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45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2-17 09:25
第二百八十九章 信心


    朱鼎夫襲爵很晚,曾經十分窮困,曾經娶妻又病死,現在富貴了就廣求美人,榆次常家不是望族,但也十分富裕,常寧又是遠近聞名的美人,朱鼎夫便動了心思,託人說媒,常寧的母親動了心,她的幾個叔嬸也很贊同,在家裡每天吵嚷著要應這門親事,常進有也是不勝其煩,這才動了心思,和常進全攜了常寧常威到新平堡來投親,說是找商機開分店,其實也是躲開這檔子事。

    “五叔,五嬸,請不必再說了。”常寧款款起身,美麗白皙的面孔上並沒有怒氣,只有決絕之色。

    看她的神色,幾個勸說者都知道白費工夫,臉上要麽是悻悻之色,要麽就是掩不住的怒氣。

    “婚嫁大事,父母做主,哪得自己決定。”常寧道:“叔嬸們有什麽話,只管和我父母去說,我這裡不必多言。然而,我的姑母就在張府之中,哪有小輩坐視長輩有難而不管不顧的道理?若是我父親在此,必定也是要想方設法去幫忙的……是不是這個道理?”

    常寧左一個父母之命,右一個尊親長輩有難不能不管,語氣雖然輕柔,但道理十足,而且十分堅決,叫這幾個利欲熏心的長輩幾乎說不出話來。

    “來人,替我備車。”常寧福了一福,說道:“叔父和嬸嬸們只管安坐,侄女告辭了。”

    在場的人均是無語,他們倒是想強行阻攔,可想想常進全絕不會同意,當下氣不可遏,卻只能看著常寧慢慢走了出去。

    盡管是一個少女,常寧在步出房門的這一刻,似乎擁有著強大的力量和自信,令人不敢仰視。

    在常府門口,常進全神色複雜,看著明艷不可方物的侄女走過來。

    “寧兒,我不會勸你。瀚兒和你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果不是孫家那小妮子,張家早就提親了。”

    “其實瀚哥躲著不回來,”常寧嫣然一笑,說道:“孫家玉娘救過他的性命,原本我也不該和她爭什麽名份。”

    “糊塗話。”常進全責備道:“名份是大義,你今天能這麽輕鬆出來,還不是你有名份,占著道理!”

    “可……”

    “別說了。”常進全斷然道:“我旁的事糊塗,這事我可不糊塗。我已經寫信給威兒,這事我替你做主了,你是正妻,她是平妻,旁的女人,不管怎樣都是妾!而且,我亦不准瀚兒多納,三十之前,後宅的女人不准超過五個,沒有道理年紀輕輕的就納這麽多女人在房裡。”

    常寧雪白的肌膚變的通紅,更顯得肌膚吹彈可破,常進全見侄女害羞,沒有再說什麽,他叫人備好車馬,送侄女到南街的張府那邊去。

    常寧知道進府還可以,出來就難,臨行時,向常進全多福了兩下,柔聲道:“二叔,若是侄女出不來,將來還請你多照顧我爹,他是個糊塗鬼,我娘有些市儈,別叫他連酒也喝不上。”

    “放心吧。”常進全心煩意亂,但還是很堅定的答應下來。

    ……

    車馬震動著抵達張府,街口處就有不少兵丁把守,這些兵都是撫標兵,張府的人送的賄賂他們也收,但因為有帶隊的將官看著,也不敢私自放人出來,或是遞什麽東西進去,只是看管時稍許客氣些,不曾毆打或辱罵,也沒有進府去抄掠。

    張府裡也有十幾個鏢師住著,都是內衛司楊秋挑出來的身手最好的好手。

    銀庫那邊也有一些撫標兵窺探,但因為新平堡這邊來的最晚,銀庫的人手和存銀都轉移一空,加上和鏢行騾馬行靠的很近,裡頭人也多,過來的人只是在幾個地方貼了封條,也沒有怎麽認真去查抄。

    常寧在丫鬟和幾個僕婦的簇擁下步下馬車,走到張府的門前。

    她們每個人身上都藏著一些吃的東西,府裡的廚房原本有夠吃幾十天的食物,冬天時,特別是過年前大戶人家會囤積大量的食物,但一個年節消耗下來,剩下的也不多,常寧幾天前被接回常家的時候,府裡的吃食還夠吃不到十天,又下來幾天,常寧害怕姑母挨餓,所以人人都在貼身的地方帶著吃食,料想這些封門的兵丁也不好對她們進行搜撿。

    跟車的管家跑過去跟守門的千總武官交涉,還有幾個穿著五福袍的男子也看向這邊,他們應該是巡撫身邊的人,不大可能是師爺,應該是幫閑和家僕一類的人物。

    常寧站在車前,令人感覺明艷不可方物。

    常寧在車前的柔美艷麗,與圍困張府的肅殺情形有著鮮明的對比,一邊是生氣勃勃,令人感覺賞心悅目,一邊卻是殺氣充盈,而且人人的面目可憎,令人感覺嫌惡。

    四周有不少人圍攏過來,常寧在新平堡已經很久,人人都知道張瀚張東主有一個絕色的表妹,性格端莊,舉止大氣,在偶然的出行中就給人很深刻的印象……有的人就是天生的美人,而且有的嫵媚,有的艷麗,有的楚楚可憐,常寧給人的氣質就是大方嫻雅,像一副工筆描繪的美人圖畫,叫人只想觀賞她的明眸皓齒,叫人想看她的一舉手一投足,但卻生不起褻瀆冒犯的心思。

    管家和千總交涉了好一陣子,最後跑回來道:“人家說既然出來了,何必再進去?雖說是親戚,也沒有必定要進的理由,他有些難做,還是請小姐先回去吧。”

    常寧聽了也不生氣,只伸懶腰般的挺直了一下身體,嘆著氣道:“你把那位官爺請過來說話,好不好?”

    她的身材修長纖細,充滿著誘人的魅力,平時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身材,因為懾服於她驚人的美麗,其實常寧的身材也是罕見的修長纖細,充滿著誘惑。

    千總官也聽到了常寧的話,他感覺這個女孩子的話語中有一種叫人無法拒絕的感覺,似乎常寧有一種天氣的貴氣,她的話並不盛氣淩人,但也叫人很難拒絕。

    “常小姐,適才貴管家的話你也聽到了……”

    武官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紅臉漢子,他有些不大敢看常寧的臉,可能有些人看到美人就死盯著看,但常寧是屬於那種叫人不好意思盯著看的美麗。

    有不少兵丁也圍過來,他們也是想看,又不好意思細看,但又不捨得不看。

    像常寧這樣的富家小姐,這般漂亮的女子,平時也真是很少能叫人看得到。

    “我並不是常家小姐,而是張家未過門的媳婦。千總大人,總沒有這種道理,婆母在內被困,兒媳婦卻躲著不敢進家門,如果是這樣,我被人休掉也無話可說,是不是?”

    常寧的聲音很輕柔,卻是充滿著叫人無可拒絕的力量。

    “好,進去可別後悔。”千總像賭氣似的答應下來,話一出口就有點後悔,他是知道內情的人,張瀚不出來,韓畦和劉德他們可是真的下了困死張瀚一家的決心,一開始管束還不大嚴,大家和張瀚家裡還有些瓜葛,現在派了幾個府裡的管家執事過來,都是韓府的家生子奴才,最是忠心不過,也是餵飽了銀子的,張家的人拿銀子出來也沒用,眼前這少女一旦進了門,想活著出來,可是千難萬難了。

    就算是張瀚出來,結果也不妙,這府裡的人給安個“通賊”的罪名,男的配軍流,女的充入軍中女營,這下場,可是太慘啦。

    “小女子絕不會後悔。”常寧幾乎也不給那千總後悔的時間,她步至張府門前,大門啞然而開,常寧幾乎沒有任何踟躕,直接便步入門中。

    “唉……”

    在常寧身後,傳來一陣悠長的嘆息聲。

    ……

    “侄女拜見姑母。”

    常寧盈盈拜倒,神色仍是無比從容。

    常氏拉著常寧的手,有點憂慮的道:“你還進來做什麽,有心也不在這上頭。這裡畢竟還是險地。”

    “就是險,侄女才一定要進來啊。”常寧嫣然一笑。

    她令隨員把藏著的吃食都拿出來,剛剛進府時,楊柳和荷花都上前說話,常寧看到這兩個丫鬟都面帶菜色,臉色有些黃,下巴也有點尖,知道府裡已經開始限制飲食,她帶著幾個人進來,藏著不少吃食,要不然又多幾張嘴,進來倒真的不合算了。

    張春站在一旁道:“大爺上次寫信來還是他剛回李莊的時候,當時叫他們多加小心,他也在李莊不動,現在這樣,他那邊肯定也是知道了,我想我們也不必忍耐太久!”

    常氏道:“若是瀚哥兒因為我跑出來遇險,我縱死了也不甘心。”

    張春道:“主母對大爺要有信心,大爺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其實說真的,前日就有人送消息進來,那些撫標兵根本管不住,要是內衛司想救咱們走,今晚闔府的人都能出得去。只是沒到最後關頭,大爺不想這麽撕破臉罷了。”

    張春的話,充滿傲氣,也是對張瀚有著絕對的信心。

    這種信心不是盲目的,是來自這幾年來跟隨張瀚之後得出來的結論。

    常寧抿嘴微笑,她對張瀚也是有這種信心。

    自從那晚被張瀚在房中救出來之後,常寧經常關注著張瀚的動向,研究著李莊與新平堡還有大同各地分店的運作,還有草原上的事情,練兵的事,鏢師的事,騾馬行的事,越是看的多,常寧就越是心驚。

    雖然她自己也是一個不怎麽出門的女孩子,但自幼喜歡讀書,書中人物,還真沒有一個如張瀚這般帶給人無限驚奇的人物。

    以常寧的認識,張春對張瀚的信任是完全正確的,如果瀚哥願意,隨時能帶自己和姑母等人出去,她也不想說太多,既然進來了,就是有這種信心!

    楊柳與荷花等人站在一邊,女孩子們的臉上都有倔強和決絕還有信任兼備的神色,她們也是一樣,對張瀚有著絕對的信心!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2-19 15:21
第二百九十章 訓話


    “狗日的韓畦。 ”

    簽押房裡,張瀚看著最新的報告,就算是有心理準備,也是忍不住拍案罵起來。

    有兩個地方特別叫他生氣,一個是常寧的五叔他們逼迫常寧嫁給那個叫朱鼎夫的鎮國中尉,還有就是府中被圍困,已經有斷糧的危機。

    “估計還能撐十日左右。”楊秋道︰“要不要派一隊行動組的人,設法送一些吃食去?”

