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穿越者 作者:驍騎校(連載中)

 
lay926 2015-9-10 13:07:3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0 121127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10
第六十九章通緝令
Mon Aug 24 01:36:59 CST 2015
劉彥直仔細端詳著這位算命先生,半舊灰布大褂,瓜皮小帽,腦後拖著一根黃毛小辮,兩隻眼睛半睜著,眼珠子渾濁無神,一雙手倒是細皮嫩肉不似出苦力的樣子,典型的下層社會混飯吃的神漢扮相,居然料事如神,實在令人費解。

“先生怎麼稱呼?”劉彥直問道。

“小老兒……姓胡。”瞎子答道。

“先生算的挺準,還能算點別的麼?”劉彥直將銀元放到了小桌子上,咣噹噹一陣響,他心裡想的是問問這次任務能不能順利完成。

“莫問前程,但求無悔。”瞎子從容說道,“小老兒真的算不出來,上五百年,下五百年,時時都在變啊。”

劉彥直冷汗都下來了,這瞎子,神了。

“那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麼?”雷猛不死心,又問了一句。

瞎子搖頭:“你們是算命的客人,小老兒的衣食父母。”

見問不出什麼了,眾人悻悻離去,劉彥直走出十幾步遠,忍不住回頭望去,只見算命的胡瞎子嘴唇哆哆嗦嗦,拿手背擦著眼睛,似乎流淚了。

“你們是行者,時間行者。”胡瞎子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嘀咕道。

……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刻,在巍峨的永定門下,劉彥直和夏飛雄燕勝男伉儷洒淚而別,因為他知道這一別就是永訣。

兩位俠客都端坐在馬鞍上,兩匹馬也是劉彥直的禮物,反正馬多,養著還費草料人工,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你我師徒一場,沒有什麼好送的,這本燕子門的輕功秘笈你收著吧。”夏飛雄將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遞了過來,劉彥直接了隨手翻閱,滿紙都是手繪的小人和註釋文字,紙頁有所磨損,看得出是師父多年來的心血所成。

“謝師父。”劉彥直將小冊子貼身放好,夏飛雄毫不藏私傾囊相授,令他十分感動。

夏飛雄意氣風發,燕勝男英姿颯爽,兩人抱拳異口同聲道:“後會有期。”

“保重!”劉彥直還了一禮,目送兩位師父絕塵而去,直到背影遠遠消失在官道盡頭。

五個人,一輛馬車,向南進發,夏日的直隸大地一片蔥綠,再過兩個月,這兒將會變成焦土,不過這已經不是他們關心的事情了,算命瞎子一通忽悠,讓穿越小組的四個人心情忐忑而沮喪。

劉彥直和雷猛並轡而行,雷猛嘆口氣道:“你說那瞎子怎麼猜這麼準,按照他的說法,世界還是避免不了毀滅的結局,咱們穿來穿去的毫無意義,反正2020年世界滅亡,我看倒不如留在清朝了,興許能混個富家翁什麼的。”

“這個我也搞不清楚,周易八卦是中華傳統神秘文化。”劉彥直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並不能證明任務失敗,世界毀滅,也許是你犧牲了,但保住了世界呢。 ”

雷猛拍拍腦袋:“關己則亂,總以為自己是世界的核心,是啊,我死了,人類不一定滅絕啊,不過你說什麼周易八卦就是胡扯了,瞎子是摸頭算命,關周易八卦什麼事。”

“那瞎子興許是神仙下凡吧。”劉彥直笑道。

“保不齊是,他說梁定邦的曾孫能當上總督,還是南邊小島的總督,算算時間,差不多是咱們那個時代的,莫非他……”雷猛眨眨眼睛。

“前任香港特區行政長官梁振英。”劉彥直道,“據說祖上就是山東威海的,我學過歷史,威海租界華勇營沒幾年就解散了,英國人覺得山東大漢忠勇可靠,就把這批人調到香港和新加坡去當巡警了,在那兒開枝散葉,他的直系子孫,很可能就是梁振英。”

雷猛點點頭:“對哦,我看過成龍的電影《​​A計劃》,裡面的警察就是說山東話的,八成就是梁定邦了。”

兩人閒聊著,氣氛漸漸變得歡快起來,長路漫漫,希望永遠存在。

一路曉行夜宿,兩日後抵達天津附近,甚至可以聽到隆隆的砲聲,這是八國聯軍在和聶士成的部隊作戰,坐在馬車上的梁定邦有些坐立不安,欲言又止。

雷猛看出他的想法,問道:“定邦,是不是想去找你的部隊啊。”

梁定邦紅著臉說:“我是放不下兄弟們。”

劉彥直道:“你是放不下那一個月八兩銀子的軍餉吧。”

大夥兒哈哈大笑,但是既然認准了梁定邦是梁振英的祖宗,就得把他妥妥的送到華勇營去,否則歷史就會被改變,造成的蝴蝶效應後果不堪設想。 ”

尋找八國聯軍的營地並不難,天津有洋人的租界,清軍和義和團正在日夜攻打,但是戰爭似乎蔓延到了整個天津,到處都是趁火打劫的義和團,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穿新式軍裝的清軍圍剿他們,只要見到就地格殺,遍地都是屍體,四下都是濃煙滾滾的房屋。

清軍和義和團都在攻打洋人,義和團閒暇之餘又在殺老百姓,清軍剿殺​​義和團,局勢亂的一塌糊塗,穿越小組路上遇到幾股流寇,殺了十幾個人,還繳獲了兩支英國造的馬提尼.亨利卡賓槍,最終安全將梁定邦送到了英軍防區。

“定邦,以後遇到中國人,槍口抬高一寸。”劉彥直將這句話送給了未來香港特區行政長官的曾祖父。

“我記下了。”梁定邦點點頭,換上了血跡斑斑的軍裝,他的傷腿中了一發鳥槍彈丸,現在已無大礙,拖著腿走向了英軍大營,遠遠的已經有幾個華勇打扮的人迎了過來。

又走了一個人,九人的隊伍再次變成了四人,他們快馬加鞭,離開了戰火紛飛的天津衛。

……

來的時候有趙避塵帶路所以沒走冤枉路,回去的時候走岔了,耽誤了行程,花了十幾天才抵達江東省。

滔滔淮江上白帆點點,岸邊村落炊煙裊裊,一派安寧祥和的景象,似乎不像鬧義和團的樣子。

他們找了一艘渡船,分兩撥連人帶馬渡過江去,馬車早就在濟南就處理掉了,現在只剩下隨身行李,過了江就是水西門碼頭,商販挑夫旅客熙熙攘攘,城頭上紅旗招展,城門口貼著佈告,綠營兵拄著紅纓槍懶散地站在樹蔭下。

劉彥直等人牽著馬,湊到佈告前圍觀,看了兩眼面面相覷,上面通緝的不就是他們幾個麼,犯的就是上回闖法​​場營救蘇菲母女,驚了巡撫大人的駕的滔天大罪。

畫影圖形上四人都戴著紅纓涼帽,眉眼猙獰,相似度連百分之一都沒有,徒增笑耳,誰也不在乎,不過另外一張佈告卻讓他們大吃一驚。

佈告上的男子畫像惟妙惟肖,一看就是出自高人之手,畫的正是周嘉睿,周老師!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11
第七十章欽案
Mon Aug 24 23:15:47 CST 2015
周嘉睿的罪名是招搖撞騙,冒認官親,懸賞白銀五百兩予以緝拿。

