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692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8-23 11:39
第三十九章 獎賞


    這時已經可以打放,四周的人均是靜靜看著,梁興等人看戲一般,看的十分投入,梁宏和老蔡兩人卻是低低議論這火銃價格,養著這麽多人只管造這兵器,想來花費不少,只有王長富是個懂行的,這個邊軍到處都廝混過,知道眼前這根火銃比普通鳥銃要厲害的多,就算薊鎮也沒有裝配幾門,眼前這少東主的裝填動作簡直熟悉之極,跟打放多次的火銃兵也差不多,他倒是不知道,眼前這東主穿越而來,少年時打群架一天還不知道要打放多少次火槍,那種土槍除了是火石撞擊發火外,幾乎要和眼前這火繩槍差不多的感覺了。

    張瀚裝填完畢,看看對面木靶,吩咐道:“將木靶移後五十步。”

    王德榜面色一變,感覺有些慌亂,這火銃剛打出來,各人還沒放過幾發,往後移五十步就是百五十步,這個距離一般鳥銃都不可能中靶,一般五六十步準定中靶,五十步內能破甲,百步內按紀效新書上說是能上人形靶,但張瀚用鳥銃一般都很難打中,幾十槍內可能中一槍,這鳥銃已經是精工製造,不惜成本,用的全部是上等閩鐵所製,張瀚不相信戚繼光的槍能製的更好,百步中靶,對鳥銃來說幾無可能。

    至於這魯密銃,槍管更長,射藥比鳥銃多,彈丸也稍大,還有準星照門,張瀚這一次乾脆不挑戰一百步,直接打一百五十步看看如何。

    “砰!”

    一聲巨響後,一百五十步外的木靶紋絲不動,只在兩三步開外彈丸著地,濺起一長溜的煙塵出來。

    “射的好!”王長富大聲贊起來。

    他看看四周的人面色怪異,王長富不屑的道:“俺可不是奉迎,一百五十步離靶這般近,就算老射手也沒有這把握,不過這銃也真是好,百五十步還打飛一大塊泥,若是無甲的韃子,打中也受傷了,真真是了不起。”

    有他這個老邊軍解說,眾人才知道這火銃果真好,少東主射的也不賴,當下也都是齊齊叫起好來。

    張瀚只是一笑,仍然如剛才的步驟一樣,又裝填了一次。

    他自己暗自心算,擊發一次,再裝填一次,第二次還得先用搠條清膛,加了一層手續,以他這樣的水準,大約是能做到一分鐘一發,或是一分半鐘一發,如果情況緊急,心理緊張,可能兩三分鐘才打放一發,至於大明官軍,他還沒有看到鳥銃兵是什麽樣,不過據王長富所說,各地的鳥銃手在營伍中毫無地位,不僅不如家丁騎兵,也不如營兵中的刀牌手,連長槍兵這種炮灰部隊都瞧不起火銃手,將領也不喜歡,各鎮均無訓練,只要會打發就算好兵,至於射藥引藥裝填不合格,引藥口受阻,火藥保養差,裝填不一,彈丸磨的大小不一,與內徑不合,這都是常例,還有火銃製造質量越來越差,這都是通病了。估計這些火銃兵裝填起來,恐怕還未必如自己。

    張瀚的估算沒有錯,事實上明軍現在毫無訓練,張瀚的水準,在明軍中屬於最上等的那一層次了。

    第二次很快裝填完畢,張瀚這一次根據上次的位置調整了一下,屏息靜氣,扣動了扳機。

    龍頭將燃燒的火繩放在火門內,引藥將射藥點燃,彈丸直接而出,發出巨響。

    “砰!”

    再次槍響後,對面的木靶也發出悶響,靶身震動,這一次果然中靶了。

    一個鏢師快速跑到靶前,報道:“彈丸入內,靶面碎裂,少東主打的好,這銃也真好。”

    鳥銃百步內不得中靶,八十步才能打入木靶內,形成有效殺傷,若想殺有甲目標,最少放到六十步以內打,這樣和韃子的騎弓射程相當,殺傷力鳥銃只是稍強些,若蒙古人用步弓,射程上弓箭還稍占便宜,若是和這魯密銃遇上,不管是騎弓步弓,統統都只有被秒殺的份。

    張瀚收了火銃,遞給王德榜,笑道:“你做的很好,氣閉性好,射藥不要用藥面,用顆粒藥,怎麽做怎麽用,戚大帥的書中均有。”

    戚繼光的書裡也有顆粒火藥的製造和使用的辦法,可惜知道的人很少,現在大部份地方的軍鎮都不是用顆粒藥,張瀚感覺這時代的信息傳播也大有問題,好在中國之大,聰明人真是很多,不僅是趙士楨的《神機譜》是一本神書,出書的年份還是萬曆二十六年,現在二十年過來了,火器的發展反而不如當年,最少在大明很多地方,火器的製造不是進步而是退步了。

    國家大而朝廷黯弱,縱有能人輩出還有戚繼光趙士楨這樣的天才又如何?

    “三櫃,”張瀚轉向梁宏,吩咐道:“給王鬍子和他火銃組的人五十兩賞銀,由王鬍子拿去分配,王鬍子本人賞二十兩。”

    王德榜本人做過鳥銃,還有兩人也做過鳥銃,但這魯密銃不論形制還是內裡都和普通鳥銃完全不同,張瀚買了很多的書,不少都是和當時的火器發展有關,不僅有火器名家趙士楨,還有一本《兵錄》裡頭有一章西洋火攻神器說,對火炮的描述詳細備至,包知各種口徑型號,成書於萬曆三十四年,作者是一個參將,張瀚看了驚為天人,而這人後世默默無聞,張瀚根本沒有聽說過此人,明朝晚期,正是中西融合交匯的時期,有不少歐洲人來華,包括使節和傳教士,也有普通民眾,歐洲的火器和戰術發展也被明朝所重視和學習,在明季雖然已經稍微落後於西人,但在造船,火器,天文,包括數學和幾何等學說上,連同禮部尚書徐光啟在內,大明也是有相當多的人在學習西洋的好處,中國人並沒有妄自尊大,固步自封。

    在書上看到魯密銃後,張瀚就不滿足於使用鳥銃,叫王德榜掛帥成立了一個火器組,幾個打製過鳥銃的為核心,幾個機靈些的巧手當學徒,近十個人鼓搗了一個來月,終於將這火器製造成功,不僅做工很好,實戰效果也是一流,有這麽一支銃在手,張瀚感覺安全感都上升了很多。

    “這銃再繼續造些,一月能造幾支?”

    “回東主,”王德榜被賞了二十兩,這會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勁,當下精神抖擻的答道:“咱們現在有五個鑽頭,最多也只有五人能鑽,每日鑽一寸,一個月能鑽成一支槍管,就是這鑽槍管費事,別的工做的很快,這樣算來,每月能做出五支。另外也擔心會鑽廢了,得同時多鑽幾支管,這樣才保險些。只是這麽一來,挑費就高了,鳥銃不到三兩一支,這魯密銃恐怕要六七兩。”

    “慢了些。”張瀚道:“不過這東西也不敢多造,叫人上了眼上了心,告我一狀,多少也是個麻煩。五支便是五支,我不叫停,王鬍子你就一直造。價格你不必管,這點銀子我還出的起就是了。”

    王鬍子眉開眼笑,深深一躬身,答道:“是勒,東主。”

    魯密銃的技藝傳自土耳其,逆天神匠趙士楨在京城研發成功,早前明軍還少量裝配過,後來壓根就沒有人用了,主要原因還是太貴,製造又費時,京師火器局的那些工匠造個鳥銃都一多半不能用,更不要說這工藝要求更高的魯密銃了。

    一旁還有十幾個無關的匠人,每人均是滿臉的羨慕嫉妒恨,這製銃是一門手藝,王德榜幾個以前做過這東西,別人就想賺這銀子也撈不著機會。

    至於叫王德榜教這個,那是想也別想,這年頭的手藝都是不傳之秘,王德榜鼓搗出這個魯密銃來,定然是傳子不傳女,絕不會教給外人。

    張瀚放下火銃,想了想,招手叫過來梁興,笑道:“我原先那支鳥銃梁興你拿著練,多咱你練的像我這樣裝填的速度和準度了,你再出來替我做事。”

    “啊?”

    梁興的嘴張的鴨蛋般大小,他這陣子操練的也很勤力,每日均跟著王長富練刀牌,在喇虎中梁興是最得力的一個,現在突然一下子叫他再練火銃,梁興自是有些驚詫。

    張瀚笑了一笑也不管他,自顧往前走,梁宏拽住侄兒,小聲道:“你小子這麽傻,叫你練就練,沒見鏢師這麽多,東主只挑了你一個?”

    “可這玩意……”

    梁興想說這玩意沒啥用,一想張瀚頭一回開槍的情形,再想想魯密銃適才展現的威力,這話卻也說不出口了。

    “少東主叫你做的事,你只用心做好,管保你吃不了虧。”

    梁宏平時也沒少提點這遠房侄兒,以前梁興不爭氣,他也沒法兒,只想多給梁興賺錢的機會,那回叫梁興堵少東主就是這原因,現在既然是這局面,侄兒如果還不開竅就太傻了。

    還好梁興身上惡習越來越少,人瞧著也沉穩的多,少東主眼看也越來越信任倚重,梁宏心裡自也是高興。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8-23 11:45
第四十章 馬車


    梁興被這麽一點,心裡也鼓起勁頭來,當下落後幾步,和張春說了,叫他早些將鳥銃取來。

    “你可小心點用。”張春笑道:“那個我也練了,在我手裡可沒弄壞。”

    “多咱魯密銃好了,我還想倆那個。”

    張春看看梁興,笑道:“東主還在慢慢挑人,用火銃的得信的過的心腹人才行,目前就咱倆,魯密銃咱們也定然要用的,咱們學會了,東主挑出人來,咱們再帶人練,所以不僅要自己練的好,東主還說了,咱們要琢磨怎麽裝填的快,怎麽打的準,魯密銃和鳥銃有什麽不同,還有沒有好改進的地方……對了,還有書,回頭我拿給你看。”

    梁興小時候認過字,現在也在學認字,但看書對他來說還很困難,張春看看梁興的臉色,微笑道:“放心吧,那書字少圖多,你看不吃力。”

    “承情之至。”梁興現在心中明白,張春這是點明了東主拿自己當心腹,也是有結交的意思,當下學著那些士人一般,正兒八經的拱了拱手,張春回了一禮,笑瞇瞇的趕緊追了上去。

    ……

    “東主,這就是加了轉向軸的新馬車。”

    這一次輪著介紹的人是李長年,人長的精瘦而高,像根竹竿,外號就叫李長桿,工匠們一開始是沒頭目的,李長年和王德榜都是來的較早的那幾個,時間久了忠誠度高,另外知道規矩多,後來的十來家匠戶慢慢視這兩人為頭目,正好張瀚也將他們分成兩個組,李長年這組專門負責改進馬車,另外還有一組人負責給鏢師們打造維修兵器,有個叫楊和高的領著,只是地位還不如王德榜和李長年兩人高。

    平時打馬掌和造車,這些工匠均是要一起,那時就由梁宏和老蔡統一提調,李玉景記帳,楊士明記入庫帳,條理分明,用多少材料使費,匠人賞賜和平常用度也是這般開銷,這些事就算是給官府也未必做的多好,現在的官員和兩漢唐宋不同,庶政已經徹底不行,沒有算學等雜學支撐,只通八股的幾乎沒有理事的能力和才幹,當然也沒有意願,那些師爺和胥吏欺壓百姓做假帳還行,真的安排事情也抓瞎,張瀚這裡最大的好處就是全部是商人,商人可以說是大明最講工作效率的一群人,凡事要預先安排妥當,要有條理,要層次分明,這樣的要求一般只出現在軍隊裡,在同時代的歐洲國家,地方基層力量,包括警察在內,多半用退伍軍士來充當,這就是因為軍隊是一個講規則計計劃和效率的地方,而在大明,表面上的統治者是皇帝和儒生,實際上統治地方的是鄉紳為主的宗族和胥吏,這些人恰恰是最不講規則,也沒有計劃,更沒有效率的一群人。