    “不必了。”張瀚道︰“京師已經叫王發祥發動,靈丘一帶叫周大牛發動,最多十天半月的,韓畦自己就焦頭爛額了。”

    楊秋點點頭,說道︰“常姑娘在這個當口,用張家兒媳婦的身份進府,與府上同甘共苦,也是著實叫人敬佩。”

    張瀚眼中浮現出常寧的身影,他輕聲道︰“她不負我,我當然不負她。”

    ……

    經過大半個月的整修訓練,周大牛的部下又恢復了精氣神,人數也恢復到一千人以上。

    他已經接到指令,同時也拿到一批武器,刀槍劍戟都有,質量普通,甚至有不少邊軍的制式兵器。

    這些武器當然不是李莊的出品,而是張瀚設法從各地買過來的,邊軍的武庫想必也做了不小的貢獻。

    空氣中充滿了硝煙味,土匪們都被動員起來。

    大小頭目們拿到了一些賞銀,數量並不很多,但足以鼓勵人心。

    普通的小兵也有一份,他們都將銀子貼身收著。

    掛甲臺這裡已經經營成了一處穩定的基地,而且源源不斷的有補給,等於是張瀚在這裡設了一個秘密的軍營,有一些俞士乾的死黨,作惡多端很不喜歡安定的軍官被周大牛給清洗了,一夜之間有五六十人被殺。

    這件事後,周大牛和楊春和等人徹底控制了這支隊伍,加上張瀚的銀彈攻勢,還有軍政司訓練局派了一些軍官來做簡單的體能和軍事訓練,整個土匪隊伍比起幾個月前也是發生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張瀚也不是要把這些土匪練成精兵,有些土匪積習難改,有些並不是大同人,還在時刻想著離開,他要做的就是把這些人的戰鬥力稍許提高些,這樣在造起聲勢時,也能使人信服。

    周大牛在三天前就接到來自李莊軍令司的命令,當然是隱秘的,命令十分清楚,命他率部突然攻擊靈丘縣城、廣靈城等六個城池。

    這幾個城池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城內有親藩。

    靈丘雖然沒有了郡王,但還有鎮國中尉等代王宗室,還有郡王府和相關的產業。別的城池都有郡王,一旦城池被圍,動靜就大到韓畦根本壓不住,朝廷也會震怒。

    天才麻花亮時,一千多人已經集結完畢,相比之前被圍困時的慘象,近來土匪們吃的很好,體能訓練也做的不錯,人人身上都帶著兵器,也按規定磨的鋒銳雪亮,周大牛看在眼裡,感覺部下們的士氣不低,他感覺欣慰。

    雖然沒有能留在李莊,周大牛還是覺得自己在替李莊那邊效力,是在替張瀚張大人效力。他想起巡檢司那邊的規矩,把部下們都召集起來,他自己騎在一匹戰馬之上,向所有人訓話。

    “現在我是大櫃,一切就得照我的規矩來,醜話說在前頭,俞士乾在時,為了裹挾更多人入夥,不禁燒殺搶掠,各人都沾過血,我也在內。現在咱們其實是替人家效力,吃穿住都現成的,銀子也有,官兵的待遇也不過如此,若是還有人不念百姓困苦,擅殺人命,私自搶掠,就不要怪我不講情面。”

    周大牛話鋒一轉,又道︰“當然我們是土匪,不搶東西說不過去。只是不准私掠,也不要搶窮苦百姓,他們身上有幾個錢,咱們力量強了,當然是搶大戶,搶來的東西一半交給李莊那邊,一邊是允許咱們分,我會盡量公平的分,出力多的多分,受了傷的多分,死了的按留的地址送給家人,不會叫你們白死。”

    不遠處有人在圍觀,那些人是軍訓局過來的軍訓教導官,他們對周大牛的訓詞很有興趣,站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允許部下搶掠,事後分成,這在巡檢司那邊當然是不允許的,不過聽周大牛說要搶大戶,各人倒也並不反感,甚至有人臉上露出笑容。

    明末時是教科書上說的一樣,土地兼併嚴重,連中小地主也在破產的邊緣,社會矛盾確實激烈,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造反的,這一次主要的目標是搶親藩的產業,不論是南方還是北方,明朝宗室是最招人恨的一群,農民起義不一定殺官員,但親藩只要被逮著了哪怕是親王也是照殺,一直到李自成快得天下要稱帝了,這才留了秦王和晉王的性命,在此之前幾十個親郡王都被殺掉了。

    周大牛也沒有多說,他感覺自己想說的說完了就沒詞了,這時他想起張瀚訓話時總是能說很多,而且多半叫人敬服,他只得將自己手中的戚刀向前一指,喝道︰“先往廣靈,灌!”

    一千多人幾乎全部出動了,道路兩邊和山上的積雪都化乾淨了,路邊有一些樹已經冒出了枝芽,看著有些綠色,腳下的地還有一些泥濘,晚上還在零下,白天化凍了,人們的草鞋和布鞋上踩了一腳的泥,各人手上都拿著兵器,亂七八糟的指向天空,像一叢叢的鋼鐵叢林。

    從掛甲臺往下的村落裡有一些人回來居住,百姓們知道土匪只搶外頭的人,身邊的人反而不一定搶,自從上次雇了一些剃頭師傅來過之後,也有一些小生意人跑過來,後來人們膽子大了,原本的村民漸漸回來定居,開墾那些荒掉的農田,趁著早春趕緊播種,在土匪們這樣外出時,這些村民站在道路兩邊,因為最近土匪沒有擾民,這些村民都在向他們揮手行禮,在這樣的場景中,土匪們士氣越發高昂,如林的刀槍舉的越發的高,人們快速移動腳步,沿著下山的道路,加快前行著。

    ……

    “周大牛已經動了。”張瀚展開塘報看了看,對左右的人說著。

    “按計劃,”孫耀道︰“周大牛先下山,先圍攻廣靈,造足聲勢後,三圍缺一,叫他們送出消息,主力在四周搶掠親藩大戶的財產,然後是靈丘,朔州,蔚州,一路搶過去,半個月內,要造成大同和山西兩處地方的轟動。”

    “銀子也要緊。”常威笑道︰“去年我們掃蕩東路,幾十個土匪窩子被咱們抄了,弄出來十幾萬銀子,很頂了一陣用場呢。”

    眾人臉上都露出笑容。

    巡檢司抄掠土匪,這是絕對穩賺不賠的買賣。弓手們的精銳程度已經被證明遠在邊軍營兵之上,將領們又不會帶著親信家丁在山裡翻騰,他們也看不上那點收入,巡檢司在情報局的指揮下,輕兵進山,用火力打擊輕鬆剿滅土匪,獲得了不少的繳獲,物資收入很豐厚,還有無形的政治資產收入。

    最少在大同這裡,人人都知道李莊巡檢司剿匪得力,殺掉的土匪很多,這使得張瀚獲得了更多的名望,甚至有人希望張瀚能升官,這樣可以剿滅更多的土匪,甚至有很多人不知道張瀚的商人身份,只知道他是一個剿匪很厲害的巡檢。

    孫敬亭先是搖頭,接著也笑道︰“論搶東西,周大牛他們好歹是專業,應該也會有不小的收獲吧。”

    李東學這時道︰“近來軍械生產管理局的收入很豐厚,算是彌補了各處分店被查抄的損失。”

    孫敬亭道︰“有多少?”

    李東學道︰“馬車賣出去三百多輛,光是一筆就是六萬多銀子。還有大量的民用鐵器也開始發售了,這個渠道是直接往京師去,韓畦也管不著,估計半個月後,就會回籠不少銀子,但具體有多少,現在還說不清楚。”

    “是死是活,就看這一錘子買賣了。”

    張瀚還是很有冒險精神,但現在他的壓力也確實很大。

    去年底收入的幾十萬,用來購置和添造各種機器,購買和生產海貿物資,維持日常運轉,還有各種突如其來的花銷都很大,年前後部隊出戰,花費也很不小,繳獲的說是彌補了分店被關的損失,但其實只是彌補一半不到,有一半多是部隊出戰的消耗,現在已經四月,張瀚只準備了不到二十萬的貨物往草原運,車隊看似源源不斷,其實多是預先囤積的糧食為主,往下去糧食和布匹,日用品等需求量增加,那時候沒有大股資金投入,走私規模就得急遽下降……下降一點沒事,可如果下降的太多,恐怕又會生出莫名其妙的變數了。

    李東學平時的話很少,此時也忍不住激動,沉聲說道︰“光是鐵鍬,鋤頭就是好幾十萬把了,還有菜刀,各式鐵鍋,鐵壺,三個局都設了民用器物製造組,這些人全造過這些東西,新手們上手也快,加上各色水力機器全部用上,三個局過千人在造啊,整個大明也沒有這般規模的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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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要開學了,昨天帶小孩出門玩,沒有更新,今天更兩章。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2-19 15:27
第二百九十一章 混亂


    張瀚確實是破釜沉舟了,這兩個月的精鐵出產除了供應工部和京師幾家大商行外,並沒有盲目的去傾銷,去年李慎明跑了一次京師後,給張瀚提出了製造鐵製器物的建議,張瀚和李東學,孫敬亭等人也看出了這一點。

     純粹的精鐵銷售等於是最低端的原材料出售,只是借著北方缺鐵的大環境可以用來傾銷,也打通了工部的路子,一年有穩定的幾百萬的銷售額……但鐵價很低,甚至還不如糧食值錢……一石脫谷打磨好的精米現在要值二兩還多,一石鐵才一兩多!

    張瀚把最後的十萬兩全投在打造各種鐵器上了,最近這個月的日常開銷都快不夠了,還好借著馬超人等人的宣傳,附近的衛所和州縣的大戶們都跑來買馬車,這種新式的四輪車質量好樣子高貴,還不容易壞,和裕升還推出了保修三年的策略,從來沒有哪個商人說賣出去的東西還一直管修的,盡管在後世是一個最普通的商業噱頭,在大明這裡還是起到了良好的效果,兩個多月賣出去幾百輛車,最近李莊這裡最後的不到十萬銀子,就是賣車獲得的收益了。

    張瀚向來不信命運,此時也禁不住略微拿掌,輕聲道︰“但願一切順利,不要再出什麼簍子了!”

    ……

    幾個身材惹火,模樣嬌艷的女子操弄著各種樂器,在碩大的宮殿中演奏著,幾個王府太監手裡拿著銅製的拂塵,躬身在一旁侍立著。

    身形胖大的朱鼎夫半躺在榻上,聽著輕柔的樂曲,肥大的手掌放在膝前,輕輕打著拍著。

    在他身前是各色細巧的宮點,靈丘這個郡王府已經傳了十幾代,雖不能和親王府邸相比,但論起各種享受來也是並沒有差上許多。

    在少年時,因為長兄非刑殺人,郡王國除,朱鼎夫成了最普通的鎮國中尉,一年的俸祿只有幾百石,打過折之後還要再折支成銀子,下發的時候也會拖欠,甚至是黴爛的黑劣銀兩,官員連郡王都不是很放在眼裡,更不必提無職無權的鎮國中尉。大明的宗室雖然是名義上禮絕百僚,不像宋時宰相貴重超過親王,在大明,哪怕是三公三孤,在親藩宗室面前亦是要執臣禮。然而表面的尊崇並無益於實際的權力,大明的宗室,包括親王在內都是被當成豬來養的,雖然耗費了國家大量的錢財奉養,但他們本身沒有絲毫的政治權力,甚至連人身最基本的權力也被剝離了很多。

    親王和宗室無故不得離城,親郡王連王府也不得擅出,互相也不能走動,只能一年到頭待在自己的宮殿之中,安享富貴,稍有風吹草動,就可能被文官針對,被斥責甚至是剝奪爵位,發配到鳳陽高牆之內囚禁。

    只有最下等的宗室的管束才稍微放鬆些,但亦是要謹慎小心,不能落人把柄。

    朱鼎夫在前幾年獲得了相對的自由,失去的卻是錦衣華食的生活,這幾年獲得了掌管郡王府事的權力後,生活又重新富貴起來,但他又被限制在舊日的郡王府中,輕易沒有外出的權力了。

    絲竹聲中,一個中年太監輕輕走到朱鼎夫面前,躬身說話。

    “常家好大的膽子!”

    朱鼎夫猛坐起來,他過於肥胖,忍不住喘息著,半天過後才喘勻了氣息。

    “王爺,”朱鼎夫只是中尉,並不是王爺,不過府裡上下還是拿王爺來稱呼他,那個中年太監陰側側的道︰“聽說是那個叫常寧的女子自己堅決不嫁,一定要嫁那張瀚。”

    “可惡。”朱鼎夫面色變的更加難看,看到他這樣的模樣,奏樂的女子們停了手中的動作,臉上都露出張惶的神色。

    “都滾!”

    朱鼎夫猛然揮手,那些女子如蒙大赦,趕緊躬身退了出去。

    雖然是廢郡王府的鎮國中尉,朱鼎夫在這府裡的權勢並不低,可以生殺予奪,為所欲為。

    他們這些宗室,打死幾個宮女或是女樂是沒有絲毫問題的,最多名聲不好聽,和刑殺叔祖這樣有礙人倫的事相比,宮女或女樂在士大夫眼裡原本就是可以隨意打殺的賤物。

    “這事怎辦?”朱鼎夫盯著眼前的太監,喘著粗氣道︰“近幾年的年成不好,世道很差,各處的稅卡都收不上錢來,只有當鋪還賺錢,各地的田畝有兩萬多畝,一年收不到幾千銀子,我這裡養著你們這些人,開銷這般大,若是這樣下去,我可是真的維持不住了。”

    廢王府被領回後,朱鼎夫又將以前王府的太監找了回來,又招了好幾十個宮女和幾十個灑掃服侍他的下人,再加上太監和篾片幫閑,還有他的日常享樂的用度開銷都不小,這些年的年成一年比一年壞,田莊收不上田租,打死佃戶也不管用,別的產業收入也不行,他這個管王府事的中尉又畢竟不是真正的郡王,不敢私設太多稅卡,只有幾個老卡子一直在收錢,收入也十分有限。

    和榆次常家結親,一則是聽說常寧非凡的美貌,二來也是希圖和常家的嫁妝,三來便是想和常家這樣純粹的商人世家合作,開闢更多的財源。

    怎料想好的事情,居然黃了!

