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691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8-27 15:19
第四十九章 敲打


   張瀚等人的模樣裝束,實在和普通的村人差的太遠,雖然張瀚不喜錦衣華服,但衣袍還是用的寧綢,裁剪得體,腰間還掛著玉佩飾物,頭上一頂涼帽遮陽,若是那些公子哥兒出行,少不得還在腰間佩劍,手中還拿著折扇,張瀚自覺自己武藝平常,火銃是一定帶的,靴頁子裡還藏著一柄精鋼打製的鋒銳匕首,寶劍折扇一律沒有,就算這樣,他的裝束打扮在這裡也是十分出眾,鄉下人難得一見。

    瞧著那些小子均是光著身子,五月的天雖是太陽有些曬人,還遠未到可以不穿衣服的地步,且腳上也是無鞋,個個黑瘦黑瘦的,在地上滾的泥猴子一般,張瀚心中明白,只怕自己家的這莊子的莊戶們,日子也過的十分緊巴。

    當下他沒有出聲,仍是繼續前行,到得村莊裡頭時,不少莊戶停了手中活計,聽說是田主東家來了,不少人跑到路邊跪下行禮,張瀚臉上帶笑,吩咐他們趕緊起來。

    村中九成的房屋均是用泥和草築成,這種房子最怕雪壓,雨水若多了也不成,會有塌倒的危險,一般的草房,每年均需要修葺一番,加固和換上新草,這兩年雨水很少,張瀚掃視過去時,見各家的草房均是十分陳舊,看來這幾年均是沒有翻新過。

    村子正中有一座祠堂,是少數的青磚砌成的磚瓦結構的房屋,另外便是李祥符所居的院落,正中也是三間瓦房。

    李祥符讓著張瀚進了院子,渾家奉上茶來,張瀚喝了一口,這是村中的山泉水泡的,茶葉一般,水倒是不錯,有一種微甜的感覺。

    “東家,今年的年成委實不好……”

    各人坐定了,李祥符就是開始訴苦,聽他說來,今年冬天又是雪多,然後過了冬天後幾乎一場雨也沒下過,李家莊這裡有三成土地是水田,還可以勉強引水入地,七成的地是旱田,缺水使得土地普遍減產,原本水田的平均畝產是三石到四石,現在只有不到三石,旱田的原本的平均畝產是兩石左右,現在只有一石多些。

    這莊子每季麥子能收六千石左右,張瀚家裡應得三千石,佃農還要按季節向張府提供雞、鴨、豬、鹿等肉類,還有布匹,莊上每年還要派壯丁到張府輪流服役,現在府裡頭的轎夫和看門的,還有花匠就是這莊上去的,除了供飯,張府不需要給這些錢半文錢。

    這是當年買莊子裡定下的標準,立契之後,按道理來說是不論水旱,村民們均需交給田主這麽些糧和相應的物品,若交不起,田主可以退租奪佃,反正人多地少,只要有地,不愁沒有人來種,如果田主和官府關係好,可以叫衙門出票,將逃佃違約的佃戶拿去打板子,其實這樣做的田主很多,只是張家耕讀傳家,比一般的田主要厚道些,很少做這樣的事。

    這個村莊丁口數很多,田畝數字卻並不多,若按唐時的授田標準是遠遠不達標,每個壯丁才擁有五畝左右的土地,張瀚心中默算,按李祥符說的這樣的平均畝產,交出近半給自己以後,每家的麥子只剩下不到六石,也就是不到八百斤。

    過了夏天村裡會種些糜子,高粱,豆子,小米,也有一些人開始種玉米,這種外來作物在沿海地區種的較多,張瀚留心過,玉米現在產量很低,估計要經過漫長的選種改良才會漸漸變的高產,好在玉米耐旱,而且對土地要求不高,坡地和旱地都能種,漸漸已經有不少人喜歡種它。

    番薯也有人種,產量也是極低,但這東西用來肥田很好,有一些地肥力不足,會有人種上番薯恢復地力,並沒有指望能收多少糧食。

    這些雜糧被統稱為穀子,產量都很低,山西的夏稅是七十萬石,秋糧是二百萬石,合計二百八十萬石,兩稅已經全部折銀,加上差役折銀,每畝地折銀二錢左右,這一部份是張瀚這個田主出,不需佃戶操心。然而地方對中樞法令陰奉陽違,據張瀚的了解,一條鞭法在萬曆末年時在全國各地都是名存實亡,張居正當年的改革,要緊的就是先清丈,然後差役和田賦折銀,一則增加國家收入,將大戶們的隱田查出來,將丁銀攤入田畝,這樣國家收入就增加了,二則就是減輕農民負擔,現在這種精神名存實亡,土地大多還在親藩勛貴大士紳將門手中,他們仍然大量占田和隱田,仍然不納賦稅,更多的負擔轉嫁到了中小地主和農民身上。

    拿李莊來說,張瀚這個田主負擔較以前要重的多,他要繳納好幾百兩銀子的稅收,占土地收入的一半還多,而地方上還照樣再收一份差役銀,這是按人丁徭役折銀,仍然落在每個佃農身上,田主為了轉嫁損失,需得更進一步剝削自己的佃戶,而官府的白榜照樣徵差役銀,各地均是如此,農民身上的負擔不僅沒有減輕,反而是加重了很多。

    在山西這樣的地方,商業只在邊境貿易地區發達,財富集中在親藩和大商人手中,普通百姓比南方要窮困的多,主要收入來源只是土地,負擔就顯的尤其的重了。

    “真是不入其中,不得其貌,不得其貌,不明其理啊。”

    張瀚心中忍不住感慨著,怪不得明朝表面上的地稅很輕,而百姓的負擔還是很重,特別是北方農民,在萬曆末年到天啟崇禎,大量的農民捲入造反隊伍之中。

    “既然遭了災,”張瀚看著李祥符,語意溫和的道:“減些田租也是勢所必然。只有一條,老李你是管莊的人,不能顧著本莊人的說法,一味的將就他們,來和我這田主打擂臺,若是存了這樣心思,不減也說減,那麽我這裡,就是能減也不減,這道理,你懂了麽?”

    李祥符臉上先是露出歡喜,眼中也忍不住有一抹輕視,畢竟這田主年輕心軟,自己一叫苦就立刻允了,待聽到張瀚下頭的話時,他心中一驚,接著額上冒出冷汗來……張瀚的話,正中他的內心,也是極為嚴重的警告,他這個莊頭,畢竟拿的是張家的俸,如果一味站在佃農一邊,那麽東家也是不滿,必定會換人,想到自己這地位若是不保的後果,李祥符已經站不住了。

    “小人代下頭的人多謝東家。”李祥符叩著頭說:“東家真是仁心,但小人敢打包票,東家不信可以到各家田裡和場上去看看,委實是收的少,小人不敢為了買好同族就敢欺瞞東家。”

    張瀚笑道:“起來說話,一句話就把老李你嚇成這樣……我不過先白囑咐你一句,日後用你的日子還多,不要自己疑神疑鬼。”

    這麽一打一拉,李祥符原本迷迷糊糊的模樣都一掃而空,整個臉上精神抖擻,眼神裡也滿是精幹之色,果然開始那模樣是有些裝,有點兒輕視張瀚年輕,這一下,可是知道厲害了。

    張瀚還欲再說,這時鑼聲響起,李祥符面色一變,說道:“下榜了,開始徵稅。”

    “你就是這村的甲首吧?”

    李祥符苦笑道:“正是,這些都是小人的差事。”

    每鄉都會有總甲,負責支應差事,催納賦稅,每村也有甲首,和有些權勢的總甲不同,底下這些人就是填餡的,催不上來賦稅,倒黴的就是這些辦事的人,那些縣衙三班的衙役和各地的總甲才不會自己賠錢。

    好在李祥符還是管莊,各人交多少田租都在他掌握之中,又是宗族裡有身份的長者,這甲首差事好歹能應承的下來,本來可以輪換的事,也是能者多勞,全數託付在他身上。

    張瀚道:“走,去看看。”

    眾人一起出門,這時不少在忙活的人都趕了來,見著張瀚不免還是得行禮,張瀚臉上甚是和悅,不停的人和打著招呼,所有人都是臉上帶笑,感覺這少年東主脾氣秉性都是甚好,只有李祥符偷偷抹汗,知道張瀚的模樣只是表面,內裡卻是另外一種性格。

    待到了村口,人群已經匯集的浩浩蕩蕩,村口處的申明亭應該還是太祖年間所蓋,這也是朱元璋的命令,全天下村落俱是如此,和各衙門一樣,建此亭為了宣揚朝廷政令,揚善罰惡,當然這種理想主義的做法到今天已經毫無用處,申明亭已經只是單純的用來張貼黃榜催繳賦稅的所在了。

    看到村裡的人都出來,敲鑼的人也停了鑼,李祥符指指那人,對張瀚悄聲道:“那是金通,清軍廳裡李書吏的小舅子,謀了這幫閑一職,到處催納賦稅,各地均要賄賂他些個,不然的話就會故意針對,小人這裡,也是備了一些禮物給他。”

    張瀚笑道:“這些事當然是你做主,我只在旁看著就是。”

    李祥符心裡一鬆,知道這少東家果然是個有成色的,該管的管,不該過問的也不強出頭多事。

    當下他告個罪,急步上前幾步,在那金通那裡耳語片刻,又在對方袍袖中塞進些東西,張瀚估計左右是幾串銅錢或幾錠碎銀,得了好處後,金通臉上笑意分明,待眾人又近些,便是大聲道:“七月二十之前必須完納,違期的定然拿去打板子,莫謂言之不預!”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8-28 17:02
第五十章 綁人


    金通大約也是讀過書的,最後還吊了句書袋,張瀚聽的險些笑出聲來。

    他咳了兩聲,將笑意壓下去,湊過去看那黃榜,這時張瀚才發覺,黃榜旁邊,還有白榜。

    黃榜是每畝二分銀子,將正稅差役支折在土地裡又是六分,加起來八分銀,加上秋稅更多些,正好符合張瀚每畝二錢左右正稅加差役的判斷。

    白榜上的稅錢就多了,以前的差役已經折錢,但又再收了一次,驛站草束錢,河工徭役,馬夫差役,轎夫,伙夫,排門夫,一應官府所需的人工、力役,包括給官衙和私人服務的轎班,還有驛站差役,還有縣倉,巡檢司,縣學等等,最妙的就是這莊子是實土衛所治下,只是李家莊是民籍,但該完納的一樣不少,只是巧立名目,將尋常縣治的雜費改成了衛所收取罷了。

    大同這邊的衛所果然是和內地不同,內地衛所軍官只能管理自己的軍戶,也沒有權力收取賦稅差役,最多是強搶軍戶屯田,強迫軍戶種地,然後自己做買賣,若是邊軍將領,就可加上走私和吃空額的收入,大同這裡等若軍民千戶所,指揮使有管理民籍百姓和收繳賦稅的權力,果然是比內地指揮要強勢的多,油水想來也大的多。

    有人突然叫道:“怎地今年黃榜和白榜都是加了銀子?”

    李祥符聞言看過去,也是皺眉道:“黃榜每畝加徵一分?白榜加徵二分?”

    這麽一畝加三分銀,光是夏稅就是一錢多,何況還有秋稅?