    試製新車也是一個重要的研發課題,張瀚這裡的工匠已經很多,算是新平堡最強的匠人都被他搜羅了來,最近已經在別的堡和衛城裡找工匠,就算這樣力量也肯定不足,張瀚親自畫樣子給這些匠人,加了這個轉向軸的馬車也是近兩個月才試製出來一輛。

    造車是必須的,北方的山地區域就算了,還是兩輪車跑跑,那些州縣到鄉鎮一級的道路能走下兩輪車就不錯了,只有京師連接各軍鎮的大型官道能走下大型馬車,官道的條件也還稍好一些,這些地方恰好也是張瀚布局最多的地方,收糧運糧,離不開好的大車。

    以前的車均是兩輪車,笨拙緩慢,設計很差,兩匹騾子或驢拉著,一車最多拉十幾石糧,近點的也裝不到二十石,最多拉三千斤,一般也就是兩千斤的載重,那種大四輪張瀚也看過,比兩輪還笨重的多,拉的馬要六匹或八匹,能接五千斤到六千斤,但行走速度慢的令人髮指,而且十分易壞,用這樣的四輪車還不如兩輪。

    眼前這輛是新製的四輪車,張瀚畫的圖紙是按自己的記憶畫出來的,車身較長,護板前高後低,前護板上鑲嵌著木板釘死的座位,下面有搭腳,兩層板製成了車夫的座位,在車夫座位下是前輪,有一根長桿加兩側護木連接前輪,這就是連桿,兩個前輪並沒有如以前的馬車那樣固定在木框上,而是用中滾軸和連桿相接,長長的連桿又被固定在圓盤式的前軸上,車轅與車身銜接的部份與前輪懸掛結合,這樣騾馬轉向的時候前輪的懸掛也就整體轉向。

    在張瀚觀察馬車的時候,李長年和一群馬車組的匠人都是神色緊張,李長年兩手都有些微微發抖,和王德榜不一樣,他的製造過程幾乎全是張瀚的提點,自己的貢獻就在於手藝,如果這樣還沒做好,他感覺自己有負所託,幾乎沒有資格在這裡呆下去。

    一想到這裡,每個馬車組的工匠都是汗涔涔的,他們在這裡無異於天堂,若是被開革了還真不如去死。

    四周都是靜悄悄的,連那些每常來回吵鬧玩耍的孩童們都是很懂事的停住了嬉鬧,在那些孩童眼中,張瀚就是天人一般,他們每吃一碗飯,每挾一口菜,父母均是告訴他們這是張東主的恩典,要他們牢牢記住。

    可能這時代亦有知恩不報或不知恩的人,但那究竟只是少數。

    “做的不錯,很不錯。”

    看了半晌之後,張瀚臉上終是露出滿意的神色。

    這一下,所有的馬車組的成員都鬆了口氣,這一下長吁短嘆的,聲響極大,幾乎形成一股氣浪。

    原本壓抑的氣氛一下子鬆開了,一個個半大不小的娃娃們在不遠處歡呼起來。

    張瀚扭頭看看那些孩童,王德榜看到自己家大小子也在裡頭,趕緊道:“東主,小人這就將他們攆開。”

    “不要攆,”張瀚笑道:“我是說你們這些小孩放著可惜了的,現下到處缺人,缺夥計也缺店主,也缺工匠,管庫,帳房,到處都缺,這些小子看著也機靈,不管學手藝還是怎樣,最好都是要識字……我知道你們也在教他們手藝,但年紀太小了手藝學著也入不得門,每日放著野也不像話,我叫人立個識字班,不僅是你們的娃子,還有店裡夥計們的小孩都能來學,學費自是不收你們的,每日晌午我還叫學堂供一頓飯,你們看怎樣?”

    各家的小孩看著野,其實從早到晚都能幫家裡的忙,這些匠戶在院中養了雞鴨鵝,都是小孩子們照料著,若不是供一頓飯,張瀚知道這些人心裡未必情願,雖說以他的威望和權力想怎樣就怎樣,但張瀚做事向來就是考慮周全,人家自己願意和強迫的效果肯定是不同的。

    “俺們多是睜眼瞎,不承望現在能吃飽飯,小子們還能讀書識字,這有什麽不願意的。”

    王德榜說著就跪下磕頭,其餘的匠人們都是跪下,眾人均是將頭在泥地上磕的咚咚直響。

    後世的人不能理解這個時代的人對知識的尊敬和渴求,鄉村裡有一個秀才基本上就是橫著走了,可以免丁役,可以免一定的田租,按朱元璋的規定是秀才優免三十畝,到了萬曆四十六年一個秀才基本上可以優免一二百畝,中了秀才就會有人投充來獻田,圖的就是優免,像范進那樣的窮秀才畢竟還是少數,好處是實打實的,說話不管在不在理都被敬著捧著,中國人對讀書人的尊敬是在骨子裡的,結果現在大明的讀書人實在不長進,這個民族和國家也被他們玩完了。

    張瀚沒有扶他們,待各人磕了頭起來,他才笑道:“你們磕我的頭是謝我,我也受了,不過要是真心謝我,得空你們自己也能讀書識字才好,有些東西書上均有,你們識得幾百字就能看的懂帶圖的書,省了我不少事。這樣,還是辦個識字班,不過只對成人,學些實際速成的東西就好。”

    對這決定眾匠人就沒有剛剛那麽高興了,他們每日辛苦,晚上只想早早歇著,若再識字必定要花不少精力精神,但這事張瀚不容他們反對,也不商量,說完就又去看那馬車,眾人只好將話憋著,無法再說。

    “這馬車套馬用皮帶,皮帶要短而結實,這樣轉向和停車的時候車架不會直接撞到馬身上,有個緩衝之力,騾馬就不會受傷。”

    “是,東主。”李長年畢恭畢敬的道:“俺們一會就按東主說的試製一下,用牛皮來做。”

    “什麽皮子不打緊,要短而牢固,套在騾馬身上和車輛間有力量緩衝即可。”

    張瀚眼前的車子算是初步成型,最重要的就是車輪軸,原本的中國式馬車是兩輪固定在邊框上,轉向很難,而且笨拙易壞。

    用軸承與車架相接,加上前置的轉向軸,車身更牢固和能夠承重,轉向也更方便,已經算是初步成功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8-24 10:41
第四十一章 挑人


    “底下再用拉絲法製成我和你們說的彈簧鐵絲,加在車軸與車架間隙,這樣承重就更好,車也可以輕鬆拉的更多。”

    “是,東主。”

    四輪轉向加上彈簧是馬車史上很偉大的發明,其實中國早期也有過四輪戰車,但沒有解決轉向和車軸問題,而且馬戰十分原始,後來被騎戰淘汰,車輛在中國的發展就陷入了停滯。其實現在北方不論是四輪還是雙輪馬車都不是運輸的主力,真正的主力是人力獨輪小車,那種小車在張瀚幼年時還在農村見過,可想而知生命力有多強,一家子出遠門,男主人用根皮帶套在肩膀上,前頭坐著女人小孩和行李,推車在田埂和夾渠上,健步如飛,那時的小車已經有橡膠輪胎,承重更多,一車推三四百斤也很輕鬆,一日走個五六十里都不在話下,後世的解放戰爭,就是百萬民夫用小車推出來的勝利。

    在大同這裡,民間用的最多的還是這小車,中產階層和富戶數量不足,對馬車的需求量不大,張瀚是要搞大走私和利用物流來搞大帳局生意,最終統合北方的物流和金融業,再利用走私發大財,他對馬車的需求是遠超出普通商戶的需要。

    張瀚最終道:“馬車組人多些,按人頭賞吧,也是每人五兩,李長桿也拿二十。”

    這個結果皆大歡喜,兩個匠頭彼此對視一眼,然後又扭了頭,他們當然想更上一層,不過看來暫時都沒有這個機會。

    一群工匠畢恭畢敬的將張瀚送出來,外頭正好楊秋匆忙趕了過來,見面就向張瀚道:“東主,天成衛那邊有了些麻煩,李掌櫃叫人給打了。”

    李遇春年前就到外頭收糧,這兩個月源源不斷收了幾萬石糧,這人也算能吃苦,也算是拿實績來效力贖罪,張瀚心裡對此人的一些不滿已經消解掉,聽了楊秋的話,張瀚一皺眉,說道:“說話沒頭沒尾的,仔細從頭說。”

    “是……”楊秋喘了口氣,回想了一下,才又說道:“這陣子已經有一些人家開始收麥,糧價向下,李二櫃那裡放著有三四千銀子,這夠買好幾萬石糧了,他在鎮虜衛和天成衛都開始設點收糧,每日均收過百石,咱們的糧價公平,比那些小糧店要高的多,是以百姓都喜歡到咱們收糧點來賣,咱也不在秤上弄鬼,收了一陣子賣糧的更多,還有蔚州的廣靈的靈丘的都有人跑來打聽,那邊的糧店東主都慌了,派人請喝酒嫖院子,二櫃都沒理他們,結果那邊找了些打行的青皮喇虎上門打了二櫃,糧店也叫他們砸了,這幾日已經無法再收。”

    “那是何人為主,具體有多少家參與此事?”

    “這個小人尚不大清楚,來報信的人也沒說。”

    張瀚看看楊秋,說道:“我每常教你,遇事莫慌亂,不要聲張,不可顯露形跡,聽事要聽周全,問明白,想想話裡的重點,然後來同我說,去打聽事也是如此,你現在帶兩人,騎快馬往天成衛城去,將這事前後首尾打聽清楚明白,再回來報給我知道,懂了麽?”

    “明白。”

    楊秋對這些事感覺十分拿手,各地的打行的老手對打聽消息原本也是在行的很,畢竟打行對頭很多,遇事需查明各方的背景才好賺錢,打人只是打行賺錢的手法一種,打聽出賣消息,敲詐勒索,綁票,每個打行中都有各種專業人士,楊秋也是其中一個。

    梁宏面露焦急,待看看匠人們回轉,身邊無甚閑人的時候,才向張瀚低聲道:“這事沒準是范家的手腳。他們向來在這時收糧,勾結官府早早下榜催收積欠,弄的各地雞飛狗跳,這些大糧商趁機壓價收糧,百姓手中但有,被那些胥吏青皮催逼不過,只得草草賤賣了事,有時候甚至一兩三石還多些,收糧時還在弄鬼,種種伎倆叫人不齒,上次那李明達將糧賣給咱們,吃了個暗虧,他這人氣量甚小,范家也不是能容人的,若不是東主關係跑的好,恐怕早就出手對付咱們。這一次天成衛城的事,沒準就是范家在搞鬼。”

    楊秋轉到前院,五十來個鏢師正苦哈哈的練著,除了少數老資格的外,多半的鏢師是各地分店送來輪訓,每一個月輪一回。

    今日還早,正在練體能,每人的刀牌長槍擺放在兩邊,放的整整齊齊,絲毫不亂,王長富這廝鬼點子甚多,要緊的是這廝居然還識字,張瀚每日都叫他到府中去,傍晚去起更才走,兩人一起研究戚大帥的兵書,不少訓練辦法都是兩人這般研究出來,當然體能訓練的很多內容都是張瀚貢獻的,比如眼前這俯臥撐便是。

    在楊秋眼中,五十幾人趴在地下再挺立起身,兩臂撐起,各人的動作倒也還算整齊,喘氣聲也不是怎麽急促,原本這玩意剛弄的時候,各人都渾不當回事,誰知做上幾十個就胸臂酸疼,那些玩慣石鎖的漢子亦是感覺吃力,後來才覺得這動作極好,臂力,胸背和腹部,包括腿勁都是練到,現在練了幾個月下來,每個人均是連做二三百個也不吃力了。