    朱鼎夫面色十分陰沉,感覺自己受了侮辱。

    雖然他已經三十來歲,接近四十,而且過於肥胖,沉迷酒色,可他拿出來的畢竟是正室的位子,並不是拿娶妾來忽悠常家,在朱鼎夫看來自己是誠意十足,常家那邊也是一口答應,怎料卻出了張瀚這個變數。

    “這……”太監哪有什麼辦法,當下急中生智道︰“不如求代王殿下替咱們說說話。”

    “這倒是個辦法。”朱鼎夫拍掌道︰“叫個師爺來,替我寫信!”

    ……

    “代王的人?”

    轉眼過去三天,大量的土匪造出諾大的聲勢,整個廣靈城都被圍了,小股的土匪騎馬在朔州和蔚州一帶作為疑兵活動,這時就看出衛所和州縣防禦的空虛來了……這麼多地方好幾個衛,十幾個千戶所,按帳面上的人數有近兩萬人的大軍,若是在二百年前的國初,都指揮使軍令一下,幾萬大軍瞬間可以集結,拉出去就能打仗,而且能面對強敵不落下風。可二百來年下來,帳面上的幾萬大軍只存在帳面上了,不要說幾萬,連幾千兵馬也沒有,而且周大牛他們主要在南方活動,距離天成和鎮虜等衛還有幾十里到百來里路的路程,有這麼些距離的存在,衛所武官當然是能裝傻就裝傻,絕不會帶著自己那可憐有限的家丁跑出來送死。

    王事固然重要,自家的性命到底才是最要緊的啊。

    一時間大同府西南側一帶風聲鶴唳,民間幾乎是草木皆兵,但在上層還算平靜,一則周大牛他們沒有表現出攻城掠地的興趣,似乎只是在搶劫財貨,二來從下層到上層的反應還需要時間,在大同城裡的人不要說緊張,甚至有不少大人物都沒聽說過土匪大舉活動的事情。

    代王府派來的人,想來就是其中一個。

    “是太監麼?”張瀚倒是來了興趣,穿越到這個時代,什麼人都打過交道了,還真是沒有和太監有過什麼交流,他對這個階層的人感覺上是十分陌生,也不像大明的士大夫那樣完全排斥或是畏懼的心態。

    “不是太監。”報信的侍從說道︰“是個師爺模樣的人。”

    “這倒說明王府很重視啊。”再赴京師,又從京師再次趕到李莊的李慎明笑著道︰“代王要辦什麼公事,當然是派太監傳旨,如果是有什麼體己的私事,那就是派親信的師爺出來。”

    “我的天,我這夠亂的了,王府又來湊什麼熱鬧。”張瀚近來也是亂蜂蟄頭了,北京那邊已經發動了,李慎明親自去,花了小一萬的銀子,買通了十來個山西或大同、宣府籍貫的科道官員彈劾韓畦。

    這事兒,叫“買參”,也就是花錢買御史或給事中的彈章。

    一般來說,有政治前途,名望很好的科道官員是不會賣參的,在大明的官員體系中,分為清流和濁流兩種,地方上的雜職不必說了,那是濁流中的濁流,然後才是親民官,卿寺官,方面官,然後是六部官,再上來是科道官,再上來才是清貴之極的翰林官,也是清流中的第一等,號稱“儲相”。

    科道官好歹也是清流的第二等,官員職位不高,但大明向來有“以小制大”的傳統,官位不高,權力卻不小,御史可以風聞奏事,隨便彈劾,官員們強如張居正者也收過成堆的彈章,這很正章,要是哪個閣老收不到彈章才是要命的事,就有鉗制言路,圖謀不軌的形象,皇帝絕不會放心這樣的權臣。給事中不僅有彈劾上奏的權力,理論上還可以封駁皇帝的詔書,權力大到無邊,並且給事中針對六部,平時就可以糾彈六部的過失,雖然只是七品官職,混的好的比六部的部郎還要威風很多。

    這一次李慎明拉攏了十幾個人,花費不少,但都是科道官中的二流貨色,屬於沒有強力的黨派支持,自身的形象和能力都很普通的一群人,如果不是這樣也不會收賄賂來上奏,這是很毀名聲的事。

    這件事好就好在多是山西和大同一帶的御史官,對家鄉的事有發言權,二來人數多,聲勢較為浩大,三來有周大牛配合,算是“事實”,彈劾並無由來無因,估計發動之後,韓畦會很頭疼。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2-21 17:11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大開口


    張瀚手頭當然也不止這一件事,事情很多,可謂是千頭萬緒,按起葫蘆起了瓢。

    “來了當然要見見。”李慎明道:“沒準和韓畦的事有關。”

    “肯定有關,”張瀚看著他道:“近來風聲如何?”

    張瀚最近和鄭國昌通了幾次信,也派人和麻承恩打過招呼,走私線路已經打通,最少近期貨物是源源不斷的出去。

    草原上是什麽都缺,張瀚的貨已經提了價,每一宗貨,不論是糧食還是布匹,或是藥材,百貨雜貨,純利都在一倍以上。

    糧價這邊的收購價是四錢,到了草原打上損耗成本價是六錢,賣給蒙古人就是一兩二錢。

    價格隨時變化,賺一倍乃至三到四倍的宗旨是不會變的。

    有一些金銀器,上等的絲綢,絹,倭貨,泰西貨,這些也是供應,純利便都是三四倍了,反正買這些貨的蒙古大汗和濟農台吉們都有錢,不賺白不賺。

    李慎明笑道:“問題不大,他們對韓畦想獨吃下來都意見很大,對言官的事也樂見其成……你總不會以為凡事都可以用銀子解決?有幾個言官雖然拿了銀子,但主要還是看這邊的面子。”

    張瀚笑道:“知道你老兄這一次不容易,小弟會記著這筆帳。”

    “我們之間不要說這些。”李慎明悠然道:“當然你說會有我的乾股,具體多少我不問也不想知道,老實說我現在幫你做事已經不怎麽是為了銀子,只是為了眼下這一份事業。你小子和孫敬亭說的那些話,我也很有興趣喲。”

    “真的假的?”孫敬亭把張瀚那晚的話透露給李慎明,這還是張瀚的授意,不過李慎明會怎麽想,張瀚真的沒有把握。

    “當然是真的。”李慎明正色道:“我雖然有功名在身,但從來是把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商人。我大明的商人向來是最末一等,不管怎麽努力,從朝廷到士大夫,再到百姓,提起商人來無非就是那一套話,我們做事勤勉,精打細算,由有通無,不偷不搶,怎麽就成了一群操持賤業的人?再者,我也想有一個世道,尊重商人,用你的話說,要理解和尊重契約,互相尊重,然後才能雙贏。說實在的,這是很渺茫的事,我不大相信你能拼出一個你所說的那種世界,不過現在好歹真有了些眉目,既然這樣我當然要支持你了,好歹咱們也是兄弟啊,要是你能叫我出口悶氣,銀子算個鳥啊。”

    李慎明難得這樣正經的說話,而且是長篇大論,張瀚沒有打斷他,一直默默的聽著。在李慎明身上,張瀚看到了一個鬱鬱不歡的商人的靈魂,在這個時代,李慎明必須要和官場打交道,要托庇在麻總兵身邊當幕僚,要奔波遊走,這些事可能他未必喜歡做,但又是一定要做,否則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商人,也當不成掮客。

    相比李國賓,李慎明是高層次的掮客,估計這些年也真的沒有少受氣吧。

    “遵路兄,我問你一個問題。”張瀚突然道:“是資本依附於權力,被權力所左右好呢,還是資本大於權力,商人在背後操控權力更好呢?”

    “都不好。”李慎明想了想,說道:“前者商人就是官場的附庸,商人一時得意,但只要背後的大人物失勢,商人頓時就會破產,這樣的話,沒有人會一門心思做生意,還是和晉商一樣,培養子弟讀書,以財養權,再以權資財。後者麽,就是商人大過官場,凡事都是金錢最大,這樣天下之事皆是利字當先,不知道會有多少惡事。”

    張瀚一時默然,他以為李慎明一定會選後者。

    “還是平衡最好。”外頭傳來腳步聲,是代王府來人進來的聲音,李慎明呷了口茶,最後笑道:“彼此制約最好,可惜這種平衡實在是難得之至啊。老實說,我遍觀史書,從來沒有發現過你說的這種情形出現。”

    張瀚會心一笑,不過已經來不及答話,一個中年男子被引領著走進來。大約是因為張瀚沒有出迎,這個國字臉的男子臉上不大高興,明顯在壓制著怒氣的樣子。

    “在下楊士英。”男子拱了拱手,勉強笑道:“見過張巡檢。”

    他連一聲“大人”亦不肯客套,想來平時在親王府中,見過大小官員太多的原故,實在沒有辦法把一個九品巡檢放在眼裡。

    “楊先生請坐。”張瀚並沒有起身,對方連個生員身份也沒有,他也沒有興趣去討好一個親王府邸中的清客相公,對方有什麽事直說就好了。

    “是這樣。”楊士英道:“殿下派我過來知會張大人兩件事,若是張大人能按殿下的想法來做,殿下必有所報。”

    “本官是外官,按理來說和代王殿下無所交結,不知道殿下有何吩咐,又何以為報呢?”

    “代王殿下知道韓巡撫與張巡檢之間的事情。殿下說,如果張巡檢能應兩件事,他願意在巡撫和張巡檢之間當個和事佬,想來巡撫也不會不給他面子。”

    張瀚和李慎明面面相覷,一時間感覺十分意外。

    親王按例是不問外事的,在大同的代王平時與官員見面也多是在朔望日與官員見面,接受本城官員參拜,說幾句照例的話,同時也帶頭向北京方向行禮朝拜,這一套禮儀過後,除非有重大要緊的事情,比如有北虜犯境圍城,不然的話,官員無事不能與親王見面,更不必提韓畦這樣手握重權的巡撫了。

    代王願摻合這事也就夠奇怪了,居然還有把握說和,並且擺明了要在張瀚這裡要好處,這確實是一件奇怪。

    李慎明向張瀚使個眼色,叫張瀚先不要說話,他在一旁笑著道:“不知道殿下要我們做哪兩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和裕升這個店,殿下要占三成的股子,再給韓巡撫兩成,張巡檢仍然有五成,平時代王殿下也不會干涉張巡檢的經營,只等著分紅就好。”

    “殿下的意思就是要占乾股,是吧?”

    “就是這樣。”楊士英很乾脆的道:“韓撫院的大德亨,其實代王殿下也有股子,他那個店不成,開了幾個月了,幾乎沒接到生意,這般下去怎麽賺錢?代王殿下在這店裡倒是真出了銀子股本的,為著這事,韓巡撫也很愧疚,所以殿下若是說和這事,韓巡撫應該會答應下來。”

    到這時張瀚和李慎明才聽出來代王的意思,他投資大德亨失敗,韓畦他們壓根不是經營的材料,商人們也不傻,誰會把銀子放在那樣的店裡?分店開了若干家,投了錢不少,卻是壓根沒有回本,代王作為投資方之一當然也急眼了,要說朱元璋的子孫都可謂是標準的財迷,銀子向來是只嫌少不嫌多的,代王絕不允許自己的銀子打了水漂,壓制韓畦,了結眼前這事,叫和裕升重新開張,然後放棄大德亨,轉嫁損失到和裕升,這應該是代王的一攬子打算了。

    張瀚微微冷笑,代王的身份是高,算計也好,也能了結這事,但他怎麽可能會允許此事?現在的和裕升,價值最少在四百萬以上,一下子送一半出去,代王可真是獅子大開口了。

    “還有件事呢?”李慎明倒還是一臉笑容,問話之後,還扭頭向張瀚擠了擠眼,張瀚氣的不理他。

    “還有就是靈丘的鎮國中尉向常家求親的事,聽說常家那小娘子有意的是張巡檢,但雙方並沒有說過這門親,也沒有放過定,那這事總還有轉圓的餘地。代王殿下說,靈丘的中尉一生坎坷,委實是叫人同情,所以如果張巡檢能讓一步的話,他老人家算是承張巡檢的情,將來必有所報。”

    李慎明好懸沒笑出聲來,他一臉鄭重的道:“這件事估計很難答應,上一件事,我們還要考慮一下。”

    楊士英一臉不愉快的道:“男兒丈夫何患無妻啊,第二件事其實只是小事……”

    李慎明已經做出肅客的手式了,楊士英只得起身告辭。

    待他出去後,張瀚已經一腳踢翻了李慎明的椅子,怒喝道:“遵路兄,你得給我一個解釋!”