    一時間人情洶湧,鄉民多半不識字,幾個識字的仔細看了,果然黃白榜均是增加了。

    金通也不慌亂,居然還抽空和張瀚寒暄了兩句,只是神態十分傲然,他雖然只是個幫閑,卻是手中掌握著權力,張瀚雖是有錢,在他眼中卻只是個可宰的肥羊,是以金通心理優勢十分明顯。

    待眾人鬧騰的差不多了,金通提著氣道:“吵什麽,每畝地加徵一分銀是萬曆皇爺的旨意,不信的可以到衛城去看,你們這些泥腿子,知道加徵銀子做甚?那建奴起兵犯我遼東邊境,殺傷多人,萬曆皇爺大怒,已經興起天兵要去征討,兵馬未動,糧草要先行,征你們一點銀子支應大軍糧草,就這麽鬼喊鬼叫,惹惱了,叫清軍廳多派人來,拿了你們一個個枷起來再說。”

    這麽一通訓斥,果然莊上的人沒有人再敢出聲,金通自洋洋得意的去了。

    張瀚在衛城卻是看過黃榜的,知道每畝不過加徵三厘五毫,他記得到崇禎年間加徵每畝糧十合,折銀每石八錢,但實際除了西北外,農民每石不過折銀三四錢,後來又加徵每畝一分四厘九絲,崇禎十年後又加徵每畝一分,這麽幾次加徵,算上地方文武加上去的攤派,還有百姓賣糧的折耗,最多時每畝地竟需納銀二兩,百姓一年的收成也賣不到一畝地二兩銀,不造反才是奇怪。

    金通走後,四周一片愁雲慘霧,每畝加徵三分,雖說田主東家負擔黃榜加徵的那部份,可白榜還是得自己負擔,按現在的糧價各家又得多饒進去近一石糧食,等若是從各人腹中奪食,現在這天氣野菜還多,待到秋稅再徵時,餓肚子都是在所難免。

    張瀚看看蔣義,這個伴當立時會意,當下叉腰道:“各人聽了,咱們和裕升商號在各處收糧,此半也曾知會過大家,現在繼續收糧,仍是每石麥五錢銀子,若要賣糧完稅的,可賣給咱和裕升!”

    李祥符此前也想問這事,一石糧差著兩錢,對百姓來說可能就是兩三個月的嚼穀,此前和裕升說是要收糧,後來又停了,各人心裡都是十分喪氣,此時又說再收,李祥符也不禁在腿上重重一拍,叫道:“這樣就妥了!”

    “還沒妥。”張瀚一笑,拉過李祥符道:“底下還有事,要勞煩一下村裡。”

    “東家的事就是俺們的事。”

    “準備幾間空屋子,還有備些好茶葉好水,這兩天會有不少客人來的。”

    “啊?”

    張瀚哈哈大笑起來。

    ……

    傍晚時分,馬超人家裡的酒席差不多也快散了,各人都有興盡而返的打算,城中的黃白榜貼的正熱鬧,時不時的響起陣陣鑼聲,吵的人心煩意亂,蔣大臨正發著牢騷,向各人道:“這可是不是無妄之災?那東人鬧事,自有遼東的人去打他,卻干咱們大同這邊何事?朝廷每年幾百萬的銀子去用去哪裡了?怎地打個小小東虜還要加派?”

    張彥宏是個秀才,肚裡倒有些貨,當下笑著道:“我記得嘉靖年間王杲和王兀堂先後鬧事,斬邊而入,燒殺搶掠,特別是那王杲,為禍甚廣,後來還是李成梁大帥剿平了他們,前後用兵十幾二十年,國家那時到底比現在底子厚,南有倭寇,北有俺答,東有建部先後為禍,一一討平,也沒說往全天下正賦之外再攤派。”

    馬超人一撇嘴,說道:“老兄忘了還有泰寧部和插漢這兩部韃子,也一直為禍來著……今上是何等樣人,那真是石頭裡還要熬油的主……還好咱這裡沒有礦也不是江南有錢地界,不然的話礦使和稅使先後一至,那才是剝皮剔骨啊。”

    眾人均是點頭,說起礦使稅使,大約全天下無人不恨。

    一則向來工商遊離在體系之外,從來沒有朝廷和官府層面正式搜刮工商,享受低稅慣了,自是接受不了再納稅,萬曆算是開了個先例,二來礦使稅使都是太監充當,良莠不齊,大約收十兩銀子,報給萬曆只有一兩,萬曆年間收的工商稅有幾百萬,實際上大約只有一半不到進入萬曆的私庫,底下是大量的被太監勛貴和官員們瓜分,大士紳也有份,苦的還是普通的中下層的商人,後人總說是士紳挑唆驅趕毆打太監,卻不知如果沒有民憤,想一呼百應去打皇帝家奴和他們養的青皮無賴,那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

    這時一個小廝進來,手裡捧著的卻是一張大紅帖子,馬超人見了招手叫送過來,展開一看,臉上神色真是筆墨難以形容。

    “真真是蹊蹺怪事。”馬超人笑謂眾人道:“那個和裕升的東主叫張瀚的,送了封帖子來,說是請我到他莊上敘話,這可真是好玩的緊。”

    這些日子,每日圍堵和裕升分店最起勁的不是指揮使的人,就是馬超人和在座眾人的家丁和雇傭的青皮,被圍的人不上門來商量,或是乾脆關了分店了事,反而巴巴的送份帖子來,請人家到自己的地頭上說話,在馬超人看來,這自然是十分荒唐的事了。

    笑畢之後,馬超人將那帖子往地上一丟,冷笑道:“這小兒輩,真當自己是總兵,兵備了。”

    這時又有一個家人匆忙跑過來,在馬超人耳邊低語幾句,話未說完,馬超人便是面色大變,頹然倒在椅上。

    天黑之前,楊秋等人押著十來人趕了過來。

    有男有女,多半是未成年的少年和女孩子,也有兩個妖艷女子,在田埂上高一腳低一腳的走著,一邊走一邊哭哭啼啼,顯然是小腳走不得路,楊秋等人,少不得在一旁吆喝斥罵著。

    張瀚看著,待楊秋近了,笑罵道:“你這貨真是可惡,將這妖艷女人帶來做甚?”

    “嘿嘿,回東主,有兩家上無老下無小,只有寵妾,咱沒辦法,只能將他們的寵妾給綁了來,料想也是著急的。”

    張瀚微微點頭,笑道:“沒遇到麻煩吧?”

    “那怎會?”楊秋一臉自豪的道:“綁人勒索雖是多日不做,但這事是咱們的強項,以前不知道做過多少次。”

    梁興笑道:“我可做的少,你當年做的多。”

    張瀚嘆道:“你們這兩貨,怎地沒去當土匪?”

    “咱們是想過,可當年老爹老娘還在,只得忍著。”楊秋頗為認真的道:“咱們可是差點就是去大梁山落草了,不過當土匪雖然更有樂子,只是需得小心官兵進剿,比幹打行要危險一些。”

    梁興不屑的道:“官兵何時認真剿過土匪,都拿銀子餵飽了的,你當賴同心沒收過這錢?”

    “扯遠了。”張瀚止住兩個心腹部下的業務探討,指著眼前這些人道:“楊秋帶他們去,那邊老李已經備好了熱食和屋子,不要嚇他們,好吃好喝給我招待好了。”

    “東主。”梁興嬉皮笑臉的道:“那兩個女子甚是美艷,你看那細腰,胸脯也鼓,臉盤也周正,你今晚乾脆弄了她們,反正她們自己也不會說,縱說了難道那糧商敢找東主你算帳?”

    張瀚聽著心裡倒真有些癢癢,眼前兩個女子能當寵妾也不是白給的,果然是有七八分顏色,擱在後世學些現代的化妝術,怕是九分也有,妥妥的女神級。

    他畢竟還是搖搖頭,這事要做了,自己名聲可不大好聽。

    當下義正言辭的道:“胡說八道,本東主豈是這般人。”

    梁興和楊秋相視一笑。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8-28 17:08
第五十一章 震懾


    翌日近午時分。

    向來地處偏僻,很少有人來的李莊村口可謂門庭若市,一頂接一頂的小轎從村道那頭抬過木橋,到申時亭前才停下,馬車過不來,也是停了七八輛在村口,主人和長隨走路過來。

    馬超人面色灰敗,這一次他家被綁的是他才六歲的獨子,他一妻五妾,給他生了六個女兒之後才生得這個兒子,平時愛若珍寶,昨日傍晚時有人從他家院墻跳進來,直入後院,熟門熟路的到得他家兒子所居的獨院前,趕跑了婆子丫鬟,直接綁了就走,前後加起來沒用一刻鐘的時間,待家人報給他知道,馬超人叫家丁們去找時,卻哪裡還找得到蹤跡?

    加上其餘各家的遭遇,可以確定是叫和裕升的人綁走了,加上送帖子的時間十分吻合,各人不敢怠慢,均是一大早就出城,趕往李莊。

    梁興和楊秋等人連夜調撥了天成衛和附近幾個分店的人手,待馬超人等人趕過來時,申明亭內的村道兩側均是立著鏢師,多半人手持鐵槍和長刀,肅立道旁,還有一些按著腰刀和拿著短斧的,均是五短壯實身材,身體內的肌肉似乎要鼓出來一般,所有鏢師的眼光均是十分冷肅,瞅向馬超人等人時,凜凜似有殺氣。

    這些鏢師,要麽是剽悍的腳行腳夫,要麽就是打行喇虎出身,這幾個月隔一陣就打一次群架,次次都需要用著刀槍,加上王長富那邊的操練,這一陣子是頗有一些殺伐之氣出來了。

    馬超人和蔣大臨張彥宏等人也帶了許多人手,加起來也近百人,各人均是隨身藏帶著兵器,但看向眼前的情形,所有的心思都是消失的無影無蹤,人數看著是差不多,可影影綽綽還藏著不少拿著叉耙的村民,就算沒有這幾百村民,光是眼前這近百的鏢師,各人心裡就是有數,自己帶的這點人,根本就不夠人家打的。

    “張指揮使可惡。”蔣大臨低聲道:“叫他借一百衛所兵和十個家丁,他就是不肯借。”

    馬超人苦笑道:“這裡頭必有緣故,你沒見我們出城時,東門和裕升分店外的兵士都撤走了,只剩下咱們雇的青皮還在。”

    張彥宏道:“事情必然有變。”

    “這不是廢話!”馬超人冷笑一聲,說道:“不過就憑這他就想拿捏我們,也是別想。”他咬了咬腮幫子,恨聲道:“就算我那兒子沒了命,該爭的我們還是要爭!”

    馬超人有如此狠心,其實各人卻是捨不得,各人都是齜牙咧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馬東主,蔣東主,張東主,今日屈尊來此,在下有失遠迎,罪過罪過。諸位請到村中去,在下備得幾杯水酒,大家邊飲邊談。”

    張瀚笑的雲淡風輕,在馬超人等人看來卻是遮掩不住的得意,幾個糧商畢竟是領頭的,畢竟還是腰桿挺直的走了過來。

    “張東主,”馬超人盯著張瀚,沈聲道:“咱們有話說清楚的好,酒不敢領,誰知道裡頭有沒有放什麽藥。”

    蔣大臨道:“我那兩個妾呢?張東主你這樣干犯王法,難道真的能一手遮天?”

    張瀚微微一笑,看著蔣大臨道:“在下能不能一手遮天,蔣東主可以試試到衛所和陽和道,要麽去大同,宣府,不行京師京控,看看這官司能不能打下來,你那兩個妾能不能由朝廷發還給你?”