    再有就是各種器械,每日在堡外跑圈,仰臥起坐等等,每個人的體能都是大為增加,另外就是器械的訓練,刀牌對練,刀槍對抗,長槍的槍術訓練和長刀訓練,彼此小隊的配合,小隊對抗,幾個小隊間的配合等等。

    變化是很明顯的,原本腳夫和喇虎們就多半能打,這幾個月練下來,三五個鏢師打跑十幾個青皮的事時有發生,各地的分店經常有人搗亂,打架是常有的事,這陣子和裕升鏢師的名頭已經變的十分響亮,楊秋走在回家的路上,和他打招呼的人變的越來越多,人們看向他的眼神也是漸漸有了些敬意,他原本在堡中一個打行中,現在舊日夥伴有不少跑來要求入夥,不過這裡已經不再怎麽招打行和喇虎,而是從各店的腳夫裡收人為主,軍戶和農民中能打的壯漢也要,喇虎的數量從絕對多數已經降到不到一半,楊秋隱隱感覺這是東主有意為之,但具體為什麽,他卻不怎麽能想明白。

    楊秋向王長富道:“長富,東主叫挑兩人隨我出門辦事。”

    “好辦,”王長富點頭道:“隨你挑就是。”

    眾人齊涮涮看過來,出去辦事免不得奔波之苦,而且也會有一定風險,動手打架沒準會受傷什麽的,可比起枯燥的訓練來,到底還是出去辦事更合眾人的心意。

    其實在張瀚看來,眼前這些人訓練並不算辛苦……早晨到午時這段時間是體能訓練,跑跑步,練練器械,做做俯臥撐一類,上午幾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中午休息一個時辰,下午按兵書上所記錄的那樣,練鴛鴦戰陣,小隊配合,練個人技藝,兩人對攻,槍對刀牌,長槍對長槍,長刀對刀牌,長刀對長刀,這麽混混,一下午又過去了。

    各人的精氣神其實練的挺好,不管是腳夫還是喇虎出身,和裕升的這小三百的鏢師都有一股子精氣神,身體體能很棒,反應快,器械熟,彼此間配合也很默契,有時候在外頭和人爭地盤打架,三五個鏢師能打跑十幾二十個外地青皮,要是平時不訓練,憑什麽?

    日後帳局押運的銀子會越來越多,遇到馬賊土匪的機會也多了,沒有身手,恐怕賺的銀子不夠賠付的。

    這道理張瀚每常也會和眾人講,只是無論如何,在這些人眼中,訓練還是太辛苦了。

    王長富私下也和張瀚說過,邊鎮鎮帥練兵,三五日一操,邊軍已經是大明百萬王師中的精銳,像內鎮兵馬,一年也難得操練一回,鏢師這般操練法,標準已經比普通的家丁還高的多,只是家丁原本就是從武藝高強的軍戶和邊軍中挑,騎射武藝都很過硬才得入選,眼下鏢師們搏鬥技藝已經過關,配合也有章法,差的就是騎射。王長富打算過一陣每日都帶各人長途操練,每日均在馬上,連續多日,這樣操個三五個月,騎術就算過關。

    射就無法了,弓箭很難得,民間的獵弓練了無用,正經的步弓製造繁難,價值不菲,天成衛一個衛每年不過向大同鎮交進二十張弓,想獲得正經的制式步弓,比起製造火銃還要難些。

    好在張瀚已經在暗中製造火銃,算是彌補了遠程火力不足的缺陷。

    “忠發,德全,你們倆跟著。”

    楊秋看了一圈,到底還是點了向來和自己親厚的兩人。

    “好勒。”

    被點到的兩人都面露喜色,一溜小跑過來,兩人均是刀牌手,各自取了自己的圓盾和腰刀,隨著楊秋出門。

    聽著身後又響起來的操練聲,溫忠發啐了一口,罵道:“狗日的王長富,拿著雞毛當令箭,每日都這般操練,老子在軍營也見不到這樣的。”

    楊秋看他一眼,笑道:“就你廢話多,你看人家蔣義蔣奎哪天不是練的苦哈哈的,現在人家都在分店管事,手底下十來人,遇事當家,好不快活。”

    “整日在外奔波,吃土喝風,有什麽快活的。”溫忠發笑道:“咱留在堡裡很好,除了操練苦些,吃喝都好,月錢也多,咱已經說好了媒,馬上就要成親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8-24 10:49
第四十二章 暗流


    溫忠發也是破落戶出身,父母早亡,走了腳行打手的路,這人身手靈活,心機也快,是那種怎麽也吃不了虧的機靈人。

    楊秋笑罵兩句,說定了到時候一定等他在堡中的時候再辦酒宴,他好去吃兩杯喜酒。

    兩人笑鬧一陣,馬也套好了,楊秋上馬之後才想起來向劉德全道:“德全,你怎麽悶聲不響的?”

    劉德全冷哼一聲,說道:“俺想著每日辛苦,還受人管束,真不如當喇虎時快活。”

    “那快活啥?”溫忠發道:“饑一頓飽一頓的,好不容易弄幾兩銀子,還得喪天良去害人,拿了銀子還得給團頭送一多半去,老劉你他娘的今天早上就喝酒了吧?”

    劉德全瞪眼瞧了溫忠發一眼,繼續道:“當喇虎是苦些,若是巴結上衙門裡的人,自己團個會起來,那不比現在強多了?”

    楊秋笑吟吟的道:“當時咱不是沒門路麽,這才投了東主。”

    “咱們現在有了名頭,銀子也有,兄弟也多,還真不如自己廝混。”

    楊秋收了笑,看了看劉德全,低聲道:“沒有人罩著,你那是發夢。少東主可是蒲州張家在後頭,還有幾尊大佛壓著陣腳,不然的話,你以為咱鏢師們到處打人搶地盤,就是這般容易的事?一般人,官府早就拿人了。”

    帳局生意到底賺多少,除了張瀚自己沒有人知道,鏢師們能盤算的就是騾馬行的生意,現在好幾百輛大車,而且往千輛上走,和裕升的車好,騾馬多,服務也好,分店又多,騾馬行已經擠的堡中別家生意幾乎都倒閉了,行里的車馬已經很少休息,每日大車都派的光光,近程的多,遠程的也不少,往張家口這條線一打通,幾乎每日都有小二百兩車往張家口去,那邊的生意比全大同還要多些,現在的車馬數還遠遠不夠用的,每日出多少趟車,費用多少,人員開銷多少,這雖是秘密,大致也算的出來,楊秋估計,騾馬行每月最少能賺過千兩,這當然是低估了的,不過有這人力財力,才能供著上頭那些大佛,力量越大,旁人越不敢動,搶的地盤越多,生意就越多。

    這是一個良性循環,張瀚這個少東主算是眼光好,手腕強,搶占了先機,現在就算有些大戶有心思搞這個,就得面臨上來有和裕升這個巨無霸壓著的局面,還得想辦法搶到路線,這種事費力太深,所得並不算高,想來想去都不會合算。

    聽了楊秋的話,劉德全笑了笑,說道:“人家盯著的不一定是騾馬行,這裡頭水深的很,楊頭兒,咱們是有交情的,話不在多,到時候咱們有事一起進退,怎麽樣?”

    楊秋盯著劉德全,“噗嗤”一笑,說道:“你小子也有耍心眼的一天?成,你不說全了我就這麽一聽,等你哪天和我說明白了,咱們再商量。”

    劉德全確實頗有一番打算,但現在人家那邊也只是點一點,而且溫忠發也是個七竅玲瓏心,劉德全不大信的過他,當下呵呵一笑,就是再也不吭聲了。

    “走!”楊秋一揮馬鞭,還是一臉的意氣風發:“咱端著人家的飯碗,就得替人賣命,往天成衛去!”

    ……

    “東主,您請坐。”

    李明達殷勤地搬好椅子,待范永斗坐下後,又是親手奉上蓋碗,裡頭泡的極好的吉安白茶,一陣香氣撲鼻。

    農曆五月的天氣已經頗有一些夏初的感覺,范永斗一路奔波而來,帽子和衣服上俱是灰塵,衣領處還沾著麥穗,他也不介意,端過茶來啜飲一口,笑著道:“這陣子怎樣,新平堡這裡收糧還順暢麽?”

    李明達躬身道:“早前還算順當,後來和裕升也在各地收糧,糧價比咱們高出二分銀子,那些小糧商和泥腿子全急眼了,咱這裡已經最少少收了三萬石,再往下,還要少收不少。”

    范永斗皺了皺眉,說道:“這還只是你一處,還有鎮門堡,守口堡,靖魯堡,一路到鎮邊堡,得勝堡,鎮羌八堡,再到陽和衛城,天成衛城,鎮虜衛城,蔚州那幾個縣,一處不穩處處不穩,我這一路來,各地收糧均收不到往年的七成,和裕升最少設了二十來個點收糧,那個小張瀚,我竟真的是小看了他。”

    李明達沒敢出聲,去年東主看到張瀚,誇贊之餘,也是斷定和裕升要垮,結果和裕升不僅未垮,這半年多來發展之快,令很多人為之咋舌。

    幾乎是不經意之間,和裕升的規模已經擴大了上百倍,以前在新平堡不過是中等商號,現在已經儼然成為第一等的大商家,規模只遜於范家和亢家等寥寥數家,而且誰能確定,幾年之後,和裕升張家,不會成為晉商中范家和亢家那樣的存在?

    如果更上一層,說不定張瀚能恢復當年蒲州張家的榮光……要知道張四維父子在時,蒲州張家可是全體晉商的領袖!

    想到這,李明達自失一笑,微微搖頭:“我還真是老了,想太多了……”

    “這事你也不必太擔心,已經有人給和裕升找麻煩了。”

    范永斗遇事永遠是不慌不亂的樣子,向來是智珠在握的冷靜模樣。確實以他現在的地位和身份,和一個後生小子置氣毫無必要,這麽多年,薊鎮,宣府,大同,山西,延綏,哪裡他沒有布局?上到總督,京裡的太監,總兵,副將,各地的那些地頭蛇,范家哪裡沒有打點到?光是這些人脈,張瀚要多少年才追的上來?范家欠缺的就是往關外的聯絡,那些韃子貴人范家從來沒有打過交道,目前范永斗已經看的出來,遼事一起,往塞外的商道必定大受影響,到那時就是賺錢的良機到了。

    礙於人生經歷和眼界,此時的范永斗倒是真沒想到和女真人做生意,到目前的布局,他仍是著眼於蒙古人。

    在這方面,范永斗不知道的是張瀚已經領先他太多。

    “東主說的是天成衛掌印指揮張武昌張大人?”

    “對嘍。”

    范永斗微微一點頭道:“張家未必買麻家的帳,咱們不好直接出手的事,他做起來又不會有什麽麻煩和顧忌。”

    “東主必定也出了把力。”

    “這倒是真沒有。”范永斗面露陰沉,低聲道:“打蛇不死就不能打,張武昌了不起給和裕升添些堵,算不得什麽。咱們家也要搞帳局,張瀚若在,只怕還爭不過他。上回你說起的和那姓周的約好的事,有機會,可以做。”

    李明達重重一點頭,說道:“東主放心,人都暗中聯絡著,只那張瀚天天在堡裡,只要他一動,那邊就會動手。”

    范永斗不露聲色的道:“不會出什麽紕漏吧?”

    “肯定不會。”李明達得意一笑,說道:“那邊在山裡多年,這一點事,恐怕還不會做不好。”

    “那便好。”范永斗往椅子上靠了靠,很舒服的閉上了眼睛。

    ……

    “張家?”