    李慎明先是笑的打跌,張瀚惡狠狠道:“你怎麽不笑癱瘓了去。”

    見張瀚真是怒了,李慎明也知道這事是觸了張瀚的逆鱗,不管怎樣張瀚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這種事是男人都忍不了,何況張瀚還是個大小夥子。

    當下李慎明正色道:“這些荒唐的條件我們當然不可能答應,不過既然肯定不答應,又何必在態度上惡了他們?我們只要拒絕,代王當然不高興,但這是私下接觸,雙方沒必要撕破臉皮,是不是?”

    他見張瀚臉上還有不悅之色,李慎明嘆口氣,說道:“親王也好,郡王也罷,這些宗室在地方上的地位是十分超然的,只要他們不做犯忌的事……比如代王上奏請復三護衛……那神仙也救不了他,除了不犯人倫,不涉謀反,親藩們有些錯處,皇帝是能包容也一定要包容的。所謂‘親親’這一條皇帝也是很看重的,哪個皇帝也不願叫後人說他不近人情,對宗室太過苛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2-21 18:41
第二百九十三章 私事


    張瀚一臉鄙夷的道:“本朝的宗藩之法就是養豬,不要說不及前宋和漢唐,就連前元我看也不如。”

    李慎明嘆道:“其實按太祖之法,親王不理地方政務,不理財,無政權,無財權,但自己有三護衛,萬九千人為嫡系精銳,只要訓練得法,這三衛兵馬也是很強的力量了,再可以握兵符提調地方都司,親藩為將,屏藩帝室,藩王可以信的過,帝室有親藩屏衛,也是安如泰山。這是好的打算,不過建文削藩之後,永樂也削藩,仁、宣年間,乾脆不准親藩朝覲,將地方親郡王都看押了起來,由此可見,太祖只是一廂情願。”

    張瀚一針見血的道:“我中國的帝王權力太大,毫無制約,一旦坐上龍椅,管你大學士還是親王,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間,這般的權力怎可稍許分潤給他人,親王雖是宗室,到底也有可能覬覦大位,光是這一點就得千防萬防,太祖分藩是因為這些親王是他的兒子,若是他的兄弟或是子侄,或是出了五服的宗親,你看他還會這樣分藩不。”

    “閑話少說。”李慎明道:“反正你也不會理他們,也不必在這個時期再多出一個親王對頭來。”

    張瀚一笑,沒有答他的話,直接對門口道:“傳王勇過來。”

    “大人找我?”

    王勇很快趕了來,他滿頭是汗,身上也髒汙的很,有一些血水和動物內臟一樣的東西附在身上,離的老遠就是一陣惡臭傳過來。

    李慎明捂著鼻子坐開了去,張瀚倒是毫無反應,他對王勇道:“是不是在帶著外勤人員在訓練呢?”

    “是的,大人。”王勇道:“新人還不成,要狠狠的操練。”

    這一次擴軍的規模並不大,非常時期,不好落人把柄,不過李莊這裡還是新招了幾百人進來,除了大多數人補充到軍隊裡外,其餘的各個部門也都進了人。

    進人最多的還是王勇的外勤局,現在外勤局還屬於內衛司,不過消息靈通人士已經在議論,人們都知道張瀚要把外勤和特勤還有總務局獨立出來成立一個新的司,名稱未定,但這些算是張瀚身邊最直屬的部門了。

    內衛司還是那些部門,但軍情局將來的地位只高不低,楊秋只管好軍情局就能淩駕在很多部門之上。

    很多人奇怪張瀚這個九品小官和商人在巡撫的高壓下能撐這麽久,絲毫不亂,他們倒沒有想到過,在李莊這裡不止是幾百上千個弓手,而是一個組織完備又高效的職能齊全的現代化的集團。

    張瀚道:“你親自帶一些最頂尖的好手出門一趟,替我辦一點私事。”

    王勇性子不算太陰狠,甚至有點中正平和的感覺,不過在張瀚面前還是把臉板的很厲害,聽到這句話後,王勇一楞,然後臉上露出笑容來,他笑著道:“大人你的事就是我們所有人的事,哪分什麽公私事,?”

    “真是。”張瀚道:“周大牛不會攻破任何一個城池,乃至失陷親藩,那樣固然會叫韓畦倒黴,但朝廷也會派大兵前來進剿,對我們的展不利,靈丘城裡,有一個管郡王府事的鎮國中尉,你替我宰了他。”

    “是,大人!”

    王勇也不問原由,挺胸行禮,見張瀚沒有別的吩咐,立刻轉身離開,顯然是急著挑人去了。

    相信王勇回到外勤局,一說是替張瀚辦這樣的,估計所有人都會踴躍報名吧。

    “你這傢伙,還真是小心眼吶。”李慎明也沒有阻攔,親王這邊不好直接拒絕,不過張瀚亮了自己的刀子去宰一個中尉,如果再攔著就不妥了。

    “我從來沒有仇家,也不想著什麽報仇的事。”張瀚笑道:“要麽是我贏,要麽就是我當場就把仇報了。”

    “你這廝,”李慎明笑罵道:“當初就覺得你看著是文弱少年,其實骨子裡黑的很,我可果然沒看錯你,你剛剛很應該照照鏡子,和喇虎頭子沒啥區別了。”

    張瀚哈哈一笑,心裡也覺得快意的很。

    在後世他就是一路從街頭打成一個大公司的老板,骨子裡的那種狠勁和厚黑氣息還是很足的,現在平時裝著掖著,今天的事,也算是難得痛快一回。

    ……

    馬車在和裕升的分店門口停了下來,李國賓一偏腿,從車上躍了下來。

    他的這車是和裕升配給的,不要錢,車子也是和馬人一樣的規模,只是制式要稍小一些,畢竟京師地面上,不好弄的太過張揚。

    就算這樣,當李國賓坐車出行時,還是會引起街面上不少人的注視和眼光,甚至有一些官員都眼熱的很。

    李國賓已經寫了報告到李莊,請求叫他打開京師一帶的馬車市場。

    論說起來,京師有一百五十萬左右的人口,除了少數赤貧階層外,普通百姓只占一半,剩下的就是皇室,勛貴,太監,官員,武將,僧道,一個個神頭鬼臉的,身上的銀子肯定是比普通百姓要多的多。

    京師這種階層分配是和整個大明完全不同的,富人占的比例在居民中極高,這個市場是標準的奢侈品傾銷地,不利用起來就太可惜了。

    官員也並不完全有機會坐轎子,普通收入或是窮官兒有的事,自己家裡養個轎班,一多半的官員是沒有這本事,出門又不能穿著官服步行,騎馬他們又沒這本事,如果有一輛過的去的馬車,只要養兩匹馬和一個車夫,這個負擔輕的很,就算一次性要投入不少錢,到底還是一錘子買賣,比在家裡養整個轎班要容易的多。

    “李先生。”京師分店掌櫃跑了過來,笑呵呵的道:“上回你說要賣車,新車都趕過來了。”

    “哦?”李國賓眼睛一亮,急著就往裡走。

    院裡停著十來輛新車,也都按李國賓的要求改裝過。

    在大同那邊的車,鑲嵌著不少金製或銀飾,李國賓要求一律拿下,只用銅活就好。倒是原本裝飾的地方,需要用琉璃或是改為楠木製品,要麽就是用紫檀木,用高手匠人精心雕刻一些人物或山水的圖案。

    張瀚那邊的馬車設計,在李國賓眼裡看來就是典型的山西暴戶,他現在坐的就是那種,李國賓感覺很挫。

    這種車當然吸引眼球,也會使一些勛貴和商人動心,但有品味的人,不論是勛貴還是文官,或是將門世家都不會買的。

    車子本身夠優秀,光是那流線型就足夠叫人驚奇,中式大車兩個輪子是死的,本身要負重,車廂的做法只有固定的那幾種,也談不上轉向和減震,和裕升的馬車隨便哪一樣也秒殺兩輪馬車,只要稍加改動一下裝飾,估計銷量一定會極好。

    李國賓繞著新來的馬車走了一圈,臉上露出滿意之色。

    果然是按照他的要求都改過了,雕工很好,挑選的畫作也好,不僅不俗氣,相反還很大氣。

    他有些敬佩張瀚和李莊的那些人了,只要自己稍加點撥,人家就能把事情做的很到位,叫自己無需再說第二次。

    “老劉,”李國賓很高興的道:“這馬車,三天之內我全出脫了。”

    京師大區的掌櫃是劉吉,也是張瀚騾馬行一開始就請的掌櫃之一,當初執掌過東六店,張瀚往遼東時的最後一站也是從他那兒走,是最老資格的掌櫃之一了。

    劉吉笑道:“那敢情是好,李莊那邊正缺錢呢。”

    “又缺錢?”李國賓咋舌道:“年底還進項了好幾十萬吧,一般的商號東主都得把這銀子藏在地窖子裡頭收著了,咱們這東主好,一錢銀子也不落下。”

    劉吉道:“近來帳局的麻煩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也無需花費太多啊?”

    “答案就在那邊的貨車上頭,你過去看看。”

    劉吉也不多廢話,李國賓已經不是純粹的掮客,他現在接別的店生意已經很少,幾乎是和裕升編外的專職人員了。

    兩人一併往裡去,和裕升在京師的分號規模很大,前後有一百來間屋子,算是前店後廠的格局,一般京師的大商號也是這樣,不管是鞋店布店衣服店帽子店,前面幾間屋子是門面,後面幾十間屋子用來給工人做活計,一般的大商號用幾十號乃至百來號人都是有的,但礙著京師權貴多如狗的現實,沒有哪個大商家能真正做大,像蘇州那樣雇工多達幾千人的大型商家,在京師是沒有可能出現的。

    真的有哪一個商號作死,達到雇傭幾千工人的規模,不要權貴或太監來打壓,錦衣衛和東廠就會直接找上門了。

    工人這種有組織性,又多是強壯男子的組合,在京城內部是不可能被允許出現的,錦衣衛厲害的時候,不管是天氣預報還是街道乾凈不乾凈,菜場的菜價,雞蛋賣多少錢一個,哪家酒樓門口有人打架了,這些事都是要上報的……這可不是玄幻小說的橋段,是歷史有記錄的事實。如果哪家工廠有幾千強壯工人,這報告擺在皇帝案頭,皇帝會怎麽想?他會不會覺得錦衣衛和東廠太無能?