看到這裡,大家又驚又喜,喜的是周老師甦醒了,而且逃亡在外,應該是安全的,驚的是這貨惹出這麼大亂子來,看來知識分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只要到了適合他們的土壤,鬧起來比誰都厲害。

四人牽馬進城,守城士兵連正眼都沒瞧一下他們,近江城雖然也鬧義和團,但是整體氛圍比京師安詳多了,商舖店家照常營業,街上車水馬龍,一如往常。

人困馬乏,先找個地方歇腳吃飯,上回吃飯的閱江樓就不錯,四人來到酒館,將馬匹交給小廝照料,吩咐用上好的草料豆餅伺候著,幾位爺上二樓點菜,一路上舟車勞頓,沒怎麼正經吃過飯,雷猛拿了菜單也不看,讓小二撿拿手的菜全來一遍。

他們沒進包房,在二樓廳堂裡圍坐一張八仙桌,周圍坐滿了食客,猜拳行令吹牛聊天聲不絕於耳,倒也熱鬧歡快,忽然劉彥直耳朵動了動,他聽到靠窗一桌客人在談論近江知府林懷遠的事情。

“你們可知道,林懷遠案可是太后老佛爺親自過問的欽案,這邊報上去,轉天老佛爺就批了折子,六百里加急發來的懿旨,當場摘了林懷遠的頂戴,革了他的功名,謀逆,這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啊。”

說這話的人是個神氣活現的瘦子,瓜皮帽緞子馬褂,手裡拿一柄折扇,忽而合上,忽而展開,口沫橫飛,聽的別人一愣一愣的。

“那林懷遠豈不是要滿門抄斬了?”坐在旁邊的胖子問道。

“那可不,林家算是完了,連帶著九族都跟著倒霉,不過現在是二十世紀了,文明社會,咱大清也要和國際接軌,不興株連九族了,林家也沒什麼人,府裡就兩小妾,一個女兒,都關在巡撫衙門的大牢裡,等著發配寧古塔與披甲人為奴呢。”

胖子眼睛亮了:“聽說林知府的千金是個美人兒,發配寧古塔給那些吃糧當兵的糟蹋,不如賣到怡紅院當窯姐兒,咱們哥幾個湊湊銀兩,也能嚐嚐知府千金的滋味哩。”

幾個人淫邪的笑起來,彷彿已經吃到腥的野貓。

瘦子繼續道:“你們可知道,林懷遠究竟犯的什麼滔天大罪?”

胖子道:“聽說是府裡窩藏了個朝廷欽犯,還是當年戊戌變法時候跑了的犯人。”

瘦子道:“那是外面謠傳,我三哥的姐夫是巡撫衙門的刑名師爺,他經手的案子,那林懷遠窩藏的人犯是皇宮大內出來的人,帶著光緒爺的衣帶詔…… ”

說到這裡,他聲音壓得更低,但劉彥直耳力過人還是聽到了。

“保不齊那個人就是光緒爺本人哩,你想,皇上跑了,要在外面出了什麼岔子,太后老佛爺不得急眼,林懷遠藏著皇上,守口如瓶的,他是想當國丈哩,得虧知府衙門的張班頭有眼力價,關鍵時刻大義滅親,密報巡撫大人,三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到手不說,巡撫大人另眼相看,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劉彥直聽了勃然大怒,雷猛看他面色有異,在桌子底下碰碰他的腿:“怎麼了?”

“林懷遠被革職下獄了,咱們害了他。”劉彥直將剛聽來的話敘述了一遍。

“是他願意相信,和咱們有什麼關係。”張文博道,“你該不是又想多事,去劫獄救人吧,我先聲明,我不參加。”

“我也不參加。”郭宇航也說,“臨來的時候黨教授交代過,不要干涉歷史,咱們已經惹了不少麻煩了,就別添亂了,安安全全回去最重要。”

劉彥直並不和他倆爭辯,人家沒義務陪自己冒險,他對林懷遠這位一百多年前的清代知府也沒什麼感覺,只是想到林小姐楚楚可憐的樣子就心裡一陣不忍。

“我留下,你們按計劃回去。”劉彥直硬邦邦說道。

“一起找周老師,找不到再說別的。”雷猛拿出領隊的派頭來,一錘定音。

一刻鐘後,四人酒足飯飽,叫小二來結賬,這頓豐盛飯菜也不過花了三兩銀子而已,從閱江樓出來,找旅館住宿,上回住的高升客棧不能再去,另找了一家南門內的旅店住下。

三更天,劉彥直換了夜行衣出門,直奔巡撫衙門,省城的深夜寂靜無聲,只有更夫敲梆子的聲音遠遠飄來,一道黑影竄上了巡撫衙門的高牆,輕輕落地,眼前是黑壓壓一片建築物,但是對於夜闖過紫禁城的人來說,這兒就是小兒科。

衙門的格局大體相似,大牢位於衙門前遠西側,劉彥直看到獄神廟就知道找對了地方,對面就是牢房了,黑森森的大門緊閉著,估計林懷遠一家人就關在裡面。

門上掛著一把碩大的銅鎖,劉彥直受過專門的開鎖訓練,保險櫃都能打開,何況這種老式鎖頭,他輕而易舉打開銅鎖,推門進去,牢房裡空空如也,兩排監舍都沒住犯人,而且空氣裡並無人體常年不洗澡的體臭,說明這兒有日子沒官人了。

這一趟走空了,劉彥直沉思片刻,決定再去府衙看看, 來到府衙牆外便聽到喧嘩人聲,幾個醉漢腳步踉蹌走來,偷眼觀察,冤家路窄,其中一人正是張班頭。

張班頭穿著便服,喝醉了酒也是春風得意,旁邊幾個都是皂班的差役,一路溜鬚拍馬,將班頭扶了進去。

衙門的辦事機構分三班六房,張班頭是皂班的頭頭,有自己單獨的房間,他進屋插門,倒頭就睡,睡了一會覺得口渴,走到桌前拿起茶壺,正要往嘴裡灌,就看到對面坐著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嚇得他三魂出竅。

“來……”還沒喊出聲來,張班頭的喉頭就被人捏住了,一柄冷冰冰的匕首擱在脖子上。

“要命的就別出聲。”

張班頭拼命點頭,那點酒勁全下去了,他猜不出什麼賊這麼大膽敢到府衙里來作案,難不成是來尋仇的? 自己也沒什麼要命的仇家啊,莫非是……

“好漢饒命,櫃子裡有一百兩銀子,分文未動,儘管拿去。”張班頭用最小的聲音說道。

劉彥直心生厭惡,此人奸猾至極,明明得了三百兩賞銀,死到臨頭還隱瞞二百兩,能幹出賣主人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我問你,林懷遠一家人關在哪裡?”劉彥直問道。

“臬台衙門。”張班頭毫不猶豫的答道,他猜得沒錯,對方不是毛賊,是反賊! 是來給林懷遠報仇的。

“臬台?”劉彥直重複了一句,他搞不懂這是什麼機構。

“就是提刑按察​​司。”張班頭解釋道,“歸巡撫衙門管,斷案關人都歸臬台衙門管,林知府和家眷都關在那兒,好漢你想去我可以帶路。”

“我們東家哪去了?”劉彥直繼續問。

“不知道,巡撫衙門來拿人的時候那個姓周的就不見了,連帶著丫鬟小翠也跑了。”

“你為什麼要出賣林知府?”