    風塵僕僕的楊秋站在張瀚面前,臉上倒是沒有了那種不穩重的浮滑表情,代之而起的是沉穩和一抹不大容易瞧的出來的陰狠。

    眼前有這麽一個人,房間裡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幾分,張瀚卻是沒有理會,只是坐著沉吟起來。

    這裡是他在帳局這邊的公事房,這裡人少清靜,守備森嚴,每月都調二十個以上的鏢師在這裡輪值,閑雜人等不要說靠近這裡,就連大門都近不了。張瀚喜歡在這裡見人說事,自己思索事情時就在厚重的銀庫之間背手而行,一幢幢全磚瓦結構的房子厚實高大,現在大半還是空著的,張瀚每次溜彎時,都想著何時將這些房舍裝滿。

    “張家……沒錯了。表面出頭是十幾家糧店,鬧的最厲害的是馬超人、蔣大臨、張彥宏這幾個大糧店的東主,站在他們身後的卻是掌印指揮張武昌,他家是榆林衛人,叔父叫張臣,歷任四鎮總兵,兒子張承蔭,現任廣寧總兵官,孫子張全昌,就是咱陽和路副總兵,還有張應昌,現在是靈州參將,張德昌,在薊鎮那邊當遊擊,這個張武昌算是沒出息的一個,也是掌印指揮,正三品武官。”

    這一次楊秋打聽的十分詳細,張瀚也是聽的皺眉不已。

    陽和副總兵張全昌家他也去過,當然沒見著人,只在門首留了二百銀子和紅封拜帖,當時並沒有發覺什麽異常,現在看來,這一事從策劃到發動,定然有不短的時間,裡頭關節頗多,換句話說就是水很深,掌印指揮算不得什麽,衛所指揮位不高權不重,三品武官在一個舉人面前都耍不起威風,遇著強勢的州縣文官,還得執下官禮,不然的話很可能被文官彈劾跋扈,以文糾武,上頭那些兵備道分巡道再到巡按,一定是站在文官一邊,倒黴的只能是武官,手中無兵,腰桿不硬,一個掌印指揮最多養十來個家丁,這點實力在邊軍裡當個哨官也不夠格,敢指使人動和裕升,張武昌依仗的當然是家族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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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周開始,還是得請大家支持,多投票,看了覺得還成的請點下收藏,我在這里拜謝大家。

    另外兩個問題說一下。

    有一個讀者對我現在書中寫的民族觀很有意見,那麽我請問你,一個不大看書更不上網的人,在正統教育下他的民族觀和史觀是怎樣的?寫書要不要循序漸進,要不要慢慢揭露一些事實?再說現代人不說融合,難道說屠殺?進步史觀是拿後人的觀點來點評前人,不同的山唱不同的山歌,穿越了得一步一步來,真正融入到當時的大環境下,那個讀者給我的感覺就是不大成熟穩重吧,在這裡說一下,希望大家能明白書中的角色也是要逐步成長的。

    另,胖金蓮的出現是因為當時我正看儒林外史,看過的朋友都知道裡頭有一個類似的角色,正好需要一個人質給北虜,這個角色就出現了,請大家不必著意。
lin234 發表於 2015-8-25 09:30
第四十三章 叔侄

大明的這些將門,最頂級的是東李西麻,還有出身蔚州的馬家,西南的劉家,父子兩總兵,也是世代將門,然後就是福建的俞家,榆林的王家,延安衛的杜家,榆林衛的尤家,遼東的祖家等等,當然,還有宣府東路的賴家。

    這些將門,從上到下都有一個特點,均是出身衛所世襲武官的世代將門,然後都有位至總兵的砥柱人物。

家族中多有世代總兵和副將,參將到遊擊的營兵將領的實職。有衛所世襲職務,可以擁有大量的土地和軍戶,有地盤,家族才有財力人力養育家丁,有家丁,才能在營伍中站穩根腳。

才有戰功,才可以提攜家族子弟在營伍中一步步向上,擁有實際的兵力,武將才有實權和地位,蔭庇家族子弟,再由衛所武官世襲出身,這樣形成了一個迴圈,東李西麻,均是如此。

    張臣亦是榆林衛人,積功至總兵,接任戚繼光任薊鎮總兵時,常率精騎家丁一兩千人,深入草原襲斬敵人,頗有戰功,萬曆三十五年後張臣告老。

現在其子侄多位至總兵和副將,張臣當年所領的家丁,當然也歸這些子侄使用,目前來看,張臣的家族還在上升期,在大同這裡最具實力的就是任陽和副總兵的張全昌,此事定然與張全昌有關。

    “我要趕去陽和。”張瀚思慮至此,猛然起身,吩咐道:“備馬,叫梁興跟著!”

    楊秋眼中閃過一絲嫉妒之色,少東主真有急事時,第一時間還是想到梁興。

    他沒有敢顯露出來這種情緒,而是趕緊答應了下來。

    張瀚自馬上跳下來時,感覺大腿根一陣酸麻,他勉力站直,沒有顯露出來。

    跟著他到陽和的是梁興和蔣家兄弟,張春留在新平,這個小伴當調教了這麼久,已經勉強可以當個人來用,最少張春在,幾個地方都能串起來,不怕內部生亂。

    楊秋又被派到天成衛城,這一次張瀚又多派了十幾人過去,他叫楊秋先去照應著那邊,請醫生給李遇春診治,當然也絕不可再叫人毆打和裕升的人。

    相信有這些鏢師照應,最壞的結果也就是眼下這般情形。

    梁興等人簇擁著他到鄭國昌的府邸門前,遠遠的在下馬石前拴了馬,當然也不會到正門,他們都是沒官職的白身,沒有資格往大門口去。

    到了側門,門子倒是認得張瀚,笑呵呵的上前見禮,張瀚塞了五兩銀子的紅包,那門子趕緊謝了,也不等裡頭示意,先將張瀚幾人帶了進來,直接帶到一處廂房等候。

    過不多時,裡內傳進,門子笑呵呵的道:“老爺正在用飯,聽說張東主你來了,立刻傳見,叫人多擺了一副碗筷,這可是真是難得。”

    張瀚點頭,笑道:“確實難得,我有些受寵若驚。”

    大明商人並沒有納入體系之內,不論暗地裡有多大的能量,表面上還是被排斥在士紳階層之下,不論晉商和江南商人都是一樣,除非是縉紳經商,那又是另外一個層面的事。

    張瀚這樣的白身有市籍的商人,能被召見就很難得,更何況是叫在一處吃飯。

    他不敢怠慢,急步跟著門子進了二門,轉過幾間大屋,沿著往北的回廊走了一氣,到了一個小花園的所在。

林木森森,有條小徑鋪著鵝卵石向裡,中間是一個綠水幽深的池塘,荷葉剛長出巴掌大小,最南是一幢二層小樓,有幾個鄭國昌從老家帶出來的家丁站在樓下當侍衛,見張瀚來了讓開通道,鄭國昌便在樓上。

    小樓並不高,張瀚上樓便見著鄭國昌臨窗坐著,面前擺著一個小幾,上列幾道精緻的下酒菜,乾瘦矮小的鄭國昌沒有帶帽子,髻用青布包裹著,身上一襲道袍,看著倒也瀟灑出塵。

    “今日難得有些閒暇,想將歷年來的詩文整理一下,正好賢侄來了,陪老夫喝上兩杯也好。”

    張瀚這才看到窗前兩側陳列著不少翻開的文稿,上頭都是用正楷書寫著一行行的詩文,張瀚瞧著沒有名讀和豎排的文字就是頭疼,他看是看的懂,好歹也有童生的水準,可是這等事,實在毫無興味,只是此時容不得他退縮,趕緊笑著上前拿起一本,一邊看一邊說道:“小人來的巧了,大人的詩作,必定是好的。”

    鄭國昌是萬曆三十五年進士,做官一步一個腳印上來,詩才十分平常,張瀚的話他雖是聽的歡喜。

不過心中也知道這是奉迎,當下笑駡道:“你只管做生意賺銀子,書本怕都不知道拋到哪兒去了,還哪裡能談什麼詩,還不趕緊坐下來,同老夫喝酒是正經。”

    這一下說話才有一些世交叔侄說話的感覺,張瀚來得這裡多次,有時見著,有時見不著,這個月的紅利銀子分了這邊一千多兩,看來銀子果真比什麼都要緊,蒲州的書信只是夠解決張瀚當時的小麻煩,想得到眼下這般待遇,自然是銀子開道。

    張瀚心思十分靈動,坐定之後,先給鄭國昌斟了一杯,自己舉到眉前,敬酒之後飲了,這才又笑道:“大人必定是想刊印這些詩文傳家,這事是極好的大事,小人樂見其成。雕版所費,自然是小人報效。”

    鄭國昌確實有此意,士大夫講究立功立德立言,他官兒做到這麼大,算是立功,立德麼,也沒有什麼缺陷。

惟有立言這一塊,一直想刊印自己的隨筆和詩文,還有一些精采的書信,彙集成冊,刊印出來,分贈上司同僚和親友,是在士林中揚名的好辦法,除了實利外,將來流傳於世,也不枉人生一世。

    “賢契每月送到的分紅銀已經不少,老夫哪還好意思再要你出錢。”

    “大人說的哪裡話來。”

張瀚陪笑道:“這般文墨飄香的大事,小人若能巴結上效力的事,將來少不得被人提上一筆,這也是風流雅事,小人出的不過是些許俗物,大人的心血能雕印成書,流傳於世,這才是最要緊的。”

    鄭國昌被他說的心癢癢的,對張瀚自是越看越順眼,當下又喝了幾杯,說道:“你此番來,恐怕有什麼要緊事情吧?”

    “是有些俗事,小人不得不來請示大人。”

    “莫要自稱小人了。”

鄭國昌撫須道:“賢契和老夫叔侄相稱最為妥當,老夫行四,叫我一聲四叔便是了。”

    張瀚估計鄭國昌是出於真心,當下起身跪下,誠惶誠恐的道:“四叔既然如此說,如此小侄就僭越了。”

    鄭國昌笑眯眯的道:“賢侄無須如此,起來說話。”

    “是。”張瀚道:“近日確實有些麻煩,若是解決不好,恐怕今年的利潤會大受影響。”

    “嗯?”

    聽了張瀚所說的,鄭國昌頗覺意外,臉色也變的十分凝重。

    他在新平堡和大同兩處都派了人,稱為帳房,每日都看著張瀚那邊的生意如何,每隔幾日就有信來,張瀚的騾馬行和帳局生意都是十分紅火。

只是在李玉景的帳面上成本被誇大很多,另外隱瞞了不少帳局接的單,每日的純利被隱藏了最少七成,就算這樣,在鄭國昌眼裡也是銀錢滾滾而來。

他開始支持張瀚只是看在張輦的面子上,畢竟師生一場,倒沒想到,張瀚這個後生當真了得,現在每月送來的花紅已經接近他以往半年的收入,兩個月的花紅等若他以前一年。

鄭國昌只是兵備副使,一年的出息也就兩三千銀子,再多就是逾規,大明的文官有一定的灰色收入,拿的多少士林風評不好,會影響到日後的仕途。

    做生意拿花紅就是另一回事,沒有負面風評,銀子平安落袋,張瀚又是省心的,這幾個月下來也沒什麼煩他的,不想今日這一來,居然一下子就是這般大的難題。

    張瀚道:“小侄只想知道,這件事是不是榆林張家故意在與四叔為難?”

    鄭國昌搖頭道:“張全昌與我相處並無芥蒂,況且文武分途,他同我並無利害衝突,若是糧店之事有關,他該是叫手下人與你的下人說話,然後你再來同我說,老夫自會再和那張全昌分說,這一下敲你一記悶棍,勢同決裂,卻叫老夫連話也不好遞,殊不可解。”

    “未知張副將與吳兵備大人關係如何?”