    此前張瀚臉上笑瞇瞇的,不料顏色一變,說話卻是如此犀利,蔣大臨氣的面色漲紅,卻是根本不敢駁回。

    張瀚又轉向馬超人,微笑道:“馬東主,我知道你有舉人身份,只是未任實職,尊家也是耕讀傳家,也有在朝為官的族人,不過尊駕若是選擇與在下硬抗到底,今年年底新入宮的小伙者中,必有令公子一位就是了。”

    “你說什麽?賊娘的,我和你拼了!”馬超人聞言先是一震,接著便是叉開兩手,意欲衝上前去與張瀚搏鬥。

    張瀚兩眼一冷,說道:“馬東主,還請自重。”

    四周的人均是憚若寒蟬,再無人擺出一副拼命的模樣。

    馬超人被張瀚一駭退後,接著便是兩手捂臉,也不敢再出聲,兩行淚水自眼眶汩汩流下。

    張瀚也覺得自己卑鄙無恥,但這事不這般做,恐怕要拖很久才能解決,張瀚耗不起這個時間和精力。

    就算張瀚揚言要殺他兒子,馬超人也不會崩潰,但張瀚要將他兒子送到宮中,閹割了當宦官,這樣的事,對讀書傳家的馬家的打擊是毀滅性的,日後馬家根本無面目立足士林,將成為整個大同的笑柄,家族二百年的傳承就算徹底毀在了馬超人的手中,這個責任,馬超人背不起。

    “好了,各位心氣平和了吧?”張瀚心中畢竟是一陣舒爽,這陣子因為這些傢伙不得不暫停收糧,還害的自己大同陽和來回奔波,又得花重金運作山西和京師的官場,三邊總督也要打點,預計最少花費五千兩左右才能辦的下來,當然張全昌的家族自己也得運作,就算這樣,張瀚的損失也夠大的。

    好處就是可以整合一下自己在大同官場的脈落,拉深加固和麻承恩還有鄭國昌的關係,同時也搭上三邊和宣大這兩個總督的線,張瀚在穿越之初根本摸不著官場的門在哪,現在不僅能夠沾邊,而且已經能運作一鎮總兵的去向,思想起來,他也很該自豪。

    自豪歸自豪,眼前這幫傢伙敲打一下也是該的,不然心頭有股惡氣出不掉,現在張瀚就舒服的多了。

    “各位,請。”

    張瀚臉上又掛著笑容,他笑的十分可親,又是少年,看了叫人心生親近,可此時眾人已經知道他的顏色,當下都是戰戰兢兢跟著進去。

    酒席倒真的是擺好了,每人面前一個小几,一壺酒,幾碟小菜,張瀚坐在主位,讓著眾人道:“實在抱歉,這村落沒有集市,想買些好菜也不可得,山蔬幾道,配著村裡養的雞和豬,大家將就吧。”

    各人奔波一路,這時坐定了聞著酒香菜香,雖是心裡七上八下,腹中饑餓還是免不了的,只是心中實在不安,因而無人舉筷。

    “適才和各位說笑。”張瀚先挾了口菜,下肚後笑意吟吟的道:“我又不是土匪頭子,不論如何,各位離開時,會帶著家人離開。”

    得此承諾,連馬超人在內,所有人都鬆了口氣,一時傳來輕微的杯碟響聲,各人開始紛紛挾菜用飯,只是剛剛還劍拔弩張,現在又吃吃喝喝,各人心裡的彆扭勁就甭提了,總感覺這頓飯是自己這輩子吃過的氣氛最怪異的一餐。

    張瀚居然還向馬超人和蔣大臨等人先後敬酒,其餘的各家糧商也是一一敬了酒,禮數一點兒也沒缺。

    “唉。”氣氛還是很怪,馬超人嘆息一聲,終於起頭向張瀚道:“張東主,在下總算心裡服氣,你劃個章程下來,我們聽著就是。”

    蔣大臨此時也是服了氣,跟著道:“在下也是一樣,只要張東主還能賞我們一碗飯吃就好。”

    張彥宏借著話縫道:“不是咱們鐵了心要和張東主的和裕升過不去,只是貴號的收糧價,我們實在支持不下來。說實話,咱們若不抱團,早就叫人家吃的骨頭也不剩,咱們的田畝多,負擔重,沒有隱田,也沒有優免,日子原本就難,現在還有加派,若不想法經商賺一點,真是撐不下去。”

    “放印子錢也輪不著咱。”

    “開當鋪,錢莊,最少也得有舉人功名,馬老兄是不願賺這昧良心的錢,不然也不必隨咱們一起做這營生。”

    張瀚笑著聽著,待眾人說的差不多了,便是笑道:“各位說的我都知道,我這裡也有一個辦法,和各位商量。”

    各人都知道是關鍵時候,一時屋中靜的嚇人,這時倒傳來外間的一些聲響,有鄉人和小孩子在外吵鬧的聲音傳進來,不少人伸頭探腦的來看,到這時李祥符在內的莊裡人才明白,自己的東家居然如此威勢,下個帖子,就使衛城裡這些有身份的士紳和商人巴巴跑了幾十里到這李莊來議事,而且東家這般年輕,居然就能控制大局,當然除了李祥符外,也很少有人知道屋子裡關著不少人,有這些人質在,這些士紳糧商才乖乖聽話,當然張瀚本人也確實能震的住場面。

    張瀚看看眾人,說道:“糧,我們和裕升是一定要收下去。”

    一句話說的眾人心往下沉,張瀚的話顯示的無比的決心,這一次他在大同和陽和兩回跑,麻承恩這個總兵和鄭國昌都勸過他,糧食雖然是貿易的大頭,但不到一定規模也難賺錢,既然帳局和騾馬行利潤豐厚,似乎不必拘泥於糧食生意上。

    張瀚對鄭國昌沒有說太多,倒是和麻承恩點了幾句東虜的事。

    畢竟是總兵,戎伍中人,一下子就想到東事一旦惡化,朝廷必禁糧食,最少也是在控制之下繼續貿易,而不論東虜還是蒙古,缺糧是必然之事,糧食生意日後普通人做不得,有關係的人,可以日進斗金。

    麻承恩當即就被說服,還答應張瀚與宣大的將門聯絡,楊家,賴家,還有遼西將門,最要緊的是李家和祖家這兩家,麻家都可以搭上話。

    有利可圖,再有人牽線,這生意豈有不做下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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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解決


    “不過我也不做過份的事,”張瀚繼續道:“諸位都有不少田產,黃白榜一下,負擔都重,這道理我也懂得。現在有這麽一個辦法,各位可以自己收糧,不論幾錢收上來,又或是自己家裡田裡的收成,統一送到我這裡,而由我拿去統一發賣,各位送來多少銀子的糧,就算占多少的股本,以一年計,年尾出了糧,由我來給各位分發紅利。”

    張瀚居然還有這麽一齣,在場的人,均是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半晌後,馬超人方道:“若我等現在收糧,囤積不售,至七月夏稅將完時,糧價均價在五錢,待到十月秋稅時,糧價到六錢,年尾過後到春荒,今年的糧價會漲到八錢,每石獲利最少四錢的毛利,不知道少東主能分我們多少紅利?”

    “既然馬東主這麽說,”張瀚道:“我可以保證每石最少分給各位三錢。”

    他又補充道:“還省去各位囤積壓糧的麻煩……因為我和裕升可以先按本錢付給各位現銀,這銀子各位可以拿去投別的生意,以利生利,風險是一點兒也沒有。”

    這麽一說,和裕升的誠意已經是十足了。

    在座的人,包括馬超人在內,均是交頭結耳,一時廳中嗡嗡之聲大作,像極了一群亂舞的蒼蠅。

    張瀚笑著喝茶,等著眼前這些人商議。

    梁興一本正經的站在他身後,這時悄聲道:“東主你可真能抬舉這些狗,壓著百姓賺人家血汗錢,臨了還一本正經的說自己虧空,就這幫貨,黑心爛肚腸,很該打他們小孩,玩他們小老婆才是,還帶著他們一起發財,東主你這是咋想的。”

    張瀚好懸笑翻,肚裡忍的生疼,回身警告梁興道:“你這廝越發不像話,說話小心些。”

    “東主你定然也是和咱一樣想法。”

    “理是這麽個理,可天下事不能事事都按著心意來辦,不然就亂套了。”張瀚有意點撥梁興,見馬超人一夥還在商量,便低聲道:“這幫子傢伙都是天成衛的地頭蛇,有舉人有秀才,真弄的他們狗急跳墻,壓是壓的下,和裕升的形象也會受損,做事不能一味強壓,強壓的狠了,會反彈,沒準將來我有什麽大事,就被小人輩給壞了。二來,真正的潛在水底的大鱷是范家和亢家,還有親藩和太監,我們和裕升底蘊還差些,若是四處惹毛了地頭蛇,還有強龍再來插一杠子,我們麻煩就大了,既然吃不下,就不如拉著他們一起發財,形成合力。三來,這裡也是一個標桿,鎮虜衛,陽和衛,大同前中左右各衛,還有蔚州,朔州,往南太原府一帶,往北直隸,咱們要收糧的地方多了去了,這裡算是一個例子,跟著我不僅有湯喝,也有肉吃……小子,聽懂了沒有?”

    梁興比張瀚大好多,張瀚這一句“小子”說的十分自然,梁興居然也是頻頻點頭,眼中光芒閃爍,顯然是聽進去了。

    張瀚滿意地一點頭,這個喇虎怪不得能當頭目,腦子還是很靈活的,吃虧在讀書認字不多,不過這一點他也可以解決掉。

    “張東主,”商量半天之後,馬超人站起身來,臉上滿是笑容的道:“我等願意與東主合作,只是有些顧慮……”

    “馬東主和各位東主是害怕我食言而肥?”張瀚笑道:“和裕升也是幾十年的老字號了,這點誠信我還是有的。”

    馬超人也有一些尷尬,搓著手,竟是不知怎生回答是好。

    眾人原本也該信的過張瀚,這年頭的商人有立字據的,但多數人做生意就憑一張嘴。可能後世的人難以想像,這個年頭的大明是一個標準的誠信社會,百姓可以在家門口的各種店裡賒欠,三節結帳,你要給現錢就是不想和商家建立長期關係,對店家是一個嚴重的打擊,各商號之間的合作,也是信用為主,很少一字一板的立字據。當然,賴帳的也不是沒有,只是這樣的人信用一破產,很難在商圈繼續立足,所以賴帳的代價很大,一般損失的還不止是自己的臉皮,還有家族多少代人的信譽,代價是十分沈重的。

    和裕升這樣的老字號,原本各人不會擔心,可張瀚這般年輕,手頭又有這麽強大的勢力,此時各人已經明白,自己鬥不過張瀚和他背後的勢力……天成衛的掌印指揮已經明顯的不支持他們,更叫馬超人等人明白張瀚背後的能量。

    雙方嚴重的不對等,這使得馬超人等人,顧慮重重。

    張瀚道:“這樣吧,我成立一個商會,各位正式入個股,普通股本的就是股東,若是年收糧五十萬石的,就可以成為理事會的理事,可以參與商會管理,分紅自然也要多的多,商會的名目,就叫和裕升糧食購銷商會,大家立字據為證,各位覺得如何?”

    馬超人全神貫注的聽著,也是他第一個反應過來,當下便先應聲道:“很好,馬某願意入會。”

    “蔣某也願入會。”

    “張某願意入會。”

    “我願入會。”

    “我也願意。”

    在場的糧商一年最少也有過萬石的生意,在天成陽和幾個衛都有生意,天成衛是溝通新平諸堡和大同鎮城的中間地帶,糧食轉運原本就是天成衛的重要生意,糧商也比普通地方要強的多,所以張瀚令李遇春到處收糧,最先反彈的就是天成衛。

    眾人應聲後,廳裡的氣氛立刻轉為熱烈,大家從對抗的仇敵變成了合作的同盟,感覺自是不同。

    馬超人端著酒杯,第一個走到張瀚面前,敬了杯酒後,馬超人感慨由之的道:“張東主‘英雄出少年’,真真是了不起。我現在只有一個提醒,東主須提防范家。”

    張瀚也知道范家在天成衛有個大的分號,各地也有小的收糧點,最少有半個多的山西是范家收糧的範圍,財雄勢大,做生意當然不會那麽規矩本份,明末時和後金做走私生意的,邊境上什麽勢力都有,官員,大士紳,邊將,最成功的還是以范家為首的幾家晉商,除了後來冒起的那幾家外,當年走私物品到後金的那幾家,在順治康熙年間都順利成為皇商,富貴綿長,家運與清朝的國運相始終。

    張瀚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搶他們的走私生意,糧食只是最大宗的一筆,成功了,等於掐著范家的脖子搶他們二百年的家運,眼前這點事又算什麽?

    只是他心中也是警惕,人人均說要防著范家,這半年來他也是防著范家,但范家為什麽一直沒有什麽動作,這是為什麽?

