭芝龍收了去,鄭芝龍和荷蘭人也是有打有和,東印度公司曾一次與鄭芝龍簽訂大筆訂單,光生絲就訂了幾十萬石,那是鉅額財富,利潤大的驚人。

    張瀚意識到眼前的這個李國賓是個關鍵人物……他對南洋和日本的情形幾乎是兩眼一抹黑,鄭成功他倒是了解,可鄭成功現在應該還沒有出生,別的事他幾乎就不知道了。

    “李先生,”張瀚很鄭重的道:“這一件事,一定要好好的請教一下。”

    李國賓有一些不安,也有一些得意,他正色道:“在下也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往日本的貨,最大宗的是什麽?”

    “最大宗的,當然還是生絲,茶葉。”

    俗話說中華貿易三樣寶,生絲瓷器茶葉好。在明末到清末,幾百年間中國人利用這三個貿易神器大賺特賺,那些歐洲佬打生打死,在海上顛簸萬里,打下大片的殖民地,用盡手段和辦法掠奪了大量的財富,除了大量的黃金湧入歐洲外,最少有三億兩左右的白銀湧入中國,除了少量白銀是因為套匯進入中國外,大量的白銀就是因為貿易順差因著這貿易三寶而來。

    日本人也需要大量的生絲,也要茶葉和瓷器,當然他們也要別的貨物,只是需求量沒有這三樣大。

    “張東主若做這海貿,先要得人。”李國賓確實內行,他喝口茶,繼續說道:“海貿利潤是一等的豐厚,但風險也是一等的大。首先要有好水手,走慣往倭國路線,知道洋流時間和走向,可以事半功倍,跟著洋流走,船隻不易傾覆,時間也快。海貿你比人多走一趟,就是多一倍的利潤,風險也要小的多,一艘海船要好幾萬兩,連貨物最少十萬,一旦沉沒就是一兩銀子也回不來,是以好的船主和水手十分要緊。另外,水手要剽悍一些,最好是走慣了的老手,海上不僅是風浪險惡,亦得小心多如牛毛的那些海匪,一旦遇著,輕則貨物被搶走不少,重則連船一起被搶走,也是十分險惡。最後,還得在倭國那邊打通關係,最好得到大海商的允准,不然的話,也很難長久。”

    張瀚皺眉道:“運一船幾萬兩的鐵器過去?這似乎不太可能。”

    李國賓笑道:“這當然不可能,東主還是應該采買一些生絲綢緞之類的貨物,然後再帶大量的鐵器過去,畢竟鐵器是靈丘自產,利益比備辦比的貨物要高的多。”

    “具體怎說?”

    “一柄精鐵製成的鐵鍬最少兩錢銀子一柄,一根縫紉用的精鐵針,八分銀子一根。”李國賓含笑道:“這就是近年的價格,應該沒有太大的出入。”

    “我……”

    張瀚好懸把粗話說出口來。

    李大用和馬化先就沒有這麽強大的定力了,馬化先兩眼瞪的滴溜圓,李大用猛拍自己大腿,大叫道:“我入他先人,海貨居然這麽賺錢!”

    李國賓笑道:“我們北方商人出海的少,只有天津有一些海商,另外遼東那邊有一些商人會販賣皮貨到登州,再從登州往日本,晉商這些年確實有些墨守成規,不思進取了。其實江南那邊海貿最為繁盛,畢竟那裡的布,絲,瓷器出產最多,再便是閩浙兩廣,我到南方去過幾年,實話來說,南方之富,不止在於鉅商眾多,民間也是比北方富過太多。從江南到晉北,幾乎是兩個天下。”

    李大用和馬化先都是富商,聽著李國賓的話還有些不以為然,張瀚則是默然點頭。

    張瀚記得自己看過一本書,上面的觀點就是明亡於財政破產,而財政破產的原因就是沒有有效的利用民間之富,而民間之富,則是以南方為主,更深刻的來說,明朝也可以說是亡國於南北發展的不平衡和朝廷的不思變通。

    同樣的加賦,對江南人來說是可以承受的,在北方就是大量的流民造反了。

    張瀚轉向馬化先和李大用,笑問道:“這事兩位怎麽看?”

    李大用道:“朝廷的路子可以先跑跑,海貿的事,風險太大,張東主若是要搞,在下願意湊個趣。”

    馬化先道:“在下和李東主的意思一樣,海貿一旦沉船就是血本無歸,還是走通朝廷的路子要緊。張東主的貴友李遵路,似乎適合做這樣的事。”

    張瀚暗自搖頭……其實他一聽李國賓說起海貿的事,腦海中就如醍醐灌頂一般,頓時感覺眼前一片透亮。

    這個時代,不加入到海貿的潮流中去就太蠢了。

    晉商其實在這個時候已經落後於時代了,曾經晉商也是潮流之先,到了明末時,晉商滿足於本土,另外就是在揚州的鹽商勢力,對出海貿易的興趣不大。

    張瀚也想起了自己的祖父張輦,似乎老太爺當年就想著到南京去參與到海貿之中,因為家族反對未能成行,後來在新平堡安身立命,估計也沒有心氣去闖蕩了。

    在明末清初時,晉商是被江南和兩廣甩的遠遠的,後來在清季發力,山西票號行諸天下,憑的還是那幾家皇商的身份和地位帶來的軟實力,有了這些保障,票號的實力被天下人認可,晉商票號才能通行全國,成就一番事業。

    而皇商的出現,就是因為在鼎革之時,這些晉商站在了滿清一方,最後被清朝皇帝拿皇商的身份來酬功。

    張瀚想起自己在爭奪走私的位置,而清朝的禁海對海貿是致命性的打擊,現在自己兩邊都插一手,局面越發的微妙了。

    “到京師尋朝廷那邊的門路,我會拜託李遵路去,”張瀚最後決斷道:“天津之事,如果李先生能抽出時間來,不妨先幫我看看門路。”

    李國賓一陣興奮,海貿之事關係的最少是十萬以上的銀子,在這事裡居中幫閑,獲利比眼下要豐厚的多。

    他忍著興奮,向張瀚道:“不知道東主是打算買船,還是雇船,或是與人合夥?”

    張瀚笑道:“先雇船好了,這得拜託李先生替我們尋一個靠得住的船主。”

    當時貿易,可以自己買船或造船,然後整船貨物出海,這是第一等的海商,然後就是眾人合夥買船,貨物也是合力備辦,湊齊一船貨出海,這是次等海商,再次的就是普通商人,人家的海船未曾裝滿,可以協商裝一部份貨物,張瀚要做的便是這一等。

    和裕升確實是財雄勢大,不過也沒有必要一下子將雞蛋裝在一個籃子裡。張瀚不覺得自己運氣會逆天,上來買一艘船,順順利利的無事往返,帶回整船的銀子回來。

    經商總得考慮意外,先小成本投入,試試水深水淺再說。

    在這樣的過程中,張瀚可以熟悉海貿的流程,也能發掘出自己信得過的船主和水手出來。

    李國賓點頭道:“這樣最好,穩妥一些,在下的責任也小的多。”

    眾人聞言均笑將起來——

    再過幾小時新的一年就開始了,感慨良多,今年對我來說是很特殊的一年,希望明年能順利一些,也希望大家都能事業順心,家庭和睦,家人身體健康,這是我最誠摯的新年祝福,因為我盼世人平安喜樂與我一樣,大家新一年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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