    鄭國昌搖頭一笑,說道:“老夫科名比吳前輩晚一科,當年為兵科給事中時曾經彈劾過他一本,但那只是虛應故事,為官豈有不被彈劾的,現在他年歲已高,老夫與吳前輩不會有什麼爭拗。”

    陽和道吳友賢是萬曆三十二年甲辰科進士,鄭國昌是萬曆三十五年,科名雖差三年,兩人年紀差了十來歲,吳友賢不大可能再進一步,是以兩人之間不會有什麼鬥爭。

    “那就很明顯了。”

張瀚微微一笑,說道:“張副總兵針對的怕是麻總兵。”

    “有道理,說的是了。”

    鄭國昌放下酒杯,人站了起來,在屋中轉了幾圈,終是點頭笑道:“張瀚你了不起,你當個商人真是屈才了。”

    張瀚也起身,聞言笑道:“小侄就是經商的料,四叔誇的小侄汗顏。”

    “不不,”

鄭國昌擺手道:“你腦子動的快,旁人遇著這事,只會求老夫設法轉圓,你卻在這裡分析背後原因,見事更深一層,而且一下子就想到麻總兵那頭,你了不起,後生可畏。”

    張瀚微笑道:“經商最要緊的是看事明白,能看的長遠些,小侄這事真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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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強調一點,這兩天頗有一些讀者說我三觀不正,以身事夷,你看看我以前的書哪本是?穿到明末不打後金難道真的去投降的?主角要有一個認識和改變的過程,因為主角前世和穿越都是商人,需要慢慢揭露和改變,還噴的就是成心了,我也不會理。

    另外這兩天收藏減慢,叫人很有些著急,不論你在哪看到,請費點心到縱橫中文網收藏一下,給我一點支持和信心,多謝。
lin234 發表於 2015-8-25 11:47
第四十四章 取字

鄭國昌深深看了張瀚一眼,突然問道:“張瀚你還沒有取字吧?”

    張瀚笑道:“小侄什麼身份的人,這般年紀,豈敢就取字。”

    “你不必過於自謙,你的家世是鳳磐公後人,比誰差了?也是童生,現在這般事業,取字又如何了?”

    張瀚知道鄭國昌的意思,當下拜道:“就請四叔給小侄賜字。”

    這字卻不是隨意取的,一般都是老師替學生取,或是長輩替子侄取,這字一取,鄭國昌算是與張瀚的關係正式進了一層,日後張瀚回到新平堡,一說字是鄭國昌所取,旁人心中就是明白這其中的關竅,張瀚這一日卻不曾白跑,與鄭國昌的關係很是進了一層。

    鄭國昌沉吟著道:“你雖然是做生意的奇才,但家世不可忘……你單字名瀚,就取字文瀾,忘你買入賣出之餘,亦能不忘讀書,文瀾,你要知道,大明雖上有天子,治國之道與治國之人俱是吾輩讀書人掌握之中,任你家財萬貫,遇著不好的地方主官,翻手之間,亦可能叫你家破人亡。”

“你家鳳磐公為何能位至大學士,富商之家子弟日夜苦讀,道理便在於此。你這一支,縱是你不讀書,日後還是要培養子弟讀書上進,今日這話,你須牢記了。”

    張瀚對鄭國昌的話並不服氣,憑什麼天下就得全聽讀書人的?若讀書人真的爭氣,大明也不會這麼亂七八糟一副末世景像,也不會叫人奪了天下,清季更不會落後挨打,既然你掌握了天下,那麼就別把責任推給別的集團,賴在武將或是太監身上,有意思麼?

    這群人,本事不大,倒是十分自負,天下間除了讀書別無其餘事情是正道,這般盛氣淩人,委實叫他不喜。

    但他知道鄭國昌此時卻是出自一片好意,當下躬下身去,鄭重答道:“四叔的教誨,小侄銘記在心,絕不敢忘。”

    “這事兒,雖說張全昌兄弟針對的是麻承恩,咱們算是被殃及池魚,可越是這樣,反而是越的難辦了……”

    鄭國昌又坐了下來,手持酒杯,面露遲疑猶豫之色。

    如果是純粹的利益之爭反是好辦,張瀚這邊不必出頭,由他派出心腹家人到張家去談,把碼子談下來,張瀚這邊讓些利,糧食照收,地方的那些土霸惡棍不必放在心上……

張瀚的鏢師不是吃素的,鄭國昌也聽說過一些,這事也是難免,打行的人當鏢師,不打架地盤人家會自動送給你?每月的花紅真的是那麼好來的?若非鄭國昌和麻承恩一文開武保架護航,張瀚的騾馬店和帳局就這麼容易擴張?

    但這事涉及到兩個武將的地盤之爭,內容沒有這麼簡單,就算鄭國昌以兵備副使的身份出面調結,最終很可能調處失敗,憑白失了自己的面子。

    他沉吟了片刻,看看張瀚,心中預備叫張瀚退讓……暫且讓一步,待麻承恩和張全昌鬥出結果之後,到那時再說。

    只有一宗叫鄭國昌有些猶豫,若是麻承恩這總兵贏了,張瀚此時算是兩邊投機,兩邊不得罪的同時也是兩邊均得罪了,麻承恩若贏了,照樣還會找張瀚的麻煩,這仍然是一個極麻煩的事。

    固然國朝以文馭武,但那是在官方層次上,而且也是看地方,大同這裡畢竟是邊軍重鎮,武將勢力特別是世代將門的勢力不在文官之下,涉及私利之爭,鄭國昌也不好做的過份,拿權勢來硬壓,極易引起反彈。

    何況自嘉靖以來,邊軍已經多次兵變,真要因這事激起什麼亂子來,鄭國昌怕自己仕途完蛋還是小事,丟了性命才是冤枉。

    一念及此,真是感覺為難極了!

    “四叔,我還想問一下……”

張瀚已經看出了鄭國昌的為難,他大致想了一下,明白這事涉及政爭,鄭國昌左右為難的原由,當下自己默想了片刻,替鄭國昌又斟了一杯酒,沉聲問道:“張副將為什麼要針對麻總兵?”

    “麻家這幾年的光景大不如以前,麻承恩是大同總兵,張家也有一個遼東總兵,論副將,參將,遊擊的人數,張家也不少,張全昌要想更進一步,最好的法子莫過於將麻總兵擠走,這樣大同這裡的利益,麻家也得讓給張家……”

    “我大約明白了。”

張瀚很沉穩的點著頭:“現在張副將用這事來動,接下來肯定還有不少動作,用的就是‘擠’字決,千方百計的叫麻總兵不舒服,兩邊鬥人脈和後、台,彼此各自找錯處,一旦動,就非得走一個人不可,是不是?”

    “咦?”鄭國昌這一次真的驚詫了,他嘴巴忍不住張開,兩眼瞪的如牛眼一般……盯著張瀚。

鄭國昌吃吃道:“若非你的家世,以你的年紀有這般見識,老夫真要當你是妖孽了。官位之爭,大約就真的如你所說的這般,除非現在麻總兵不接招,否則的話,一鬥起來,就真的只能如你所說,非得走一個才行。”

    “四叔,既然這樣,為什麼在他們鬥的烏眼雞之前,就想辦法叫他們走一個?”

    “這是怎麼說?”

    “簡單的很……叫張副將走人就是。”

    “哪有這麼簡單!”鄭國昌一笑搖頭,這畢竟還是小孩的見解,若這般容易就好了。

    “四叔,張家要利益,這好辦,我這裡可以收他家的糧,按那些大糧商給的價……這只是小錢,有限的很,這其實只是給個面子。”

“更要緊的是他要總兵的職位,小侄剛剛想了一下,麻總兵還在壯盛之年,幾年內怕不會去職,倒是山西鎮總兵,年紀老邁,已經疲不勝任,而且不是世家將門出身,最少比麻家差的很,攻大同鎮不如山西鎮,兩邊很近,也在張家的勢力範圍以內……”

    “妙,妙,妙!”

    鄭國昌站起身來,兩眼死死看著張瀚,整張臉都放出光來。

    連呼三聲妙之後,鄭國昌又是仰面哈哈大笑起來,這事情真的是難為張瀚想的出來!

    山西鎮雖不及大同鎮的地位,但其實相差不多,吃空額也好,馬市也罷,也自有範圍,能得大同總兵最好,若不能得山西總兵的位置也很不錯,從副將到總兵是一個飛躍,將來再調任也只是總兵,想來張全昌也能接受這個結果。

如果鄭國昌加一個麻家給張家搭把手……想必麻承恩也很願意,和榆林張家鬥個死去活來,倒真不如兩家聯手,幫著張全昌將山西鎮給拿到手,如此一來,算是全域都活。

大家沒有鬥生鬥死,沒有破臉,自然還可以聯手財,日後張瀚可以大舉往山西開闢騾馬物流線路,帳局生意也可以在山西全境開花,做到風生水起……這後生,難為他怎麼想的來,腦子怎麼這般活泛,見事又如何是這般的明白!

    想到這,鄭國昌頗為激動的道:“文瀾,我現在真的盼你能進學,那我便真的能收你當弟子,你必能成為一代能臣,你的成就,不會在當年的鳳磐公之下!”

    張四維可是生為大學士輔,一代名臣,死後追贈太師的大人物,而鄭國昌對張瀚此時的評價時功業不會在張四維之下,對一個還不到十七的少年人來說,這獎掖之語,幾乎是過於拔高,乃至於到了“失當”的地步了。

    可當事人並沒有這種感覺,張瀚起身要遜謝的時候,鄭國昌擺擺手,笑道:“文瀾你無須謙辭……我的話是說你‘進學’之後,你麼,這一輩子怕不會進學,鳳磐公在地底下,只會覺得惋惜,不會覺得我言語失當的!”

    “是……”張瀚笑道:“小侄就是一身的俗骨,書本只能用來陶冶情操,想正兒八經的做起學問來,怕是真的難了。”

    “也罷了。”鄭國昌一笑罷之,只道:“文瀾你去大同見麻承恩,老夫在這裡和張全昌說妥,接下來兩邊各自運作,尋個由頭開始動便是,那天成衛各處收糧的事,你見了麻總兵後就能照常進行,相信張全昌只要不是蠢笨到家,咱們這個建議,他是不會拒絕的!”

    “是,”張瀚站起身來,畢恭畢敬的道:“小侄一切均如四叔吩咐去做。”

    ……

    有楊秋等人延請大夫醫治,李遇春身上的傷勢也是慢慢開始好轉,養了十日不到,已經接近痊癒。

    身上的傷快好了,心頭的焦慮卻是一日重過一日。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8-25 21:39
第四十五章 圍店


    李遇春等若是等若朝堂被貶到地方的臣子,前幾個月就是在天成,陽和、蔚州、靈丘等各地奔波,往最南的靈丘有三百多里,往最西的鎮虜也有一百多里,往陽和也有百餘里,這些地方的田畝加起來有五百來萬畝,他這幾個月時間均是跑了好幾次,幾乎每一日都在路上,年後和裕升大批出糧之後銀錢開始湊手,後來帳局生意開張,每日銀子更是滾滾而至,張瀚那邊手中有銀子,每日均批銀叫鏢師帶來,後來在天成和陽和鎮虜蔚州四城均設了分局,取用銀子更加方便,李遇春在每個縣和衛城所城都設了收糧點,還有幾個地處要道的較大的鎮子也設了,共有二十來個點,每個點有兩到三人,租用了庫房,在五月過後開始大量收糧,每日收的糧由和裕升的騾馬行網點運送到新平堡,這十來天他已經收了十一萬石,預計到七月麥收和夏稅開始時,在這些地方可以收到五十萬以上……這還是因為天時不好,各地均在減產的原因,若是豐年時,光是這些地方,一年收的麥子和雜糧,最少也能有三百萬石的數字。

    當然這麽多糧食不可能由和裕升一家全吃下來,按李遇春的估算,如果這樣持續的收下去,遲早也能吃下來四到五成,少的那近一半是別家糧店自己的田或是大田主的出產,那些人都要囤積糧食用來在春荒時高價出售,就算和裕升出價不低,也不會讓所有人都選擇和裕升一家……在大同一隅之地,能收到這麽多糧食,已經算是難能可貴。

    主要原因還是從陽和到天成,再到鎮虜,有相當多的平原地帶,沿著洋河流域和支流也有不少水田,這大大增加了這些地方的平均畝產,若是往晉北殺胡口一帶山地多而平地少的地方,恐怕就沒有這麽樂觀了。