    現在的張瀚,好比回家等著二樓靴子響的住客,這靴子遲遲不落下來,他的心裡,居然在盼著范家出招了。

    “多謝馬東主。”張瀚拱手一禮,笑的也是十分誠懇。

    其餘的東主們也開始陸續過來,張瀚酒到杯乾,十分豪爽,喝了酒後,他向楊秋一看,楊秋馬上會意,過不多時,將各家的眷屬都帶了來。

    “小小惡作劇,還請各位東主莫怪。”

    這些被綁的人沒有被虐待,各東主心裡最後的一點怨氣也消散了,蔣大臨摟著自己的美妾,見衣衫完整,人也齊楚,沒有遭罪的樣子,心裡一顆石頭落地,對張瀚笑道:“若不是東主用這般手段,我等未必服氣,現下大家跟著東主一起收糧,日後發財有份,這算是正經的‘因禍得福’!”

    眾人聞言俱是大笑起來,張瀚看著那兩個眼睛水旺旺的美人,也是忍不住大笑起來。

    ……

    和各個東主立據為證,彼此合作的細則,張瀚打算交給李遇春來做。

    這一次的事件,威信損失最大的不是和裕升,而是代表和裕升在天成衛各地收糧食的李遇春。十幾年的老掌櫃,不少人也認得這位新平堡和裕升的二櫃,這一次風波中,李遇春被堵在店裡十幾日,那些以前見了他不敢說話的泥腿子也敢直呼其名,大罵李遇春不守信用,這樣的事,對一個勤勉自信的生意人是致命的打擊,聽楊秋說,李遇春這幾日已經茶飯不思,因為怕他尋死,楊秋安排了人手看著。

    張瀚和各東主說妥之後,就打馬往天成衛城趕,楊秋帶著幾人跟著,梁興留在村裡善後,那些調來的鏢師,若是無事的話,可以再看各處的需要派出去……這十來天因為天成衛的事,各地的地頭蛇頗有幾個反撲的,在幾個堡裡,騾馬行和帳局都有人騷擾,在平遠堡,也就是接近東一店的地方,十幾個鏢師和三十多個地痞打了次群架,當場打死倆人,鏢師這邊也有幾個受了輕傷,受傷的當然是和裕升這邊給治,那邊打死的要抬屍告狀,半路又被和裕升的人打跑,接著那邊的分店掌櫃親自上門和苦主談妥,賠銀子了事。

    就算他們真的抬屍鬧事也不怕,各地的防守官操守官都是武官,武官不像文官還講個面子,只要銀子餵飽了,你就殺了苦主全家他也不管,當然和裕升做事還是很有分寸……若真的這樣做了,賄賂的銀子恐怕得翻幾倍,太不值當。

    天成衛的事情算是解決了,李遇春的問題也不小,快到衛城城門時,張瀚向楊秋吩咐了兩句,楊秋便打馬急行,先行趕到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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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指揮


    待張瀚等人進了東門,分店外還是站著不少青皮喇虎,一聲聲的叫罵著,不過他們絲毫不起勁,這兩日風聲不對,這些無賴嗅覺最是靈敏不過,原本站在他們後頭的衛所官兵和指揮使的家丁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這些青皮感覺不對,不過受人之託就得忠人之事,牙齒打飛了也得上前護主,誰叫你拿了銀子?他們有氣無力,倒是那些小商人和農民仍然十分起勁,不少衛城外的農民推著小車過來,在城中撿菜葉吃了幾天,餓的臉都黃了,不為別的,就為這幾石糧能多賣一兩銀子,這一兩銀子在有錢人那裡不過是一頓飯錢,對他們來說最少也是三個月的嚼穀,沒有誰會輕易放棄。

    因為這些人的存在,店外還是擠的滿滿當當的水泄不通,叫罵聲此起彼伏,不少衛城的居民已經把這裡當成廟會或是風景旅遊點般的存在,不少閑漢爬在自己家屋頂上,手裡居然還端著青花大瓷碗,一邊吃飯一邊看這邊,嚼一口大蔥看一眼熱鬧,再吃一口糜子饃饃,心裡別提有多舒爽。

    張瀚在分店門前看到了李遇春,比起在堡裡時明顯的削瘦了很多,臉色很難看,兩眼也是無神,這一次的事情對他打擊尤其沉重。

    “衛兵來了,不對,指揮使大人來了。”

    這時看熱鬧的發出陣陣驚嘆聲,也有人很知機,感覺這事快到了解決關頭。

    如果不是有了結果,一衛掌印指揮怎地會親自跑過來?

    邊鎮衛所可不是山東河南那些地方,衛城很小而且凋敝不堪,指揮使占點地開個店就算高大上了,天成衛的掌印指揮也要負責十來萬人的吃喝拉散,平時衛中的軍屯,操練,軍械,出哨、驗軍、巡捕、備禦、戍守等各務均是掌印指揮拿總,底下還有四品的同知和僉事幫襯,全衛按制五千六百人,五個千戶所,掌印指揮張武昌還兼任衛城守備,受在陽和的兵備道管轄,實際全衛人數遠不止五千六百,加上民籍過十萬,賦稅軍屯這一塊就有相當大的油水,張武昌的實際權力自是普通內地衛所指揮無法相比。

    在大明,邊鎮武官向來比內鎮高一等,比如參將內鎮多加三品署職,在邊鎮的參將一定是加到二品,守備和各衛各堡的操守和防守官的職位也比較高,加上張武昌是榆林衛世代將門張家的嫡系,在天成衛自是橫著走,無人敢惹。

    “這些混蛋敢在我衛城鬧事,左右,拿下了!”

    指揮使大人身高的長度和寬度大約是相等的,好在身上無有什麽贅肉,看起來如同一個方塊,滿臉虬鬚,圓眼怒睜時頗有威勢,離的一箭之地時張指揮就是戟指怒罵,那些青皮剛感覺不對,從街對面又湧出二十來個指揮府中的家丁和一百多官兵,加上張指揮隨行帶的人,二百來人將幾十個青皮包住,一陣雞飛狗跳後就地拿了下來。

    “每人打十棍,打完滾蛋。”

    張武昌聲勢雖大,處罰倒也不重,那些官兵和青皮也是相熟,沒準昨晚還在一處喝酒睡暗門子,下手也是不狠,就是這樣也是一陣鬼哭狼嚎,張武昌不理這些,威風凜凜下了馬,那些小商人和泥腿子早就嚇的屁滾尿流,見指揮大人過來,忙不迭讓開道路。

    走到和裕升分店近前,張武昌看看李遇春,皮鞭一指,說道:“你就是李遇春?”

    李遇春有些慌亂,咽口唾沫,說道:“小人正是。”

    “你收糧的事有些波折,這事不怪你,也不是你沒誠信……”張武昌大手一揮,豪氣干雲的道:“這糧你可以繼續收了,本衛城這裡,老子說了算,就是王法。”

    指揮大人說話雖是沒甚水平,但話語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李遇春只覺一陣激動,身體都有些微微發抖。

    “小人謝過指揮……”

    半晌過後,這個向來口舌便給的掌櫃,只憋出這麽一句。

    “看你還是個老實人。”張武昌並不介意李遇春的呆板,點了點頭,說道:“你家東主回來之後,請他到我府中見面。”

    說完張武昌轉身就走,又是威風凜凜的上馬,不一會就帶著部下走的蹤影不見,只留下在場的幾千人呆呆怔怔的看著指揮大人留下的一抹煙塵發呆。

    “聽說了沒有?”李遇春看著眼前眾人,突然大吼道:“能不能收,和老子無關,現在能收了,你們這些狗日的給我排好隊,等著上秤秤糧!”

    眾人齊聲歡呼,剛剛叫罵的主力搖身一變開始拍起李遇春的馬屁來,那種熟悉的討好的笑容又浮現在這些人的臉上,李遇春理也不理,他在人群對面已經看到笑呵呵過來的張瀚。

    “東主……”

    李遇春喉頭湧動,兩眼酸澀,他感覺慚愧,一把年紀的人,居然有要哭的感覺。

    “這陣子,委屈二櫃你了……”

    張瀚拍拍李遇春的胳膊,上位者的姿態盡顯無餘,在場的人也毫無奇怪的感覺,半年多前,張瀚初到店裡時,可是三個掌櫃眼裡的半大小子,這半年多時間過來,時勢倒轉,分店的掌櫃錢能文就是當初店裡的大夥計,算是親眼見證了和裕升的內在變化,這一刻也是淚流滿面,頗有一點見證歷史的感覺。

    “東主不必多說,”李遇春道:“剛剛那指揮使想必是東主請來的,還是趕緊過去一趟,這些當官的不好怠慢。”

    “嗯,這裡就交給二櫃了。”

    那些賣糧的已經湧過來,排成長龍等著上秤之後拿銀子,各人都是喜動顏色,因為有鏢師押陣,秩序也是十分良好,不像別的地方容易亂成一團麻。

    張瀚心中甚是滿意,李遇春和他帶出來的分店掌櫃經驗豐富,設定的收糧地點和建好的商號都很合適,他的和裕升儲備了不少可以用的商業上的人才,這一點猶為重要,不然的話就算他有不錯的想法和實力,手下無人也是抓瞎,這些人才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沒有十年八年的栽培是用不得,忠心和能力都要兼具才行,另外就是要監督,監督的事他目前是靠著李玉景設立的帳房隊伍,還比較薄弱,好在現在結構較為單一,還算管的過來。

    下一步是擴大識字班的規模,特別是未成年的那些,人數要多起來,識字的同時還可以到櫃上幫忙,就像是小夥計一樣,這樣幾年之後,又有一批可用的大夥計,十年之後,掌櫃的人數又擴大多倍,這才是良性循環。

    指揮衙門就在衛城城南,偏西一些,比起賴同心的參將府來,衛城守備府邸規格要稍小一些,但內裡的內容比參將府要豪華很多……張武昌這掌印指揮和守備沒有辦法世襲,但他的天成衛指揮使一職卻是可以世襲的,有榆林張家的力挺,估計守備不一定,掌印也多半能世襲,這府邸當然不是參將駐所那樣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是鐵打的衙門鐵打的官,既然是世襲要住,裝修上也是極盡奢華,最少張瀚穿過照壁時特意看了四周一眼,壁畫精雕細作,月洞墻常刷常新,各式樹木和花叢開的正艷,沿途小道時不時的擺放一堆異石,顯示出主人不俗的情趣志向……就是擺的有些多,過於堆砌,由此也能看出,張指揮是細大不捐,兼收並蓄的主。

    進了門,張瀚照例跪下行禮,張武昌坐在客廳正中,大咧咧受了他一禮,虛抬下手,說道:“你這小東主倒也不差,俺那大哥託人捎話過來,說你在他的事上出力不小,麻總兵也關照你,你一個白身,此前也不是什麽大商家,能做到如此地步,當真了得。”

    張瀚躬躬身,笑道:“總賴麻總兵和鄭副使關照。”

    張瀚昨晚收到消息,陽和兵備道吳友賢已經上奏自請致仕,他年紀大了,近來身體不好,這一天是遲早的事,估計朝廷也不會挽留,其實萬曆中期之後皇帝疏於政務,不僅很多衙門不補官,詔旨不下,就連辭官的奏疏皇帝也懶得理,若是品階低的官員和職位內閣和各部可以自主,像兵備道這種職位卻是緊要職位,非皇帝親自下旨不得黜落和升補,吳友賢固然是請辭了,也不知道那龍目是否過目,也是否會下詔有司盡快升補。

    若是以前,三五年不給你下詔允你辭官的事也是有的,大明的官員也是瀟灑,皇帝不准老子自己走就是,官印往正堂一放,再見走人,若在洪武年間這是剝皮有份的罪,嘉靖也饒不了你,萬曆皇爺手裡,盡由得你,想走隨意,走了後也不補官,衙門就空在那兒,急的中樞跳腳,皇帝也只是不理。

    據張瀚得到的內幕消息,吳友賢病的不輕,生怕自己會死在客鄉,已經打定主意,一個月內不見回文他就直接走人,鄭國昌這個副使肯定直接署事……對張瀚來說,這是個很利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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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 私刑


    “嗯,聽說你同鄭副使是叔侄?”