這個問題張班頭張口結舌答不出了,縱然他有千般理由,也架不住林懷遠對他有恩,賣主求榮的事情到哪兒也說不過去。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劉彥直匕首一劃,割斷了張班頭的頸部大動脈。

張班頭捂著脖子,血箭向外狂飆,因為氣管也被割斷,聲音都發佈出來,跌跌撞撞幾步,倒在地上死了,眼睛依然大睜著。

劉彥直打開櫃子,從裡面翻出兩個五十兩的大銀錠,擺在張班頭面前,從桌上取了毛筆蘸了血,才白粉牆上寫下八個大字:賣主求榮,死不足惜。

做完這些,他從容離去,直奔臬台衙門,臬司就在巡撫衙門附近,高牆深院,守衛森嚴,大半夜的門口居然站著兩個挎刀的兵,門口挑著燈籠,燈罩上用宋體字寫著“提刑按察司。”

劉彥直依然翻牆進去,剛落地就有一條黑狗撲過來,咬人的狗不愛叫喚,張開大嘴亮出白森森的獠牙就朝劉彥直的大腿上招呼,怎料一隻大腳迎面而來,黑狗被踢得飛了出去,肋骨俱斷,在空中就咽了氣。

費了一番周折,劉彥直找到了牢房的所在,關人的地方和官署就是不同,窗戶上都裝著鐵櫺子,外面沒掛鎖,是從裡面插上的,門縫裡透出微弱的燈光。

劉彥直觀察四下無人,上前拔出匕首,插入門縫撥開門閂,又拿出早已預備好的油瓶,用羽毛蘸著豆油刷在門軸上,隨後才輕輕推開大門。

兩個獄卒正在偏房吃酒,八仙桌上擺著豬頭肉花生米,還有一壺好酒。

“張班頭倒是個有良心的,還知道給咱哥們送點酒菜,也不枉林懷遠那反賊對他一番栽培。”

“他要真有心,就不該賣了林知府,虧他說得出口,還好意思讓咱們照顧林知府的家小,我呸,三百兩銀子怎麼不分咱們兄弟一點。”

“聽說他拿了二百兩銀子上下打點哩,想買林知府的家小,八成是看上人家的小妾了。”

兩個獄卒唾沫橫飛,完全沒注意到有人來了。

劉彥直也不廢話,上前將兩人腦袋撞在一處,砰的一聲,兩個傢伙軟塌塌倒在地上,重度腦震盪,估計得睡到天明了。

牆上掛著官刀和鑰匙,碩大的鐵環上穿著幾十把五寸長的鐵製鑰匙,劉彥直索性全拿了,端著油燈走進了黑漆漆的牢房巷道。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11
第七十一章劫獄
Tue Aug 25 23:40:33 CST 2015
臬司衙門的牢房是專業級別的,相當於江東省第一監獄,拾級而下,首先是一間刑房,也就是拷問犯人的地方,牆上掛著粗大的鐵鍊子,地上擺著各種刑具,劉彥直只認出了老虎凳,當然也少不了火爐子和烙鐵,只是爐子沒生火,烙鐵也是冰冷的,地上一灘灘暗紅色的痕跡,想必是陳年的血跡。

再往前走,巷道幽深,黑不見底,兩側全是地下監舍,手臂粗的木頭柵欄內黑洞洞的看不見人,油燈如豆,照也沒用。

牢房裡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人趴在柵欄上有氣無力的喊著冤枉,劉彥直定睛一看,這人披頭散發,面容枯槁,形同鬼魅一般,驚得他往後撤了兩步,沒想到衣服又被人抓住,原來是背面牢房裡的囚犯。

深夜的臬司大牢如同沸騰的油鍋裡進了一滴水,無數雙手從柵欄內伸出來,或哀怨或憤怒或歇斯底里,總之就是一句話:喊冤!

劉彥直一個個辨認著牢房裡的人,全是男的,沒有女囚,他恍然大悟,即便是清朝也講究男女分開關押,這兒是男牢。

“林大人,林知府。”劉彥直喊了一嗓子。

“這邊,這邊!”牢房盡頭有人應聲,他正要上前,胳膊被人抓住,情急之下往回猛抽,油燈落地,熄滅了,牢房裡恢復了死寂和無盡的黑暗。

少頃,劉彥直的眼睛適應了黑暗,按理說這種沒有一絲光線的地方是無法視物的,他沒時間考慮眼睛的進化,徑直向前,來到盡頭的牢房,仔細辨認了一下,牢裡鋪著稻草,牆角擺著便壺陶盆,牆角里縮著兩個人,正是周師爺和林管家。

“知府大人在何處?”劉彥直問道。

師爺摸索著過來,走到柵欄前顫聲道:“老爺不知去向,生死未卜,尊駕是何人?”

“我是來救人的。”劉彥直道,“你們家小姐呢?”

“小姐在女牢。”管家也摸了過來,看他們兩人的模樣分明是吃了不少苦頭,衣不蔽體,身上遍布血痕。

牢房上掛著鐵鎖,劉彥直把鑰匙試了一遍,終於打開了牢房,一手一個,攙著兩個犯人向外走。

來到刑房,光線才亮了一些,管家看到是他,頓時撲上去廝打,罵道:“賊子,都是爾等害得老爺家破人亡!”

劉彥直心中有愧,任由他打罵,周師爺倒是個明事理的人,拖開管家道:“劉義士不是來搭救我們了麼,先把小姐和兩位夫人救出來再做計較。”

管家一聽這話,頓時偃旗息鼓,劉彥直讓他倆躲起來,獨自去營救林小姐,女牢其實就在隔壁,大門緊閉,裡面鼾聲如雷,劉彥直如法炮製,用匕首撥開門閂,悄悄溜進去,看守在監區門外值班睡覺,是個五大三粗的娘們,呼嚕打的比男人都響。

劉彥直從牆上拿了鑰匙,開門進了監舍,女牢的格局和男牢相同,但是囚室相對少了很多,聽到有人進來也沒引起轟動,但是明顯能感覺到幽暗中有很多雙眼睛看著自己。

他很快就找到了林小姐所在的囚室,這邊的環境好多了,有床鋪被褥,牆壁上夠不著的位置還有一扇很小的窗戶,兩位姨太太躺在床上睡覺,林小姐坐在地上,望著小小的窗戶,月光灑在她臉上,說不出的苦楚可憐。

“林小姐,我來帶你出去。”劉彥直低聲道。

林素扭過頭來,眨眨眼睛,忽然做起來衝到柵欄邊,淚如雨下:“救我,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劉彥直拿鑰匙開鎖,可是這幾把鑰匙全都不對,情急之下他索性一把拽斷了栓門的鐵鍊子,門開了,林素推醒兩位姨娘,二人暈乎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懵懵懂懂起來跟著走。

忽然旁邊囚室里傳出尖利的女聲:“來人吶,犯人跑了!”