    特別是這些年缺水,在一些以旱田為主的地域,農民的收穫僅能糊口,這些地方的百姓得勒緊褲帶完糧納稅,負擔很重,有限的糧食要配合野菜用來飽腹,除了必須出售和交納的稅糧外,多一粒也不會賣,收糧自然是很難。

    李遇春下一步很想往宣大去,那裡河流要多些,平原也多,只要稍微用些心,糧食最少比山西要容易收些。

    可是現在一切打算均已經成空,李遇春很是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

    這一次的事件,已經很明顯是有強大實力背景的大人物在後頭撐腰,不然的話,一個掌印指揮加幾個糧商,根本不可能敢出手對付和裕升這樣實力的商號。

    雖然相比范家那樣的巨商還有差距,但在規模上已經相差不遠,在帳局和鏢師力量上,和裕升已經超過范家了。

    “又有人來鬧事了。”

    外邊傳來一陣嘈雜聲響,李遇春面色難看,楊秋也站起身來,罵罵咧咧的道:“若是在新平堡,打不死這些狗日的。”

    和裕升在天成衛城的分店規模不小,畢竟這裡是衛城,面積就比新平堡還大的多,方廣在六里到七里左右,雖然大同這裡沒有軍民千戶所,但各衛均是實土衛所,治下不僅有軍戶也有民籍百姓,地方也還算富裕,衛城人口大約有十幾萬人,在西邊這裡算是大型衛城,越往西去,衛所的人口就越少,當然往西北各地的百姓人口也要少的多。

    分店騾馬店和糧店還有帳局均在一處,買下五座大院連在一處,也有一百來間屋子,占地不比新平堡的少什麽。

    帳局就在各店中間,雖然存銀不是很多,規模也是和新平堡相似,青磚砌成的大屋,不開窗只留門,戒備十分森嚴。

    如果沒有這般規模和氣象,也不會有越來越多的商人信任,敢將銀子和貨物交給和裕升來轉運存兌。

    糧店則是在最外圍,有近一半的大屋,做了防潮處理,可以存三十來萬石糧,加上鎮虜和陽和各處分店,存糧在百萬以上。

    這些都是張瀚當家作主置辦下來的,也是大手筆,教李遇春吃驚之餘,備感佩服。

    現在外頭吵吵嚷嚷的就是些來賣糧的農民,也有一些底層的小糧商,到處收糧,用騾馬背駝著賣,這幾日停了收糧,每日均有不少人聚集在外,大罵和裕升沒有信譽,李遇春知道,這裡頭多半是賣糧不成生氣的,也有小半是那些看笑話的,甚至是存心來挑唆生事的。

    和裕升的收糧價在五錢一石,相比這幾年的災荒減產,糧價騰貴的現狀,這個價格是絕對的良心價,其餘的大糧商,包括范家的分店在內,仍然是三錢一石,最多是一兩銀三石的老價格來收,價格相差這麽多,自然賣者如雲。

    店外一亂,李遇春和楊秋兩人都坐不住了,今日的人仿佛來的格外多些,店外人山人海,一眼看去幾乎有近千人之多,這麽多人當然不會全是來賣糧的,看熱鬧的怕是更多些,店外多是推著雞公車的農民,車上多是兩石到三石的糧食,這些百姓來賣糧多半是要預備納稅,賣的糧估計正好夠納稅的,如果糧價低了一半,這些農民就得多賣一倍的糧才夠完納夏稅,過幾個月還有數額更高的秋稅,同時還有不少佃農還得給田主交納近一半的田租,負擔委實很重,不要說和裕升這裡糧價高出兩錢,就算只高兩分銀子,怕也有不少人會推著小車奔走幾十里而來。

    若是農民還好,都苦著臉蹲在地下等著,不大吵嚷,若真的不收,這些人也就只能推著小車回去,倒是那些小糧商都十分著急,吵吵嚷嚷的主力也是他們,一見李遇春的身影,不少人就是跳起來叫喊著。

    “李大爺,你老不是說一直收糧?俺可是跑了百十里地,高價收了一百多石糧,你這裡一停,這不是要我去上吊?”

    “李二櫃,你要不收糧了,俺只能死在你們店門口,你們和裕升也是幾十年的老店,這麽缺德的事真幹的出業?”

    “你今日得說明白,到底還收不收?”

    這些小糧商其實也知道眼下這局面不怪和裕升,李遇春被人打傷的事人人都是聽說了,背後必定有那些大糧商有關,也有人猜到和縉紳或是衛所勢力有關,只是這些人多半收了不少糧,若按大糧商的價賣每人均是虧的不少,放在手中,這些人也壓不起……誰都知道,過兩個月後夏稅完納了,糧價就會漲回來,可這幾個月手頭壓著幾百石糧,一般人還真是壓不起。

    李遇春素著臉,心中卻是五味雜陳,當時的人做買賣很少講合同,只講信義,買賣人出口一句話就是一口唾沫一口釘,絕沒有食言的道理,這一次暫停收糧,李遇春也不知道東主最後到底會怎麽決斷,可他心裡清楚,若是真的最後不收糧,和裕升就算是徹底砸了牌子,日後不知道得花多少功夫去彌補……就算十年二十年後,人家提起他李遇春來,肯定嘴裡還不會有好詞兒……做了一輩子的買賣,原本就低讀書人一等,若是向來自豪的好名聲再被毀了,再活下去,也就真沒有什麽勁頭了……

    “二櫃,”仿佛看出李遇春、情緒不對,楊秋斜著眼道:“這幫子傢伙也是想在咱和裕升頭上賺錢,咱們若無事他們賺錢,有事了他們來罵街,哪有這麽簡單的道理,別理他們,再說,萬事有少東主,你老不要這麽憂心忡忡的,少東主斷不會叫你落個沒下場。”

    “也只能這般想……”

    李遇春卻不像楊秋那樣信心十足,他畢竟已經離開新平堡很久,對張瀚的一舉一動都在等於站在局外來看,只覺得發展太速,賺錢太易,而究竟是什麽原因,他可沒怎麽鬧明白,是以他對張瀚這個少東主的信心也是並不太足。

    和裕升這邊沒有人出聲,也不說繼續收糧,那些推小車或是趕毛驢來的農民繼續哀聲嘆氣,小糧商們越發群情激憤,不少人揮臂向前,楊秋一揮手,二十來個鏢師猛然放出氣息,場面頓時就安靜了很多。

    這些鏢師是從各分店抽調來的老手,多半是喇虎出身,身上都有一股陰冷氣息,這幾個月又操練不停,動刀動槍的群架打了不少,身上又加了不少剽悍之氣,各人身上都藏著短兵器,這麽往前一走,氣息外放,那些鬧的最厲害的都感到了壓力,嘴裡雖還是說個不停,卻也無人敢試著向前衝了。

    楊秋咧嘴一笑:“二櫃你看,外圍那些站著的閑漢看著沒有?”

    李遇春下意識的一點頭,眼神也忍不住向人群後瞟了過去。

    那些閑漢打一開始就站在那兒,每日均來,人數有四五十人,有幾個拿著顯眼的長兵器,躲在角落裡,多半都是帶著腰刀,或是腰間鼓鼓囊囊的,顯是藏著攮子一類的短兵器,這些人都有一股氣息,顯然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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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要感謝盟主“再跌真跳樓了”,特別多更一章,感謝支持,對讀者來說真金白銀的支持是最真誠的,對作者來說,寫出好的文章才是最真誠的,非常感謝,我會繼續努力。

    另,老兄這名字叫我想起股市。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8-25 21:43
第四十六章 入城
   

     “一半是那個掌印指揮的家丁,還有多半是衛城裡的青皮喇虎,這幫傢伙,咱現在要真動手,片刻功夫,準叫他們落花流水。”

    一旁溫忠發也道:“瞧他們那樣兒,站沒站相,拿著兵器也多是擺設,一日不練一日空,十日不練百日空,要說打,眼前這號的,真不夠咱們看的。”

    旁的人也是笑著點頭,只有劉德全陰著臉沒出聲。

    多半的鏢師已經很自覺的在訓練,他們拿的月錢多,做的事無非就是打打群架,護衛車隊,定期在新平堡集訓,其實就算不到新平堡,出外公幹時,這些鏢師不論喇虎出身還是腳夫出身,多是自己找時間打熬身體,彼此對練,只有少數人對習武十分厭惡,除了在新平堡外,就是再也不肯多出一分力氣。

    這時人群外一個挑餛飩挑子的小販經過,在人群中,小販向楊秋做了一個十分隱秘的手式。

    楊秋沒有出聲,悄沒聲的將一頂大帽戴在頭上,在人群中穿梭出去,別人還在說話,倒也無人注意。

    閃出人群後,楊秋一直向衛城東門附近走,在有轉角的地方,他會稍稍放慢一下腳步,看看有沒有什麽痕跡,在轉角處的墻角低矮處,有一些不明顯的擦痕,順著這些痕跡,他走到一處茶樓外頭。

    這天氣茶樓生意還算不錯,有個說書先生正講著西遊記,嘴吐白沫,正說著打鬥時,那些聽客每人面前一碗茶,人人均是將脖子伸的老長,聽到精采處,均是發出驚嘆聲。

    楊秋順著最後一道指示走到一張桌子前,正看到張瀚微笑著看向自己。

    “見過少東主。”

    “不必客氣了,坐下說話。”

    張瀚沒有刻意打扮,正好也是商人家小公子的模樣,梁興和蔣家兄弟扮成扮當,看到楊秋進來,三人均是咧嘴一笑。

    “少東主何時來的?”

    “剛進城沒多久,準備一會去見掌印指揮,去之前,得將那些事料理清楚……”

    “小人明白。”楊秋眼中波光閃爍,低聲道:“鬧的最厲害的還是那幾家,那些圍店的人,多半就是小人上次說的那幾家雇的人,四處詆毀咱們和裕升的也是他們。”

    “背景都怎樣?”

    “這也查清楚了,多半只是家裡有一兩個秀才,沒有哪家有舉人,只是用銀子餵飽了指揮,只是幾個土財主。”

    “和范家有沒有什麽聯繫?”

    “咱們的人日夜均是盯著,沒見著范家的人去這幾家,也不曾見這幾家去范家的分號。而且咱們在城中打聽了,范家向來勢大,這幾家也不大服氣,兩邊這幾年頗有幾次爭執,這些人家也想與范家鬥,可惜范家資本雄厚,各地關係都是很硬,他們不論雇打行去打還是到官府告狀均是輸了,無奈之下只能忍氣吞聲,這一次咱們又過來搶生意,這幫人也是真急眼了,正好指揮使也要對付咱們,兩邊一拍即合,沒有別的勢力再摻合了。”

    楊秋說的這些,正好也和張瀚從大同打聽的情形吻合,當下他含笑點頭,誇贊道:“楊秋你現在長進了,帶的人不論隱藏行跡還是打聽消息均是做的很不錯,我心中會記著這事。”

    楊秋一陣興奮,得意的瞟了梁興一眼,可惜梁興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微微一笑。楊秋心中得意稍減,也覺得自己有些沒成色,當下撓了撓頭,向著張瀚道:“少東主,咱們什麽時候下手?兄弟們都準備好了,要是直接殺人,咱們路線已經找好,一夜之間管保這些人家滅門,要麽就是城南的那些乞丐,挑幾個殺了,屍首丟在那些人家宅子裡,一夜間管保他們大亂,要麽就拐走這些家裡的小孩,叫他們朝東不敢往西……”

    楊秋說的甚是熱鬧,連梁興也是動心,兩眼看向張瀚。

    不論張瀚這少東主如何決斷,他們都是一定樂於聽從。

    殺人越貨或是拐帶幼童,或是殺人嫁禍,這都是打行的業務範圍,梁興和楊秋都是跟著人做過,自己出來單幹也是要做這些,只是還沒怎麽開展業務就被張瀚給收編了下來。

    張瀚哈哈一笑,拍拍楊秋肩膀,笑道:“你這些想法均是不錯,日後或是有需要,定然叫你來做這些事。”

    楊秋迷惑道:“那這一次?”