    和裕升的分店規模大,但不是工廠,只做庫房和周轉,有幾十個夥計和搬運貨物的工人,鐵場來的鐵塊是大宗貨,一般是會臨時雇傭人下貨,不會在這裡留用太多人。

    一旦叫人盯上,也是不大不小的麻煩。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2-21 18:46
第二百九十四章 訂貨


    貨車都是粗大笨拙的四輪大車,車廂很大,也沒有開窗,只有後車門,現在的大車其實滿裝的話可以裝四噸,甚至四噸半,五噸也有可能。

    一百多年後的四輪車,在西部大開發的荒野道路上,一車拉五噸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那是早期工業革命後的大車,鈑金水平遠超現在,車身堅固程度也比現在要強,和裕升的馬車減震還是木製和皮製,鐵部件較少,因為水平還達不到,這事張瀚也解決不了,一整套的科學體系不是某個人或某個小團體能解決的。

    就像橡膠車胎,在張瀚小時候,共和國的鄉村道路上到處都有毛驢拉的兩輪的橡膠車胎的大車,一車輕鬆幾千斤,也是最老式的兩輪車,但有了這種車胎,幾千斤的重量很容易拉走。

    橡膠車胎,水泥或瀝青道路,這是整套的工業化之後才有的東西,殺了張瀚他也弄不出來。

    因為道路限制,和裕升的大車只裝三噸到三噸半,也就是六千到七千斤。

    幾百輛貨車物源源不斷的從靈丘運貨出來,正好最近騾馬行也沒有擴張,生產出來的新貨車足夠滿足鐵場的貨運。

    李國賓卻知道近來貨運減少了很多。

    原因很多,工部采買近期已經滿足,各大商行還要很多,但和裕升的靈丘鐵場並沒有加大出貨,相反還減少了一些。

    往草原上運生鐵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草原上缺鐵,張瀚絕不會提供上等精鐵,普通的生鐵是無妨的,反正以蒙古人的冶煉水平想煉出好的精鐵也很難,生鐵盡管拿去用,想賣到遼東打造更多更好的兵器和鎧甲,這種可能性太小了。

    另一個原因也就是劉吉叫李國賓過來看的成果……大量的鐵器放在車廂裡頭,幾十個精壯漢子在還有些寒冷的春風裡頭,脫了上衣,打著赤膊正在奮力的下貨。

    “全是精鐵所製。”劉吉笑呵呵的道:“小刀,小鐵鍋,湯鐵鍋,鐵鋤,鐵鏟,鐵勺,各色各種的鐵鍋,茶壺,面盆,酒杯……應有盡有,眼前這二十來車,全部都是各色鐵器。”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

    一般商家的執行力和效率肯定是遠超朝廷官府的,商人言利,沒效率就沒利潤,但效率再高也沒有這麽高法的,說聲海貿,整船的貨就備好了,說聲要開辟京師精鐵市場,和李國賓談的時候李國賓還不覺得這靈丘鐵有多大前途,因為畢竟距離較遠,不及閩鐵可以一路海運再轉漕運,但底下的發展就叫李國賓大跌眼鏡,和裕升用強悍的物流能力搶下了最大的一塊市場,在年前張瀚還花了極少的銀子買了遵化的一座廢鐵場,已經在勘探鐵礦和準備重修高爐……以靈丘的技術和管理水平,只要有合適的鐵場,繼續往北方輻射和搶占市場是必然之事。

    再下來就是眼前這些貨物,精鐵和生鐵搶占的還是原料市場,更大的市場就擺在眼前。

    民間用品,大量的鐵器缺乏,雖不說是前元時幾家用一把菜刀那麽窘迫,但鐵具嚴重不足也是大明民間的現狀之一,鐵器貴而不耐用,工部產的鐵鍬就是價低質差的代表。

    李國賓眼前的這些器物,全部都是精工細作的民用物品。

    他拿起一柄鐵鍬,試了一下。

    “趁手吧?”劉吉笑道:“把做的好,鑲的結實,刀口就不必多說了,上好的精鐵打磨出來的。”

    李國賓沒說話,將鐵鍬放在地上,用力鏟了一下。

    “真是好鋼口,好鋒利!”

    一鍬一下去,一下子就是鏟起一鏟子的土,鋒銳的鋼口如同利刃一樣,將土塊輕鬆削穿。

    李國賓臉上是滿滿的震驚之色,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事實。

    劉吉面露狡黠的笑容,他當然已經試過了,李國賓的反應在他的預料之中。

    其實怪不得李國賓,就算他這樣見多識廣的人,也很難相信,一柄鐵鍬的鋼口可以鋒利到如此的地步。

    “並沒有點鋼啊?”

    當時的上等戚刀是要“點鋼”的,就是在精鐵的武器上加上鋼水製成的鋒刃,這樣可以使兵器更加鋒利,也更為堅固。

    不過這鐵鍬就是精鐵所製,並沒有加上鋼,李國賓仔細看了看,確實就是精鐵,但打磨的特別好,所以比一般的鐵鍬要鋒利的多。

    “這成本得上去多少?”

    劉吉笑道:“不愧是李先生啊,不過不怕和你說,成本很低,比起那些粗製濫造的鐵鍬還要低一些。”

    “這是為什麽?”

    “李莊有水力擊捶,有軋輥機,水力帶動,用的人力不多,十二個時辰機器都不帶停的,哪個鐵匠鋪子能這樣?地方大,機器多,流水線,師傅們是計件拿錢,還有質量標準,軍政司管的很嚴,所以做出來的又快又好,做的越多本錢就越小。”

    李國賓沉思道:“工部所出鐵鍬一把五分銀,一柄木鍬便得三分,民間的鐵鍬貴過鐵鋤,鐵鋤一柄一錢二,咱們這柄,少說也得一錢五。”

    李國賓說的就是大宗的批發價,這鐵鍬在民間最小的攤販賣到百姓手中,估計到一錢八或是兩錢,以質量來算這價格還算是很低了。

    “銷量會很好。”李國賓轉頭對跟著自己的小廝道:“請馬東主王東主他們晚上吃酒。”

    他又對劉吉道:“每樣我都帶樣品過去。”

    劉吉得意的道:“李先生你得加把勁,我這裡已經直接被訂了好幾車貨出去了。”

    李國賓笑道:“我一柄便是幾萬柄鋤,幾萬口鍋,你這店若要趕上我,還得過幾年。”

    劉吉不覺氣悶起來,和裕升在京師還是名頭不顯,而且商業脈落這東西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搭起來的,他雖然努力,還是得在李國賓後頭奮力追趕。

    “等會,”劉吉叫住打算離開的李國賓,指著一輛車道:“這裡還有一車硬貨,先生得看看這車貨怎麽出?”

    ……

    天黑之色,李國賓在城東的一座大酒樓請了一桌客人,他的客人都是大商家,而且多半是和鐵業有關的巨商,按說以他的能耐,單獨請人肯定沒問題,若是以前想請這麽一大桌客還是有些困難。

    畢竟同行之間會有競爭,商業上的事情也需要保密。

    李國賓能邀集到這麽多人,主要是他現在隱隱是和裕升在京師的代表人物,雖然各家商行能直接去和裕升,不過生意人就是這樣,他們感覺李國賓更高端些,自然情願和李國賓打交道,好過去找劉吉。

    按張瀚的說法,這算是一次營銷會。

    效果自然是極好。

    不論是鋤,還是鐵鍬,爐,杯,鍋,都是精鐵所製,質量堪稱上乘。

    以前也不是沒有這一類的貨色,但所有人都知道,和裕升的出品在質量上十分穩定,拿出來的樣品是什麽樣,底下的商品源源不斷的過來,還是和樣品保持相當一致的品質。

    大量的精製鐵器,價格比起普通的貨色幾乎相當,並沒有高出多少,這就很難得可貴。

    酒沒喝到一半,李國賓的就超過十萬兩銀子,而且幾乎是各家搶著要。

    價格上當然也是按李國賓的訂價,幾乎沒有打什麽折扣。

    這種會的好處就在這裡,私下一家家的接觸,大費唇舌,討價侃價在所難免,這樣的產品展示加上當場,幾乎杜絕了砍價的空間。

    當然也可以不,不過很多大商人擔心別家進了貨會衝擊自己的下游市場,搶占生意份額,好貨當前,這幾乎是一定的事,在這種擔憂的心理下,幾乎沒有人會撐得住勁。

    李國賓也十分得意,以前他有一定的地位,但還需要捧著商家來做事,現在幾乎人人都得討好他,人們都明白這些鐵器的價值所在,整個北方市場最少幾百萬的份額,可能幾年之內就全是和裕升的天下,這時候搶得一步先機,實在是太重要了。

    “張東主真是天授之才啊。”一個穿五福衫的胖商人撚鬚而笑,眼中閃爍精光:“什麽時候李先生帶在下去山西一趟吧,我想當面見一見張東主。”

    “在下也願有此一行。”

    “如果去,我當然也得算一份子。”

    “當然都有機會。”李國賓說道:“近來張東主有些麻煩,還是得等風頭過去再說。”

    “你說的是不是近來鬧的沸沸揚揚的韓畦被彈劾一事?”胖商人笑道:“在下消息還算靈通,韓畦以巡撫之尊出手對付一個商人,又加上無稽的罪名,這事也算引起山西同鄉的共憤。御史群起彈劾,我看這事很快就可以擺平。”

    “也是未必。”另一個大商家道:“張東主雖然實力強勁,甚至使得御史為他出頭,但韓畦上任不久,我看朝廷一時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替換他,就算張東主使韓畦狼狽,一時脫身,日後還是免不掉的麻煩。”

    “可惡啊。”有人道:“張東主是吾輩楷模,出貨又快,質量高價格低,若是叫韓畦使壞叫咱們失了這樣的貨源,想想也很不甘。”

    眾人七嘴八舌,一時也並無太多主意。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2-22 10:45
第二百九十五章 硬貨


    李國賓心里有數,這些大商人都有幾十萬的股本,在人眼裡都是肥肉,在幾十年前錦衣衛勢盛時,京城商人經常被安上通賊或通匪的罪名抓起來,點燈熬油,不把財富吐的差不多絕脫不了身。

    現在的商人卻是不同以往,江南一帶經商之風日盛,京師商人的財富也與日俱增,錢多了自然要找靠山,不是公侯就是親藩,要麽就是太監,也有和文官過往甚密的。眼前這夥商人裡,和朝中各黨的中堅能說上話的就有很多,只是人家最多從和裕升買貨,說幾句表達善意的話也罷了,指望真出心出力幫著張瀚平事,那也是沒有可能的事。

    “對了,”李國賓對眾人道:“在下這裡還有一些,各位看看可能出脫多少?”

    他示意一聲,外間的伴當取了幾個包裹進來。

    各商家的好奇心被吊起來,眾人都坐不住,一個個站起身來看。

    “刀?”

    “鳥銃?”

    “劍?”

    眼前確實是“硬貨”,模製完整的戚刀,也有柳葉刀,紋眉刀,還有幾種形制不一的寶劍,還有做工異常精良,拿在手裡就叫人感覺受不釋手的鳥銃。

    “這些貨,刀和劍都好辦,在下就能吃進不少。朝廷亦不禁刀劍買賣,不過民間用的不多,恐怕銷的不如鐵鍬一類的物品好,要差一些。”胖商人叫秦子華,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他一邊說一邊沉吟著道:“質量太好,比工部所出不知道強多少倍。我見了都愛不釋手,何況是武人之輩,就算是附庸風雅的秀才文士,恐怕也是識貨的,這寶劍,若是劍鞘上加些功夫,一柄賣上幾十金亦非不可能,總之,這刀劍之類,我先訂貨一千把,價格當然是由和裕升定,我相信和裕升。”

    秦子華這麽光棍,李國賓當然也格外客氣,說道:“秦東主是先訂貨的,價格自然會優惠一些。”

    這就是說明秦子華比別的商號要便宜些,秦子華並不在意這點小錢,但覺得很有面子,當下微微一笑,面露喜色。

    “工部肯定不會采買。”另一個叫蔣星明的商人說道:“工部在製造兵器上大有貓膩,油水甚高,買原料沒有問題,叫他們采買現成的,那是絕對不會幹的。”

    工部一年出產的大頭是火器,大量的火器不知道造了多少,光是遼鎮放在遼陽城的佛郎機和各種盞口炮一類的大銃就有一千多門,九邊加起來的數字就很驚人了,加上鳥銃和各色火器,刀劍和長槍,還有重頭戲就是鎧甲,鎧甲不大好“注水”,質量再差也得鑲嵌鐵片,不像規定四十斤製的鳥銃,用料不到一半就鑄成,火炮一門報上去兩千斤鐵料,其實用料只有四成左右,大量的鐵料和工錢被貪汙,工部的官員全被吊死肯定沒有一個冤枉的,這些事是人近皆知的現實。