    張武昌眼睛轉了幾轉,開始打聽起消息來。

    張全昌一走,榆林張家在大同的勢力大減,若是鄭國昌果然補了兵備,正印官和副使權力大有不同,想到這裡,張武昌臉上也是擠了三分笑容出來。

    “小人確實蒲州張家出身,叔祖父曾任知縣,鄭副使是小人叔祖父點中的秀才……”

    “原來如此。”

    張武昌道:“既然是這般關係,日後和裕升在我衛城的分店,自然由我一手關照,張少東主你但請放心。”

    “大人這般說,小人有如何不放心的?”張瀚起身笑道:“小人打算起個會,叫天成衛糧食購銷商會,大人何妨入個乾股,年尾分紅時,自有銀子可拿。”

    張武昌不愧是將門,毫不客氣的道:“這個自然,只是不知道有多少?”

    張瀚道:“總有過千兩。”

    這一下張武昌大喜,也是起身道:“日後這商會的事,便是我的事!”

    ……

    銀庫裡新騰了一間屋子,張瀚帶著張春就在東屋等著,時交六月,天已經熱起來,天黑之後,銀庫這裡只管入不准出,當然也有例外,就是張瀚親自在這裡時。

    外圍的圍墻在四月時開始加高加厚,現在銀庫方圓近三畝地,外圍的圍墻遠遠高出普通的院墻,四角又加了幾座箭樓,有鏢師日夜在上看守,墻體很厚,比普通圍墻厚出一倍有餘,全部是青磚砌成,內裡進來從院子到各個倉庫都是抹了磚用來防火,花草樹木一律沒有,進來的人感覺空蕩蕩的,而且一雙雙眼睛冷冷的盯著,忍不住就叫人後背發涼,每次到銀庫這邊,那些腳夫都是急匆匆的,收拾完了就趕緊走人。

    倒是隔壁糧倉那邊,屋子更多,占地更大,每日都是人聲鼎沸,熱鬧的很,說笑聲嬉鬧聲,下糧包時的吆喝聲不絕於耳……自五月過後,各地每日都能收過萬石糧,糧食大半都送到新平堡這裡驗收入庫,整個北街往南的居民區已經被和裕升買下超過近千間屋子,堡中房價也因此節節攀升,惹的不少打算買房的外來商人,怨聲載道。

    在高墻之下,靠著北墻那邊臨近城墻,四周箭樓之下,修著三排屋子,每排五間,間隔較遠,屋子全部和倉庫一樣用條石為基,青磚到頂,也沒有開窗,和銀庫間還隔著一道墻,有一道小門可以隔開,往外沒有再開門,這裡是鏢師們的住處和廚房所在。

    中間一排,已經被楊秋徵用,他和他的部下就住在中間這排,楊秋挑的人多是性格陰冷心思細密的人,住中間這排別的鏢師都不大敢過來,這幾日每天都聽聞打人的聲響,更是叫人不敢接近。

    陰森森的燈火之下,楊秋手上和臉上均濺著鮮血,甚至還有些碎肉沾在身上,劉德全和另外兩個鏢師均是被捆的十分結實,另外那兩人已經被打的血肉模糊,半躺在地上不停的呻吟,劉德全倒是十分硬氣,身上被鞭子抽的沒一處好地方,卻只是咬著牙不言語。

    楊秋幾人均是打的累了,看著劉德全眼神中的憤怒和不屑他便是十分惱恨。

    從天成衛回來的半道上,楊秋便是將劉德全幾人的不妥之處向張瀚回稟,回到堡中後,張瀚令楊秋暗中盯梢,果然發現劉德全與范家分號的李明達暗中有聯絡,每日傍晚借著喝酒的藉口偷偷溜到范家分號,在前兩日,張瀚下令將人暗中拿下,直接套上布袋,送到這隱秘、處來審問。

    這當然是擅動私刑,不過上有總兵和兵備副使,賴同心也拿銀子餵飽了的,加上地點足夠隱秘,不愁叫外人聽了發惡夢,自是想怎樣就怎樣,楊秋一夥把自己折磨人的想像力充份發揮了一次,結果楞是沒有打服這劉德全。

    “狗日的楊秋,張瀚給你服什麽迷汗藥了?”嘴裡的抹布一拉出來,劉德全的氣勢就如山崩海嘯一般:“人家范東主才是家大業大,你看和裕升現在風光,外頭多少人等著要張瀚的命,你狗日的遲早也必定是橫死街頭。”

    楊秋抹了一把劉德全噴出來的唾沫,臉上居然還是掛著笑,劉德全看到他的笑容,也是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

    楊秋淡淡的道:“東主將來怎樣就不勞你老劉操心了,你這層面的也不知道東主背後的靠山有多硬,范家再能也不過就是這樣,關係還未必有咱東主硬氣。再者說東主對下頭何等大方,范家那邊對店裡的人怎樣你當我不知道?現在用著你了,自然許給你多少好處,哪一天用不著你了,你就是床底的夜壺,趕緊就塞起來……你狗日的說不說,不說的話,底下還有很多好活等著你。”

    劉德全眼球一轉,說道:“先鬆我綁,我說就是。”

    “好,你和范家的人接觸,誰先找的誰,具體要做什麽,到底對和裕升和東主有什麽陰謀?”

    “是范家的人先找的我……”

    “老劉你真是不知死的鬼啊……”

    楊秋看到劉德全左眼球先動,眼珠向上,嘆了口氣,說道:“到這時候還要編瞎話,這是你逼我的,不能怪我不講情面。”

    最簡單的辨別真話還是假話,有很多細微之處,張瀚沒具體學過,可看過那部著名的美劇,學到了一些皮毛,最直接和可以確定的多半人都是右腦是記憶區,左腦是思維創造區,如果回憶事實,多半是右眼眼神先動,如果是左眼先動,說明就是在編謊話。

    當然這個也可能出現誤差,不過可能性極小,最少在張瀚教給楊秋之後,楊秋拿不少人試過,多半都是準確的。

    就算有幾個不準的,那也不好意思了,誰手底下沒有幾條冤魂呢……

    楊秋搖頭一嘆,臉上還露出憐憫之色,劉德全也是變的緊張起來,待他看到楊秋手中拿出一柄鋒銳雪亮的小刀時,臉上居然還露出不屑之色。

    要說怕死之心人皆有知,但劉德全是滾刀肉似的人物,喇虎中向來不缺這種人,哪怕刀子上身,也絕不能皺眉,劉德全左右手都缺了手指,這是當年和人家“玩籤”時自己斬下來的,兩幫喇虎爭地盤,不一定大打出手,各自派出有字號的人物,上來抽籤,抽中了,自己便是剁手指,稍有退縮害怕的,從此就不要在這行當裡做人了,趕緊種地去。

    玩過“籤”的人,豈會怕這麽一柄小刀?

    “老劉我知道你不怕刀子。”楊秋一臉肅穆的道:“這事兒是東主吩咐的,你可別怨我。”

    冰冷的刀鋒一直向下,又過來兩人剝了劉德全的褲子,褲襠裡的那話兒立刻暴露出來,劉德全感覺不妙,厲聲道:“楊秋你狗日的要做什麽?”

    楊秋淡淡的道:“東主說你是個憊懶人物,一般的法子不一定治的住你,咱這裡就一句話,你老實說了,給你個痛快,你再不說,先割了你下面的這玩意,然後再一刀一刀碎割了你,外間已經在小火燉著參湯,用來給你吊命,不割你三天三夜不算完事……老劉你想想,切了那玩意,你就殘缺不全,到地底下都是被人瞧不起,人家給你什麽天大的好處,值當的麽……”

    感覺到自己下身已經擱上了刀子,劉德全精神終於崩潰了,大哭著招供起來。

    這是照著天成衛那邊的方子抓藥,張瀚發覺還蠻準的。

    這年頭的太監要麽是打仗俘虜的異族童子,要麽就是在京畿附近的貧家出身,出了京畿那幾個固定的地方,就再沒有人願意進宮,就算做到太監,始終是身有殘缺,下葬時還要將割下來的那玩意和身子葬在一起,不然的話,心都不安。

    在天成衛張瀚拿這事嚇唬馬超人,果然一唬就靈,現在又拿來唬劉德全,效果也是極好。

    將劉德全安置好後,楊秋就是興沖沖的來尋張瀚。

    在接近東屋時,楊秋臉上已經滿是鎮靜,輕輕敲門後,裡間傳來張瀚的聲音,令他進去。

    聽張瀚的聲音時,鎮靜從容,楊秋心裡暗自服氣。

    他跟定張瀚,其實也不光是和劉德全說的那些,其實楊秋也是散漫慣了的,不大願受拘束,在和裕升招募鏢師之初,管束較鬆,待遇也好,就算劉德全也沒有什麽要走的心思。後來有了王長富,訓練嚴格,操練的叫人疲憊不堪,平時的管束也嚴格了,就拿這看守銀庫的差事來說,一旦調任至此,連續兩個月連大門也出不去,平時外人也進不來,又不准賭錢,下了值後最好是看看書,識得幾個字,這些喇虎若是這般肯上進,當初何必到打行裡廝混?若不是薪俸實在是高,待遇也好,而且操練和守銀庫都是輪值,熬過去就能到外頭做事,自由度高了很多,恐怕打行出身的這幾個月能走一多半。

    楊秋更多的是看好張瀚的能力,還有未來。張瀚的心機和手腕,還有表面和氣,做決斷時的果決和狠辣楊秋都有些了解,在他看來,東主這般人將來必定非比尋常,最少又是另一個范永斗,而又比范永斗大方許多,跟著東主,將來自己也有機會成就一番事業,這半年多時間下來,楊秋已經堅信這一點。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8-30 10:48
第五十五章 計較


    其實除了死狗扶不上墻的人,不論梁興或是楊秋,還是蔣家兄弟等人,多半心態都發生了改變,只是有一些人自己還不清楚這種變化。

    “東主,”楊秋一進房,看到張瀚在燈下看書,他離著三四步遠站定了,笑呵呵的道:“劉德全那廝,小刀放他卵蛋上一擱,立馬慫了,有一說一,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張瀚一笑,放下書道:“這法子也不一定對每個人都有效,楊秋你還要多琢磨一下這事,多想一些法子叫人順順當當的說實話。日後我們的鏢師可能大幾百人甚至上千人,對夥計不能用這法子,愛留留,不留滾,懂得內情的一些帳房,要暗地裡監視,遇著情況該出手就出手,各地的掌櫃也得盯著,錢財動人心,黑眼珠見不得白銀子,我對下頭的人推誠以待,對各人都不薄,還是有劉德全這樣的人,與其出了事處置,不如出事前防著一下,大家都有個好下場,你說是不是呢?”

