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捉蠱記 作者:南無袈裟理科佛(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28 22:47:0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57 631804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9 10:36
第三十章 可願拜師 為金磚1000加更

聞銘?

這就是老鬼的名字麼?

我腦子裡還在想著這麼一個問題,緊接著就聽到老鬼的口中發出一聲壓抑不住、慘烈到了極點的叫聲,低頭一看,卻見他已經把那根如同匕首一般的銀十字架給一下拔了出來。

之前髒老頭告訴告訴過我,說這十字架是直接插入老鬼心臟裡面去的。

我很難想像一個人如果心臟被插入這樣的玩意,居然還能夠堅強的活下來,不過這些天來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已經不在我的想像範圍之內,所以也就釋然了,看著老鬼咬牙硬忍,而髒老頭則手忙腳亂地拍打他的身體和四肢。

這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美感。

而我唯一能夠做的,只有將老鬼給扶住,避免他因為氣力不支而滑倒在地。

如此足足過了三五分鐘,髒老頭方才罷休,長長吐出一口氣,收功。

他用髒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額頭,有些驚訝地對老鬼說:「你這身體,簡直就是一個奇蹟,難怪像我師兄那麼眼高於頂的人,也會對你另眼相待呢。」

老鬼胸口重擔被卸,渾身一陣輕鬆,慘白的臉色多了幾絲紅潤,搖頭自謙,說我不過就是個倒霉蛋兒,如此而已。

髒老頭哈哈一笑,說你別太過於自謙,能夠被我師兄看上的人,日後都會有大出息的,我這人別的不服,只服我師兄一點,那就是他挑徒弟的眼光——實話跟你講,我師兄北上,教過幾個徒弟,有一個當年可是號稱第一殺手;另外一個,至今都仍然雄霸天下十大之位,你瞧瞧厲害不?

老鬼雖說比我老練,不過未必瞭解多少這行當裡面的事情,不由得好奇心大發,問這又是一個什麼說法?

髒老頭挑起了話頭,不過卻沒有說下去的意思,而是對我們說那些傢伙很快就會追上來,此地不宜久留,得趕緊離開再說。

他說得沒錯,我上前扶住老鬼,而髒老頭則帶路,說他對這兒有點印象,知道一處藏匿的地方。

三人在黑暗中摸黑走路,我跌跌撞撞,不過老鬼和髒老頭都能夠一目瞭然,倒也不會有太多坎坷,我心中好奇,問髒老頭剛才為何不將姓羅的那小子給宰了,這樣子可不就一了百了?

髒老頭哈哈一笑,說傻小子你以為世間事,都這麼簡單啊?

老鬼在旁邊跟我解釋,說雖說我們跟羅金龍那小子是深仇大恨,不過他並不代表他一人,這傢伙能夠在官方混得風生水起,肯定背景很硬,我們逃了,他們找不到,搜查力度也許就會減弱,畢竟他們的目的也不單純,見不得人;但如果把他給殺了,這仇結下,只怕我們逃到天涯海角,都未必能夠洗脫。

兩人到底都是老江湖,一席話說得我服服帖帖。

髒老頭對羅金龍他們這些人的手段十分瞭解,一路行走,不斷提醒我們需要注意的事項,還告訴我們,如果官方一旦認真,派來搜索的是痕跡學專家,就算我們逃得再遠,也未必有用。

不過他這老江湖肚子裡面的貨色倒也不少,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倒是學了不少東西。

三人在黑漆漆的夜裡,大概走了半個多小時,卻被領到了山裡的一處水潭前來。

這水潭並非處於深山,周圍都有青石板鋪墊,有明顯的人工痕跡,還能夠瞧見幾口井,依次布列,髒老頭帶著我們來到那黑黝黝的大潭旁邊,問我們會不會水。

老鬼水鄉長大,自然沒有什麼問題,而我則屬於狗刨級別的半調子水性,實在有些堪憂。

不過這些在髒老頭的面前,都不是問題,他幾乎沒有等我們多問幾句,便一手拽一人,將我們兩個給帶著飛躍入潭,朝著潭底沉了下去。

這潭水在夜間十分冰寒,我一入水,整個人都是一陣哆嗦,下意識地就要掙扎,結果被髒老頭給拿住胳膊,掙脫不得,感覺他宛如一條巨大的游魚,徑直往下,緊接著好像找到了一條水道,帶著我們往裡面擠。

我在水裡不知道憋了多久,終於忍不住了,於是嗆了幾口水,腦子一下子就供氧不足。

就在我被嗆得死去活來的時候,突然間卻浮出了水面,緊接著我被扔一般地丟在了一處潮濕的角落裡去。

這兒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到,我蜷縮著身子,不住地咳嗽,口鼻中全部都是水。

過了好一會兒,我緩了過來,而這時竟然有火光燃起,將此間照得透亮,我這才發現這裡是一個天然的拱形岩洞,並不算大,只有十幾平方,通風,而旁邊則是一處小水眼,我們就是從那兒爬過來的。

這岩洞雖然是天然,不過裡面卻有些不屬於這裡的東西——灶台、棉被、碗筷以及一個木製的醫療箱……

看得出來,這裡應該是髒老頭以前的一處據點。

狡兔三窟,他倒是蠻厲害的。

老鬼心脈受損,又受盡折磨,是這兒最應該受照顧的人,所以在生了火之後,髒老頭就從木醫療箱裡掏出各種草藥和棉紗,照顧著他,而我則被扔到了一邊,自己把衣服脫下來烤火。

老鬼似乎不受火烤,在離火堆最遠的地方,火上面吊著一個陶鼎,裡面是髒老頭弄的藥,我負責照看這玩意。

躺在角落的老鬼精神不濟,我不知道他在這段時間裡經受了什麼樣的折磨,卻知道此刻的他能夠活到現在,也是九死一生。

他死死攥著那根從心口拔出來的銀十字架,髒老頭勸他拿開,他不肯,說這東西他得拿著,總有一天,他會把這銀十字架,插在姓羅的胸口去。

我從老鬼的執著中,能夠感受到他先前受到的苦痛與欺凌。

不過他到底不是鐵打的漢子,等喝過了藥之後,在老鬼的經訣唸誦中,他緩慢地閉上了眼睛去。

髒老頭端詳著老鬼熟睡而去,這才走到了火堆跟前來坐下,瞧見我身上的傷勢,衝著我招呼,說之前以為你是官方的托,也沒有管你,手拿過來,幫你看一看。

我之前跟那矮老爺搏鬥的時候,手掌、胳膊、腳部和後背等處都受過傷,在監獄裡面的時候,被晾了幾天,根本就沒有得到什麼治療,現在傷口處又麻又癢,顯然是發炎感染了,聽到他的話,也不推脫,將手伸過去。

髒老頭的手宛如鷹爪,瘦骨嶙峋,不過十分硬,捏住我的手腕,一開始冷,緊接著熱,有一種烙鐵似的灼燙之感。

我耐不住,下意識地想要收回手臂,他卻一臉嚴肅地阻止了我,讓我忍住,別亂動。

我知道面前這人是比老鬼還厲害的傢伙,算起輩分來,還是老鬼的師父,便也忍住疼痛,瞧見他一開始的臉色還是比較平淡,等到了後來,眉頭卻皺了起來,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

幾分鐘之後,髒老頭把我的手腕放下,盯著我說:「你的傷勢,雖然因為染了陰氣,會難以癒合,不過這只是小事;但是你肚中的那東西,你自己可知道?」

我點頭,苦笑著說自然知道,不然怎麼會跟老鬼混到一起來的呢?

髒老頭一臉壞笑地擂了我的胸口一拳,說這蠱胎常聽人說起,許多人講得頭頭是道,然而真正施蠱,卻幾無一人,因為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施蠱者需要付出生命代價——你小子到底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竟然弄成這副模樣?

我聽到這話,更是鬱悶。

別人都說這蠱胎是苗女對負心人的一種詛咒,我在想自己若是佔了半分便宜,自該受死,然而我與米兒之間的交往十分純粹,雖然兩情相悅,但發乎情止於禮,除了牽牽小手,就連小嘴兒都沒有親過。

這樣的情況,對於當今許多小年輕剛剛認識就直接開房啪啪啪的現實來說,簡直就是不可理喻了。

我就是這般理智,居然還鬧成這副模樣,想一想真的無地自容。

髒老頭帶我們一路逃命,也不是外人,我沒有任何避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他說了個清清楚楚,聽完了我的敘述,他認真地問我,說你剛才講的,可有半點虛假?

我舉起手來,認真地發誓:「我若是說了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

髒老頭點頭,嘆了一聲,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若真如你所說,那這件事情定然有許多蹊蹺了——王明,你是叫做王明對吧,我再問你一件事情。

我說請講。

髒老頭凝望了我許久,突然說道:「王明,你願不願意拜我為師,成為我南海一脈的子弟?」

南無袈裟理科佛、 說:

王明:不願……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9 10:38
第三十一章 百日性命

南海一脈?

髒老頭一本正經地對我說起這話兒來,著實讓我有一些吃驚。

說實話,在此之前,我對於這個行當的認識根本就只停留在街邊擺攤算命的程度上,要不是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我估計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這些光怪陸離的東西。

所以當他一臉莊重地說出「南海一脈」來的時候,我多少有些發蒙,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髒老頭或許以為我聽到了,定然會納頭就拜,卻沒想到我反而陷入了猶豫之中,頓時就有些氣急敗壞了。

他指著我說道:「嘿,小子,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實話告訴你,想當我徒弟的人可多了去,能夠從這裡一直排到大海邊,要不是老子看你像個男人,怎麼可能會收你?」

我聽他這麼一說,想起之前在牢裡他鬼神莫測的本事來,暗自琢磨了一下,如果說抱大腿的話,這老頭的大腿可要比老鬼還粗一些,我若是不想束手等死,拜他為師,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我還在思索著呢,髒老頭就顯得有些急不可耐了,瞪著我說道:「你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不行老子另外找徒弟了啊?」

話都說到這份上,我還能怎麼說,當下也是學著戲文上面的橋段,跪倒在地,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說道:「徒兒王明,拜見師父。」

髒老頭瞧見我跪倒在地,這三個響頭磕下來,頓時就喜不自禁,搓著手說道:「哎呀,哎呀,想不到老子也有徒弟了,嘿嘿……」

他這幅猥瑣樣兒,完全沒有什麼高人風範,總感覺有點兒像是收徒弟交學費的騙子。

不過好在老頭兒只不過是像,倒也並非那般沒有節操,他搓了一會兒手,想起一事兒來,跑到岩洞的角落裡去,摸了好一會兒,淘弄出一個穿著紅繩的玉來。

那玉是青翠之色,被人用古法雕琢成了一隻介於鯤與鵬之間的形狀,上半身為鵬,展翅欲飛,下半身為鯤,碧波踏浪。

玉器很溫潤,如同女子的肌膚,而紅繩捆得也很有講究,疏密有間,總共七十二個結。

髒老頭有些不捨地瞧了一眼,這才將玉掛在我的脖子上,說:「這叫做鯤鵬石,是我那倒霉師父留下來的幾樣物件之一,算作是我給你的拜師禮了;你貼身而放,戴久了,力氣就會增大許多,而且還不畏水,另外妙用無窮,當然這個得你日後慢慢體會。」