    “若張東主有九邊的關係,賣到各軍鎮的將領手中最為合算。”有人出主意道:“各軍鎮的營兵用的兵器都是工部造,或是軍鎮自衛所收上來的粗製濫造的東西,不過他們的家丁是要用好貨的,除了自己能打造一些,多半當然只能靠買。”

    “各地都會有相應的鋪子。”另一人道:“有些家丁會自己訂製合手的兵器,那只是少數,多半還是指望將領下。另外軍鎮也會有撥款購買軍械的銀子,將領也會象徵性的買一些。和裕升的出貨量我知道是很大的,若是走通這些門路,貨物自然就全出去了。”

    李國賓對這些事倒真的不是很內行,這時他隱隱知道找軍鎮賣兵器是條好路子,張瀚的兵器是打算誰都賣的,只有最高精尖的新式燧槍絕對不賣,未來準備鑄造的拿破侖炮肯定也不賣,鎧甲也不敢賣,別的兵器人家要多少便賣多少,無傷大雅。

    張瀚部隊裝備的冷兵器除了戰兵小隊的腰刀和盾牌外,主要就是以軍鎮最看不上的長槍為主,至於刀槍劍戟斧頭鉤叉一類,反正只要有訂單來,要多少有多少。

    李國賓舉起酒杯,他已經知道這事找誰來辦最合適了。

    ……

    時間轉瞬即逝,半個月的功夫過去,轉眼已經是天啟元年的四月中旬。

    天氣已經正式和暖,清明節都過去了,柳樹已經是綠意盈盈,新平堡內也是漸漸恢復生機,四月的月市並沒有開,因為戰局太過緊張。

    遼事又有了新的變化,當然不是往好的方面,而是更加惡劣。

    張瀚在三月底接到最新的京師塘報,果然歷史的走勢沒有絲毫的變化,一切都按既定的軌道在走。

    在後世時,張瀚惡補知識時也曾經掩卷嘆息……明朝明明比後金大一百倍,人口更是多的不知道怎麽計算……保守的算明朝人口有一億五千萬人,按高了算有三億人,後金人口往高了算也就二十來萬人,男丁,也就是十五到六十的全部男子才六萬人左右!

    差距這麽大,為什麽最後獲勝的是後金?

    這個問題對張瀚來說曾經是無解的,現在他漸漸已經明白了。

    一個是內耗的,低效率的,貪腐橫行,低控制力的朝廷,加上天災不亂,人禍不斷的地方,根本無力把人口和財富優勢加諸於軍事,何況朝中內鬥不止,在關鍵時刻最掉鏈子的總是自己人,這樣還打的鬼,後金等於是有一個幫手,總在最關鍵的時候拉扯明朝這個巨人的雙手,然後叫後金不停的涮怪打寶箱,不停的壯大自己的實力。

    到了崇禎末年時,雙方的戰略地位已經不對等了,明朝坐擁百萬大軍,能戰之兵不足十萬,邊境只有遼西一隅之地,而後金掩有幾乎全遼和故奴兒干都司故地,幾乎全部的蒙古,已經是控弦數十萬,精銳戰士十萬,幅員萬里的遊牧和漁獵加農耕都有的大國了。

    真正的變化開始,就是天啟元年三月生的這一場戰事!

    事起的真正原因就是萬曆駕崩,泰昌緊接著駕崩,然後是奪宮之變,以李選侍為的嬪妃,加李進忠也就是魏忠賢為的太監敗於太監王安和東林黨等文官手中,天啟即位,東林黨幾乎有擁立之功,然後就是方從哲這個輔去位,東林黨人奪得輔和朝中要害之職,接著是劉國縉和姚宗文,馮三元等東林黨人對熊廷弼群起而攻,熊廷弼知道黨援盡去,強留無益,所以憤然離職,天啟雖然感覺熊廷弼是能人,但他是少年天子,在政務上操控不能隨心……天啟其實受過教育,並不是後世流傳的文盲,但他沒受過系統的帝王教育,一切只能自己摸索著慢慢來,論說起來,其實他比寫的一手好字,能作詩,也勤政的弟弟崇禎要強的多,可泰昌元年和天啟元年的他,不過也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而已。

    熊廷弼去職,雄心勃勃的東林黨人袁應泰走馬上任,他任經略之後招降納叛,招募大量遼東為兵,並且收容了很多流亡的蒙古降人,為此總兵尤世功等人曾經苦勸過,袁應泰並不聽。

    到天啟元年三月,已經征服葉赫的努爾哈赤又是舉族大兵齊出,六萬多人先攻沈陽,總兵賀世賢率家丁和營兵精銳出戰,賀世賢本人勇不可擋,在後金兵陣中左衝右突,但面對優勢的女真騎兵,賀世賢所部人數太少,寡不敵眾,在戰場上敗亡,而城中有多名大將駐守,沈陽城高險峻,守備森嚴,近六萬守兵人數也和後金兵相當,如果固城自守,後金兵幾無機會攻城,在總兵和精銳敗亡後,城中又有蒙古人與後金裡應外合,關鍵時刻打開城門投降,後金兵趁虛而入,攻克沈陽。

    接著便是著名的渾河血戰,浙兵和川兵合作,白桿兵堅陣而守,後金在這裡付出了幾千人的傷亡,多年之後他們仍然驚嘆於川兵和浙兵的強韌,然而在川兵和浙兵與敵血戰時,三萬人的北軍相隔不到十里,結果南軍奮戰至全軍覆沒的時候,北軍躲在不遠處看熱鬧,直到川軍和浙軍都被消滅,專業賣隊友的北軍都沒有出現過。

    再下來努爾哈赤趁勢攻遼陽,袁慶泰帶自己的親兵和北軍各總兵出戰,一戰便潰,後來守城,結果仍然是城中蒙古奸細開了城與後金兵裡應外合,同樣有五六萬兵馬,面對的是更大更雄偉的遼陽城,仍然是被後金兵一鼓而下。

    在張瀚接到詳細塘報的時候也不覺感慨,遼陽和沈陽從軍事學的角度來說都沒有必失的理由,將領過百,代表親兵和家丁有過萬人之多,有足夠的反制後金兵敢於出戰的精銳,有川兵和浙兵這樣的可以集團作戰的強兵,有十萬北軍營兵可以用來守備城池,這樣的情形下被後金兵用兩萬不到的戰兵和幾萬旗丁,連勝數戰,連克兩城,後金那邊吹噓是天命,就連張瀚在此之前也覺得是老天在幫著女真人作弊,現在他才明白過來,大明這邊的失敗是一種必然,一種內耗爭鬥之下的必然而已。

    兩場大戰,除去十萬北軍損失殆盡之外,南軍中的精銳浙兵,也就是戚繼光部下的餘燼徹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然後是川兵的白桿兵損失很重,後來川兵又調來七千長槍兵,兵部視為珍寶,一直在守備山海關,連寧遠和錦州都沒敢怕過去。

    除了失掉遼東的中心沈陽和遼陽之外,遼南四衛肯定也全完了,四衛徒具虛名,毫無兵力可言,這就等於連撫順,開原,鐵嶺,遼陽,沈陽,南四衛在南的大半的遼東都司的土地已經喪失,損失的人口也有好幾百萬之多,還有大量的武庫庫藏落入敵手,損失已經不是慘重可以形容,直接就是被生生砍掉了一隻胳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2-22 11:30
第二百九十六章 合作


    大明在遼鎮只剩下遼西一地,而且幾乎沒有多少兵馬,只剩下遼西將門祖家一支獨秀,這點兵當守備都很懸,現在的情況和撫順丟失,薩爾滸打敗時已經不同,那時的人們只是害怕流言,而當初滑稽的流言已經漸成事實,後金兵很有可能直撲遼西,直迫山海關,如果關門失守,就等於是京師直面敵人的兵鋒!

    不僅如此,京師在幾十年前還兩次被俺答汗侵入,但所有人都知道蒙古人打不下京城,也沒有攻克宣府、大同,這和遼東失土是完全的兩回事,蒙古人最多是越過邊墻打秋風的強盜,東虜已經成為危及社稷的強大敵人了。

    所謂“女真滿萬不可敵”的傳言,也是在京師和北方各地流傳開來了。

    局面大壞,從塔山一帶近二百多里的地方遼民逃散一空,幾成無人區,遼西各地都是逃難的難民,文官膽寒,武將失措,兵馬不備,不僅遼東和遼南等於落入敵手,遼西幾乎也成不保之勢,還好女真的實力太弱,努爾哈赤的胃口沒有那麼大,並沒有追擊過來,朝廷委派了薛國用為經略,整頓兵馬,然後下令沿九邊戒備,各地的馬市幾乎都停止了,只有給土默特部的一年十幾萬銀子的撫賞和一年一次的官方馬市仍然可以進行,這也算是明朝對蒙古高層的收買,朝中現在已經很有高層想著與蒙古和解,甚至利用蒙古來攻打後金,如果執行力夠的話這也是很好的打算,不過張瀚知道與新興的女真政權相比,明朝註定做不成這事,再說蒙古人和女真人畢竟是遊牧和漁獵,從髮型到衣著和傳承都很接近,另外蒙語和滿語可以直接勾通,滿洲各部有不少直接就是說蒙語的,兩者才是真正天生的盟友,只是蒙古現在並沒有被打服,女真徹底征服和融合蒙古還需要時間而已。

    在張瀚回到新平堡的時候,他覺街面上的商旅還是很密集,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

    不論局勢怎麼發展,只要戰爭沒有加在自己頭上,很多人其實不是很在意遼東發生的事情。畢竟遼東離大同這裡還是太遠,簡直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那般遙遠。

    真正的影響也還是有,很多堡內過於依賴馬市的商家生意普遍不好,市面上略顯蕭條。

    張瀚回想起來,幾年前自己頭一回見識小市時的情形。

    幾千蒙古牧民跑到新平堡來,大明這邊由參將帶隊,蒙古那邊是銀錠這個台吉當互市官,雙方擺開陣勢交易物品,蒙古人換糧食和布匹一類的雜貨,大明這邊購買馬匹、牛羊和各種皮貨。

    用後世時髦的話來說,這叫經濟上很有互補。

    在遼東就不同了,大明用銀子和糧食、鐵器、鹽,換的是女真人的東珠人參皮貨等奢侈品,完全虧本的買賣,只是養熟了一群白眼狼。

    主店當然還在北街,周逢吉打頭,梁宏和李遇春分別在兩側,其餘的一些年輕的掌櫃、大夥計,兩邊排開,百十人站開來,不僅店前口站滿了人,連兩側街口都站了一地的人。

    對面的騾馬行主店、帳局主店,老蔡等人和鏢師們也站在外頭,兩邊街道算算近二百來人都是和裕升的人,看到張瀚的馬車停穩之後,各人都是叉手,齊聲道一聲:“見過東主。”

    張瀚笑著一擺手,對周逢吉道:“老掌櫃,這聲勢鬧的太大,不像你的性格啊。”

    周逢吉還是舊年間老掌櫃的習性,講究的是低調,是悶聲大財,對張瀚頗為張揚和快速的布局發展一直心存疑慮,前一陣主店被封,周逢吉十分憂慮,身體都受了不小的影響。

    張瀚也發覺了這一點,他有些愧疚的道:“因為店裡的事,連累老掌櫃耗了心神,頭髮都白了許多。”

    周逢吉不僅是白髮多了,連腰也躬了些,只有眼中還是那精明異常的神采,這才叫張瀚略微放心。

    “東主放心。”周逢吉爽朗笑道:“我還能給東主再當幾年掌櫃,再過幾年,就只得在家養老了。”

    “和裕升在一日,老掌櫃始終是老掌櫃。”張瀚說道。

    周逢吉十分感動,他看看四周,圍攏過來觀看的人怕已經有好幾千人,當下悄聲道:“今日這樣的排場也是故意為之,前一陣咱們的店都被封了,連東主的家宅也被撫標兵給圍了,各處的人都傳言咱們定然完了,這一次也是故意為之,搞大一些,消息就傳的快些。”