劉彥直大怒,孔聖人說得對,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女囚妒忌別人被救走,竟然做出如此舉動,肯定不是好人,他摸出一枚金錢鏢打過去,正卡在女囚嗓子眼上,頓時沒聲音了。

四人剛走出監區,就見那黑胖女看守揮舞著棍棒打來,劉彥直看也不看,一拳放倒。

“別殺她,她是好人。”林素急道。

“只是打暈了。”劉彥直心道林小姐真是生性善良。

大牢裡的聒噪聲並沒有傳到外邊,院子裡依然寂靜無聲,師爺管家見了小姐等人,老淚縱橫,哽咽無語。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出去再說。”劉彥直催促道。

大牢在臬司衙門內部,出去要經過三道大門,三道高牆,師爺和管家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者,倆小妾纏的小腳走不快,林小姐倒是天然足,可是弱不禁風,劉彥直要照顧五個人,分身無術。

“你帶小姐先走。”管家道,“別管我們。”

“你們身陷牢獄都是我害的,我不會拋下你們任何一個人。”劉彥直道,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體力,再看看這幾人的體型,都是苗條型號,最重的不會超過一百二十斤,於是決定採取最笨但最穩妥的辦法。

劉彥直一趟一趟的將五個人輪流背出臬司衙門,背管家和師爺的時候還還說,要背兩位小妾的時候出了些麻煩,這兩位妾室一個三十來歲半老徐娘,一個二十多歲少婦,都是小家碧玉出身,恪守婦道,遵從男女授受不親,怎肯讓一個陌生大男人背她們。

“你們不走,我走。”關鍵時刻林小姐挺身而出,趴在劉彥直肩膀上,她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都不忌諱,兩位姨娘對視一眼,羞答答的也默認了。

劉彥直背起林素,感覺背上輕若無物,林小姐估摸著最多七十來斤的體重,當真是苗條的不像話。

“抓好,要走了。”劉彥直一提氣,縱身上牆,他能聽到林小姐低低的驚呼了一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哪見過這樣的世面,被一個英雄豪傑背著飛簷走壁,若不是遭了大難,她簡直幸福的要眩暈了。

把林素放到衙門牆外,劉彥直又跑了兩趟,將兩位姨太太背了出來,總算是大功告成,此時天已經濛濛亮了,師爺膽小,嚇得兩條腿篩糠一般亂抖,走路都困難。

去哪兒是個大問題,劉彥直有本事把他們從衙門裡背出來,但是出城就難多了,正在猶豫,師爺說話了:“燈下黑,回府衙後宅。”

近江城的核心區域就是這幾個衙門,府衙和​​臬司相距不遠,六個人貼著牆根走走停停,一刻鐘後到了府衙後門,劉彥直翻牆進去打開門放他們進來,五個人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林懷遠被革職查辦之後,朝廷還沒來得及委任新的知府,林大人的職務由本府同知暫代,同知有自己的宅子不會住在這裡,那些丫鬟僕人在抄家的時候就遣散了,所以現在府衙後宅空無一人。

六個人進了正房,這兒本來是老爺歇息的地方,現在老爺吃了官司性命難保,家裡空空如也,值錢的都被抄沒了,兩位小妾觸景生情,再想到自己的悲慘前景,忍不住抽泣起來,反倒是林小姐鎮定如常,不過也是強忍著淚水而已。

“我走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劉彥直問周師爺,師爺是林知府的左膀右臂,他肯定知道來龍去脈。

師爺道:“你們幾個人劫了法場,驚了巡撫大人,有這回事吧?”

劉彥直點頭:“有,巡撫縱容拳民屠戮無辜,我們看不過眼,救了一對洋人母女和數百即將燒死的教民。”

周師爺點頭:“那就是了,你們四個是生面孔,但是那幾匹馬被人認出來了,一來二去查到林大人頭上,林大人當然抵死不認,韋巡撫本來就和我家大人有隙,更加借題發揮,安排御史彈劾大人,無屋漏又逢連夜雨,那姓張的狼心狗肺,見勢不妙賣主求榮,把東花廳藏著人的秘密報給了巡撫,唉……”

一聲長嘆,後面的話周師爺不願意說了,眼裡流出兩滴老淚,林懷遠是他的恩主,恩主倒了,他即便苟活於人世,也要隱姓埋名,亡命他鄉,對於一個已經四十不惑的中年人來說,事業前途全都完了。

“我家老爺呢?”劉彥直更關心周嘉睿的下落。

“他……”管家接了話,先嘲諷的哼了一聲,“你家老爺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你們走後第二天他就醒了,先是裝傻充愣,後來就吹的天花亂墜,甚至冒充當今聖上,連老爺都被他騙了,差點將小姐許配給他,我家遭此大難,他倒是安然無事,腳底抹油先跑了,還把小翠拐走了。”

劉彥直無言以對,沉默了一會說:“事已至此,你們幾個遠走高飛吧,缺盤纏,我可以給。”

“誰要你的臭錢,我家老爺本來穩穩噹噹的為官,是你們帶來的飛來橫禍。”管家激動起來,手指著劉彥直大有拼命之意。

在一旁嚶嚶哭泣的小妾也激動起來,指著劉彥直道:“你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把我們騙的這麼慘!”

林素也幽幽地看著劉彥直,期待著他的回答。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12
第七十二章匹馬單槍
Wed Aug 26 21:40:33 CST 2015
劉彥直內疚萬分,又無能為力,心裡彷彿一萬隻螞蟻在咬他的五臟六腑,轉而一想,自己是肩負著更大的使命而來,一百年前的人早已塵歸塵,土歸土,何必糾結於這些歷史長河中已經消失的過客,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但是他無法面對林小姐幽怨的眼神,即便穿越對自己來說是一場遊戲,也要認真的玩好這個遊戲,身為扭轉歷史的穿越者,既然來了,何不攪他個天翻地覆,反正這清末亂世已經夠亂了,不差這一樁。

“我的身份說了你們也不會明白,但我可以保證你們家老爺安然無恙,甚至官復原職。”劉彥直拍著胸脯打了包票。

沒人相信他的話,師爺暗自搖頭,他跟著林大人宦海沉浮多年,深知官場規則,撤職後重新啟用的官員不是沒有,但那些人犯得都不是根本性錯誤,官場上最大的錯就是站錯隊,林懷遠在關鍵時刻押錯了寶,這案子直達天聽,是太后老佛爺親自下的懿旨,這是欽案,無論如何也翻不了的,這小伙子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管家和兩位妾室也不敢相信,老爺是朝廷欽犯,此時大概已經押解進京了,等待他的將會是最嚴酷的懲罰,菜市口斬首示眾,難不成這小子還能劫法場不成。

“奴家信你。”林素盈盈下拜。

只有林素莫名地相信劉彥直的話,從見到這個年輕人的第一眼起,她就對劉彥直有著莫名的好感和信任,甚至在抄家下獄後她也抱著莫名的幻想,認定“趙子龍”會來救自己,當劉彥直拗斷鐵鍊的那一瞬間,她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這位神秘的奇男子可以創造一切奇蹟。