我摸了摸這鯤鵬石,感覺到滑如凝脂,知道是個好物件,又拜謝,說謝師父賞賜。

髒老頭安然自若地接受了,這才端坐在我的面前,一拍大腿,嚴肅地說道:「既入我門中,那便讓你知曉一件事情,為師名諱陳應龍,又名南海劍妖,來自南海一脈。當年天下三聖地,天山神池宮、東海蓬萊島,苗疆萬毒窟,其實除此之外,還有一處,便是南海散修。我們這一脈曾經人傑地靈,出過地仙無數,只可惜神州龍脈北移,靈氣喪失,又被別國侵蝕,這才日漸凋零,到了我們這一輩,佼佼者只剩下四人,被稱作是『妖、魔、鬼、怪』……」

他說得認真,我瞧見他那一張髒兮兮的臉,就忍不住想笑,看來給他取名字的人當真應景,還真沒錯。

髒老頭,哦,不,應該說是我這便宜師父瞧見我眉目之間隱有笑意,頓時就是眉頭一豎,重重拍了一下我的頭靈蓋,驕傲地說道:「你別覺得這名字難聽,實話告訴你,南海散仙曾經聞名於世,直至這末法時代,眾星凋零,我師兄南海劍魔也曾經帶出過兩位聞名於世的徒弟,你恐怕這輩子都難以企及……」

我低頭,說知道,什麼第一殺手來著嘛;哦,還有一個是什麼天下十大之一……

便宜師父瞧我說得輕巧,不由得嘆氣,說當真是人心不古了,什麼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都感覺無足輕重了——我告訴你,我對你要求不高,不過至少不能比我師兄的這一個徒弟差。

他指向了沉睡中的老鬼,我一見,頓時就洩了氣。

我說他為什麼火急火燎地要收徒弟呢,原來是存著要跟他那師兄一決高下的想法,只不過在我眼裡,老鬼已經如此厲害了,我又如何能夠超越他呢?

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便宜師父彷彿能夠聽懂我內心之中的話一般,抬腿就踢了我一腳,怒氣衝衝地說道:「既然當了老子的徒弟,就得有個精氣神,別跟我蔫了吧唧的,老子既然收你,自然就會教你本領的,你著啥急呢?」

老頭兒收了我當徒弟,立刻就不把我當外人,衝著我一通臭罵,我也不敢還嘴,只有低著頭忍受。

不過他罵歸罵,倒也沒有停著,來到了水邊,伸手在水眼處不斷拍打,沒幾分鐘的時間,他的手臂上黏滿了指頭大的銀色小魚來。

我這便宜師父將銀魚身上的黏液給一點一點地挑了出來,然後把魚給放回了去。

他總共收集了淺淺一窪幾近透明的黏液,然後走到了我的跟前來,將這些敷在了我全身各處的傷口上,裹完之後,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在傷口周圍輕輕地摩挲,一邊按,口中還一邊喝唸著什麼,像是老和尚唸經一般。

隨著他的動作,我感覺傷口處那種麻癢,居然在慢慢減輕,到最後竟然消失不見了。

我這便宜師父一大把年紀,弄完這些,也是累得渾身冒汗,我原本只是覺得拜師嘛,不過就是抱大腿而已,但是當瞧見他額頭上油膩膩的汗水時,心中多少還是感動了一下。

人嘛,不過是將心比心,既然不是草木,怎麼可能無情?

我感覺到鼻頭一酸,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感就油然而生了出來,而還沒有等我將這情緒醞釀一下,便宜師父就一巴掌拍在了我的傷口上,疼得我直冒冷汗,他則嘿嘿笑道:「行了,傷口裡面的陰勁跟你驅得差不多了,再加上這潭羅魚液的修補,不出兩天,你就能活蹦亂跳了。」

我當時也是挺激動的,摸了摸肚子,趁機問道:「師父,那你說我肚子裡面這玩意,應該怎麼處理呢?」

啊?

聽到我這話,他頗有些尷尬地咳了咳,摸著鼻子說:「這個啊,你師父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修行秘術、五行八卦、梅花陣法,這些都略懂一二,唯獨那巫蠱之事,少有接觸。我很久之前倒是遇見過一個玩蟲子的女孩兒,還差一點兒收了她當徒弟,最可惜後來又出了變故,一直沒弄成——不過你別多想啊,條條大路通羅馬,總會有辦法的。」

我這便宜師父給我敷的藥效果極好,不過唸得咒訣卻讓人有些迷糊,他讓我閉目而眠,不要多想,醒來之後,問題就差不多能夠解決了。

我當天昏沉睡去,困擾了我幾天的疼痛終於消失不見了,所以睡得很熟。

不過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後來做起了噩夢來,感覺到有人拿著一把尖刀,對準了我的肚子,用力一劃拉,結果裡面的內臟嘩啦啦地流了出來,還有一個全身蜷縮的小女娃娃,眼睛紅紅地看著我,神色裡滿是絕望。

那一雙眼睛深深地刻入了我的腦海裡,讓我立刻醒了過來,睜開眼,才發現肚子上面,真的有一把刀。

拿刀的手,則是我剛剛拜過的便宜師父。

不過與夢中不同的是,這把刀子,並沒有把我的肚皮給劃開,而是搭在了我的肚皮上,隨著我的呼吸而起伏。

我嚇了一跳,說師父你幹嘛?

便宜師父衝著我嘿然一笑,轉過身去,對篝火另一頭的那人說道:「下不了手啊,我無法確定自己這一刀下去,倒是是一屍兩命呢,還是別的什麼情況,想一想還是算了。」

篝火那頭的人是老鬼,他點頭,說解鈴還須繫鈴人,想要解開這個謎團,讓蠱胎徹底離開王明,還得找到那個米兒才行。

便宜師父點頭,說對,生死勿論。

我這才知道在我睡著的時候,兩人在討論如何救我的事情,心中一暖,覺得有人關心的時候,真的很不錯。

篝火上面煮了一鍋魚粥,便宜師父讓我自己去盛,我睡了一覺,餓得心慌,弄了一碗,呼嚕嚕一通喝,都還沒有咂摸出味道就沒了,忍不住又喝了一碗,這才稍微將飢餓給緩解了一些。

我聽到兩人聊天,這才知道在我睡著的時候,羅金龍那夥人的追兵已經來過了,不過並沒有鑽到水潭下來,而是揚長而去。

在我睡著的時候,我這便宜師父跟老鬼已經交流過了,再無嫌隙,他從老鬼口中得到了關於自己師兄的蹤跡,就忍不住了,說準備要去找他師兄,見上一面。

我問為什麼會這麼急。

便宜師父看了我們兩人一眼,笑了笑:「時間不等人啊,要知道,我只有一百天的性命了,容不得浪費。」

南無袈裟理科佛、 說:

有人關心,正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0 10:52
第三十二章 江湖夜雨二十年

百日性命?

聽到便宜師父的話語,不光是我,就連性子偏冷的老鬼也都坐直起身子來,問到底怎麼回事,看著您龍精虎猛的,咋就只有百日性命了呢?

便宜師父伸了伸懶腰,看了看老鬼,又看了看我,臉上竟然露出了幾分慈祥來。

他笑了:「想不到我南海劍妖臨到死了,居然還會碰到你們這兩個傢伙,還會有人關心老子,說起來也算是幸運……」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拜了師的緣故,我對這個髒兮兮的老頭子莫名就多了幾分依賴感,聽到他的話語有些滄桑和惆悵,頓時就眼圈一紅,說師父,你別這麼說,到底咋回事,你可得我們說清楚啊?你剛剛收了我這麼一個徒弟,還說要教我本事的,可不能一撒手,什麼都不管?

便宜師父閉上眼睛,說道:「這一切還得從幾年前的黃山龍蟒說起……」

他跟我們講了一個故事,在他的講述裡面,有很多我們為之熟悉的名字,比如茅山、龍虎山,也有我們不熟悉的名字,比如邪靈教,比如茅山掌教真人陶晉鴻,以及他的大弟子黑手雙城陳志程……

追憶似水年華。

在這便宜師父的口中,這裡面的每一個人,都是當年江湖上頂尖的人物,隨隨便便一個拿出來,都能夠鎮得住一大片。

其中最厲害的一人,不是茅山的陶晉鴻,不是龍虎山的張天師,而是一個叫做陳黑手的男人。

後來的後來,他在監獄裡窩著的時候,聽人談論過一件事情。

那個叫做陳志程的茅山子弟,戰勝了曾經籠罩在整個修行界頭頂上的天字第一號大反派,一個叫做王新鑑的男人,完成了所有人都無法實現的絕殺,而這個陳黑手,還曾經跟他有過並肩而戰的情誼。

他當年御劍而飛,與這些頂尖群豪一起叱咤風雲,談笑天下。

然而所有的一切也都在那一刻結束,他被人使了毒計,被一隻大蟲子把整個腦髓都給吸了乾淨,倘若不是他修行的道行不淺,以最快的速度逃遁,又恰好找到一副合適的軀體,恐怕早就死在了那天崩地裂的戰鬥之中。

我不確定剛剛認下的這便宜師父到底是不是在吹牛,因為他說的一切,都在我的認知之外。

我聽說過茅山、龍虎,但卻不知道這些傳說中的道家祖庭、洞天福地裡,竟然會真的有那種高來高去的神仙人物,也有點兒不敢相信,一個人的腦髓都給吸乾,還能夠借體重生。

不過我還是姑且信之,因為在我看來,師父他實在是沒有騙我的必要。

就算他在吹牛逼,我除了鼓掌,還能說些啥?

我將信將疑,而老鬼畢竟比我多見些世面,問他道:「師叔,恕我無禮,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應該是精物所化,對吧?」

精物所化?

精物是什麼?我腦子有點兒轉不過彎來,但便宜師父卻哈哈一笑,毫不避諱地說還是你懂行,其實聽名字就知曉,南海劍妖、南海劍妖,老子可不就是一個妖怪麼?