    張瀚心中十分感動,月前李莊那邊也搞了幾次大規模的拉練,雖是拉練,藉口當然是剿匪,周大牛他們剛從廣靈城一帶打完了秋風,抄了當地郡王在城外的別業,還抄了不少大戶的店鋪和莊園,當然不及到城裡搶掠來的多,但算算開銷和分成,也落到手好幾萬的銀子,常威笑說這是純利,加上蔚州,天成衛,還有朔州,靈丘一帶,估計最終搶個十幾二十萬的問題不大……周大牛這夥人,平時的物資後勤供給算是李莊這邊包了,還幫他們整肅隊伍和練兵,一半的收益張瀚會吩咐周大牛把這銀子給分下去,用來平和土匪內部的氣氛,免生不滿,雖然張瀚和李莊這邊肯定不怕他們不滿,去年冬天的事相信這些土匪還記憶猶新,但能不生事端還是不生事端的好,張瀚是商人,相信共贏。

    除開這事,就是主店這邊和相當多的分店終於解封。

    韓畦被彈劾的滿頭包,這邊土匪又是聲勢浩大,韓畦下令麻承恩等人出動兵馬剿匪,但他發覺軍頭們都不怎麼聽從吩咐,一向自我感覺良好的韓畦這才發覺,自己不論是在大同官場還是武夫們的眼裡,怕都是已經淪為小丑般的角色……拿不到張瀚的短板,只能誣陷,抓不到人,只能圍人家的家裡,拿張瀚的母親威脅,想要人家的產業,便是封店強拿,這般的吃相,比親藩派太監去強搶還難看,士大夫們當然看不慣韓畦這吃相,武夫們都覺得這廝沒品,加上張瀚經常的關係網和走私利益,這些軍頭能聽他的才怪。

    也就是現在還是天啟年間,要是崇禎年間,韓畦早就得經歷若干場鬧餉式的兵變了。

    主店和分店都解封,張瀚的罪名當然也是免除,韓畦名義上還是叫張瀚去大同,不過連他自己也知道張瀚不會理他,一個九品官巡撫數招不至而且毫無辦法,幾乎也算是官場的異數。

    韓畦當然也發了狠,放言出來,只要他在大同一日,張瀚不管怎樣都不要想升遷,不過在明白人眼裡,這只是失敗者的泄恨之語罷了。

    “請東主進店。”李遇春最近在調配糧食的事上很得力,現在他常駐天成衛城,和馬超人他們打交道的多,今次回來也是專門為了在主店迎接張瀚,一會兒完了事就得回天成衛去。

    張瀚看了李遇春一眼,笑道:“二櫃催了,也不怪他,這陣子離夏收可不遠了,今年收多少糧,可得看二櫃的了。”

    眾人轟然大笑,張瀚也是邁步往裡走,李遇春笑了幾聲,說道:“李莊那一邊,光是東主自己就能供給十萬石以上的糧食,當初買地時我和大櫃還嘀咕,東主有點好大喜功,咱們商人伺弄不好莊稼地裡頭的事,我可真是該打嘴。”

    張瀚笑而不語,沒有細說這事,待他進店之後,所有人都是喜氣盈腮,感覺心思一定。

    從張瀚執掌這裡之後,整個和裕升都是發生了轉天換地般的變化,但張瀚實在太久不到這裡來,遼東一行就是很久時間,自遼東回來後,在和裕升這裡只待了很短時間,張瀚的重心又是放在靈丘和李莊那邊。

    事實也是證明了張瀚的主張是正確的,李莊那裡已經成了更重要的核心地方,靈丘的出產收入也是越來越高,相形之下,新平堡這個和裕升的主店,似乎已經只是一個象徵性的地方了。

    張瀚一來,往東主的那個房間一坐,似乎每個人都有了主心骨一樣。

    “東主,”梁宏這時才說話,他笑著道:“北街這裡,有十七家店鋪的東主聯名送帖子來,你要不要看看?”

    “聯名?”張瀚失笑道:“怎麼我現在竟跟不上趟了?哪有送帖子還聯名的?”

    帖子是大紅燙金,格調很高,當然也較為俗氣,考慮到送帖人的身份張瀚也就釋然,只是這帖子並不是白送的,這玩意就像名刺一樣,是當時人的名片,送上司是一種格式,送長輩也是一種格式,弄錯了就是笑話。

    現在手中的這帖子,標準的送上司的格局,打開一看,果然除了套格的賀詞客套話之外,就是密密麻麻的十幾家東主的親筆簽名。

    “看來我果然是落伍了。”張瀚看完一笑,將帖子放了下來,對梁宏道:“三櫃來說說吧,這裡頭必定有什麼新鮮的花樣。”

    “確實是有。”梁宏看看四周,見蔣義等人把守著門口,剛剛激動的人群已經散去,外頭圍看的人當然也進不來,這才放心說道:“東主,他們現在的想頭就是和咱們。”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2-23 09:15
第二百九十七章 整合


    “合作?”張瀚沉吟道:“和裕升在新平堡並沒有商會啊,草原上有,靈丘有,天成衛鎮虜衛,現在廣靈和朔州一帶也要有了。但新平堡這裡較為複雜,而且並不適合弄商會,所以我暫且還並沒有打算……三櫃還是直說他們的想法吧。”

    “是這樣的。”梁宏道:“近來朝廷約束甚嚴,甚至在邊墻關卡一帶都加派了兵馬。咱們和裕升的車隊當然還是照樣出去,這邊的東主也知道,草原上的牧民和蒙古兵不說,他們知道咱們是和大汗台吉合作的車隊,不會來打咱們的主意,就算是普通的馬匪也不會來找咱們的麻煩,是以咱們的生意十分保險。近來朝廷約束太嚴,現在有消息說,一年一次的大馬市也不一定開,朝廷只給撫賞銀子,蒙古那邊給馬或牛羊,直接由官府交接,普通的商人不得參與。若是這樣,月市小市必定不得再開,他們這些商家都是仰賴互市很深,每年都是和韃子做生意才賺錢,不象有的商行,韃子的錢賺,內地的錢也賺,若真是朝廷管死了,這些東主害怕他們的生意要倒閉。”

    “朝廷肯定會越管越緊。”

    張瀚對明末晉商整體的經營情況不是很了解,後世也很少有這方面的書籍,了解多些的就是明末時晉商有不少走私的,後來得了清廷世代皇商的恩賞,普通的商人在這樣的大潮裡是怎麽生存,如何做出決擇,這事情他確實了解的比較少。

    現在看來,這方面確實想的太少了些。

    在戰爭的陰影之下,明廷嚴格收緊了對蒙古的馬市,在戰略層面上不管得失怎樣,朝廷不會介意少一些互市的收入,但對普通的商人來說,這樣的國家層面大政方針的改變對他們是致命的碾壓,連總督巡撫一級的都因為資糧給蒙古受過重責,更不必提普通的商人了。

    這時候普通的關係是無用的,有用的反而是張瀚這種肆無忌憚無視國家法紀走私的人,說來好笑,但卻是事實。

    “他們到底想怎樣?”張瀚感覺很不錯,最少從現在看來,他的影響力將會越來越大,對整個大同乃至山西商業的控制都會越來越強。

    在這個層面和角度來說,巡撫在他面前連個屁也不頂。

    “他們當然也是想要用靈丘商會這種形式。”梁宏道:“各家用貨品價值入股,貨物出手之後按利潤多少來分紅,當然商會由東主你來做主,他們為商會理事,平時負責監督商行運作,核查往來帳目。”

    張瀚道:“這些人加起來不少貨吧?”

    “肯定在百萬以上了。”梁宏道:“他們也是急眼了,去年年底指望開春,開春後一個月又盼一個月,結果卻是等來了遼東慘敗的消息。這時候就算是頭豬也明白過來,朝廷對馬市的管束只會越來越嚴,絕不會放鬆了。”

    在張瀚和梁宏說話的時候,周逢吉和李遇春都在一旁靜靜聽著,李遇春在想著心事,沒怎麽在意,周逢吉的眼中滿是激動的光芒,眼下這事,這老掌櫃已經做了三十多年的生意,卻是從來沒有想過還有這樣的事!

    這麽多大商家大東主,把價值百萬以上的貨物兩手捧著送到張瀚面前,由張瀚做主去出售,他們所求的就是利潤分成,平時商會的大政方針還是張瀚做主,等於是張瀚一個人,一下子就統合了新平堡北街近一半的產業!

    這種事,周逢吉以前就算是夢也沒有想過,他看著張瀚,感覺自己已經跟不上這個少東主了,當初搞天成衛和靈丘商會的時候,周逢吉也是覺得少東主有點異想天開,那麽多精明的東主,向來是自己操持自家的產業,哪有這麽容易就把產業交給商會來主理?事實卻是商會不斷的壯大,整個大同乃至山西,還有宣府的商人都認可了張瀚主導的這種模式,也認可了和裕升的成功和主導地位,別的大商人也曾經有想過搞商會的,卻是無一例成功,這也說明了商會並不是一般人能操弄的起來的,張瀚能做成,並不代表別人能做成。

    朝廷封禁馬市,張瀚有成功的先例,這才是眼下這事發生的原由。

    張瀚凝神想了想,對梁宏道:“這事我們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替我安排時間,我分批見他們,但是你得把靈丘商會的具體章程給他們看,看了之後沒問題了再見面,不然見面再扯皮就不好了。”

    這也是張瀚的心法,商會東主見面盡量和氣,大家嘻嘻哈哈,建立交情,細則規矩就叫底下的人去辦,他自己盡量保持一個超然的地位。

    這樣隱隱間張瀚的地位已經被拔高了,與普通的東主在不對等的地位上,張瀚估計新平堡的這些東主不會有意見,因為他們現在是有所求,有求於人,就講不得什麽骨氣了。

    “這樣下去,”梁宏有些興奮的說道:“陽和城,天成城,鎮虜城,朔州,蔚州,很快都會跟進,等東主的商會到大同時,就是……”

    “就是我有大麻煩了!”張瀚笑著打斷梁宏的野望,開玩笑,沒有對等的實力,就不要做眼前的事情,現在張瀚的實力夠資格到這些邊邊角角來做這些事了,但如果把觸角伸到有親王和巡撫的大同,伸到同樣有親王和巡撫,更加重要的太原,還有宣鎮城,張家口,這些地方,商業繁榮十倍,官場勢力和親藩勢力交錯,一個不好就是亂蜂蟄頭……步子邁的太大,兩腿撐不住了,那可是要扯著蛋的。

    “最近回款頗多,”李遇春這時插話道:“東主,是不是加大一下收糧的力度?”

    “可以。”張瀚先點頭,接著又搖頭道:“年成不好,就怕你收不到太多!”

    “屬下努力去辦吧。”李遇春臉上也有些苦惱,他道:“不行只能往更遠的地方走一走。”

    張瀚指示道:“不必太吝惜糧價,羊毛反正出在羊身上。”

    “是,東主。”

    至此閑話說完,張瀚起身離開,他回來第一件事當然是想去看常氏等人,但主店這裡不來走一下也不成,多少人盼他回來,像他這樣身份的人,有些事是不能自主的。

    ……

    “娘,孩兒給您磕頭。”

    張瀚誠心正意的趴在地上,向著站在大門門下的常氏,碰首為禮。

    “瀚哥你起來,叫我看看。”

    常氏心情激動,院裡站著的幾十個家人也多帶著戚容。

    前一陣子,可真是風聲鶴唳,不少謠言紛傳,有的說張瀚跑了的,也有說被巡撫拿了的,全家都要抄家,男子軍流,女人女營,這樣的消息足夠可怖,就算是常氏本人也有些慌神,日夜向神明禱告張瀚平安。

    “現在總算是好了,大家都平安。”常氏撫著張瀚的頭髮,一如他小時候受到驚嚇時那般做法,張瀚為了叫母親摸著著,只得屈下膝來,常氏心情激動,倒也沒覺得怎樣,一旁的常寧忍不住微笑,楊柳與荷花等人,更是捂住了嘴,怕自己笑出聲來。

    “這一次,”張瀚終於站直身子,對常氏道:“總算平安過來,日後再也不會有這般的事情了。”

    常氏道:“我有心勸你不必太急進,有碗安樂茶飯吃就行,倒是寧兒和我說,現在你的事業猶如逆水行船,不進則退,甚至可能被湍流沖翻,所以瀚哥你放心,家裡的事不必你煩神,你只管操持外面的事就好。”

    張瀚心中感動,也不好說什麽,只是頻頻點頭。

    常氏這時又看看他,說道:“你變得又黑又瘦,這一陣子哪也不准去,安生在家裡養著。”

    張瀚面露苦笑,這娘親主意可真是變的快,剛剛還是自己只管去外面拼殺,一轉念就又是只能在家養著了。

    他摸摸自己臉頰,也知道因為這一陣子事情又多又忙,而且在大山裡耗了幾十天,在零下幾十度的雪地裡苦熬,確實傷損了身子,想了想近來也沒有要緊的事,張瀚欣然道:“就依娘親便是。”

    “好,進來說話吧。”

    常氏高興的一笑,左手牽著張瀚,右手牽著常寧,三人一並往堂房去。

    張瀚這時才有空看一眼常寧,覺常寧面容如常,美麗沉靜,氣質嫻雅,令人一看就有一種驚艷和安心交並的感覺,她仿佛感覺到張瀚在看自己,毫無瑕疵的面容上露出令人心醉的微笑,令得張瀚為之沉醉。

    這一刻,張瀚突然有一種安靜和恬謐的感覺,身體也有些微微的疲乏,他知道自己確實是累了,在眼前的春風一般的女孩子面前,他確實是有些累了。

    進屋時,楊柳過來接著了張瀚的外袍,輕聲道:“我拿去洗罷。”

    張瀚笑道:“又不是沒有衣服換,急著洗幹什麽。”

    “我總也想替你做些事。”楊柳向張瀚眨了眨眼,俏臉上滿是調皮的意味,她輕聲道:“你和寧姐的事,這回總要成了吧?”