    “這一次還是要談。”

    “為什麽?”梁興插話道:“這幫傢伙都是油鹽不進,只認拳頭和銀子,要麽打服他們,要麽就得把銀子讓給他們賺,現下這時候,知道人家要用銀子,拼了命壓價,待夏稅一完就漲價,過年時春荒時漲的比收糧的價最少兩三倍,管人家賣兒賣女還是餓死。全是些沒良心的王八蛋,和他們談什麽,殺了最好。”

    楊秋瞟了梁興一眼,心中甚覺奇怪,這老夥計是怎麽回事,怎地現在大談起良心一類的話來,他們這些喇虎,打折小孩腿腳當小乞兒的事也得做,綁了富人家小孩,割下耳朵鼻子勒索贖金的事也得做,良心這事,什麽時候和他們有關了?

    張瀚贊道:“梁興你這陣子看來是把我給你的書瞧進去了,每晚我熬夜教你和張春幾個識字,看來功夫沒有白費。”

    楊秋聽的心中一動,趕緊道:“東主,俺也要和你學識字,也要多看看書。”

    張瀚點頭道:“有用的書看看對你也有好處,待回了新平堡再說。”

    “那眼下的事?”

    “帶我去那馬超人家裡,聽說他是個舉人,最為狂妄,要談事,自然找頭領去談。”

    “就這麽去?”

    梁興嘿嘿一笑,接道:“當然不是這般去,東主要和他們好好談,這好好談的前提,當然是叫他們知道咱們的厲害才對。你大約不知道,現在咱們店前門的指揮使的家丁已經撤了,往下去咱們怎麽做這掌印指揮也不會管,往上報,兵備,巡按,也不會管,這些東西,得叫他們知道知道,不然的話,還真以為咱們是被他們揉捏住了,真的來和他們‘談’呢。”

    張瀚笑罵道:“梁興你這廝不能這麽直白啊,把我形象都破壞了。”

    “嘿嘿,東主你最仁德,這些缺德主意都是俺想的……”

    梁興和張瀚說話,倒是真有點言笑不禁的感覺。

    在此之前,喇虎們和張瀚不大熟,跟著跑來跑去,也就是混個熟臉,過皮不過心的感覺。這陣子楊秋跟著張瀚做陰微勾當多了,包括怎麽喬裝打扮,安排眼線,埋暗樁,跟人盯人等等,他倒不知道,張瀚多半是從影視和小說裡看到的,還以為少東主真是能者無所不能,學了這些,和他們原本就掌握的打行技能結合,楊秋感覺自己做壞事的本領一日千里的進步著,心中對張瀚敬意越來越足,倒是梁興這陣子每日跟著張瀚身邊,讀書認字,打放火銃,似乎比起以前要親近的多。

    看看蔣家兄弟,也是笑的前仰後合,看來這陣子也是跟著東主身邊跑,感情上親近了許多。

    楊秋還知道王長富和幾個腳夫出身的也是每日都去認字,不知怎地,此時他心中有一種緊張和急迫的感覺。

    楊秋心中發急,臉上卻是笑的燦爛無比,跟著眾人笑了一陣,楊秋才向張瀚道:“東主,這些事交給俺們去做吧,俺們在這裡時間久了,那邊的情形都熟。”

    “嗯,梁興告訴楊秋怎麽做,具體的執行由楊秋帶人去就好了。”

    “是,東主。”

    交辦正事,梁興也斂了臉上的笑容,很正經的答應著。

    張瀚規矩很嚴,說笑歸說笑,上下之分向來分明,而且交辦事情必須得不打折扣的完成,做事之前可以質疑,商量,一旦交辦,就得辦的漂漂亮亮,否則的話,張瀚就會有很多辦法來管制這些人,時間久了,各人心裡都有畏懼之心,一旦被交辦下來,必定會竭心盡力的去完成。

    楊秋和梁興不動聲色的起身,臨行之際,楊秋放低聲音,不動聲色的道:“東主,咱們這些人裡,怕有個把有異心的,得空了,俺和你仔細回回。”

    張瀚呵呵一笑,手指在桌上輕輕一叩,笑道:“這幾日我都會住在天成衛城,你自己抽空說吧,再過一陣子我就要去張家口,最好在這之前。”

    “是,東主。”

    楊秋答應著,和梁興一起退出去。

    到了茶樓外,兩人做出隨意閑逛的模樣,一路慢慢行走著,路上有幾個小販模樣的,楊秋一一做出手式,令這些人戒備在茶樓之外,充當外圍的崗哨和護衛。

    “楊秋你現在了不起了。”梁興感慨著道:“做這些事有聲有色,比俺強的多了。”

    “你時刻在東主身邊。”楊秋笑道:“一共才做得幾根火銃,只有張春和你兩人有,往下去最多王長富和那幾個腳夫頭子有,東主對你這才叫倚重。”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8-27 14:54
第四十七章 黃榜


   “打放火銃不難,現在五六十步俺已經能中靶了,百步左右還得看運氣,再遠就抓瞎。”梁興愁眉不展的道:“就是每日要跟著東主看書寫字,俺實在頭疼。”

    楊秋笑道:“你莫身在福中不知福,俺倒巴不得有你這樣的機會。就不知道過一陣子回新平堡後,東主還忙不忙,若是忙起來,怕是沒空了。”

    “這倒不會。”梁興道:“東主說了,店子裡的掌櫃個個都認字,能算清帳目,那些大小夥計一進店也就開始學認字算帳目,東主說,這些東西不光是不當睜眼瞎,讀書認字,心裡才透亮,如果再多看些雜學,包括遊記一類的書籍在內,人就不出門而見多識廣,才會什麽……邏輯分明,才不糊塗,才明道理曉事非,所以咱們這些人,包括騾馬行的腳夫在內,管庫的,鏢師,人人都要學識字。騾馬行那邊現在就有識字班,分成人和孩童兩班,多是腳夫工匠們在學,咱們這些人畢竟東主另眼相看,不管怎麽忙都會親自教導,其實就是那識字班,東主也常帶了書過去講解,前一陣子還派了李東學莫宗通兩人到京城去買書去呢。”

    “若這般最好,我還是想和東主身邊學。”

    這般一路閑談著,過不多時又到得分店外頭,楊秋帶著梁興打側門進來,接著便是召集人手,預備今天的行動。

    那些鏢師憋氣久了,心中早就不耐煩,一聽說要有所行動,各人均是摩拳擦掌,興奮不已。

    “不准傷人。”楊秋警告道:“東主說了,要和他們談判,弄砸了,誰也保不住你們。”

    “是!”眾人均是大聲答應下來。

    ……

    時近正午,馬超人在家中設宴請的客人陸續均是到來。

    馬家也是書香世家,傳承近三百年,洪武年間著名的南北榜事件事,馬家的先祖就是被貶落的山西舉子之一,後來太祖為北榜士子撐腰,馬家先祖得以中進士,做了幾任地方官,接下來這十幾代人,鮮有中進士的,多半是舉人或秀才,這樣雖不得再將家族帶上一層樓,家聲卻也始終不墮。

    以縉紳世家行商人事,在別處地方是隆萬年間才盛行開來,在山西卻是傳之百年,馬家在天成鎮虜陽和各地均有大量土地,加起來有三萬餘畝,一個舉人世家,這田畝數字也是極限了,若在江南,就算是閣老一級的世家這麽多地也是太多,徐階為大學士,田畝漲到二十萬畝以上,這其中徐家自己的田畝其實不到一半,多半是別家士紳寄托和投充而來,藉著徐階的聲威用來對抗地方官員,免繳賦稅,江南的官員太多,這也導致江南各府年年拖欠大量賦稅,若是地方官敢實心任事,認真催繳,定然遭遇群起而攻,直到被搞臭名聲,免官驅逐而止。

    “黃榜下來了?”

    “正是。”

    馬超人問,張彥宏答,兩人臉上都是露出苦笑來。

    他二人一個舉人,一個秀才,旁人均是徹底的商人,在這事上頭不大有話語權,每人都放下酒杯或筷子,專心聽這兩人的對答。

    “唉,這可如何是好。”

    馬超人年逾四十,在這個年代年紀已經不小,他的長子已經成親,這兩年內必定能抱孫子,在後世可能還有人沒結婚,在這個年代,卻是再正常不過。

    他已經當家十幾年,久歷風波,但這一次的事情,仍然是叫這個舉人老爺臉上失色,甚至是面露惶恐與憤怒夾雜的神色出來。

    楊秋等人去準備,張瀚拿出張春從新平堡送來的邸抄,開始閱讀起來。

    邸抄卻不是人人有機會在第一時間就看的到,在新平堡官廳定期會接到通政司發往全國各地的邸抄,一至廳中,和裕升那邊就會在第一時間收到抄件,四月底的時候,張瀚已經在邸抄上看到努爾哈赤在四月十三日正式起兵,頒“七大恨”,正式攻擊撫順一帶,至於具體戰況如何,邸抄上並不詳細,指望邸抄分析具體的戰局是不成的了。

    張瀚打算過一陣子,從楊秋的部下中挑一兩個機靈的派往遼西,在那裡直接想辦法抄錄塘報,各總兵報到中樞的塘報之中有詳細的戰局經過和前後準備情形,若再能到京師收買通政司的人,抄錄一些如兵科給事中的奏折,對天下大勢,特別是遼東之事的發展和前後曲線,明朝一方的反應應對,中樞諸多情形,都能了然於心。

    張瀚向來認為,一個成功的商人不能涉及政治,但也絕對不能對政治毫無了解。

    當然,這還是他在後世時的經驗,現在是大明,在明朝,一個成功的商人如果不涉及政治,能做到張耘太爺當年的樣子就是極限,頭上就有一層看的見的天花板,想再做大,沒有官紳的支持,沒有一個官紳一體的家族為後盾,想繼續突破向上,那是絕無可能之事。

    “加餉二百萬兩?”

    看到這一條邸抄時,張瀚赫然起身,一直津津有味聽著評書的蔣家兄弟也趕緊站起,蔣義低聲道:“東主,咋了?”