什麼,我這師父不是人?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打量起我師父來,他瞧見,伸手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的頭,說瞧什麼瞧,就你這道行,能夠瞧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我捂著頭不說話,而這便宜師父則得意洋洋起來:「說起老子的本身,叫做贏魚,可是名列山海經之中的遺種,聽我師父說,老子跟鯤鵬也是有些親戚關係的。只可惜,這麼吊的出身,老子都沒有珍惜好,最後附在了這麼一個垃圾身上,要不是我這些年躲在牢獄之中,早就壽元已盡了。我風光已夠,二世為人,不為其他,一是傳承,二則是想見一見我那霸道到沒朋友的師兄……」

他談及往事,意氣風發,卻也不覺得生離死別有多麼殘酷,有一種視死忽如歸的灑脫。

講了大半天,我方才曉得,我這便宜師父來歷頗深,他原本也是這道上叱咤風雲的一人物,百年前就已經橫行江湖了,只可惜後來失手落敗,附身他人,為了躲避仇家和命途,便躲在了這監獄裡面來。

這副軀體是個倒霉鬼,陽壽早就盡了,只不過他在監獄之中,通過秘術延命,方才殘存於今日。

他本可以繼續這般活下去的,不過當他踏出監獄的那一刻起,命運就已經決定了。

閻王教你三更死,不敢留你到五更。

用他的話講,他這種情況是屬於生死簿上面掛了號的,一旦有所不查,那陰司就不會有任何疏漏,立刻過來索命。

就算他用了大修為,頂多也只能延命百日。

聽完他的解釋,我和老鬼對視了一眼,知道他之所以會如此,恐怕還跟我們的這一通逃亡有關係。

特別是老鬼,我這便宜師父屢次救他,可是耗費了氣力。

一種壓抑的氣氛在我的心中升起,而作為當事人的那便宜師父卻沒有半點兒忌諱,哈哈一笑,說我本來就已經死過一次了,之所以一直癩在這兒,就為了這兩件事,現如今眼看著就要成了,還有什麼好遺憾的。

我想起昨日拜師時的情形,有些忐忑,說我恐怕未必能夠承載住你的期望啊。

便宜師父手一揮,十分自信地說道:「我這輩子都沒收過幾個徒弟,就是因為太挑剔了,但是我看人很準的,你就是其中一個——就憑你那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心態,加上肚子裡面的這個玩意兒,我就相信你日後,定能夠成為我南海一脈出頭的人物。」

坐懷不亂?

呃,師父,我可以告訴你,其實我和普通男人沒有什麼區別好嘛,之所以跟米兒沒有什麼親密接觸,只不過是喜歡那種純純的感覺而已。

我讀大學的時候,就已經不是了……

被人誤解,有的時候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而這便宜師父的灑脫也把我和老鬼給帶出了那悲傷的氛圍,三個人圍坐在火堆旁,開始吹起了牛逼來。

呃,說錯了,說得文藝一點,叫做「江湖夜雨二十年」。

老鬼之前的經歷跟我差不多,都是在廣東漂泊求存的一份子,若不是後來出了變故,說不定還會沿著以前的軌跡一直走下去。

他接觸便宜師父口中所謂的「江湖」並不多,而我更是白紙一張。

大部分時間,我們都是聽眾。

我們聽著他談及百年前風起雲湧的「黃金時代」,那個大時代,整個天下奇人異士多如牛毛,然而無論怎樣,都繞不開三個半人,前三個被喚作「最天才」、「天下三絕」,而最後一個人,則火速崛起,幾乎統一了天下的旁門左道,又宛如流星划去;緊接著他又談及了這一百年內的風雲來,陶晉鴻、善揚真人、紅色土匪王紅旗……一個個據說是如雷貫耳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而被他說得最多的,則是兩個人的名字。

一個陳黑手,一個小佛爺。

聽到便宜師父的講述,我方才曉得這世間可有多大,無數風華絕代的人物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忍不住幻想起,或許有一天,某個老頭在跟自己的後輩談及江湖往事的時候,會提及我隔壁老王的名字來。

呃,為什麼是隔壁老王?

談話間,時間不知不覺地溜走,便宜師父突然想起一事來,問我道:「你肚子裡的那玩意,我看是成型了,可跟你有過溝通?」

我點頭,把那天迎戰矮騾子的情形跟他講起,便宜師父問,說你什麼打算?

我問什麼意思,他就嘿嘿笑,說你有沒有想法把她給生下來?

我苦笑,說咱是一老爺們,根本就沒有那功能,而且如果生下來,我就得死的話,我也沒有那覺悟不是?

不生下來,就弄死咯?

怎麼弄?

便宜師父對於巫蠱之術並非擅長,一時也沒有頭緒,想了想,突然笑了,一拍大腿,說不如把她叫出來問問。

對於他的辦法,我感到無比詫異,因為前幾天我曾經無數次試圖溝通聯繫,都沒有辦法將肚子裡那小丫頭給叫出來,哪有那麼容易?

我剛要提出質疑,他卻突然朗聲念起了那南海降魔錄來。

同樣的詞語,從我口中念出,和他那兒念出,完全不是一個概念,無論是語調、語速還是咬文嚼字的感覺,都十分不一樣。

隨著便宜師父的喝念,彷彿有一股風,從他口中緩緩吹出,我立刻感覺到腹中一陣疼痛,還未反應過來,腹如雷鳴,咕嚕嚕作響,緊接著,我不由自主地躺在了地上去。

就在我躺下去的那一剎那,先前那個長得像米兒的娃娃,居然就從我的肚臍眼兒裡爬了出來。

小米兒一出現,瞧見我那一臉壞笑的便宜師父,還有冷冰冰的老鬼,吱呀一聲叫喚,卻是跑到了我的脖子邊來,抱著我,瑟瑟發抖。

什麼情況,她在尋求我的庇護麼?

南無袈裟理科佛、 說:

江湖夜雨二十年,這一次,也算是入了江湖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0 10:52
第三十三章 南海傳承

藏在我身後的小米兒,眉目之間,跟我那前女友長得有六七分相似。小娃娃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意,有一種擁入懷中保護的衝動。

真的,每一次瞧見這個小東西的時候,儘管我內心的理智知道她是一根套在我脖子上的索命繩,但仍舊對她生不出一絲怨氣來。

血脈相連,生死與共。

我想這就是很多初為人父、人母的朋友所共同擁有的一段心路歷程吧?

小米兒藏在我的身後,而我下意識地張開雙臂,想要護住她,而這時我那便宜師父則是哈哈大笑,轉過身子來,對老鬼說道:「瞧見沒有,這小子是真的善良吧?」

老鬼臉上有些冷,悶聲說了一句:「他就是有些不知死活。」

他們的對話讓我無語,回頭看了小米兒一眼,她白白嫩嫩的小臉上寫滿了對我那便宜師父和老鬼的恐懼,恨不得想要扎入我的身體裡去。

不過被那南海降魔錄給鎮壓著,她卻又進退不得,只有吱吱的叫喚,像個小貓兒一般。

便宜師父瞧得有趣,拍著手笑:「哎呀,我以前可沒見過這麼好玩兒的東西,不是鬼魂,不是怨魄,而是最為純粹的靈體——自然而生的靈魂,但是卻又比天然孕育的強上許多……」

他盯了好一會兒,不由得感嘆道:「說真的,別說是旁人,就算我是你師父,瞧見這寶貝,都忍不住下手了。」

聽到這話兒,我不由得苦起了臉來,說她真的有那麼寶貝?

便宜師父點頭說道:「當然,我雖然不知道這玩意到底是怎麼弄出來的,是個什麼樣的原理,卻曉得摸骨望氣,推導天機——這小東西身上蘊含著一縷先天靈氣,用這東西為引,能夠化朽木為神奇,將一個人的根骨天資徹底改變,讓根本沒辦法修行的人也成為奇才,你說讓不讓人眼紅?」

他這般說,我倒是明白了他的苦心,並非是師父覬覦我腹中的這蠱胎,而是提醒我,此事一定要保密,千萬不要讓別人知曉,要不然,這世間見財起意的人,可真不少。

至於我師父,他自謂壽元將盡,哪裡會打這玩意的主意,而老鬼……

我差不多都已經確定他不是人了,自然曉得他對這個,肯定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的。

便宜師父觀察了好一會兒小米兒,這才對她招手,說小朋友,你過來,爺爺這裡有顆很好吃、很好吃的棒棒糖喲……

我:「呃……」

便宜師父的猥瑣讓我簡直就是無地自容,然而他招手的方式十分特殊,還結得有手印,在這樣的拂動之中,儘管小米兒緊緊拉著我的衣角,卻不得不一點兒一點兒地朝著他的手掌處飄了過去。

當小米兒完全被便宜師父掌控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我有一種剛想要沖上前去,一拳揍在便宜師父臉上的憤怒和衝動。

就在我雙眼憋得通紅的時候,一隻寬厚的手掌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抬頭一看,卻見老鬼衝著我的額頭拍了一掌,厲聲喝道:「咄!」

我渾身一震,耳邊聽到老鬼的聲音:「你別胡來啊,師叔這是在幫你研究蠱胎的特性呢。」

我被老鬼一拍,整個人都清醒了幾分,想起剛才胸口翻騰不定的狂躁和衝動,有些莫名其妙,而這時我那便宜師父則笑了,說無妨,小鬼頭還想跟我玩心理戰術,到底還嫩了一點,當著我的面,她影響不了誰的。

說完這話,我瞧見便宜師父不再管我們,而是口中唸唸有詞起來。

一開始,我知道他在念南海降魔錄。

我對這個文字熟悉無比,幾乎能夠倒背如流,然而像他這般的語調和咬文嚼字,卻又顯得十分陌生,就在我猶豫不覺的時候,他的手一指,頂在了我的額頭上,我居然就不由自主地跟著他喝念出來。

他念一句,我念一句,就好像復讀機一樣,無論是語言還是神態,都一模一樣。

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好像他手中的牽線木偶。

整個過程我清醒無比,便宜師父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和表情,我都記得清晰無比,然而南海降魔錄一過,他居然開始喝念起了別的經訣來。

有「南海龜蛇技」,有「玄武金剛劫」,有「十三層大散手」……

每一種經訣,他都會十指飛動,而在他掌心處的小米兒則會隨著做出各種各樣的動作來,有的有點兒類似廣播體操,有的則宛如柔媚的舞蹈,又有的大開大闔,讓人感受到其中的陽剛之美。

被這樣控制著,小米兒顯得十分痛苦,她嘴唇咬得緊緊,但是我卻仍然感覺到耳邊有尖叫。

我的腹部不斷動彈,宛如雷鳴,痛得如同刀絞一般,我忍受不住,想要出言乞求他聽一下,然而卻說不出半句自己的話兒來,只有像個木偶,跟著他不斷地唸著經訣。

我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總之就是度日如年。

到了最後,我終於忍受不住了,大叫了一聲,覺得頭部如同重錘擊中,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當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篝火依舊在,只不過換了新的一茬。

洞子裡只有老鬼,他離著火堆遠遠,捧著一本線裝書在看,而我那便宜師父,卻不見蹤影。

我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黑暗沉淪的噩夢,渾身汗出如漿,又酸又臭,但是仔細回想起來的時候,卻什麼也不記得,反倒是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情形來。

我摸了一下腹部,感覺到裡面有心跳聲之後,這才放心下來,問老鬼到底怎麼回事?

老鬼瞧了我一眼,放下藍皮書,聳著肩膀說道:「你是指你自己,還是那個小東西?」

我說都有。

老鬼告訴我,說那小東西被劍妖師叔給鎮壓住了,勉強能夠聽話,至少不會害你,至於你——你知道你上前天有多強麼?

上前天?

我一愣,說我已經昏睡了三天了麼?

老鬼點頭確認,然後說前天我那便宜師父其實是在作一種獨特的門派傳承,這是一種類似於佛教醍醐灌頂的儀式,在不經意之間,讓我的潛意識裡接受著他傳授的諸般心法灌輸。

一般來說,常人頂多受到一項,就已經扛不住了,只有根骨奇佳、意志卓絕之人,或許才能夠受得了三五樣。

我知道老鬼之前也拜在了師父口中那「師兄」的門下,必然也是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就問他受了幾樣,老鬼沉默了一下,告訴我九項。

我大為震驚,詫異地說老鬼你真的太吊了,完全是那些所謂「根骨奇佳者」的兩倍以上。

老鬼沒有半點兒驕傲,而是平靜地問我道:「你知道你承受了多少麼?」

我搖頭,老鬼的眼神有些古怪,過了好一會兒,才讓我自己在腦海裡回憶,畢竟這是南海一脈的當家之法,灌輸了多少,只有當事人最為清楚。

我平心靜氣,細細默念了一番,突然間猛然一瞪眼……

二十五樣!