劉彥直大為感動,伸手攙扶,林素卻往後退了半步,不讓劉彥直碰觸到自己的身體,劫獄的時​​候讓他背是事出從權,現在是男女授受不親,林小姐分的可明白哩。

管家救主心切,心道既然這小子誇下海口,何不死馬當作活馬醫,總勝過眼睜睜看著老爺身首異處的強,他也點點頭道:“劉義士,就再信你一回。”

兩個小妾都是沒主見的,眼巴巴望著周師爺,師爺無奈,也點點頭,算是默許了。

府衙後宅暫避一時還行,長期居住必然露馬腳,天亮之後還得尋找下處,可大家衣不蔽體,血跡斑斑,貿然出去引人注目,得先換一身衣服才行。

巡撫大人派兵抄了林懷遠的家,把書房裡的來往公文藏書詩作文章都抄了去尋找罪證,那些辦事的官差順手牽羊也摸走了值錢的古玩玉器,但是東西廂房裡的衣物被褥都還在,只是用封條把門貼上了,事到如今,也沒人在乎那蓋了巡撫衙門大印的封條了,開門進屋,各自尋找衣物鞋帽。

換上了體面的干淨衣服,洗臉梳頭,總算找回了一些自尊,兩位小妾不再哭哭啼啼,師爺和管家也進入了狀態,為劉彥直籌劃營救老爺的大計。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周師爺基本可以確定,林知府此刻已經被押解進京,接受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三堂會審,緊接著就是秋後問斬,但據劉彥直說,京津一帶都在打仗,兵荒馬亂的倒是很有可乘之機,反正已經犯下滔天大罪,再劫一輛囚車也不在乎了。

周師爺說,巡撫衙門有個姓張的書辦,重要公文都從他手裡過,想探聽囚車上路的時間和隨行護衛,行進路線,不用潛入衙門竊取公文,直接找張書辦就行。

計已定下,此處不宜久留,劉彥直帶著他們出後門,分散向水西門行進,出了城門再會合,昨夜犯下大案,官府必然大肆搜捕,任何​​客棧都不保險,唯有租一條船飄在淮江上能保平安。

碼頭上客船貨船雲集,只要有錢就不怕租不到合適的船,他包了一艘三十尺長的八成新客船,船艙內一應設施齊全,船家面相忠厚老實,就是價錢要的貴了些,整包的話一晝夜要二兩銀子。

劉彥直身邊有一張莊票,清末錢莊盛行,莊票信譽可靠,完全可以當做大額現金來使用,這張面額一百兩的莊票足夠他們用上個把月的,他把莊票給了管家,其實他更相信林小姐,但是女兒家畢竟不方便拋頭露面,凡事都得男人出面,此時他只能選擇相信老管家的忠誠。

“你們先在這兒等我一天,隨後前往江寧,每初一十五到碼頭等我,不出一個月,我必帶著林老爺來找你們。”劉彥直一抱拳,“就此別過,再會。 ”

……

此刻臬司衙門裡鬧翻了天,三個獄卒被打暈,走了五名朝廷欽犯,這個罪責誰也擔不起,臬台大人接報,忙不迭的去向韋巡撫報告,巡撫勃然大怒,正要發簽子派人去搜捕,又接到府衙的報告,大義滅親的張班頭被人殺死在臥房裡,牆上還寫了血書,大有藐視王法的囂張意味。

巡撫傳下令去,四門緊閉,巡防營出動全城搜捕,挨家挨戶的查,絕對不能走了欽犯。

師爺湊了過來,搖著紙扇道:“總督大人那邊差人催問,省內電線桿修復了幾成?”

“不去管他。”韋巡撫怒氣沖沖道,雖然巡撫沒有總督的品級高,但是二者並無直接的同屬關係,都向朝廷負責,何況在政見上兩人頗有不同,韋巡撫對洋人極度抵觸,而兩江總督劉坤一則是開明派的代表,韋巡撫心裡只有太后老佛爺,才不搭理什麼總督不總督的,他有這個底氣。

“恐怕不大妥吧。”師爺謹小慎微,生怕自家東主因此仕途受阻。

韋福順冷笑:“且看吧,這一場風波過後,少不得要摘幾個紅頂子。”

一品大員的官帽上用的帽珠是紅寶石,韋巡撫這是在暗指劉坤一站隊錯誤,等老佛爺鬥敗了洋人,這些不聽話的督撫都要倒霉,屆時他韋福順因為政治正確,殺洋人燒教堂,掀鐵路砍電桿,不折不扣的執行太后老佛爺的精神,定然脫穎而出,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大人英明。”師爺打了個千,滿面諂媚。

“下去歇著吧。”韋巡撫手一揮。

師爺倒退著出了簽押房,閒來無事,四下走走,在書辦屋裡坐了會兒,喝了壺茶,討論起天下局勢來,都對韋大人抱滿了希望,甚至盤算起大人高升至兩江總督後,他們這些隨員幕僚在江寧府買什麼樣的房子合適。

“秦淮河邊的河房最適合您老了。”張書辦恭維道,“聽說三進的院子也不過五百兩銀子,指不定韋大人一高興,賞您一套也保不齊啊。”

“哪裡哪裡。”師爺笑道,從兜里掏出一塊綴著銀鍊子的懷錶來,瞄了一眼道:“快午時了,老張你還不回家用飯去。”

“哎呀,聊的興起,忘了時間了。”張書辦道,還不忘讚了一句:“這懷錶真是精美之物。”

“大人賞賜,定然不是尋常之物。”師爺用衣襟擦了擦懷錶外殼,“聽說是洋牧師的物件,義和團繳獲了孝敬大人的,大人不稀罕洋人的物件,就賞給我了。”

“您這福分,我們拍馬也趕不上了。”張書辦收拾了東西,用一個藍布包裹裝了,和師爺告了辭,出了巡撫衙門,慢騰騰往家走。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張書辦看到地上有張莊票,彎下身子去撿的時候,猛然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被提了起來,暈頭轉向就進了旁邊的巷子。

一柄洋槍頂住了張書辦的腦門,這種花旗國造的六輪槍威力強大,巡撫大人的衛隊裝備了好幾支哩,打靶的時候觀摩過,別說腦袋,石頭都能穿個洞,張書辦戰戰兢兢,牙齒打顫,說不出話。

“我問什麼,你答什麼,明白就點頭。”蒙面人說道。

張書辦點頭如搗蒜。

“林懷遠什麼時候押往京城的,走的什麼路,隨行多少兵馬?”