    “是,東主真是仁心。”

    楊秋一琢磨,東主對自己的倚重是沒說的,至於對下頭的人,甚至分店的掌櫃們都不放心,意思是叫自己派出可靠人手監視……這陣子楊秋手底下固定有二十來人,已經不負責別的事,只負責張瀚交辦的這些特殊事務了。

    “東主,”楊秋又道:“這樣人手怕有不足。”

    “慢慢來。”張瀚道:“人只能從信的過的鏢師中挑,身手要好,眼光要活,記心要好,最好挑有特長的,盯人,翻墻入院,開鎖,下毒,逼供,這些本事最少有一兩樣在身上。然後集中了你來訓練他們,王長富那邊的操練只是個基礎。只要在你這裡過了關的,月餉可以提一倍,只有一條,你要把關嚴格,本事要過硬,人也一定要信的過,出了錯,我不找別人,只找你算帳。”

    張瀚說話的語氣平淡從容,閑閑的娓娓道來,似乎不是說什麽嚴重的事。但在這樣寂靜的大屋之中,又是這樣單獨的鄭重的和楊秋談,其中的嚴重之處,楊秋不用想也明白。

    楊秋心中一凜,躬著身子應著,表示一定如張瀚所說,定然將這差事辦好。

    “人員最好分組,現在你的人都團在一處,這樣不好。你在城中可以多買幾套院子,都要隱秘一些,閑雜人等不能擅入,訓練的東西也備一些,分門別類,叫人平常就練著做這些勾當,比一上手就實戰強。另外按特點分組,負責打聽和傳遞各地消息的是一組,專門居間聯絡各地人手的是一組,盯梢偷竊的是一組,動手拿人甚至殺人的是一組,各組間都是平行……”

    張瀚拉過一張紙來,在紙上詳細畫著圖案,向楊秋解釋各種組織結構間的關係,也虧得楊秋最近已經頗為上進,每日都跟著張瀚識字,對他的思維方式和講解模式也較為了解,若是換了別人,就算是秀才舉人,也未必能夠跟上張瀚此時的思路。

    說了好一陣子,張瀚才有些疲憊的放下筆,楊秋還是盯著那些圖案發呆,他準備將圖帶走,慢慢吃透東主的精神。

    “慢慢來,不要急。”張瀚反是安慰楊秋道:“你那些喇虎手下,正經打仗未必幹的過王長富練出來的腳夫,這些事卻是你們的專精特長,一定可以做的好。”

    要說起來,打行的人就是一個標準的大型犯罪集團,楊秋手下還有一個叫王發祥的帥帥的小伙子,身長體健,身材勻稱臉也生的漂亮,身高張瀚估計在一米八二左右,這麽帥的小哥居然是個拍花子的,專門甜言蜜語哄騙那些不知世事的小女孩,然後賣到妓院或是大戶人家,這樣的人渣張瀚的手下還有很多,簡直是一個犯罪份子集中營。

    這麽一說,楊秋倒是果然想起來,除了梁興和蔣家兄弟帶的一幫人,現在鏢師中打行和喇虎出身的果然少的多,有一些是自己走開,自願離職,有一些卻是放在大同等地鎮守分店,基本上不調回來,那些喇虎出身的也樂得清閑,各地在路上押鏢護著帳局和騾馬行貨物的已經有一多半是腳夫或是軍戶出身的鏢師,王長富這裡的輪訓,也是調這些人為主了。

    不知不覺間,看來和裕升的內部已經在發生變化了。

    “好了。”張瀚揉揉眉心,說道:“劉德全這狗才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可以仔細說給我聽了。”

    ……

    “跑起來,他娘的早晨每人兩個精麥饅頭,比女人胸口還白的白麵發出來的,以前過年都吃不到的全塞了你們的狗嘴,還有鹹菜稀飯,吃這麽多還跑不動,你們莫非都裹了小腳?”

    王長富跟在隊列前頭,一邊走一邊罵著,鏢師們已經被他罵習慣了,聽到罵聲就是又提起股氣來,倒也沒有人敢還嘴。

    跑步這場院也是在騾馬行的後院,大約五畝地左右,都是遷走的一些小院落和平民的宅子連在一起的,騾馬行,糧庫雜貨庫,加上銀庫,三位一體,占地近二十畝,整個北門往北城墻的這一帶幾乎被和裕升買了一小塊角落,也虧新平堡是個大堡,只比衛城小些,若是那種方廣一里多的小型軍堡,又有這麽多衙門駐軍加上商鋪,想騰出這麽一塊地方來也是千難萬難。

    現在鏢師的訓練計劃是張瀚和王長富商量好的,體能訓練又加強了些,現在有六到七成是腳夫和健壯軍戶出身的鏢師在操練,這些傢伙體能原本就強,之前的操練標準比較照顧喇虎,那些傢伙身上戾氣足,敢動手,但體能多半一般,倒是現在腳夫軍戶為主的鏢師隊伍能撐的住,王長富雖罵的狠,對這些人倒是滿意的多。

    操練的鏢師有五十來人,跑步的場地是用石碾子壓出來的泥地,在沒有運動鞋的時代在這地上跑倒是不傷膝蓋,明軍操練是沒有跑步的,不過後世穿越過來的人要不知道跑步的好處就不應該了。任何體能操練都不能少了跑步這法子,有好辦法不用就太蠢了。

    中間架著刀槍等兵器,還有一些茶湯飲子,用來叫鏢師們補充水份,他們每日吃的飯營養也是足夠,均是精麵做的饅頭或是麵條,易消化,做強烈運傷不傷胃,每日中午和晚間都有肉,每日均有鄉民趕著豬或是雞過來賣,連同騾馬行的人每日要二十幾隻雞或是兩頭整豬,每天這裡開飯時,肉菜香氣彌漫整個北門附近,連帶著那些商行的伙食也變好了不少,也不知道有多少東主暗地裡在罵張瀚。

    跑到第十圈時,王長富才一扭頭看到張瀚來了,吆喝一聲叫各人繼續,他小跑著到張瀚跟前,笑著道:“東主,你來了。”

    張瀚笑道:“嗯,來看看長富你操練,看看長精神。”

    王長富看看張瀚身邊幾個,今日人來的頗齊,周逢吉,梁宏,梁興,楊秋,還有張春,這幾個張瀚現在最倚重的人一起跟著過來,王長富立刻明白,今日這事恐怕不是這麽簡單。

    當下讓道:“東主有話到我的房裡去說。”

    王長富也有自己辦事的房間,用來和張瀚研究操練計劃,也見人說事,儼然有點公事房的感覺。

    不少人私下嘀咕,一個逃亡邊軍,差點被一槍崩了的腳夫,居然也有今日這般際遇……張瀚每月給掌櫃一級的月錢都是保密,王長富雖不是掌櫃,他和梁興楊秋幾人都是按掌櫃的份例拿月餉,每月到底多少無人知道,就知道王長富已經在堡裡買了幢兩進的小院,上個月還娶了媳婦,這廝三十出頭的年紀,居然娶了個十六歲的女孩子,不知道叫多少人羨慕的眼裡都出血了。

    聽說堡裡的駐軍頗為心動,但張瀚有些怕犯禁忌,沒有敢接收這些在冊的邊軍,如果他有武官身份,倒是想收一些夜不收,邊軍精銳盡在騎兵,騎兵中又以夜不收最為精銳,這些傢伙可以餐風飲露,只帶幾個乾餅子就能在韃子的地界潛伏多日,能幾天幾夜不下馬,睏了在馬上睡覺,能馬上騎射,射術比普通的韃子還強的多,就算是韃子的披甲兵也多半不及夜不收,整個邊軍幾十萬人,夠資格當夜不收的也不多。

    新平堡的夜不收有不到三十人,張瀚若是能將這些人收在手下,實力自是有一個飛躍,可惜這事卻不能辦。

    張瀚應著聲,卻並沒有立刻就走,看著跑圈的人,張瀚道:“叫王麻子做的靴子怎樣了,怎麽還都沒穿上?”

    王長富答道:“王麻子就一個人,還有李鞋匠,加上幾個學徒,咱這裡一次就要一百雙,往常夠他們做一年的,聽說找了幾個幫手,就這還得半個月。”

    “催催他們,靴子也很要緊。”

    張瀚自己親自設計了各人的鞋子,軟皮底和鞋面,半高的靴身,這年頭沒有水泥路,用這靴子當訓練鞋也能保護下各人的腳,當然平時穿出去也很威風,他原本打算一人先做兩雙,後來才發覺堡裡鞋匠一共才兩家……這不奇怪,普通的百姓哪有買鞋子穿的?那些巷子口坐著的大媽大嬸每日都納著鞋底,自己家的鞋當然是自己做,拿錢去買,一年有多少錢夠糟蹋的?也就是富人和官紳家的小公子小官人會買鞋穿,還有就是官人會買靴子穿,新平堡常居的人口好幾萬人,鞋匠就兩個,這一點也不奇怪。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8-31 11:16
第五十六章 邸抄


    王長富無話,只應聲稱是。

    各人面色肅穆,一長溜的往公事房走。

    場中跑圈的鏢師和騾馬行的腳夫們都是看著這邊,和裕升現在家大業大,具體賺多少大家不知道,就知道大車越做越多,腳夫越來越多,和裕升的店和分店有五六家,騾馬行的分店已經開了超過三十家,帳局也是各衛城和大同鎮城加幾個重要的馬市堡都有了,往南已經準備在太原設立帳局,不知不覺間,張瀚這少東主就是靠著騾馬行打了個漂亮的翻身帳,每次張瀚一出現,就有不少人看著,不知不覺間,已經有很多人拿張瀚和范永斗這個過往人家嘴裡的大東主相比了。

    “劉全德這些狗日的,居然和范家勾結,還有周家兄弟,一起要伏擊東主?虧東主這般待他們。”王長富氣的胸口起伏,怒聲道:“他們人在哪?我要親手扼死這些王八操的。”

    “不勞你駕了。”楊秋道:“昨個天黑,我和底下人將那幾個裝在麻袋裡,沉了小西河。”

    小西河就是堡外的護堡河,蜿蜒似溪流,水並不深,河面也不寬,人沉在底下,三五天就會浮上來。

    梁興咳了一聲,說道:“東主說就是要浮上來叫人看著,鏢師們知道了,心裡有所警惕,看看勾結外人謀害東主是什麽下場。同時也叫有些人看著,再往下想對付我們,未必沉在河裡的就不是他們。”

    說這些時,梁興和楊秋都是面色如常,殺人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一樣,其實喇虎雖然為非作歹,但等閑也不會殺人,畢竟人命貴重,出現人命案子,在有知縣的地方是知縣親臨按察,上頭的按察司也會給壓力到縣裡,衛所這邊則是負責民政的官員會要求一查到底,就算是宗族私下處置人,也會把事情辦的妥當,像張瀚決定的這樣,殺人還要曝屍,一般來說是沒有人敢做的。

    王長富沒有什麽感覺,這廝手頭肯定有過不少人命,只是他自己不說,旁人也不會問。

    周逢吉和梁宏就有些尷尬,一輩子本份生意人,現在居然扯在人命案子裡頭,這兩人感覺還是有些不適應。

    但一步一步走到現今的地步,和裕升底下各種產業的人手加起來已經有近千人,這在以前哪裡敢想?老和裕升在新平堡立足三十年,大小夥計加帳房管庫掌櫃一共還不到四十人,少東主用半年多時間,擴充到如此地步,涉及的層面就不一樣,比如天成衛的事,比如帳局和沿途地頭蛇的搏殺,比如騾馬店在擴充時的各種手段,真正依足規矩做生意,想把生意擴大成這樣,可能嗎?

    換個角度來說,張瀚是得到了總兵和兵備副使的支持,但如果不是帳局和騾馬店快速發展,分紅超出這些高官大將的預期,張瀚的這些底下的事,又豈會得到他們的支持?

    這裡頭的學問門道,實在太深,梁宏還勉強跟的上,周逢吉已經認命,只在主店裡兢兢業業的仍然做著自己的生意,只是發覺糧食越儲越多,連帶著雜貨也是以前的幾十倍,糧食的數字多得他根本不敢去想,這是以前和裕升三十年都沒攢起來的數字,這些糧食若是全部出手,賺多少錢,這老掌櫃已經不敢去想了。

    “周斌那邊怎麽辦?”