儘管記憶有些模糊,但我卻還是能夠肯定,我那便宜師父整整給我灌輸了二十五樣各種不同的心法和經訣?

當我說出這個數字來的時候,老鬼並不驚訝,反而是一臉古怪地說道:「師叔說你的上限應該並非如此,只不過他會的也只有這一些,要不然還有更多——這蠱胎雖說能夠改變人的根骨,但絕對如此誇張,所以師叔告訴我,說你本身,就是一個絕佳的修行奇才;他還讓我問你,說你的家裡,父系和母系的家族裡,有沒有修行界的人?」

我整個兒捋了一下,搖頭,說我還真的不知道,咱就一普普通通的技術員,要有這路子,何至於如此?

老鬼笑了笑,拍著我的肩膀說道:「你的起點高,不過這並不代表日後的成就也高;兄弟,你得多努力,回去讓那些曾經踐踏過你尊嚴的傢伙們瞧一瞧。」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眼前不由得浮現起了羅平的臉。

緊接著林警官穿著制服的嬌俏模樣,也浮現到了我的腦海裡面來。

南海灌頂,不過是囫圇吞棗,我越發地摸不到邊了,也不想再琢磨,問我師父去了哪兒,老鬼說去探路了,咱也不能一輩子待在這兒,總得重見天日不是?

沒多久,我師父就回來了,告訴我們搜查已經過去了,事不宜遲,趕緊離開此地。

我還來不及多問,便被拽著離開了這洞子。

我們在水潭之中浮出,簡單收拾一番,趁夜離開此地。

在山裡趕了一夜,清晨的時候我們潛入附近村子裡偷了幾件衣服,再接著到了附近縣城,乘坐大巴離開。

兩人似乎早有主意,也不多言,我一路上都沒有逮到什麼機會說話,一直等坐上了大巴,感覺朝北而上,這才小心地問我師父,說現在我們準備去哪兒。

沒想到他話兒還沒有回覆,大巴卻是停在了路邊去。

我們在後車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過了一會兒,前面的司機發話了,說前面有警察盤查,讓大家準備好身份證。

南無袈裟理科佛、 說:

好男兒,說道做到,就是這麼剛!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0 10:52
第三十四章 大巴奇遇

身份證?

聽到這個字眼,我的心臟止不住地抽搐了一下——我的身份證在哪兒呢?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估計還在羅平綁我離開的賓館裡,那兒包括了我的各種證件、銀行卡以及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而過了這麼久,我都不知道到了哪兒去。

總而言之,我是沒有身份證的,不但是我,老鬼和我這便宜師父,估計也不會有。

我們是三個黑戶,只要被查,必然就會出事。

我幾乎下意識地想要起身逃走,而我師父則伸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攔著我,不經意地低聲說道:「小子,別這麼激動,人得有城府,別咋咋呼呼的。車道山前必有路,看看再說。」

說話間,大巴前面上來了幾個人,打頭的一對男女穿著便衣,而後面跟著的幾個則穿著警服。

搜查的人裡似乎以這一男一女為主,男人脖子上面長了一個痦子,女人則長得挺年輕漂亮的。

兩人的目光在大巴車的乘客臉上掃過,然後小聲而又一本正經地查起了身份證來。

我在大巴後面,低著頭,不敢與前面的搜查者目光接觸,不過餘光之中,卻能夠瞧見領頭的那對男女看起來就有些氣質不同,仔細感受起來,應該是所謂的「修行者」。

糟了,如果是尋常的警察搜查,那還好說,但如果是修行者,一定就跟羅金龍他們有關。

我下意識地望了師父一眼,發現他泰然自若地坐著,彷彿前面發生的事情與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不由得嘴唇發苦——我的師父唉,你不是說搜查的力度已經過去了麼?

我理解師父的焦急,畢竟生命走到盡頭,每一天的浪費都是可恥的,但是這般急躁,接下來該如何收場?

我下意識地朝著老鬼看去,發現他也是安之若素,若無其事地捏著拳頭。

我靠,這兩人不會是打算一旦暴露了,就拿拳頭解決?

好吧,真粗暴。

我滿心忐忑,不過該來的終究還會來的,那個男人走到了後排,衝著我們展顏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來,伸手過來問:「三位,清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證。」

我瞧見伸在我面前的這隻手有點兒不同,下意識地朝著他的整個手臂望過去,才發現這是一隻假手。

是的,這個男人居然有一條假肢。

儘管惟妙惟肖,但我能夠感覺得到表面的硅膠下面,隱藏著金屬的骨架和支桿。

我沒有答話,儘量讓自己的神情變得不那麼緊張,而我師父則嘿然笑了,說同志,俺們都是鄉下人,出門帶哪裡曉得帶啷個子身份證哦,沒得,咋個辦咧?

他這模樣都快要半截入土了,耍起老無賴來,男人也不好凶他,而是衝著老鬼和我,說你們的呢?

老鬼聳了聳肩膀,笑了,說老子前面在車站遭賊偷了,錢包都沒得,身份證肯定也不見了。

他笑得坦然,旁邊的那位年輕女士秀眉一皺,想要上前來責難,被男人攔住了:「晨晨,我來處理就好。」

他攔住了同伴,然後看了看我們,居然問也不問我一句,便笑著說:「哦,原來如此,出門在外,要多加小心才是,像『汽車站』、『火車站』這種地方,人流密集,很容易遭賊的,自己小心就是了。」

他說到「汽車站」、「火車站」的時候,語氣重點加強了一下,而到了最後,拍了拍我的肩膀,居然不再多言,轉身就要離開了。

我滿腹疑惑,別說有經驗的老警察,就算是稍微有點腦子的普通人,也能夠瞧出我們三人不對勁的地方來,這個男人應該也是瞧出了我們的身份,為何卻沒有動手抓我們,反而是給予了友善的提示呢?

我能想到,師父自然也感覺到了,望著轉身離去的那男人,出聲問:「嘿,朋友,怎麼稱呼?」

男人回頭,露出陽光的笑容:「滕曉。」

說完他便離開了,因為有著大巴的其他人,以及跟隨的警察在,我師父並沒有再表示什麼,只是揮了揮手。

警察檢查過後,大巴繼續行駛,等到開遠了,我這才低聲問師父,剛才到底怎麼回事。

師父有意考校我們,瞧了一眼老鬼,問他覺得如何?

老鬼思索了一下,說那個滕曉應該是認出了我們的身份,至於為什麼不馬上動手,我覺得有兩點原因,第一可能是顧及到車上其他乘客的安危,不便動手,另外則是考量到雙方的實力差距,未必能夠勝得過我們,於是就故作不知,隱忍了下來……

我聽到,下意識地一陣慌,說若是如此,他們肯定會派著車在後面跟著,等到合適的時間,就會馬上動手的。

我師父卻擺了擺手,衝著我們說別緊張,安心睡,等快到車站的時候,提前下就是了。

老鬼有些奇怪,問為什麼?

師父看著我們,嘆氣,說你們兩個不要因為自己的遭遇,就覺得「洪洞縣內是無好人」,實際上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的;羅金龍以及他那局長爸爸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剛才那人的確是認出我們來了,但人家出任務,不過是應付差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裡面有著貓膩,所以才會好心提醒我們的。

老鬼有些疑惑地問,說師叔,你就這麼確信那人是真心幫助我們的?

師父嘴角一撇,說老子活了一百多年,什麼人沒見過?

聽到師父的講述,我稍微鬆了一口氣,感覺不再那麼憋悶,而儘管老鬼並不太相信師父的判斷,不過繃緊的身子還是放鬆了一些。

我們乘大巴前往,前往最近的城市桂林,在城區邊緣的時候就下了車,找了個路邊小店吃飯,緊接著師父就帶著我們去附近的電線杆和牆角邊兒溜,在一片小廣告裡面找辦假證的電話。

我們不可能總是遇到像滕曉這樣的好人,所以該準備的,還是得弄一下。

我們所有的開銷都是師父出的,也不知道他剛剛從牢裡逃出來,是從哪兒弄來的這些錢。

通過街頭小廣告,我們順利聯絡到了街頭辦證的人,不過因為是身份證的關係,所以對方需要等到第二天才能夠出貨,我們不得不在桂林待上一晚。

當天我們住在一家不用身份證的小旅店裡,商量起接下來的事情。

師父想臨死之前,再見一次他師兄,也就是老鬼的師父一眼,不過老鬼說的那個地方,十分危險,如果去了,未必能夠全身而退。

得做一些準備。

之前在我睡著的時候,他們兩人有過幾次討論,最後的結果是老鬼想要回家一趟,安排一下家裡的事情,而因為他家就是地處苗疆,可以順便調查一下我肚子裡面的蠱胎,所以師父覺得可以一起解決。

說到這裡,師父問我,給我肚子裡面下婦人蠱的那個前女友,具體住在哪兒。

米兒跟我交往的時候,很少有提及家裡面的事情,我幾次提問都被她含糊其辭地避過,有一次開玩笑說要看一下她的身份證,結果她還生氣了,兩人鬧得很不愉快,所以我只知道她來自湘黔邊界的苗疆一帶,至於具體是哪兒,這個還真的無從說起。

師父十分無奈,問我有沒有辦法查到?

我想了一下,說公司的人事檔案裡面應該有,我可以找朋友查一下。

師父想了一下,點頭說可以。

我到附近找了個公共電話,打給我公司一個玩得很要好的同事江友,剛剛接到電話的時候他十分吃驚,問我去哪兒了,還告訴我,說警察來找過我兩次,都沒有人知道我的下落。

我讓他別問,能不能幫我查一下米兒的地址。

江友不是人事部的,不過說可以想辦法。

我跟江友是一個部門最好的同事,同期的實習生,所以我對他還算是比較放心,應該不會出賣我的,而等過了半個多小時,他打電話過來了,告訴我,米兒入職時填寫的地址資料是廣東的,而她的籍貫,在貴州省雷山縣。

我把這個消息帶回來,師父聽到,突然笑了,說如此說來,我們得去傳說中的千戶苗寨拜訪一下了。

千戶苗寨,在雷山?