    “已經請大舅舅回來了。”張瀚也悄聲說道。

    “恭喜恭喜。”楊柳不知想到什麽,說話時臉頰紅紅的,看起來風情萬種。

    “我也不會負你。”張瀚不好多說什麽,只說了這一句。

    “嗯。”楊柳柔聲應著,兩眼怔怔的看著張瀚進屋去了。

    房中只有常氏和常寧加張瀚三人,氣氛倒是有些尷尬,屋外倒是站著滿滿當當的人,僕婦下人和丫鬟們都眼睜睜的看著屋裡的三個主人。

    張瀚這時不好不說話,常寧微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張瀚只得對常氏道:“已經請了大舅舅回來,問名納吉這些事都請了人在做,納徵禮的禮單,娘你斟酌著辦,不必儉省,現在不大缺銀子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2-23 09:22
第二百九十八章 茶館


    常寧咬著唇,站起身就往外走,張瀚笑著看她離開,看她身姿出塵,一時竟有些迷戀不捨。

    外頭的人已經笑成一團,常寧臉也愈紅起來,她自己從常家帶出來的人趕緊上前護著她,一個婆子埋怨道:“小姐勸你早些兒回常家那邊,你不聽,看看鬧這個笑話。”

    表兄表妹見面說話當然很正常,但加了婚姻之事便不正常,而且張瀚當著新娘子的面說那些話,簡直就是大笑話,傳出去當然要笑死人。

    張瀚看著外面人群,淡淡的道:“大夥兒笑笑沒事,盡管笑,但有人拿府裡的話出去亂說的,一旦查出來,外頭護城河裡可經常漂著死人……都是家裡人,我這人不喜歡說威嚇人的話,也不想大家的情份生疏了,何況前一陣同甘共苦下來的,隨便說一句,大家才好有始有終。”

    這麽一說,各人才想起眼前這位小爺的身份,一時都住了口,不過臉上笑意還是難掩。

    常氏也是笑了一氣,接著才和張瀚說道:“你不要嚇了他們,前一陣府裡被人圍了,沒有一個不爭氣的。”

    張瀚微笑道:“現在家大業大了,得防著人家往咱們府裡滲沙子,就算沒有,也得提醒他們嘴巴要牢靠些,多少大事就壞在嘴巴上。再說我也不會虧待他們……”

    說到這張瀚向外揚聲道:“府裡不管身份高低上下,每人賞銀五十兩,年上我沒回來,這算是補的年賞!”

    外間頓時歡聲雷動,僕婦們高興的臉上放光,丫鬟們拍著手大笑,有一些小廝聞信趕過來,也是伸頭探腦的打聽,聽說張瀚放賞,人人都是歡喜的跳起來。

    “你這手面也太大了……”常氏按慣例說了一句,不過也沒有多說,她理順思緒,向張瀚道:“納吉納徵這些事交代人辦就行,上回賴參將來了一次,說他要保這個大媒,很誇了寧兒一陣子,你說這事應不應他?”

    “沒法應。”張瀚說道:“我這裡被圍了,賴同心嚇了個半死,好在這人沒有落井下石,還算能繼續打交道。不過保媒這事用不著他,我已經託了鄭兵備。”

    “那敢情更好。”常氏歡喜道:“有一個文官給咱們商家保媒,這可是天大的面子。”

    “這也算不得什麽了。”張瀚笑著說道。

    ……

    隔了幾日,新平堡因張瀚返回的喧囂才漸漸平靜下去。

    開初幾日,人們議論的都是張瀚,幾乎所有的酒樓等閑人聚集的場合,甚至是各家的商號裡頭,衙門裡頭,乃至城隍廟,關帝廟,還有士子聚集的學宮裡頭,議論的主角肯定都是張瀚。

    以一介白身和巡撫鬥上三回合居然還平安無事,全府被圍,撫標又灰溜溜的撤圍走人,現在還有巡撫要徹查張瀚的文書,但張瀚就是大搖大擺的回新平堡,也不見哪個官員自告奮勇的幫巡撫拿捕這個“通匪”的巡檢商人。

    這種手腕本事,足夠叫裡頭的人多費一番口水了。

    李明達灰著臉,在聽人吹了半天張瀚,感覺心裡滿滿的惡意釋放不了,他原本也是一個精明強幹,本事特別大的掌櫃,甚至膽氣也大……一般的人就算有重金賞賜也不會敢去俞士乾那裡,李明達就敢。

    這樣一個人看著東主在商戰中落敗,然後一無所有,心裡自是悲涼,加上自身的境遇也很落魄,他對張瀚的惡感當然十足。

    不過當著眾人的面說張瀚的壞話,李明達也沒這膽子。

    新平堡裡張瀚的實力很強,所有人都知道張瀚的鏢師也並非善類,楊秋並不為人所知,但他領導的那個神秘的部門已經有不少人心中了然,和裕升不是表面那麽光明正大,也會有很多陰暗殘酷的手段,隔一陣子,總會有一些不開眼的人變成浮屍,在新平堡外的河裡漂浮著。

    賴同心和清軍廳都不管,都司也不管,兵備和兵巡道不管,巡按也不會管這檔子事,在大明,刑殺案的破案率低的喜人,李明達心裡可是明鏡一樣,自己斷不會做那找死的事。

    “聽說張東主往常家去了,要提親了。”

    “說來他年紀才二十?”

    “了不起的人物。”

    “我像他這般年紀還在鋪子裡當小夥計哪。”

    “你現在也高明不到哪去。”

    “聽說沒有,商會要成立了,百多萬的股本!”

    “這事誰不知道?我家東主正為這事心煩意亂,他害怕他的股本不足,人家不要,這陣子正在籌措銀子和貨物呢。”

    人群中傳來叫李明達心煩意亂的嗡嗡議論聲,和裕升近來的勢頭極猛,新平堡商會的成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堡裡多少有名望和有實力的大商家都選擇了入會,就算有一些對馬市不是很依賴的也是一樣入會了……張瀚做事有自己的一套章法,只要遵守規矩他就不會為難你,相反還帶著你一起發財,人們願意同這樣的人合作,最少可以放心。

    與馬市息息相關的商家幾乎全部入會了,按各家的實力分別計算股本,股本也是開的很大,計有一百萬兩之多,在朝廷來說,這是一年四分之一的白銀收入,皇家一年的金花銀收入也就是此數,皇家還得用來養京營武官,開銷很大,一個方圓幾里大的小堡呼拉一下就集中了這麽多財富,這消息傳揚開來叫不少人吃驚,但仔細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新平堡是大型馬市,堡裡幾千家商家有相當多的是依賴著馬市生存,他們幾乎全要入會,而這些商家,大型的有幾十萬的資產,小型的也有幾萬,那種全部資財只有幾百幾千兩的小商人,在新平堡這裡是開不起商號的。

    小商人多半是在那些小堡裡,大同有三大堡六小堡,小商人多半集中在六小堡,三大堡又以新平堡地理位置最好,距離青城和張家口都是最近,商業最為發達,哪怕是在後世幾百年後,旅行至這個堡的人們也驚奇於幾百年前明朝時這個軍堡的商業規模,這樣的一個堡成立了一個所有人都自願參加的商會,湊起百來萬的股本,實在是太容易也不過了。

    李明達並不驚奇於張瀚的魔力,他只是在心裡有一種完全的無力感。

    最少在新平堡,不要說巡撫,就算賴同心這個經營多年的參將也肯定奈何不了張瀚了,除非他願承擔無盡的暗殺危險加上朝官彈劾再加上全堡人的反抗甚至是大規模的民變,能受得了這個,也就不是賴同心了。

    李明達隱隱有一種感覺,張瀚已經用商會這種形式掌握了整個新平堡的商業命脈,隨著時間的推移,像范永斗這樣主動挑戰的商人估計會絕跡了,就算有幾家實力和范家差不多的,以後想的應該不是挑戰張瀚,而是屈從於張瀚的“規矩”,選擇和張瀚合作。

    想的越多,李明達對張瀚的整個展脈落就感覺越來越清楚,他感覺這個人估計不會這麽止步,張瀚越來越不像一個普通的商人了,他心中有一種感覺,但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麽。

    人群中出現了劉德胖胖的身影,他的臉色倒還算平靜,看到李明達後,劉德過來打了個招呼。

    “劉先生怎麽還在這裡?”李明達沒好氣的道:“大德亨的鋪子不是說已經有人頂下來了麽?”

    大德亨在新平堡已經是標準的笑話,開業兩個月接的生意不足十單,還盡是劉德託人找的關係戶,真正的買賣怕是一單也沒接下來。

    人們倒不一定是為了和裕升而故意不找大德亨,而是根本不相信這個官辦的店鋪的商業信譽,從一出現,這個店的出身就不正,加上沒有騾馬業務,有一些想圖方便省事的商人壓根也沒有辦法用它,到了四月初,不僅是新平堡,整個鋪開的五六家分店全部倒閉了,開著幾個月壓根接不著生意,每日還要開銷掌櫃夥計加鏢師的銀子,還有少量的騾馬草料銀子,每天的損失都十分巨大,到四月時,各地的分號陸續關閉,最終新平堡這裡的也沒保住,掌櫃和夥計遣散,店鋪也轉手賣了出去。

    為了叫大德亨滾蛋,新平堡這裡也是迅有商人出資頂了鋪子,李明達看到劉德時,他已經是一身的輕鬆了。

    “是頂下來了。”劉德坐下來叫杯茶,笑呵呵的道:“連銀子都到手了,我託了和裕升的帳局帶到大同,到了那裡再取銀子。”

    “噗……”

    李明達差點噴了劉德一臉,他看著對方,哭笑不得的說道:“劉先生,我真不知道說什麽話是好了。”

    “何須多說?”劉德神完氣定的道:“咱們東翁還有我和張瀚這小子先過了幾手,現在是打平,等我們東翁緩過勁來,難道就這麽算了?”

    “你們封鋪子也做過,緝拿張瀚圍他的家都做過,我也想不到,就算你們再來過,又有什麽好的法子呢?”

    “不怕告訴你,”劉德放低聲音,臉上露出陰狠之色道:“這一次匪患當然是張瀚弄的鬼,弄的撫軍大人十分狼狽,現在還沒有平息,東翁已經嚴令麻總兵等將領去前方剿匪,麻總兵等人為了張瀚故意拖延,東翁也不急,現在正搜集證據,等過一陣子,狠狠參上一本,然後換一個靠得住的總兵,再封了張瀚的走私路線,看他到時候怎麽和那些大小的官員交代?老李,現在我們都明白,各地的官員護著張瀚,還是因為能從他的走私生意裡大大的分一杯羹,若是沒有這門生意,張瀚還能攏住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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