    “他身後就是周武,周武是大梁山有名的桿子頭,手底下也有五六十人,經常在各處搶掠,保平堡和樺門堡加咱新平堡,一路到大梁山裡頭,這方圓三四十里,周武是最厲害的一位。”

    “要緊是咱們搶東一店時,沒打聽到周斌的背景,當時那周斌來說事時,一見咱們人多就是慫了,誰能料想他哥就是周武。”

    各人說話時,周逢吉皺聽著。

    梁宏聽了一氣,終於在此時插話道:“周武這事還不簡單?當時忍著,定然是范家和他商量,和咱們打來打去沒味道,還不如瞅準機會,一下子把咱們打趴。李明達暗中買通寧以誠,清軍廳再對咱堡裡的駐軍施加影響,咱們遇到土匪襲擊時堡裡不出兵,沒準保平堡和樺門堡也被收買了,然後就這麽一直等著,同時在咱內部買通人手,隨時通報東主的消息動靜,大梁山那頭一得到消息就動手……這事我看不是李明達或是周家兄弟策劃,怎麽看他們也沒這腦子,多半是那個清軍廳同知寧以誠的主意。這一回,若不是劉德全這廝沒成色,教楊秋兄弟看出來不對,恐怕東主出行,真的會遇到危險。”

    梁宏說話時,各人先還不當回事,聽到最後,梁興一拍腿,一臉佩服的道:“叔,你可是真厲害。”

    張瀚笑道:“三櫃也是十年的掌櫃,北街南街橫著趟,這點事要是想不明白,三櫃也就不是三櫃了。”

    梁宏呵呵笑道:“東主莫要這樣說,我這點腦子哪夠使的,就是我不說,東主心裡恐怕也早就想明白了。”

    張瀚確實早就想通關節,從清軍廳到范家分號,再到周家兄弟這對土匪,再到劉德全那幾個內賊,對方的計謀確實是滴水不漏,幾乎形成了一張綿密的大網,將自己這個獵物牢牢的套在中間,只等自己露出破綻,那就是對方收網的時機到了。

    隱忍而毒辣,像是一隻盯住了青蛙的毒蛇,隱忍著不動,一動就是電光火石般的迅捷,而且一擊致命。

    張瀚以指擊桌,困惑著道:“寧以誠那裡,三節時我都打點,每次見面他也是客客氣氣……他一個舉人出身的佐雜官,為什麽就這麽和我過不去?難道不知道鄭副使的背景嗎?”

    “東主,”還是梁宏道:“這又估計得和范家有關,咱們囤糧,范家也在囤糧,夏稅已經收的差不多了,往年這時候開始放糧,糧價往下掉,今年我在各堡轉了一圈,糧價還是在六錢一擔上下,這就是說,各家的存糧可都沒放。”

    “嗯?”張瀚皺眉,對張春道:“拿邸抄給我看。”

    張瀚這裡的邸抄,比起在京城看要晚上半個月左右,從發布到抄錄再到大同這裡,這個時間是最少的,可能官員要比張瀚早看幾天,相差的時間也不是很大。

    因為邸抄十分要緊,張瀚已經打算派專人到京城去,別的事不做,只管收錄邸抄塘報官員奏疏各事,楊秋已經挑了個人,需要機靈和懂得很多特務勾當,同時又能識字和知曉一些朝廷動向,張瀚見過那小夥子,就是那個王發祥,一表人才,一肚壞水,楊秋從張瀚這裡學的那點特務皮毛,這小子一學就會,一會就精,張瀚已經不大敢教這些壞蛋,沒準就叫他們看出自己的底細來。

    識字也識,這陣子張瀚每日帶著這些人惡補,只是朝堂動向,勢力分布,比如浙黨齊黨楚黨東林黨,這些張瀚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每隔一陣子去鄭國昌處上課,回來了再給這些壞蛋上課,估計最少還得過三五個月,王發祥這期學員畢業了,這才能從京師到宣大山西,建立一個基本的情報收集網絡來。

    想起來也是心酸,張瀚感覺自己從一個純粹的商人已經儼然是政客加黑社會的集合體,至於經商的種種細節自己已經不是很關心……有打手和官員當後台,賺錢簡直就是收保護費一樣一樣的啊……

    邸抄很快被翻了出來,張瀚一看之下就拍了桌子:“努爾哈赤,牛啊。”

    “東主,咋了?”

    “努爾哈赤是誰?”

    底下一群嗡嗡聲,張瀚手在邸抄上一劃,笑道:“這一下什麽都清楚了。”

    後金軍在三月起兵,四月十五日圍攻撫順城,大明遊擊李永芳投降,當了漢奸,撫順和馬根丹在內的五百多城、關、臺、堡、寨被攻克,後金兵將城中居民屠殺一批,大半和騾馬一起趕走,然後毀了撫順關城,二十一日,廣總總兵張承蔭,也就是張全昌的父親,張武昌的叔父,這個榆林張氏的總兵也不負朝廷世代倚重之恩,聽聞後金犯邊就率一萬多明軍前往迎戰,被努爾哈赤父子回身一擊,張承蔭戰死,參將蒲世芳,遊擊梁汝貴也是力戰而死,出戰明軍也幾乎全部死光,一萬多人伏屍遍地,全軍覆沒。

    在此之前,女真從遷入大明境內之始就不安份,屢有犯邊之舉,成化年間惹的明朝中樞大怒,興起“成化大征伐”,把女真各部打的雞飛狗走,雖然打服了這些蠻子,可仇怨也是結了下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8-31 11:23
第五十七章 死局


    和蒙古人不同,女真人不僅要大明的糧食和布匹棉花牛羊,也覬覦著大明的土地,蒙古人也就是殘元勢力猶存時,還想著打進長城恢復故元,到大明中期後就徹底淪為強盜馬匪,想著的就是搶一票就走,野心不大。女真人是漁獵民族,在漫長的發展之後又成為漁獵加農耕混雜,對土地的渴求是北虜那些放馬的漢子們無法理解的,就在努爾哈赤興起的幾十年前,也是建州部的王杲就給大明找了不少麻煩,心心念念的就是打進大明遼東邊墻,搶下遼東遼中遼南,把大片的平原黑土地納入自己囊中,要說女真人真是一群執著而膽大包天的傢伙,在大明盛時,他們全部落的男丁加起來還不如遼東駐軍多,就這樣也有吞併大明遼東的野望,而且一代傳一代,只能用精神可嘉來形容了。

    王杲時代,正是李成梁盛年,經常帶幾千騎兵就把北虜打的雞飛狗走,女真人也不在話下,三下五除二就被收拾服貼,努爾哈赤七大恨裡的祖父和父親被明軍殺害一事,就是李成梁率部征討王杲部落時發生的意外。

    若非這些過往之事,張承蔭也不會帶著一萬多人就去攆女真人,情報不明,女真軍隊的人數不明,統帥方略不明,張總兵就這麽一頭撞了過去,自己戰死固然英勇,也說明當時的明軍還有野戰的信心和擊敗蠻夷的自信,可自信當不得實力,血淋淋的事實就是此時的遼東明軍已經下降到根本不是以前看不起的蠻夷們的對手了。

    四月底發生的事,五月才傳到大同,張瀚從鄭副使那裡抄錄來可靠的邸抄又要幾天,再擱張春這裡放幾天,怪不得六月初他才知道此事。

    至於人脈更廣大的范家,還有寧以誠這個官員,必定比張瀚更早知道這個消息,可想而知,范家現在對走私生意的熱衷又上了一層樓……遼東打的越慘,女真的地盤越牢固越大,大明對邊貿的控制就越嚴,現在遼東那邊的馬市已經全部停止了,宣大這邊遲早也會嚴控,這個時間不會超過一年,提前布局,掌控好走私線路,這肯定是范家和寧以誠工作的重點了。

    由此一展開,寧以誠和范家加周家兄弟,這件事就算整個串了起來。

    梁興道:“東主,俺晚上帶幾人,打那李明達一頓,再燒了他們分店。”

    梁宏看了侄兒一眼,道:“那周家兄弟如何?這事不解決,你先動李明達和范家,這不是打草驚蛇?況且咱們雖說和賴參將有瓜葛,但賴參將和寧以誠關係才是真的鐵,咱們動範家,寧以誠出頭怎辦?況且范家在各地均有分號,都有地方官員們的關係,咱們也有人,可這樣鬥下去,輸的多半就是咱們了。人家不出手,咱們主動招惹,這實屬不智。”

    張瀚看著梁宏,今晚這二櫃尤其出彩,特別是現階段的分析,確實精準。

    范家只是有些忌憚,不想在與張瀚的鬥爭中浪費人脈和金錢,加上帳局和騾馬行不是范家主營範圍,是以就一直看著張瀚與和裕升做大,但一涉及到走私糧食的事,范家就給張瀚布了一個死局,若是和裕升主動出擊,全面開花和范家鬥,以現階段來說,落敗的一定是和裕升,這是毫無疑問的。

    自取滅亡,當然是智者不為,不過周家兄弟的威脅,也需要及早解除,不然等於身邊放了一顆定時炸彈,誰知道什麽時候會爆?

    周家兄弟是藏在大梁山,可未必就不敢抽個冷子出來偷襲一下,用宋太祖當年牛皮哄哄的話來說,就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張瀚看向王長富,說道:“長富,咱們的鏢師對著周家兄弟的土匪,有多少勝算?”

    王長富咧著嘴道:“東主這話說的出奇,定然是咱們勝,怎叫有多少勝算?”

    張瀚笑罵道:“你就這樣同我這東主說話?”

    王長富這才想起張瀚的身份,咳了一聲,挺直身子,肅容道:“東主恕罪,小人一時忘形……咱們的鏢師現在已經是在大同和山西聞名,去年到現在,打了不知道多少次架……各地方的地頭蛇豈是容易折服的,不打能行?光是上個月,在鎮羌堡和另外幾個堡就是打了五六次群架,對方死了三個,傷幾十人,咱這裡也傷了好些,好在沒有重傷的。咱們的帳局就是這樣打出名頭,人家東主才願意把錢放在咱們帳局裡,才敢放心!東主,咱們的人論說起來和邊軍精銳是沒法比的,畢竟不是正經軍人,那些家丁和夜不收的武藝全是練的殺人的法子,馬上或馬下搏擊,講究的是一擊致命,你一擊不殺人,那就是別人殺你,是以他們動手的路數和咱們不一樣,若是咱們鏢師遇著人數相當的家丁或夜不收,那趕緊跑是正經,不要想著打……周家兄弟那些人,也就是些土匪,也就是膽大敢殺人,武藝還不如咱……咱這裡畢竟輪著操練,各鎮鎮軍,可沒有像咱們鏢局這麽練法的。是以我敢寫包票,咱們只要人數和大梁山那夥人相當,咱們的人好歹練過鴛鴦陣,殺這些土匪絕不是問題。”

    王長富也難得長篇大論,各人都認真聽著,他越說越是得意,唾沫橫飛,一嘴黃牙都仿佛要飛出來。

    張瀚也是用心聽著,他其實對軍事上的事沒多大興趣,穿越了還是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想做的就是經商致富,鉅富之後傳家,別的事他沒有什麽想法,人家穿越當武官種田養兵,張瀚到現在也沒答應麻承恩叫他入軍籍的要求,上次在大同見面,麻承恩又提這事,張瀚給含糊這去了……開玩笑,當武官做什麽?多重拘束在身上?他只要銀子夠,就算麻承恩將來走人,照樣能買通下一任總兵,這種事開頭難,只要自己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了,大明的這些文官武將,誰不收錢?

    這些事交給專業人事搞就好,張瀚對王長富這邊的業務當然是十分支持,沒有好的鏢師,帳局就有風險,這年頭的大明亂象已經呈現,各地的治安都差,土匪桿子到處都是,若不是這樣,光是負責銀子異地存取的帳局能有這樣好的生意?清朝中前期帳局的出現,異地存取只是業務的一小塊,還有銀錢兌換,放款放貸,給商人融資等多方面的功能,後來就發展成錢莊,放款直接放到皇家頭上,當然撐死了就是錢莊,一直沒有發展成現代銀行業,這是一個遺憾,如果說張瀚有想做的事,他不是想練出一批強兵,而是想將來能把和裕升帳局做成和裕升銀行,將銀行開遍中國才是他真正想做的。

    這境界忒低……想到這張瀚也是自失一笑,搖了搖頭。

    “東主?”王長富看著張瀚,表情有些迷惑,他道:“到底怎麽辦,你劃個章程出來啊。”

    “梁興,”張瀚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轉頭看著梁興,問道:“後頭又鑽出火銃來沒有?”

    “又好了兩支。”梁興笑道:“加上之前的兩支,咱們現在手裡有四支火銃,三支魯密銃,一支鳥銃。”

    “你和張春俱用的精了,還有我……”張瀚沈吟著,這時他才向王長富道:“長富,火銃你會使吧?”

    “當然!”王長富道:“這事和東主說過,你可是忘了?”