我突然想到了當初羅平說的話——他對我講,蠱胎這種蠱術,只有正宗的苗蠱三十六峒之一的西江一脈,才懂。

南無袈裟理科佛、 說:

歡迎來到西江的千戶苗寨!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1 09:37
第三十五章 千戶苗寨

次日,得到三張假身份證之後,我和便宜師父跟著老鬼,去了一趟他的老家。

貴州省晉平縣大敦子鎮亮司村。

聽這名字就知道,一般在這種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什麼「屯」、什麼「寨」、什麼「司」,都是明朝那個時候漢家官軍過來鎮壓作亂土司時留下的屯兵所,那時苗侗作亂,可殺了不少人,也留了不少兵,不過幾百年過去了,現在都是民族融合,不過那彪悍的民風,就一直留下來了。

老鬼告訴我們,他們村解放前出過好幾個大土匪,整個湘黔附近都有名。

還有一個遠近聞名的神婆。

可惜死了。

老鬼的真名叫做聞銘,然而一個名字叫久了,我都已經有些習慣,一時半會兒也改不過來,便仍叫他老鬼,而聞銘現在也不太想跟過去關聯,所以也挺喜歡這個名字。

他說能夠讓他認清楚現在的處境,以及想起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給予他幫助的師父。

我們在聞銘家裡並沒有待多久,我甚至都沒有露面,便在第三天中午離開,前往並不算遠的雷山。

雷山就在晉平的西邊,相隔並不算遠,不過這兒是高山丘陵地區,高速未通,那盤山公路走得那叫一個讓人崩潰,周周轉轉,足足用了五個多小時方才到達雷山縣城裡。

都說家是最好的加油站,回了一趟家,原本顯得有些陰沉的老鬼,整個人都有些精神煥發起來,而他身上的傷勢也在逐漸的好轉,之前被銀十字架插入心臟所受到的巨大傷害,此刻也一點兒一點兒的恢復,唯有那臉色依舊慘白。

這兒是老鬼的老家,他最是熟悉,下了車,他告訴我,說現下的西江苗寨,已經被開闢成了旅遊景點,摻雜了太多功利的東西,未必能夠找得到什麼我們想要的。

我們在車站外面商量了一下,如果就這麼彪呼呼地找上門去,即便米兒曾經在這兒過,也未必能夠有什麼線索。

一般來說,養蠱為禍之人,都是離群而居的,我們這裡沒有當地的熟人,基本上很難辦成什麼事。

就在幾人猶豫之時,卻有人湊到了我們的跟前來,衝著老鬼打招呼:「聞銘,是你麼?」

老鬼扭頭過去,瞧見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子,正一臉驚喜地衝著他打招呼。

老鬼瞧見這女子,也有些奇怪,說牛娟,你怎麼在這兒?

那女子開心地說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呢,哎呀,聞銘,你看你出去這麼多年,都不跟我們這些老同學聯繫,我大學畢業之後,回家考試,被分配到西江鎮的黨政辦公室裡了,我們有一個同學QQ群,你不在裡面麼?

兩人也是久別重逢,寒暄了一陣,我這才曉得這女子是聞銘以前的高中同學,現如今在這邊一鄉鎮的黨政辦裡面當一個幹事。

牛娟是跟領導來縣裡面辦事情的,領導中午有安排,就不管她們這些小兵簍子了,她正找地方對付呢,瞧見聞銘,就非拉著他一起,找個館子敘舊。

我能夠感覺得到,老鬼這人自從血變之後,就不太樂意跟之前扯上聯繫,對於這女子的熱情,多少也有些敷衍。

不過我那便宜師父聽到,卻兩眼冒光,說相請不如偶遇,既然是同學,那還是得多聯繫的,走走走,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一聊。

便宜師父發話了,老鬼也不能駁了對方面子,於是便應了下來,幫我們介紹了一下,說都是朋友,然後在車站附近,找了一個乾淨的館子。

老鬼話語不多,但他那同學許是在政府的緣故,十分熱情和大方,而我那便宜師父也挺能胡謅的,說自己是華南一挺有名的畫家,同時也是一名民俗學者,是特意過來這邊取景,以及瞭解風俗民情的。

至於我,則是個小跟班,徒弟兼做書僮。

老頭兒別看在牢裡髒兮兮的,如同乞丐,但稍微一收拾,再弄了一不知道哪兒搞來的長袍子,仙風道骨,還挺有藝術家氣質的。

他這般一說,老鬼這同學還真信,聽他吹得天花亂墜,說歡迎陳老來我們這裡光臨指導,說起來我們西江,苗寨最多,那千戶苗寨是目前中國乃至全世界最大的苗族聚居村寨,郎德上寨和獨南苗寨也是不錯,回頭我跟鎮領導專門匯報一下,讓負責宣傳口的人帶著你們去采采風,你看可好?

在基層,最重要的就是懂得把握機會,儘管牛娟並未查驗老頭兒話語的真偽,不過出於對老同學的信任,立刻就向我這便宜師父發出了邀請。

西江鎮大力發展旅遊產業,而旅遊產業則離不開文化界的名人支持和宣傳,如果這老頭來頭真的不小,對她來說,自然是一個機會。

老頭兒並不怯場,說了兩句套話,緊接著話鋒一轉,說我們下鄉,最注重的就是原生態,有政府方面的人帶著,味道就變了;下一次吧,下一次有機會,我多帶幾個好友過來,也算是給小牛你捧場啦。

牛娟自然是一陣感謝。

談話間,菜陸續上了來,酸湯魚,油炸粑、泡蘿蔔、折耳根,都是當地比較常見的伙食,卻是獨有風味。

吃了一會兒,便宜師父放下筷子,指著我說道:「小牛,老頭兒之所以來這邊采風,一時的確對這苗家文化情有獨鍾,另外還有一件事情,就是我這弟子,他談了一個女朋友,是這一帶的人,只可惜後來失去了聯繫,朝思暮想,就求著我帶他過來尋人,你既然是這邊政府的,看看能不能幫幫忙……」

牛娟瞧了我一眼,笑著說哎喲,是我們雷山的郎官啊,那得幫忙,小王,你女朋友叫什麼名字,是那個鄉的人啊?

我苦笑,說她叫龍米兒,具體住哪兒,我也不清楚。

老鬼在旁邊說要是知道在哪兒,就直接擱家裡去了,也用不著麻煩你咯。

牛娟聽到這個,頗有些為難,又問了幾句話,聽我大概描述了一下米兒的情況,然後對我說她跟鎮派出所管戶籍的副所長挺熟,回頭先從西江這邊查起,如果沒有,她再找關係,在別的鄉鎮查一下。

有牛娟的幫忙,我們就不會一頭霧水了,我當下也是以茶代酒,與她碰了一杯。

吃過午飯,牛娟還有事情要忙,跟老鬼告別,說你一個、陸言一個,你們幾個去外面的同學,都不跟我們聯繫,久了都生分了,這可不行。

老鬼汗顏,說以後一定多聯繫。

送別了老鬼的這高中女同學,我這便宜師父捅了捅老鬼的肚子,說握著女同學的手,只恨當初沒下手,我看人家對你挺有意思的,你什麼想法?

老鬼一臉苦笑,說我現在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都不知道該怎麼活,哪裡敢招惹姑娘?

便宜師父眉頭皺起,說你這麼自卑可不行,雖說你現在與別人不同,但並不代表你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力;相反,越是如你一般,就越要享受生活,人生在世,畏畏縮縮,那有什麼意思?

他說得豪氣,這時老鬼又說了一句:「師叔,你不覺得我這同學長得真不咋地麼?」

便宜師父這兒還有煲著好多心靈雞湯,結果被這一句話給噎死。

瞧見原本沉悶的老鬼說起了俏皮話,我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來。

不容易啊,原本陷入絕望的我們,不知不覺,居然就走了出來。

都是因為這個浪裡浪蕩的老頭兒。

儘管有老鬼的同學幫忙,不過我們還是按照著原計畫前往西江的千戶苗寨,因為是旅遊區,所以交通很方便,坐直達的大巴就能夠去。

到了地方,頗具民族特色的風雨橋、桐油刷漆、木製黑瓦的吊腳樓和穿著銀光閃閃民族服飾的熱情苗人,著實讓人感覺到新鮮有趣,我和便宜師父瞧得一陣眼花繚亂,反倒是久居於此的老鬼心不在焉。

我們在寨子裡大概玩了一下午,晚上的時候就住在當地富有特色的旅館裡,夜裡星星出來的時候,從遠處望向那燈火璀璨的苗寨子,又是別有一番味道。

三人坐在旅館前面的涼亭裡,望著遠處夜景,良久,我那便宜師父方才嘆了一聲,說都是些假模假式的東西,看不到新鮮的玩意。

老鬼笑了,說這是旅遊景點,要是人家真的擺出巫蠱之術,誰還敢來這裡旅遊發展?

師父點頭,說如此說來,我們明天得自己去山裡面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撞運氣了——小銘子,你從小在這裡生活,就沒認識一個懂得門道的人?

老鬼搖頭,說我不過是個普通人,誰懂得這個?

兩人說著話,我的目光卻被遠處一個走路僵直的人給吸引著——那人從旅館裡走出來之後,身子十分不自然地一點一點挪動,朝著外面的田裡走去。

當那人就快要隱入黑暗的時候,經我提醒,兩人也瞧見了。

我師父一下子站了起來,驚喜地說道:「哎呀呀,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被人下了蠱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1 09:38
第三十六章 一個疑問

其實在前往西江苗寨之前,我們是並沒有抱太多希望的。

原因其實很簡單,如同老鬼所說的,一個專門用來作旅遊開發的地方,也許會保留很多風俗民情,但絕對不會把這種負面的東西也表達出來。

除了故弄玄虛地弄一些傳說和典故之外,巫蠱這種會影響到開門做生意的事情,一律掃開。

所以即便西江千戶苗寨是這附近保存得最大最完整的寨子,我們過來,也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

就像是進廟拜神,儘管知道沒有什麼意義,也不過是為了心安。

但是當瞧見那個男人模樣古怪地朝著黑暗處走去,我們每一個人的眼睛都不由得睜了開來,知道我們這一次算是來著了。

這件事情,未必會跟米兒有什麼關係,不過我們卻深知一個道理。

事物是相互關聯的,每一個群體都有著自己的小圈子,比如老鬼在這裡出生長大,但是如果不發生那些事情,他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老家附近,還會有這麼一群人;同樣的道理,那就是如果我們找到一個切入口,順藤摸瓜,極有可能就會找到米兒,或者說與米兒相關的人。

我們三人不動聲色地從亭子裡出來,遠遠地跟在了那個男人的背後。

黑夜對於老鬼和便宜師父來說,不但沒有阻礙,而且還是隱藏身形的絕佳環境,而對於初入門道之中的我來說,雖說之前的南海傳承教會了我許多東西,但是一點兒基礎沒有的我,目前跟普通人,幾乎沒有什麼區別。

哦,這麼說其實也不對,擁有了師門信物鯤鵬石和蠱胎的我,勉強算是半個修行者。

我屬於半隻腳跨入門的那種。

三人一前一後,離開了苗寨,又穿過了周邊的水田,一路往山上走去。

出了寨子,過了水田地段,道路就開始變得崎嶇起來,夜色朦朧,我幾乎都瞧不見那人的身影,不過這些對於老鬼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問題,所以由他負責跟蹤,而我和便宜師父則在後面遠遠地跟著,保持不丟失。

我之前覺得這便宜師父厲害到沒邊,而真正懂行了之後,才曉得他遠沒有看起來的那般強大。

他此刻的這幅身軀,已經是油盡燈枯了,甚至不一定能比老鬼厲害。

當然,他最值得人尊敬的,還在於那個純淨的靈魂。

我們在林子裡穿行著,漸漸地遠離了人居,來到了山林深處。

四周的草叢裡傳來蟲鳴,時不時有夜梟的慘叫,讓人止不住心中發顫,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在貴港附近的那個山裡,總有一種附近會有一兩個矮老爺蹦出來撓我臉的恐懼。

我難道有矮老爺恐懼症了?