“前天走的,走陸路官道,押送人馬有臬司的十個馬快,巡撫標兵營的三十個兵丁,帶隊的是個千總,裝備有刀劍鳥槍,一共三輛馬車,十匹戰馬,句句是實,不敢隱瞞。”張書辦是個精明之輩,生死關頭哪敢耍滑頭。

“人頭就先寄你脖子上,若敢聲張,你一家老小,哼哼。”那人收了槍,縱身就上了牆頭,張書辦雙腳發軟,癱在地上。

……

劉彥直回到旅館,把昨晚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告訴了雷猛他們,說自己打算去營救林懷遠,完了再遠渡重洋去殺喬治.坎寧安。

張文博和郭宇航滿臉的不高興,埋怨他多事,雷猛卻欽佩他的毅力,說:“需要什麼幫助,儘管開口。”

劉彥直道:“周嘉睿不知去向,但他肯定記得回去的時間,你們返回基準時空的時候,他應該也會出現,到時候你們帶他一起走,或許他還會帶個小妞一起,就把我的位置讓給那小妞好了,我需要幾匹馬,槍和子彈,還有銀子。”

雷猛滿口答應:“好,反正我們也用不著,都給你了。”

片刻功夫,劉彥直的行裝就準備好了,兩支馬蒂尼步槍,子彈五十發,柯爾特左輪槍兩把,子彈一百二十發,腰刀一柄,戰馬三匹,銀子乾糧飲水若干。

劉彥直翻身上馬,雷猛幫他將裝滿子彈的步槍插在馬鞍旁的皮袋裡,感慨道:“真想和你一起去啊。”

“那走啊。”劉彥直道。

雷猛老臉一紅:“但是真的沒有意義。”

劉彥直也不接話,一夾馬腹,疾馳而去,兩匹空載的戰馬也緊跟在後面撒開四蹄狂奔。

“他瘋了吧,真把自己當英雄了?”張文博眯縫著眼睛,倚在牆邊說道。

“他是太入戲了。”郭宇航接口道,“一對四十,他一點勝算都沒有。”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12
第七十三章朱三太子
Thu Aug 27 23:53:48 CST 2015
劉彥直先去水西門碼頭,依照約定,林素等人要在此等候一天,聽他的確切消息。

碼頭上依然是一派繁忙景象,劉彥直牽著三匹馬穿過貨棧,在一片停泊著的客船中找到了他租的那條船,把馬拴在岸邊,取了行李,船家看到他來了,趕忙去搬跳板。

“不用了。”劉彥直一躍上船,壓得船體瞬間傾斜了一下,可見他背負了一包沉重的物件。

“老爺是不是進京了?”周師爺迎出船艙,急不可耐的問道。

“進去再說。”劉彥直不動聲色,躬身進了艙門,打發船家去燒水沏茶,以便避人耳目,林小姐,管家和師爺坐在桌旁,滿臉忐忑​​,急待下文。

“我找張書辦問過了,老爺沒事,前天早上出發進京,這會兒怕是還沒走出二百里地,我有三匹馬,星夜兼程的話,一天就能趕上。”

師爺長吁一口氣:“那就好,押……隨行有多少人?”

“馬快加上巡撫衙門的標兵,總共四十個人,帶隊的是個把總。”劉彥直道,“我對付得了。”

“你有多少人馬?”師爺很不放心。

“我一個人,三匹馬,還有這些。”為了讓大家放心,劉彥直打開行李卷,亮出兩支馬蒂尼亨利式步槍,兩支左輪槍,還有一排排的子彈。

“以寡敵眾,倒也不是沒有先例,你可有周全計策?”師爺皺起眉頭,身為紹興師爺,他自小涉獵頗廣,兵書戰策沒少看,自詡也是知兵之人,但是這回他真的沒信心。

“見機行事。”劉彥直就回了四個字,他確實沒什麼計劃,只是仗著武力超群,到時候是計取還是硬搶,全憑現場情況定奪。

師爺搖搖頭,沒再說什麼,老管家倒是見識過劉彥直的手段,平日里也喜歡聽評書大鼓,真以為世上有萬人敵這種人物,所以深信不疑,老淚縱橫道:“劉義士,若能保得老爺周全,老朽結草銜環相報。”

劉彥直擺擺手:“飛來橫禍因我而起,我豈能一走了之,這些銀子你們拿著,若是我回不來,就在南京……不,去上海,去外國人的租界上買個房子住下,做點小生意,能保得五十年平安。”

他打開另一個包裹,裡面放著五十兩的關平銀錠十幾枚,用紙裹起來的鷹洋十封,加起來足有近兩千兩白銀,算是一筆巨款了。

“還有這個,應該也值不少錢。”劉彥直想了想,將那柄皇宮裡偷來的和田羊脂白玉如意遞給了林小姐。

和田白玉是稀罕玩意,羊脂白玉更是和田玉中的翹楚,真正的上好白玉在漢朝都挖的差不多了,康熙年間,十萬人在和田挖了四年,河床都挖下去十米,世面上再難見好玉,林素是官宦人家千金,父親又是風雅之人,自小接觸玉器古玩不少,東西好壞一看便知,這一柄玉如意畢竟是宮裡出來的東西,雖然在皇帝后妃王爺面前不算絕世珍品,放在民間,那就是一等一的寶貝!

“這個奴家不能收。”林素當即推辭。

“就當個紀念品吧。”劉彥直道,林素不知道什麼叫做紀念品,但隱約覺得是個信物,想想便收下了。

“事不宜遲,我這就出發,明天晚上就能趕上車隊。”劉彥直起身告辭

“劉義士保重。”眾人出艙相送,他縱身上岸,顯示了一把輕功,翻身上馬,頭也不回的去了。

“師爺,你看有幾成把握?”管家望著劉彥直的背影問道。

“匹夫之勇,兇多吉少啊。”周師爺嘆了口氣。

“劉義士武功蓋世,又有洋槍助陣,趁押送隊伍夜間紮營的時候偷襲,還是有幾分勝算的。”管家道。

“最多一兩分吧,巡撫衙門的標兵可不是那些混吃等死的綠營老弱病殘,都是精挑細選的精壯,擔負押解欽犯的任務,丟了人犯是要殺頭的,豈能不枕戈達旦,晝夜警惕,四十個人啊,還都裝備了鳥槍弓弩,難,難,難啊。”周師爺搖著頭,又嘆了幾口氣。

“那…… ”管家欲言又止,心道既然沒有勝算,為何不阻止他,不過這個問題沒說出口,就算有一份勝算也要去嘗試,反正這滔天大禍是劉彥直這幫人惹來的,就算賠上性命,也是他該的。

林素在艙裡聽到他們的對話,心中一陣黯然。

船家升起了船帆,起航了。

……

進京只有一條官道,劉彥直星夜兼程,換馬不換人,按照他的估算,一天能走三百里,但是事實並沒有那麼順利,馬匹的耐力不能和人相比,一匹馬連續疾走幾十里地不休息的話就會廢掉,果不其然,其中一匹馬就被他騎的筋疲力竭,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眼見是不行了。

劉彥直拋下了這匹馬,他還有兩匹馬可以糟蹋,繼續趕路,只是把速度稍微放慢,除了大小便必須下馬之外,吃喝都在馬背上解決,到了打尖的地方,就給馬匹餵最好的精飼料,順便打個盹休息片刻,養精蓄銳。

此時正是公曆七月初,雷陣雨不斷,清末人口暴增,江東算是中原腹地,村落密集,官府每年都會徵徭役修整官道,所謂官道,就是寬闊一些的土路,用石碾子壓過,講究點的撒些碎石子,但是下過雨之後依然泥濘難走,道路上有明顯的車轍印和馬蹄痕跡,以及大隊人馬走過的腳印,劉彥直一方面靠打聽,一方面靠追踪印跡來確定押送車隊的路線。