    “怪不得,怪不得……”

    張瀚手指輕輕彈著手中的邸抄,對天成衛這些士紳和大糧商這一次的行動終於有了明確的答案。

    所謂加餉,就是萬曆為了應付東事而加派的田賦,在原本的基礎上加了二百萬兩左右的份額,這就是著名的遼餉加派,為著這事,萬曆和以後的天啟、崇禎三帝都被大明的讀書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事論說起來,恐怕能寫成一篇長篇論文,張瀚也看過一些相關的書籍和論述,總而言之,加派遼餉這事萬曆做的不是很地道,遼事剛起他就加派,朝廷確實沒錢,三大征把張居正積攢下來的家當用的乾乾凈凈,庫藏空虛是確實的。但萬曆本人手頭又確實有錢,別的不說,萬曆一死,泰昌皇帝就連發內帑銀,加起來應該是有好幾百萬兩之多,張瀚記不大清,但數字確實在二百萬以上。

    而且這內帑還沒發乾凈,一直到崇禎年間,邊事一旦有警而銀錢不足,戶部就會請皇帝發內帑。

    這事兒,從帝王的角度來說,家國一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邊有警而國用不足,先用自己的體己銀子又如何?以明朝的體制而言,僵化老大,官紳和胥吏一體,加二百萬兩銀子於下,這些蠹蟲最少得收入一千萬兩到自己荷包之中,可謂是得不償失。

    而就萬曆的心思來說,憑甚地一有事就用他自己的銀子?這些士大夫平時忠君愛國說的嘴響,一旦有事就指著皇帝拿錢,憑什麽?既然國用不足,軍餉不夠開銷,那麽就按實際用度加田賦,一加便是二百萬之多。

    其實明朝的賦稅水平,農稅向來不超過百分之五,商稅還要更低一些,以萬曆來看,加派二百萬問題不大,事實也是如此,到崇禎年間,又加派了兩次,而且這種額度的加派在清季成為正賦,二百多年沒有太大的變化,百姓也照樣承受了這樣額度的賦稅。

    但問題在於,明朝中央對地方的控制要薄弱的多,對士紳的控制,又要更弱一些。

    加派的賦稅,又不注重各地發展的不平均,全國一致,對江南人來說,加派的這點銀子無非是多紡幾尺布就賺到,一直到明亡,南方各省還是很安靜,鮮有百姓造反之事,而在北方,特別是西北,小冰期的災害尤其嚴重,原本就基本上靠農業吃飯,加稅加上天災,加上賑濟不力,百姓走投無路之下,終於演化成大規模的農民起義。

    萬曆加派遼餉,絕對是一招臭棋,後人有不少網絡歷史愛好者,為反而反,反感東林黨之餘就肯定閹黨,反對清朝就無底線的肯定萬曆,其實萬曆控制朝政確有一手,但在治國上連守成之君也算不上。

    邸抄看一遍,一篇大文章幾乎就瞬間掠過了張瀚心頭。

    萬曆加餉,開啟明朝覆亡之門,當然若是萬曆不死,憑他對朝局的掌握,不會出現嚴重的內耗,遼事雖有小挫,最終還是會往解決的正道上走,可惜張瀚記得,萬曆就在這兩年就會離世,在明朝和整個中國最關鍵的點上,這位掌握大明近半個世紀的皇帝死了……死的還真不是時候啊……

    “這麽看來,天成衛士紳和糧商的反撲,就是因為提前知道了朝局動向,加餉之事,肯定早就有傳言,現在才終於成定論了。”

    “朝中無人,消息得來還是慢啊,估計這裡必定有人直通中樞,連鄭國昌這個層面還不知道消息時,這裡就有人知道此事,並且提前做了準備。”

    “與我和裕升爭糧,要緊的就是知道日後糧價必定大漲特漲,倒不是為了那兩錢銀子的差價,其實更重要的是為了日後做準備。”

    “一旦加餉,就是地價下跌而糧價節節攀升,不僅是大同,包括山西,宣府,大同,陜西,都是如此。”

    “未來的災害會越來越嚴重,大規模的農民起義應該沒幾年了吧……”

    西北的農民起義就是萌芽於天啟年間,最終在崇禎年間成為洪水猛獸般的存在。

    張瀚看看蔣義和蔣奎,笑道:“走,隨我去城外的莊上去看看。”

    “是,少東。”

    兩個護衛當然沒有意義,護衛著張瀚出門,牽出馬匹,一路往城外而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8-27 14:59
第四十八章 加徵


   “黃榜每畝加二分銀。”

    張瀚往城外去的時候,馬超人府邸中的議論也是剛剛開始。

    看著眾人,馬超人道:“我山西通省應繳納的夏糧是二百八十萬石,看著是不多,與蘇州一府相同,然則蘇州的額子從來交不齊,我山西這裡積欠卻是很少,應著要供給邊軍,國初時咱們山西就很少欠糧,百年之下,地方官也遵循舊習,想如蘇州那樣積欠,絕無可能。”

    蔣彥宏跟著道:“蘇州那裡官田多,看著稅額重,其實是把田租都算在內,咱們這裡夏稅是夏稅,百姓還得算上田租,這負擔原本就重,加上田畝遠不及江南,這一下加餉上來,每畝田光是夏稅就得多交二分銀子,這還只是黃榜,底下還有白榜,諸位,這糧價看來是要大漲特漲了。”

    “咱們山西田畝不過四千萬畝,只及河南的零頭,田賦卻比河南相差不多,這也定的太多了些。”

    “白榜猶重,借驛傳,供給邊軍軍糧的名議,定然大肆加派。”

    “這些好處,卻落不到咱們頭上,多是將門和大官紳才能摸得著,咱們這些人,支應有份,好處全無,叫人怎麽能服氣。”

    “百姓看著咱們風光,其實也真是有苦自己知。”

    “若是糧價再賺不到銀子,咱們只能賣田。”

    “就算糧價賺著了,難道老兄還要多留田畝不成?大官紳不繳田稅,馬老爺有舉人身份,丁稅折入也是有限,咱們的地田稅丁稅卻不能少,田越多,賦稅越重,這下還得加上加餉折銀,可真是承擔不起了。”

    “這可真是一條鞭法的好處,嘿嘿,說著不盡啊。”

    在座的人,怨氣真是不少,而且多半是往一條鞭法上靠。

    公允來說,一條鞭法是張居正用大魄力推廣,原本唐的兩稅法就是把身丁稅納入地賦之中,這是減輕人民負擔的辦法,有田者納稅,後來宋時除了兩稅的基礎上,到大明百姓又得服勞役,到萬曆年間,又將雜七雜八的差役雜費攤入田畝稅中,這就是一條鞭法,除了將本色,也就是糧食轉折為銀,使朝廷財政收入增加外,就是把雜役納入田稅之中,以試著減輕百姓的負擔。

    從實際操作來說,清廉的地方官能忠實於一條鞭法的,朝廷收入增加,百姓負擔也減輕。但在大多數地方,就是田稅照收,並且較以前來的更重,還得加一層賣糧交稅被剋扣的麻煩,然後差役還得照舊,就是黃榜之外,還有白榜,而且白榜負擔,十倍於黃榜。

    後人總說明朝的賦稅很輕,事實也是如此,地稅不重,商稅更輕,但地方的雜費剝削,卻是十倍幾十倍於正稅,地方官紳將門包括親藩,這些有勢力的蠹蟲拼命敲骨吸髓的壓榨百姓,連這些中小地主都在不停的抱怨著,萬曆到崇禎年間,不少北方的中小地主也是破產,好在工商向來遊離於明朝的體系之外,馬超人等人,只能期翼於商業運作來減輕黃白榜加在自己身上的壓力。

    “此番糧價爭鬥之事,還有張指揮使在後,我馬家也有一位朝官在京中支持,我等務必要一爭到底。”馬超人舉杯向眾人致意,他有舉人身份,但田畝過多,壓力也很大,他身後也是整個天成衛馬氏家族,此時此刻,也由不得他說一句退縮的話。

    “小人等見過東家。”

    村莊頭裡,蔣義拉著馬站著一座小木橋邊上,臉上滿是笑容,他側身讓在一邊,才一丈寬不到的村道正中策馬而來的,當然就是張瀚。

    這座村莊叫李莊,顧名可思義,這裡頭的居民多半都是李姓人家,可能會有少數雜姓,戶數想來也不會多。

    按官府黃冊所記,這裡的居民只有一百三十一戶,丁口為三百二十五丁,但實際人數就是戶數在三百多戶,丁數大約有七百出頭,全部人數是近三千人。

    按當時來說,這些人口可以聚集成一個小鎮,但這李莊地處天成衛和鎮虜衛兩衛交界,地界偏東,又於大梁山脈餘脈,具體蔚州往天成衛的官道很遠,離京師往偏關的大型官道就更遠了,倒是距離鎖住大梁山的樺門堡近,這裡地處偏僻,村道越行越窄,兩輪馬車走著都是困難,也就只能走走騾馬和獨輪小車,這般地界,村落人多,四周田畝也多,卻是怎麽也沒形成集鎮了。

    領頭跪著的就是莊上的管事李祥符,曾經讀過幾日書,頭頂方巾,藍布直綴,腳著一雙布鞋,方臉,大酒糟鼻,兩眼昏沉沉的,隔著不少步嘴裡還噴著酒氣。

    李祥符身後還有幾人,多半都是當日太爺在時就雇下來看裝莊子的,這莊子每年可以收不到三千石的田租,當日買時花了近五千銀子,張家的地產,多半就在這裡。

    張瀚看過田契,這裡的莊子是田骨田皮均在一處,不像別的莊子,田骨田皮多半分開,有時候田主自己也搞不清楚這地到底是誰在種著,田皮按規矩還可以轉租,幾把手倒過,田主認不得自己佃戶也是常有的事,走在地裡,哪一塊地是自己的,或是租給別人了,又或是倒了幾把手了的,田主自己也摸不清楚,時間久了,傳上幾代,有那佃戶取個巧,託衙門裡偷偷辦張田契,將地弄成自己的,也是有的。當然這樣的事需得有些根腳關係,不是那種老實頭佃農能幹成的。

    其餘還有些魚獲,雞、草、牛、羊,這一類的產業,也有張家的收益在內,每年均需上繳一部份,買的時候,租頭,價銀,戥銀,成色、雞、草、酒水,畫字,講的清清楚楚,常氏同張瀚講過,老太爺當年,買下這莊子之後,高興的好幾夜沒睡好,每天都是笑呵呵的。

    這種心情,張瀚現在也是能理解,中國這樣的農耕民族,對土地的渴望是烙在骨子裡的,況且土地可以傳家,而所謂的工商興起,資本萌芽,根本就是癡人說夢,蘇州一帶,擁有幾千人規模的紡織廠是有,但商人賺了錢還是用來買地,要麽就是如晉商一樣,在家裡挖地窖將銀子儲藏起來,資本沒有辦法再擴大,因為沒有商會,商人沒有政治話語權,沒有自我保護的能力,一群群的肥羊能影響到國家政治,並且進行資本擴張?那真是笑話。

    “各位請起,我還年幼,不好受這般大禮。”

    佃戶跪拜田主,田主一不高興拿鞭子抽,拿下去打板子,這都是常有的事。當然田主性格太不好的,佃戶也會轉佃,張瀚深知其理,說話頗有風度,也很親和,沒有普通人家少年子弟的那種高傲姿態,絲毫沒有少年田主盛氣淩人的感覺。

    李祥符眼皮稍微一抬,短短一瞬也是有精明外露的感覺,見張瀚還是笑吟吟的,李祥符領著眾人起身,低了頭說道:“原說過一陣收了糧就去堡裡拜見東家,上回見面可有兩三年了,東家的身量已經長的比常人還高些,當年太爺和大爺若是見了,心裡定是極歡喜的。”

    張瀚這才記起,自己少年時果然是見過這老李的,只是當時他是個標準書呆子,且又年幼,草草見了一禮轉身就走,恐怕當時這李祥符心裡定是瞧他不起。

    張瀚笑道:“少年時還不懂事,慢待老李了。”

    其實他現在也還是少年,只是身上有了一些上位氣息,叫人不知不覺間就敬畏或是重視,和鄭國昌打交道,還有麻承恩,總兵和四品文官俱都重視張瀚,固然有銀子開道,但張瀚本人的氣質十分出眾,也是重要原因。

    李祥符連稱不敢,接著就讓張瀚等人往莊子裡去。

    過了破爛的木橋就是村口,一條土路蜿蜒向前,道路高低不平,顯是雨天被小車壓壞了道路,也無人出錢出力平整,村口兩側種了些竹子,五月份的天最適合竹子生長,初春長出來的竹筍已經竄的半人高,修竹茂密,遮蔽兩邊,中間的道路就頗有一點曲徑幽深的感覺出來。

    張瀚道:“這竹林不錯。”

    李祥符終於笑了笑,說道:“這是太爺當年叫種下的,說是看著雅致,小人們也覺得不錯,這些年綿延成片,確實頗有一些意思。”

    出了竹林,眼前就豁然開朗,大片的茅草屋子綿延成片,大約有五六排,每排幾十間屋子,相隔都只有幾十步,每家門前都有石碾子碾出來的場院,不少人家都在曬著剛收下來的麥子,一股稻草味道十分濃郁,撲鼻而來。

    村口還有兩個亭子,都已經破敗不堪,歪歪倒倒的不成模樣,幾個躬了腰的老人帶著一群剛會走路的孩子在亭子邊上玩,張瀚掃眼過去,那些老人趕緊將腰躬的更深,臉上都是滿帶著惶恐,小孩子們也嚇的縮在一起,畏畏縮縮的看著張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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