大概半個多小時,林子依舊還是林子,不過盡頭處,卻出現了幾盞昏黃的燈光。

一片黑暗之中,突然出現這麼幾一盞燈光,不管有多昏暗,都能夠讓人一目瞭然,我下意識地拉住師父,說這深山老林裡,居然還有人家?

師父嘿然而笑,說你們不是講,養蠱人一般都離群索居麼,看來我們應該沒有找錯。

我點頭,想到也許就馬上能夠知道米兒的信息,心中多少也有些激動。

不管我是否願意承認,米兒對我下蠱,這件事情都已經成為了我心頭的一根刺,時不時地扎疼了我。

我對她自問沒有做過什麼負心之事,她為何要那麼對我?

就因為我不肯當上門女婿?

漸漸地走近遠處的那燈光,這是草叢中突然閃過一個黑影,朝著我們揮舞了一下手。

我定睛一看,瞧見這人卻是老鬼,他示意我們不要太靠近前。

在老鬼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一處荊棘叢中,在不遠處,剛才離開旅館的那個男人正站立一顆桂花樹下,渾身僵直,就像電影裡面的殭屍一樣,而在他跟前,則站著兩個人。

那兩人都穿著當地染黑土布縫製的衣服,高個兒的是個女孩子,而矮個子則是個男的,看著應該是個不到十三四歲的少年。

我們這裡地勢比較高,離那桂花樹距離並不算遠,我剛剛蹲下來,就聽到那個少年對女子說:「……姐,你這樣不好吧,平白無故找一男的來,到時候阿爹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

女子卻不以為然,指著面前這個渾身僵直的男人,說:「我就喜歡他,看到他第一眼,我就想要跟他長相廝守,我不管,我就要他!」

少年說姐,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信息那麼發達,丟了一個人,很麻煩的。

女子卻勾住了那男人的肩膀,盯著他的臉,端詳了好一會兒,然後說道:「不管了,我要將生米煮成熟飯,等到他中了我的情蠱,也就由不得他了。」

少年還是不允,說姐你要是跟他好上了,那蠻牛哥怎麼辦?我上次聽阿爹說,準備讓你們聯姻呢……

女子朝著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憤憤不平地說蠻牛那個傢伙,腦子裡都是肌肉,我要是跟了他,這輩子都不甘心,不管了,小弟你回去吧,我找個地方,跟你未來的姐夫圓房了。

少年見勸不聽,也沒有辦法,轉身離開,而那女子則攙扶著僵直男子,朝著我們這邊走來。

我蹲在草叢裡,聽得一陣汗顏——沒想到這苗家女子如此奔放,對於男女之事放得真開,即便是自家兄弟,也是毫不隱晦,讓我感嘆不已。

就在我感嘆之時,那女子居然把男人帶到了我們這邊的草叢前來,從身上抽了一張薄毯,鋪在地上,然後自己躺了下去。

她怎麼會跑到我們這兒來啊?

我一臉錯愕,而老鬼在旁邊也是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膀——我們這個地方比較背光,確實比較適合做些隱秘之事。

兩者相距不過兩三米,這麼近,我倒是瞧清楚了這苗女的模樣,短齙牙、麻子臉、小眼睛,虎背熊腰,長得果然抱歉,老鬼那同學跟她比起來,簡直就是天仙了。

呃,瞧見這尊容,看起來用蠱術找男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我用同情的目光看著那個全身僵直的男人,這才發現他長得還真挺帥的,從側面看,有點兒像是通過豔照門爆紅的陳老師,嘴角壞壞的,頗討女人歡心。

女子在薄毯上躺下,口中唸唸有詞,用的是苗語。

隨著她的喝念,那個僵直而立的男人身子開始沒有那麼緊繃了,他的衣服裡有東西一陣蠕動,幾秒鐘之後,竟然有一條赤紅色的滑蛇從他的領口處爬了出來,在男人的耳垂處輕輕咬了一口。

男人被蛇咬過之後,臉一下子就變得紅了起來,鼻息急促,一雙眼睛也變得通紅,死死地盯著地下的這一具女體。

他的眼睛越來越紅,也越來越亮,情慾之火,幾欲噴出。

我蹲著的這個位置,正好是與男人對視,所以瞧得分明,倘若不是我剛才瞧見那苗女的尊容,還以為他面前的,是瑪麗蓮夢露或者波多野結衣呢。

當慾望攀升到了極點的時候,男人三兩下把自己的衣服撕碎,然後猛然撲了下來。

我聽到兩人肢體交纏、唇齒交接的聲音,頓時就是一陣面紅耳赤,還有些躍躍欲試地想瞧一眼這活春宮,卻沒有想到就在這至關重要的時刻,卻傳來了幾聲抑制不住的咳嗽聲。

咳、咳、咳……

尋常人或許會覺得這不過是普通的咳嗽,然而經過南海傳承的我卻知道我這便宜師父使得這一招,叫做「海豚魔音」。

此功法既可以致人迷幻,也可以讓人清醒。

是昏是醒,一念之間。

熟知二十五種技藝的我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跟《天龍八部》裡面的王語嫣一樣。

不過我雖然不濟事,但也是「見多識廣」,明了這前後經過,卻瞧見剛剛還糾纏在一起的兩人一下子就分開了,那長得像陳老師的男子「啊」的一聲慘叫,然後朝著旁邊滾落而去。

而「春宮戲」的另外一個主人公,則轉頭衝著我們這邊望來,氣急敗壞地喊:「是誰?誰在那兒搗亂?」

架勢做足,我這便宜師父也就出場了,咳了咳,清完嗓子之後,朗聲說道:「小娘子,我不是有意打擾的,只是有一個疑惑,男人對女人叫做弓雖女干,女人違背男人的意志,那叫做什麼?」

南無袈裟理科佛、 說:

對,這個問題,有沒有誰能告訴南海劍妖?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3 18:30
第三十七章 農家新茶

說句實話,在便宜師父出聲之前,無論是我,還是老鬼,都沒有想過要多管閒事,攙和這事兒。

畢竟在我們看來,那苗女雖然醜是醜了點,不過作為男人,其實也不吃虧。

當然,這只是我們的想法,沒有人問過那個被迷惑至此的男人,他到底會不會接受。

但是我這便宜師父卻在這個時候站出來了。

他雖然總是口花花,愛佔點兒口頭便宜,但是關鍵的時候,他表現出來的品質,卻讓我,以及老鬼都為之汗顏,莫名之間,被他所表現出來的那種俠義之氣而感動。

尊重每一個生命的選擇,這才是我們要修行的道。

「道」是愛,對這個世界的愛。

不是佔有。

師父在用自己的行動為我們展示著南海一脈的道,但是那姑娘卻只曉得我們壞了她的好事,怒氣衝衝地瞪了老頭一眼,然後問我們的身份,來這兒到底是干嘛來著?

我和老鬼隨著師父一起站了出來,這女子做壞事被抓,到底還是有一些驚慌,並沒上來就動手。

既然有得談,那自然是要談一下的,師父頗有風範地揚著眉頭,風輕雲淡地說:「你還小,能叫你的師長出來說話麼?」

苗裝女子的臉色很明顯地一變,一把拽著身邊的那個男人,警戒地問:「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師父嘿然而笑,認真地說道:「你放心,我們一不是仇家,二不是多管閒事的無聊人,第三,我們真的有事找你的長輩,清你不要……」

話還沒有說完,被苗裝女子拉在手上的那男子就突然尖叫了起來:「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我怎麼會在這兒?」

敢情他這個時候才清醒過來。

苗裝女子心情本來就不好,這人娘娘腔地一陣尖叫,頓時讓她火冒三丈,衝著他低喝道:「叫什麼叫,沒看到我們在說話麼?再叫,老娘直接弄死你!」

她說得凶悍,而那男人掙扎不開她的手,便破口大罵:「你這個臭娘們,拿開你的髒手,噁心,快點拿開啊……」

我皺著眉,怎麼越聽越不對勁兒,而這時師父也插話了,對那男人說:「嘿,小兄弟,這位小靚女挺喜歡你的,說要把你留這兒當老公,你同不同意啊?你要是同意,我們就給你做個主,留這兒吧,你看人女孩兒也挺不錯的……」

他幸災樂禍地笑著,而我反而覺得這男子若是答應,其實也是一件美事。

不過男子顯然不願意,怒氣衝衝地說道:「放你的狗屁,我才不願意呢,我、我根本就不喜歡女人!」

什麼?

這回輪到那苗裝女子愣了,回過頭來,衝著男子說道:「你一男的,不喜歡女人,那你喜歡什麼?」

男子激憤地罵道:「討厭,我喜歡男人,你管得著麼?喜歡男人有錯麼,你們這些精神病,憑什麼瞧不起我們,你們……」

他破口大罵,我們無言,而苗裝女子更是崩潰了。

她情緒激動地一把將那男子給拉到了懷裡來,仔細聞了一下味道,這才推開,怒氣衝衝地罵道:「滾,給老娘滾得遠遠的!」

這個也不知道是真同志還是假同志的哥們兒罵罵咧咧地踉蹌而逃,苗裝女子則氣得不行,委屈地蹲在地上,嗚嗚地大哭了起來。

她哭得委屈,我有心想要安慰一下,又害怕她把我拉著當那「壓寨夫人」,便不敢開口。

師父七老八十、半截埋土,倒也不怕,出聲安慰,說姑娘你別著急了,世界上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到處都是,我昨天看新聞說咱國家有一千多萬光棍找不到老婆呢,你著急啥啊?