他看到熟悉的車轍印就知道沒跟丟,而且隊伍已經不遠了,前面的道路延伸到山谷之中,如果是戰爭時期,這兒就是設伏的好地點。

劉彥直勒馬停下,胯下戰馬已經被他摧殘的差不多了,汗水淋漓,焦躁不安的用蹄子在地上刨著,似乎預感到什麼危險的存在。

忽然,巨大的轟鳴傳來,少頃後是稀疏的槍聲,不是新式快槍的聲音,而是老式火繩槍在發射,劉彥直精神一振,換了一匹馬,從皮袋裡抽出步槍,猛夾馬腹,大喝一聲:“駕!”。

可是當他衝到谷口的時候才發現,道路已經被放倒的樹木和大堆亂石擋住,戰馬根本爬不過去,他只得下馬,背著一支槍,端著一支槍爬上去觀戰。

山谷裡正在進行一場戰鬥,交戰雙方和官軍和義和團,官兵遭遇地雷伏擊,被炸死炸傷了不少人,殘餘人馬縮成一團,長矛手護著鳥槍兵困獸猶鬥,他們的背後是一輛囚車,林懷遠披頭散發坐在囚車裡,驚恐無助,面無人色。

官軍是巡撫衙門的標兵和馬快,都是精挑細選的好手,用的傢伙也是最好的,精鐵打造的鳥槍,強弓硬弩和腰刀長矛,而義和團的裝備就差點,只有少數人用的是紅纓槍,大多數人拿的是削尖了頭的標槍,但他們有高人指點,並不以卵擊石,而是不停的投擲標槍襲擾。

官軍人數雖少,但意志頑強,武器精良,長矛手護著鳥槍兵不停地放槍,但他們的經驗還是不夠豐富,沒掌握三段擊的戰術,發射完一輪就忙不迭的裝鉛子火藥,用通條猛搗,一個個汗流浹背,緊張的手都在發​​抖。

劉彥直並沒有貿然參加戰團,他得先分辨敵我,當他看到半山腰上站著的那位義和團大師兄的時候,心中了然,舉槍射擊,一槍一個,正在裝填鳥槍的官兵應聲倒地,義和團趁機衝了過來,官兵的防線瞬間崩潰,當官的帶頭就跑,剩下的人也拼死向谷口逃去,義和團們顯然不打算放過任何活口,撿起鳥槍沖他們的後背開火。

慘叫聲不絕於耳,劉彥直心中不忍,這些官兵都有妻子兒女,何必趕盡殺絕,但他沒有阻攔,這種時候婦人之仁要不得。

片刻後,戰鬥結束,山谷裡硝煙瀰漫,血腥撲鼻,地上躺了幾十具屍體,幾個端著鳥槍的拳民虎視眈眈地看著劉彥直,槍口有意無意對著他。

“不要魯莽,那是本座麾下大將,前來助陣的。”半山腰上那位身穿赭黃袍,頭頂紅巾,戴著一副近視眼鏡的瘦長漢子喊道,拳民們立刻收了鳥槍,衝劉彥直行禮。

劉彥直保持著戒備,走上前去先檢查林懷遠的情況,除了受了點驚嚇,安然無恙,他拔刀砍斷了囚車的木欄,但是林大人手腳上的精鋼鐐銬也打不開,腰刀劈上去火星一串,連個印子都沒有。

山坡上那位爺前呼後擁的下來了,走到劉彥直跟前,伸手虛扶了一把,道:“愛卿甲胄在身,免禮平身,來人吶,賜座。”

劉彥直眼皮一翻,心說我也沒打算跪你啊周老師。

“叫我朱三太子。”周嘉睿附耳低語道。

劉彥直愣了三秒鐘才回過味來,拱手道:“謝太子殿下賜座。”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13
第七十四章大營救計劃
Fri Aug 28 23:23:33 CST 2015
荒山野嶺的哪有什麼座位,一個拳民搬了張馬扎子過來,劉彥直以為是給自己的,正打算伸手去接,人家卻把馬扎放到了周老師屁股底下。

周嘉睿瀟灑的一撩袍子下擺,坐在馬扎上,指著地上一塊石頭道:“別拘束,坐吧。”

劉彥直看看周老師身後撐著傘蓋的兩個粗苯村姑,忍著沒罵人,一屁股坐在石頭上。 問道:“殿下,你不打算給我講講怎麼回事麼?”

周嘉睿擺手讓兩個村姑迴避,幾名帶刀侍衛也遠遠的躲開,其他人都在忙著打掃戰場,從屍體上搜刮值錢的東西,沒人注意他倆的對話。

“我現在的身份是崇禎皇帝的八代孫,大號朱迪睿,你記清楚別弄錯了,也不用叫我名字,稱呼我太子殿下就行,這幫人是我以反清復明的旗號忽悠來的,不過時間太短,我威信還不夠大,你得配合我。”周老師低聲道。

“真有你的,幾天時間就能忽悠來一支軍隊。”劉彥直深表佩服,雖然自己武力過人,但是比起人家周老師來還是稍遜一籌,看來智慧永遠是第一戰鬥力。

周嘉睿含蓄一笑:“地方志我看的爛熟,知道近江附近有一支天地會的人馬,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去和他們接洽,沒想到還真成功了,古代人真是太淳樸了。”

劉彥直翻翻白眼,心說是你老人家太奸詐了吧,精通歷史的碩士忽悠一幫大字不識的村民,明擺著欺負人。

“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劉彥直望瞭望還戴著鐐銬的林懷遠,不由得泛起疑惑,周老師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第一仗卻是營救林大人,這不科學啊。

周嘉睿有些不好意思:“小試牛刀,也是為了博美人一笑,唉,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救了林懷遠,還得救她家小姐。”

劉彥直恍然大悟:“你是說小翠,被你拐走的丫鬟。”

周嘉睿道:“小翠挺不錯的,活潑開朗,比林小姐強。”

”林小姐和管家師爺姨太太,都被我從大牢裡救出來了,現在乘船去往上海,你不用就救他們了。”劉彥直道。

周嘉睿大喜:“那太好了,省了許多麻煩,埋地雷打伏擊這種小戰鬥我能指揮,攻打省城實在是難為我了,畢竟我的特長不是軍事,而是歷史和謀略。”

“那你真打算靠歷史知識和嘴皮子反清復明當皇帝?”劉彥直看了看那些搜刮死人財物的士兵,怎麼看也不像能奪取天下的精銳之師。

“說說而已,都二十世紀了,除了這些愚昧的村民,誰還搭理老朱家。”周嘉睿道,“不過既然來了,我就不打算回去了,你知道麼,我做夢都想穿越,我甚至寫過好幾本穿越小說哩,各種預案我都有,乾脆你也別走了,跟我混,絕對保證你一場潑天富貴。”

劉彥直道:“先別扯那些,我是來救林懷遠的,他被咱們坑的家破人亡,咱不能不仗義。”

周嘉睿道:“這事兒我知道,已經在我計劃之中,不就是摘了頂戴,押解進京麼,我保證他官復原職,但是也得他配合。”