    這廝還真不會說話,好在張瀚經常和他一起說事,對王長富的這種口吻已經習慣了,有時張瀚常想,這廝準定就是哪個將領的家丁,太不會說話被攆了出來,要不然這王長富有全掛子本事,在哪裡也能混個家丁,不至於淪落到當腳夫。

    當年的一場架,打出這麽一個人來,也算是不小的收獲。

    張瀚沒計較,笑了笑,說道:“那就好,長富你和我們俱用火銃,再調集附近各處的鏢師,湊起百來人,不過分成兩股,少的跟著我當護衛,在明面,多的離遠一些,一旦發現周家兄弟帶人出來,兩股合一,同他們狠狠打一回。”

    王長富自是點頭應下來,周逢吉和梁宏臉上都有擔憂之色,這等於是拿張瀚自己當誘餌,萬一刀槍無眼傷了東主,和裕升的大好局面可就全毀了。

    可這事張瀚不上也沒用,周家兄弟到現在也沒有出來打劫過和裕升的車隊,如果他們鐵心騷擾,對和裕升的生意會有嚴重的打擊,之所以隱忍到現在,就是暗中有這麽一條線,指望對張瀚一擊必殺,斬了張瀚這蛇頭,和裕升這條蟒蛇自然也就死了。

    這般做法,對土匪來說並不算有利,這自然是范家和寧以誠的意思。

    兩個掌櫃雖是一臉顧慮,卻並沒有出聲,旁人當然也不會反對,張春有些膽怯,但臉上還算鎮靜,王長富是一臉的無所謂,梁興則是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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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子今天開學,通知是早晨八點報到,結果老師自己八點半才來,然後一通混亂,嘈雜,亂到現在才回家,耽擱了更新,不好意思。

    另,拜求紅票,煮夫兼奶爸加馬車夫來做碼字工,身兼數職,實在不容易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9-1 09:36
第五十八章 出堡


    “東主,要走趕緊。”只有楊秋道:“今日咱們就出堡,然後我假借劉德全的名義把消息放給那邊,若是過幾日,那幾個死鬼都飄上來了,人家知道內線暴露,咱們這法子就不好使了。”

    “行。”張瀚站起身來,對王長富道:“調集人手吧,楊秋現在就放風,我說要往張家口去,咱們午後就走,出堡時聲勢弄的大些。”

    “中!”

    “東主放心,準保辦的妥當。”

    所有人都起身,周逢吉和梁宏到底拉著張瀚叮囑半天,土匪放著也沒什麽,就算放棄往張家口和宣府那邊的生意也無妨,要緊的就是張瀚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萬一張瀚出了紕漏,多少條往宣府的線路也彌補不回來。

    現在的和裕升,沒有誰能取代張瀚,況且張瀚也沒有兄弟子侄,加上年紀還小,未及成親,連個後嗣也沒有。

    周逢吉看著張瀚道:“東主回來了,趕緊成個家,生個小東主,好生調教著,日後就是好幫手。”

    張瀚微笑著應下來,周逢吉和梁宏這才離開,和裕升現在家大業大,這兩個掌櫃也是極忙,各地分店的掌櫃多是他們一手帶出來的大夥計,每有事情都會派人來請示,每日都有明細帳目,貨物調整,定價,倉儲,往來帳目,人員調配,各樣事情繁多,不是積年的掌櫃未必能料理的開,就拿梁宏來說,不僅要顧著主店,還有騾馬行,還有這邊的匠人組成的工廠,所需的物料,打造的馬車調配,騾馬行的管理,均是與他有關,每日梁宏都忙的脫不開身。

    這種情況估計得再過一兩年,分店的掌櫃也有歷練出來的,可以調來當兩個掌櫃的副手,這種忙的四腳朝天的情形,可以稍做緩解。

    旁人都去忙事,無人閑著,連張春都去準備火銃和彈藥去了,張瀚在屋中看了一會帳本和報表……報表是他教給各地的分店掌櫃和帳房先生們的,每日分店都有報表,近的每日都送來,遠的隔幾日送來。

    對這些有粗淺文化的掌櫃來說,報表都做的千奇百怪,其實這東西的主旨很簡單,就是多樣的格式加動態的數據,不是明細帳目,是將各分店的詳細情形用報表形式匯報上來,包括每日的客戶清單,依客戶大小排列清楚,最好附註客戶背景和簡單信息,以及他們所提的要求,然後是產品清單,哪一種消耗快,哪一樣要求多,物品清單,訂貨單,發貨單,倉儲單等等。

    這些東西,受過後世初中教育的學上幾天就能弄,但對各地的分店掌櫃來說,這事情就很困難,張瀚注意到,報表格式畫的很好,字體清晰,匯報簡潔而內容豐富的沒有幾個,他注意到東二店的李東學和天成衛的莫宗通這兩個分店掌櫃不錯,這日看的仍是如此,其餘分店的報表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若是往常張瀚就會提筆替他們修改,今日他卻有些心緒不亭,提筆改了幾份之後,嘆口氣,將其餘的亂七八糟的放下來,打算回來之後抓梁宏的差,叫他帶著識字班的人一邊學一邊改,自己只在一邊指導就行。

    放下報表,張瀚出了門,揚首看了看天。

    太陽漸漸移到十點鐘左右的位置,具體的時辰得去北街和南街的交匯處看鐘鼓樓,新平堡這裡比不得南方,聽說蘇州和揚州就有不少西洋人販賣來的自鳴鐘,有大有小,懷表似乎要過些年才傳入,其實本質上和鐘是一樣,無非是把鐘做的更小些。

    張瀚很想買個鐘,但也得派專人到京師,還不一定買得著,南邊的人有銀子就能買到,京師這等稀罕物還不多見,市面上有了也不夠那些權貴鉅富搶的,自己這般的外路商人,名聲不顯,沒有人脈,有銀子人家也不一定會賣給你。

    新平堡這裡倒是有一些倭貨,折扇和倭刀一類,數量很少,只有極少的蒙古貴族會買了這些稀罕物去把玩,大明這邊大同也能賣些,太原和幾個大府也有人買,新平堡這樣的沿邊各地,沒有人會買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騾馬行分為裡外三進,最外頭的百十間屋子是馬廄和夥計的住處,中間往西和銀庫相隔的是糧庫及雜貨庫,用墻隔開了,尋常人不得進去。

    再往裡是工廠區,匠戶們打造物品和生活區域都在這裡,地方較大,比較空曠一些。

    幾十輛剛打造出來的大車排成整齊的幾排,幾個漆匠正在給車廂上漆,等上的清漆乾了之後,這車就能用了。

    張瀚走到近前,看看前後兩排的車輪,臉上露出滿意之色。

    這些四輪大車都是按張瀚的想法反複試驗打造出來,比起車輪在車身左右兩廂的舊式馬車,新馬車的車輪在車身下頭,精鐵製成的精巧構件下是車軸和車輪,前車和馬匹的連接部份是精鐵打製的轉向軸,車身顯的簡潔大方,在張瀚出了設計圖後,這馬車的車身也是頗有一些流線型的感覺,中式大車的笨重笨拙消失的無影無蹤。

    張瀚還在設計一種輕便馬車,前頭一匹馬或兩匹馬,車夫坐在前頭,後面是一個敞篷車身,可坐兩人,後輪高大前輪矮小,車身構件很少,載人行進每小時保持二十公里的時速,如果一路可以換馬,一天最少能走二百公里……當然這是理論速度,除非是在大明北方那幾條最重要的大型官道上跑,勉強能保證速度,要想在新平堡到天成衛城或鎮虜衛城,或是再往南,往西,除了往大同的官道還算不錯外,其餘的官道都是高窪不平,晴天三尺土,雨天三尺泥,斷橋導致斷路的情形時有發生,晴天還好,雨天一個小時不要說二十公里,二十華里也走不了,一小時也就能走十里地,這還是馬車的功能逆天,若是普通大車還裝了貨,你就在泥地裡慢慢蹚吧,一小時能走一二里地就不錯了。

    “東主來了?”

    “小人見過東主。”

    往工廠區的路口,也就是新製馬車的對面是一排的爐子,打鐵製馬掌就在那裡,打製火銃和刀槍等物也在那裡。

    老蔡等人正在這裡查看新打的馬掌,有幾個人牽著馬匹在一邊,有新上馬掌的,也有查看舊馬掌的,老蔡趴在地上看的格外仔細,一點兒疑點也不敢放過。

    一直到張瀚走到近前,這些人才看到東主過來,老蔡趕緊爬起來見禮,其餘各人也是躬著身子,臉上十足的恭謹。

    張瀚一擺手,笑道:“各人繼續做自己的事,不要顧我。”

    眾人此時早知道他的脾氣,不是那種高高在上,喜歡擺架子的東主,更不喜歡大家說閑話誤了手裡的事,於是告一聲罪,又是繼續忙活起來。

    馬掌也是十分要緊,和裕升現在的馬匹過千,平均價格是六兩不到,若是戰馬,最劣等的三等戰馬也要七兩以上,日後因為戰亂的關係,戰馬的價格只會越來越高。

    大明這幾十年來,利用馬市的關係,除了自己有少量的養馬地外,就是大量的買入蒙古人的戰馬,宣大山西薊鎮每個鎮每次開官市,買入馬匹的銀兩都在十萬以上,馬匹數量在一兩萬匹,邊鎮馬匹加起來有好幾十萬之多,這些戰馬有效的保證了邊軍將領的戰鬥力,用來對付組織結構差,戰鬥力和裝備都差的北虜並不吃力,對付西南夷更是不在話下,有小股流寇,官兵精銳一出也是旋即蕩平,只是遇到師出李成梁的努爾哈赤,明軍就討不了好了。

    張瀚當然不會買戰馬,除了鏢師用的幾十匹訓練用的戰馬外,其餘的全部是買的挽馬,還有大量的騾子和毛驢,加起來有兩千多匹,不過這些騾馬當然不會全在新平堡,大半分散在各處的分店裡。

    隨著日後分店越開越多,騾馬也必定越來越多,現在老蔡幾個每日帶著人上馬掌,餵馬,涮洗,照料病馬,帶的徒弟也慢慢學會不少東西,堡裡原本就有不少獸醫,被張瀚雇了好些個回來,反正他們也沒辦法到別處謀生,新平堡原本十幾二十家的騾馬行,多少家的車戶,現在全部倒閉關張,腳夫要麽在張瀚這裡謀生,要麽就是四散星去,新來的腳夫就在老蔡跟前做些打雜的事,學習照料騾馬,日子久了忠誠度上來,會在腳夫裡挑一些身強膽壯的補到鏢師裡,目前來看,整個和裕升就像一架精密運轉的機器,每個細微處都運作良好。

    “東主,”楊和高這時走了過來,神色有些緊張的道:“東主說的拉絲法我們還在試,現在出來的鐵絲要麽粗要麽細,也很難成型……”

    “不急。”張瀚拍拍楊和高的肩膀,笑道:“這東西以前你們完全沒做過,一時半會出不來也不奇怪。”

    張瀚就是叫楊和高拉出粗陋的彈簧,用來減震,可以使馬車結構更牢固,只是這東西不要說新平堡的工匠,估計京城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好,明朝之前,中國也沒有鎖子甲,更沒有拉絲技術,元時傳入鎖甲,後來大明開始仿製,早前國力強盛時做的多,這些年國力衰微,鎖甲做的較少,而且防護力也一般,一般邊軍還是以鐵鱗甲為貴,鎖甲和皮甲為次,一般是大將和家丁用來套雙甲用,精銳的弓手也會套鎖甲,數量就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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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還養著沒怎麽看?收藏已經比剛發書時多很多,紅票卻和之前一樣,也可能是我做的還不夠好,雖然自己以為已經出盡全力。

    這兩年我寫的不是很順,這本書是和編輯商量再三才寫出來,總體的設想就是把我的特長和特點盡可能的發揮出來,然後再能有所進步,前者是肯定能做到,如果真的能再進步些,獲得更好的成績,那也不枉寫書這麽多年。

    我知道各站間遊走會損失人氣,忠實的老讀者也越來越少,那叫我們從這本書再出發,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寫好它,給大家一個最真實的,殘酷的,也不乏溫情和激情的明末歷史。

    請盡可能的支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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