他這是傷口上撒鹽,苗裝女子氣得呸了他一聲,繼續哭。

而這個時候,剛才走開的那個少年也走了過來,衝著這邊喊道:「姐、姐,那人怎麼走了啊,到底怎麼回事?我……等等,你們是誰?」

最後一句話,卻是瞧見了我們。

便宜師父是調節氣氛的高手,打諢插科,罵了剛才那男子幾句話,苗裝女子也終於破涕為笑,不再傷心,站起來,瞧了我們幾個一會兒,我總感覺她的目光熱辣辣的,下意識地往老鬼身後躲了一下。

她噗嗤一笑,說既然是來找我爹的,那就過來吧,他在家呢。

苗裝女子也不管那個倉皇逃離的男人,而是跟她弟弟,帶著我們朝著遠處亮燈的地方走去。

我跟在師父和老鬼的身後,走了幾分鐘,才到達目的地,這是一個位於山窩子裡的一棟吊腳樓,很大,比之前在苗寨裡瞧見的要寬好幾倍,屋前有田,屋後有院。

這兒好像沒有通電,幾盞煤油燈掛在屋前屋後,風吹搖晃,給人的感覺挺陰森的。

不過當我們到了屋子裡,走進堂屋,卻感覺房間裡一塵不染,分外乾淨。

堂屋有幾把太師椅,這是苗家很少見到的家具,苗裝女子讓我們坐下,讓弟弟招呼我們喝茶,而她則去後院叫父親過來待客。

少年挺懂事的,待我們坐下之後,就忙前忙後,泡了一壺新茶,給我們每人都倒了一杯。

我看了一眼這茶,茶葉尖細,水中懸立,香氣撲鼻,忍不住就想端起。

而就在這個時候,餘光處瞧見旁邊的便宜師父眼睛眨了一下,卻是在衝我使眼色呢,這時才想起我們到的可不是尋常人家,端茶杯的手就是一哆嗦,撒了一地。

少年人瞧見,有些不滿地說:「大哥你是不是嫌我們的茶葉不好?」

我抱歉地笑了笑,說沒有,我剛才手抖了。

他笑著給我又斟滿一杯,站在我面前,微笑著說:「那行,我看著你喝吧,如果手再抖,我也好來得及幫著再倒……」

我被這少年一下子架到了火上,頓時就有些不知所措,而就在這個時候,從側面走來了一個人,衝著我們這邊嚷嚷道:「聽小妮兒說有人過來找我劉大腦袋啊,是哪路的朋友呢?」

糾纏著我的這個少年人這才放開了我,衝著那人恭敬地喊道:「阿爹。」

這人年紀看著跟我這便宜師父一般大,瘦竹竿兒的身子,上面頂了個碩大的腦袋,大熱天還包著藍黑色頭巾,實在想不出他是怎麼生出兩個不到二十的孩子來的。

這自號「劉大腦袋」的老苗人十分豪爽,走上前來,便宜師父帶著我們起身見禮。

他是老江湖,彼此的寒暄都有門路,聊了幾句之後,大家又落座,剛才還熱情豪爽的劉大腦袋臉一下子就板了起來,拿捏著腔調說道:「徐師傅,你我之間,既無恩怨,也無交情,那麼我就奇怪了,你找到老苗子我這兒來,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便宜師父也不繞圈子,指著我,說:「是這樣的,我這徒弟呢,之前談了一個女朋友,兩人挺要好的,只不過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所以分了。那女孩子是你們這兒的,所以就過來問問,不知道劉老弟你認識不?」

劉大腦袋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來,望了我們好一會兒,露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說:「我就是一個地裡刨食的農民,什麼也不知道——狗子,送客!」

少年狗子過來攆人,而我師父則也站了起來,身子前傾,一字一句地說道:「劉老弟,你女兒都能下蠱引人,你又何必自謙?」

下蠱引人?

劉大腦袋猛然扭過頭來,衝著苗裝女子喝道:「你都幹了什麼事?」

苗裝女子也挺委屈的,說我能幹啥,我什麼都沒幹。

劉大腦袋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知道自家女兒被人抓了個正著,倒也不再隱瞞,而是盯著我們說道:「既然想問事情,那麼就得依我們苗家的規矩。」

便宜師父拱手,說自然。

劉大腦袋指著桌上的茶,說來者是客,是客我們就歡迎,不過你們把自己當做外人,就別怪我們不講究。

我忍不住了,說你這茶有問題,我們怎麼敢……

便宜師父揮手,讓我不要說話,而是盯著劉大腦袋的眼睛,說我們若是有人喝了這茶,你就告訴我們?

劉大腦袋臉色嚴肅地點了點頭。

我奇怪師父為什麼知道這茶有問題,還說這話,難道他準備自己喝下麼?

他有辦法解蠱?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師父卻轉過頭來,對我說道:「你,把它給喝了?」

納尼?

為什麼是我?

我滿腹疑問,而師父卻根本不給我考慮的時間,瞪了我一眼,說叫你喝就喝,廢話怎麼那麼多?

老鬼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看著我,我猶豫了一下,想著自家師父,總不會坑自己徒弟,於是強忍著心中的恐懼,端起茶來,輕輕喝了一口,沒想到師父不滿意,橫了我一眼,說都喝完。

我不敢違背,一口喝完,感覺渾身都不自在,而這時那一臉戒備的劉大腦袋方才發話:「說罷,你們要找的人叫什麼?」

我說米兒,龍米兒!

「什麼?」原本泰然自若的劉大腦袋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大聲喊道:「你是說米兒?」

南無袈裟理科佛、 說:

一口茶,滿腹蟲。

路邊的野茶你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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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3 18:31
第三十八章 關於米兒,關於愛情

這個腦袋大得有些畸形的老苗人,聽到「米兒」這兩個字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狀態,就好像被踩到尾巴的貓。

我心中一動,知道他肯定知道米兒,而且關係還挺深。

有戲!

一直困擾我心裡的謎團到現在終於要解開了,我自然是一陣興奮,也管不得剛才喝下肚子裡的那茶水到底有沒有問題了,慌忙上前,激動地說道:「你一定知道米兒,對不對?」

劉大腦袋驚惶地往後退去,使勁兒揮手,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越是表現如此,我卻是篤定,瞧見他在耍無賴,我望向了師父。

茶都喝了,咱可不能這樣。

我師父原本笑呵呵的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盯著劉大腦袋說道:「劉老弟,事情不是你這麼辦的吧,我徒弟連你帶蠱毒的茶水都喝了,你現在跟我說這個?」

劉大腦袋一推六二五,裝作什麼也沒有地說:「什麼茶水有毒?你可別亂說……」

我師父眼睛眯了起來,衝著老鬼點了點頭。

一直沉默不語的老鬼將手一揚,一包粉末就從他的手指尖流淌而出,最後落到了桌上的另外兩杯茶水上。

緊接著他輕輕一拍桌面,我突然聞道一股腥氣,下意識探頭一瞧,卻見那茶杯裡哪裡是什麼茶水,分明就是許多不斷蠕動的白色蛆蟲,黑色的腦袋不斷地拱著,我頓時就感覺胃部一陣痙攣,「哇」的一聲,一股酸水沖鼻而出,直接就噴了出來。

我的嘔吐物從口鼻之中噴出,也是一大灘蠕動不定的白色小蛆蟲,瞧見這些,我整個人就不好了,不停地干嘔著。

我在一旁吐得天昏地暗,而我師父則一眼都不瞧我,瞪著劉大腦袋說:「還有什麼話可說?」

遮眼法被戳穿,劉大腦袋惱羞成怒,衝著我們說道:「猛龍過江啊,看起來你們是有備而來的,對吧?」

我師父淡然自若地說道:「咱不欺人,也不想被人欺負,劉老弟,你說怎麼辦吧?」

劉大腦袋將手一舉,一陣陰風吹來,那敞開的堂屋大門突然就關了上來,再接著整個堂屋裡的門窗全部都關閉,正中心的油燈燭火跳躍,將我們所有人的背影給投射得一陣恍惚。

恍惚的燈光之下,他的臉陰晴不定,語氣顯得格外冰寒:「我們苗家人,從來沒有被人打上門來欺負過,我倒是想看看你們的本事……」

對方一再挑釁,老鬼都不用我師父示意,直接就是一個箭步衝了上來。

那人反應也是極快,往後退了一步,從袖子裡摸出一把黑色沙礫,朝著老鬼兜臉灑來。

無論從手法,還是黑沙的角度,都彷彿蓄謀已久。

老鬼彷彿被這沙礫給全部籠罩。

這陡然發生的拚鬥,彷彿對方大獲全勝,然而就在那毒砂臨體的一瞬間,老鬼卻突然將身子給猛然一收,全身蜷縮到了一起來,而緊接著,居然就消失不見了。

就如同魔術一般。

劉大腦袋瞧見面前的人突然消失,臉色一肅,知道是遇到強手了,再退一步,吹了一聲口哨。

隨著這聲口哨響起,堂屋的四面牆壁彷彿活過來了一般,上面有無數細小的黑點蠕動。

而他則左右打量,觀察消失的老鬼究竟會出現在哪兒。

老鬼到底在哪兒?

他並沒有久藏,而是用他那特有的陰沉語調說道:「別找了,在這兒呢。」

劉大腦袋聞聲望去,卻見那男人出現在了自己兒子的身後,用鋒利的指甲按著少年人的喉結,平靜地說著,而他的兒子,則驚慌失措地喊:「阿爹,救命啊!救命……」

到底是少年人,剛才給我們端茶下蠱的時候一本正經,一旦身陷險境,卻還是有些驚慌失措。

老鬼選的人比較奇妙,他若是挾持那苗裝女子,對方有些本領,可能會反抗,但是這少年卻終究還是差了一點兒應變力,最終落到了他的手上來。

他這一手讓原本胸有成竹的老苗人一下子就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方才說道:「放了我兒子,什麼都好說。」

我師父氣定神閒地說:「我們是帶著誠意過來的,清告訴我們關於米兒的事情。」

劉大腦袋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一字一句地說道:「看起來你們是不準備囫圇個兒離開這裡了?」

我師父說:「既然來了,就沒打算走。」

雙方大眼瞪小眼,過了好一會兒,那劉大腦袋方才嘆了一口氣,緊繃的身子這才松了下來,人一下子變得無比憔悴,走回了座椅前,說你們到底想知道關於米兒的什麼事情。

劉大腦袋突如其來的合作態度,讓我鬆了一口氣。

能夠談,誰願意劍拔弩張?

一直負責交際的便宜師父這個時候反而沒有再大包大攬,而是踢了我一腳,讓我來全權負責。

我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人,只不過跟師父、老鬼待在一起久了,更習慣凡事都由他們來決定,此刻得到師父的示意,深吸了一口氣,上前說道:「劉師傅,我想問你,米兒你應該認識吧?」

劉大腦袋爽快地點頭說是的,我認識她,打她小的時候就見過。

我心臟一陣狂跳,激動地說那你一定知道她在哪兒咯?

他點頭,指著南方說道:「同南,哦,對了,官家的說法應該叫做獨南——傳說中蚩尤最後歇息的聖土。龍米兒她是錦雞苗人的珍珠,她出生的時候,每一個西江一脈的蠱師都參與了儀式,傳說中的苗家三十六峒也來了十五家,荔波的黑苗,巫山的花苗,大巴山的鬼面苗,還有東邊清水江流的人,都給她送過祝福……」

劉大腦袋幾乎是用一種滄桑和感嘆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兒來的,他的話語讓我感覺到無比的古怪。

當初跟我在一起你儂我儂的普通苗家女,居然有這麼牛?

真的假的?

為什麼米兒給我的感覺,除了長相長得還算是清秀可人之外,跟其他的女孩子也沒有什麼區別呢?

我有些目瞪口呆,不過也不願意多想,問那你知道米兒現在在哪兒麼?

劉大腦袋死死地盯著我,似笑非笑地說你不知道米兒在哪兒?

我一陣氣苦,說我若是知道的話,何必千里迢迢地跑到這兒來,冒著這麼大的危險找你詢問呢?

劉大腦袋點了點頭,說也對。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對我說道:「米兒死了!」

儘管早就知道了這個答案,但是我終究還是有些無法面對,下意識地喊道:「不可能!」

劉大腦袋眉頭揚了起來,一臉陰鬱地說:「她死了,沒錯,因為我當時就在現場——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麼?你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米兒是被洗淨剝光,用老祖宗曾經捕過魚的漁網罩著,在篝火下,總共用了十三種不同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割,整整割了七天,三千六百刀,把她割得幾乎只剩下骨架,內臟和鮮血全部用木桶裝著,最後一刀,才插入她的心臟裡去……」

凌遲?

聽到劉大腦袋繪聲繪色地描述,我感覺到後背一陣發麻,冷汗一瞬間就冒了出來,死死攥著拳頭,噴著粗氣,問是到底誰做的?

誰會這麼殘忍的對待米兒?

劉大腦袋瞪了我一眼,平靜地說道:「執刀的人有兩個,一個叫做龍老九;另外一個,叫做龍天羅。那三千六百刀,就是他們兩個輪流著割下來的,而這個過程中,龍米兒也挺狠的,一聲都沒有哼,只是在最後的時候,她說了一句話。」

我感覺全身的血都往頭上衝,問什麼話。

劉大腦袋說:「她笑了一下,然後說如果人生能夠再重來一次的話,她還是會選擇離開這個愚昧的地方,去南方,找那個愛著的男人,過著簡單幸福的日子……」

米兒……

聽到劉大腦袋的話,我之前對米兒所有的「埋怨」頓時就煙消雲散。

儘管我不知道米兒為什麼給我種上蠱胎,但我卻知道她一定是有著自己的苦衷。

因為她至死,都還在唸著與我的這一份感情。

此刻的我,心中滿是憤怒,衝著劉大腦袋怒聲喊道:「告訴我,那個龍老九,和龍天羅到底是誰,我要殺了他們!」

劉大腦袋看了我一眼,用一種幾乎於冷漠的語氣說:「龍老九,是米兒的爺爺;而龍天羅,則是她爹!」

南無袈裟理科佛、 說:

人生,其實簡簡單單,最好不過。

說實話,看你們的評論,真的是一種享受,讀者朋友們有沒有這種感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13 18:33
第三十九章 生死之謎

我本來怒氣衝衝,滿腔熱血地想要給米兒報仇雪恨,然而當劉大腦袋說起那兩人的身份時,整個人卻突然驚呆在了當場。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爺爺和爹,能夠對自己的子女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來?

整整割了七天七夜啊,三千六百刀啊?

他們如何忍心?

我心裡面不舒服到了極點,眼中噴火地望著劉大腦袋,咬牙問為什麼?

這到底是為什麼,他們為何要這麼對待米兒?

劉大腦袋沒有給出答案,他告訴我,說這件事情很複雜,至於如何複雜,他只不過是一個圍觀的局外人,並沒有能夠瞭解太多的東西,但是他可以很肯定地告訴我一點,那就是作為行刑人,龍老九和龍天羅比龍米兒更加痛苦。

據他所知,龍天羅在第八天的晚上,在女兒的墳前自殺了。

他用鋒利的苗刀將自己血淋淋的心臟給掏了出來,放在了女兒的墳頭,想要乞求原諒。

我緊緊捏著拳頭,問既然如此,當初又為何那麼對待他女兒?

劉大腦袋看著我,平心靜氣地說道:「年輕人,這世間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所能夠理解的,但是我可以相信一點,那就是無論是龍老九,還是龍天羅,都比你更加熱愛這個錦雞苗人的珍珠。」

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這世上,有誰人的父母長輩,會對自家的孩子不溺愛?

而越是如此,就越讓我的心中疑惑,感覺到有一張巨大的網正鋪天蓋地朝我罩來,讓我有一種呼吸不過氣來的壓抑。

說完這些,劉大腦袋轉頭,對我師父說:「該講的,我都已經講了,再往深裡談的話,我就屬於背叛整個西江苗族一脈了;大家見好就收,你們放了我的兒子,而我則保證不再追究諸位冒犯的責任,如何?」

我有些激動地喊:「可你還是沒有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劉大腦袋的眼睛陡然眯了起來,就像毒蛇一般的犀利,讓我一瞬間有種被當做獵物的感覺,而隨後,他用一種捉摸不定的話語說:「我跟你講了,我不知道,你若是想問為什麼,還是去獨南苗寨吧,懂麼?」

我感覺心裡面好像有一百隻貓在撓一般,整個人都感覺不好,還想說些什麼,師父卻走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然後點頭笑,說好。

我們三人,帶著那少年一起,離開壁板蠕動的堂屋,來到了水田前面。

老鬼將勒在懷裡的少年給放了,那孩子往前踉蹌走了幾步,滿臉悲憤地轉過身來,衝著父親喊,說阿爹,幫我殺了他們!

劉大腦袋彷彿沒聽到兒子的話語一般,一本正經地跟我們拱手告別:「剛才的事情,還請各位幫著隱瞞一二,不然我劉大腦袋在這西江一脈,還真的混不下去了。」

便宜師父也拱手,說這是自然,多謝劉師傅的恩情。

三人轉身離開,走了好遠,我忍不住回頭,瞧見那油燈之下,還杵著一大腦袋,遠遠地望著我們。

雖然我看不到他的臉,但莫名地一陣心寒。

我有點兒擔心這劉大腦袋會不甘心之前的要挾,前來使壞,然而師父卻搖頭,說不用擔心,對於他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們滾得遠遠的,他可不想攙和這裡面的事情。

我想起他之前驚慌失措的表情,覺得師父說得挺有道理的。

我又問師父,說米兒的爹爹和爺爺,為什麼會這麼對待她呢,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師父回答,說他也不知道,若是想要知道答案,去一趟獨南苗寨,就什麼都瞭解了,不用過他雖然不清楚這裡面的緣由,但是以前身居南海,跟東南亞的土著也有打過交道,知道巫蠱之事裡,有一個普遍規律,那就是死的時候越慘,死後獲得的力量越大。

這個規律,也普遍適用於鬼魄惡靈之間。

我們聽到的、看到的東西,並不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這個得剝開迷障的外衣,才能夠知曉。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這才想起另外的一個問題來。

我肚子裡面的那一堆蟲。

是的,劉大腦袋這個傢伙立一規矩,說什麼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非要我們喝一下茶,然而當我把茶喝完之後,才知道這裡面竟然滿是那宛如蛆蟲的玩意,只不過使了障眼法,讓我看不出。

當老鬼把真相揭開來的時候,我吐得一塌糊塗,不過後來被米兒的慘遇給吸引了精力,才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回想起來,我問師父說我肚子裡面的這些咋辦?

我想想,感覺又想吐了。

師父哈哈一笑,說你知道為什麼我不喝,小銘子不喝,而讓你來喝麼?

我想了一下,說是不是我沒啥用,犧牲了也沒關係?

這時老鬼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師父告訴我,說雖然他對巫蠱之術瞭解不多,畢竟南海一脈,大多都是中原道家遺落南海的散修而成,不過卻瞭解蠱的一個基本原理,那就是弱肉強食——既然你肚子裡面的蠱胎如此牛逼,在它的面前,像這種用來待客試探的小玩意,應該是費不了什麼事兒的。

是這樣的麼?

我想起那翻滾不休的蛆蟲堆兒,沒有片刻猶豫,用南海降魔錄喚出了小米兒,問她能不能幫我把肚子裡面的蠱蟲給清除掉。

小娃娃聽懂了我的話,呆萌地點了點頭。

剛剛得知了米兒慘烈的死訊,我再瞧見這個長得頗有些像米兒的蠱胎,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兩者之間,有著一種可能連我都不知道的聯繫。

我急著想要立刻去獨南苗族,然而無論是師父,還是老鬼,都讓我不要那麼急。

事情不是這麼辦的,得一步一步來。

我們回到了千戶苗寨的旅館歇息,而小米兒則幫著我把體內的蠱蟲給吞食掉。

那一夜,我睡得並不好,只要一閉上眼睛,就噩夢連連,最後的結局總是只有一個,那就是米兒那種熟悉的臉,在望著黑暗的深淵裡沉淪。

她無助地伸出手,試圖想要抓住什麼,然而我卻終究不能把她給拽住……

次日清晨,我醒來的時候,頭重腳輕,感覺十分難受,而門外的走廊上,老鬼好像在打電話,旅館的隔音並不算好,所以我斷斷續續也聽到一兩句。

我看了一下掛鐘,不早了,於是起了床,剛剛洗漱完畢,推門出來的時候,老鬼招呼我,說正好,牛娟約了我們。

牛娟就是老鬼那個在鎮黨政辦工作的高中同學。

我們約在了鎮子上面一家據說是經營已經有三十年時光的酸湯粉店碰面的,出於工作習慣,牛娟用了足足五分鐘,給我們介紹店家那鍋熬製了近三十年的老湯如何如何。

當那一碗油汪汪、辣乎乎的肥腸面端上來的時候,我喝了一口湯,感覺湯口卻是不錯。

回味綿長。

不過我們過來,並不是為了吃麵,所以話題很快就轉移到了尋人的事情上,儘管昨天從劉大腦袋那裡得到了米兒的消息,不過師父對他並未完全信任,所以還是想從官方這兒的渠道,得到另外的印證。

牛娟這個女子在基層鍛鍊了幾年,十分的幹練爽朗,我們一提起,她立刻把之前查到的答案告訴了我們。

龍米兒這個人,戶籍檔案上總共有十三人,不過經過年齡排查,最終確定了三個。

這三人,一個在野朵溝,一個在小雷公坪,還有一個,則在南刀坡。

如果真的需要找,她可以提供地址。

老鬼問她,說能不能另外幫著查找兩個人,我們剛知道,米兒的父親叫做龍天羅,爺爺叫做龍老九。

牛娟笑了,說早這麼說,就不用那麼複雜了。

她說她跟那管戶籍的副所長講好了,吃過了早餐,我們就直接去戶籍室。

我們不想耽誤,匆匆吃完早餐,便立刻前往鎮子東邊的派出所,在得知了我們的來意之後,那副所長很熱情地接待了我們,而當聽到我們問起龍老九和龍天羅兩人的時候,他的臉色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這表情,我們一看就知道有戲。

果然,這副所長以前是駐村民警出身的,對這一帶最是熟悉,他告訴我們,龍老九是雷公山生苗的方老,在當地有著很大的權力。

什麼是方老?

在以前的時候,少數民族地區屬於自然領袖管理,而這苗族,從上到下的自然領袖,主要包括「方老」、「寨老」、「族老」、「理老」、「鎯頭」、「鼓藏頭」、「活路頭」等等,這方老,屬於最高領袖,相當於族長的位置。

而龍天羅則是雷公山苗族的鼓藏頭。

什麼是鼓藏頭?

就是苗家專門負責召集和主持祭祀、祭祖活動的祭司,可以這麼說,龍老九和龍天羅兩人,就是整個雷公山苗族的領袖。

師父問了他一個問題,說龍天羅是不是死了?

副所長一愣,說打個電話給駐村民警核實一下情況,打完之後,他一臉詫異地問我們,說你們聽誰說的啊,我們的駐村民警告訴我們,前幾天還看到龍天羅呢?

什麼?

南無袈裟理科佛、 說:

繼續呼籲沒有登陸的朋友,登陸一下,動動手指,一個月都不用煩惱,而且還能夠參與下方的回覆,我昨天看了一晚上的評論,好幸福。

這氣氛,你還不來?

我等著直播王明生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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