劉彥直道:“得嘞,先去把他的鐐銬打開再說。”起身去押解官差身上搜出了鑰匙,打開了林懷遠的手銬腳鐐。

可憐林懷遠遭受重大打擊,精神幾乎崩潰,辮子也散了,披頭散發狼狽不堪,身上只穿著白色中衣,赤著腳,摘掉了鐐銬也不敢亂動,他認出了周嘉睿和劉彥直,但是也被眼前這一幕搞得更加糊塗了。

士兵們打掃完了戰場,幾位文臣武將前來跪拜朱三太子,周嘉睿向他們隆重介紹了自己麾下御前一等侍衛兼正印先鋒官劉彥直。

“劉將軍是河北真定人士,常山趙子龍的第一百零八代傳人,曾經槍挑過朱王莊的朱大腸,想必你們都聽說過此事吧。”

大家肅然起敬,劉彥直剛抵達的時候挑死過一個請豬八戒上身的大師兄,這事兒傳的挺廣,倒也不算吹牛逼。

“彥直,我給你引見一下孤王的左膀右臂。”周嘉睿親切的拉著劉彥直的手,向他一一介紹這幫腳底板上還沾著黃泥的農民,什麼兵部尚書,兵馬大元帥,總督,巡撫,最次也是個提督,大夥兒臉上洋溢著笑容,儼然是把朱三太子封的官當成真的了。

劉彥直看著春風得意的“三太子”,眼前這人和記憶中一副學究模樣不善言辭的周老師判若兩人,難不成是摔一跤把腦袋摔出問題了。

這是一場大勝仗,朱三太子的反清復明軍傷亡輕微,殲滅四十名清軍,繳獲戰馬兵器一大批,算是實現了開門紅,但是三太子並不打算趁勝追擊,收復一兩個縣城玩玩,而是安排大臣們化整為零,等待時機,自己挑選了幾名侍衛,說要去取祖宗留下的寶藏。

“孤王的先祖崇禎爺在北京城的煤山下藏了十萬兩黃金,一千萬兩白銀,珠寶玉器無數,趁著天下大亂,孤去取了充做軍資,爾等只管招兵買馬就是,等孤回來,帶爾等驅逐韃虜,恢復我大明江山,滿清韃子的公主格格,都分給你們當小妾,什麼親王貝勒的府邸,都分給你們住。”

周老師吹牛撒謊完全不打草稿,把這些村夫忽悠的眼睛都冒金光,好一陣三拜九叩,山呼千歲。

周嘉睿只留下了三名十七八歲的精壯後生,便打發其他人開拔走了,他們也騎著馬離開了戰場,撤到十里外的一個隱秘的小山窩裡休息。

林懷遠換上了體面的新衣服,和兩位神秘人士坐到了一起,他再遲鈍也能看出來,這位周先生絕非光緒皇帝,但是究竟是何方聖神,他真的猜不出。

“林大人,您現在自由了,家人也都逃出生天,您有什麼打算?”周嘉睿問道。

林懷遠沉默良久:“欺君之罪,萬死莫辭。”

他是朝廷欽犯,即便被劫了囚車,一輩子也是逃犯,在陰影和恐懼中度過餘生,活著和死了沒什麼區別,又能有什麼打算呢。

周嘉睿道:“我有個辦法,能讓你官升三級,不管你信不信,只要跟著我幹,成功率起碼八成。”

林懷遠苦笑:“林某還有退路麼。”

“那就是了,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林大人滿腹經綸,又有一腔報國之志,才當個小小知府,未免太屈才了,人死鳥朝天,反正沒什麼退路了,幹他一票! ”周嘉睿一張臉興奮的泛著油光。

“真是有辱斯文。”林懷遠暗暗搖頭,跟著這幫反賊混,自己一輩子清譽算是徹底毀了,但他偏偏不想放棄這渺茫的機會。

“去哪兒,三太子?”劉彥直問道。

“人少就別叫我三太子了,要低調,喊周先生就行,我們去北京,乾一番大事!”周嘉睿道。

“做什麼大事?”劉彥直很迷糊,再過一個多月,北京就要淪落敵手,八國聯軍見人就殺,幾個人在戰亂中能做什麼大事,保不齊把自己小命都葬送了。

周嘉睿將劉彥直拉到一邊小聲說:“這事兒得先瞞著他們,咱們去北京,只要做一件事就行,等慈禧太后西狩之時,好好表現一下,林懷遠戴罪立功不成問題,咱們倆也起碼弄個一官半職……”

劉彥直嗤之以鼻:“周老師,您好歹是個學歷史的,怎麼就弄出這麼一個計劃來,慈禧太后這種賣國賊,我恨不得去殺了她,你還要救她,你戶口本上寫的滿族? ”

周嘉睿道:“如果慈禧太后死於1900年庚子之變,中國會怎麼樣?”

劉彥直道:“那正好,清王朝的覆滅提前了十一年。”

周嘉睿搖搖頭:“不,沒那麼簡單,我先給你科普一下歷史吧,太平天國之亂後,朝廷的威信和控制力已經大不如從前,慈禧太后向列強宣戰,封疆大吏如兩江總督劉坤一,湖廣總督張之洞,兩廣總督李鴻章都不奉詔勤王,反而稱朝廷下的亂命,和列強駐滬領事達成協議,拒不參戰,史稱東南互保,這些大臣還秘密商定,如果北京失守,慈禧和光緒都掛了,他們就推舉李鴻章當中國的總統,主持大局。

劉彥直道:“李鴻章,也是一個賣國賊,不過他來主持大局也行,中國提前進入共和了。”

周嘉睿道:“又一個被中學歷史書洗腦的傢伙,李鴻章在那個時代背景下,已經做得很不錯了,老實說他當中國總統確實不錯,但是他已經七十七歲了,老邁不堪,明年就壽終正寢了,這樣一個老人,你覺得能擔起這個大任麼?”

劉彥直沉默了。

周嘉睿接著說:“李鴻章死於1901年,劉坤一死於1902年,張之洞死於1909年,這幾個老傢伙都經不起折騰,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中國提前進入共和,那將是一場浩劫,華夏大地會更早的進入四分五裂的狀態,軍閥混戰,民不聊生,東北、新疆、蒙古、西藏都會被割裂出去,再也收不回來,大清這個破屋雖然到處漏雨,但畢竟還沒坍塌,就因為有慈禧太后撐著,庚子之變後,清廷才真正走上變法圖強的道路。”

“可是我還有任務。”劉彥直道,“我和你不一樣,我又不是清朝控,你說的這些都是歷史,都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和我的任務不相干。”

周嘉睿狡黠地笑了:“不相干的話,你來救林懷遠做什麼?你是雷鋒麼?”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14
第七十五章長坂坡
Sun Aug 30 02:41:09 CST 2015
被說中了心事的劉彥直老臉一紅,不再多言,算是認可了周老師的計劃。

休息了半個時辰,小隊伍重新上路,目標依然是北京,劉彥直半個月前走過一趟,熟門熟路,正值酷暑季節,正午走路炎熱難當,他們只趁清晨和傍晚趕路,走了十餘日,抵達直隸境內。

周老師熟知歷史,慈禧是在庚子年的七月二十一日離開的北京,從西直門出城,直奔西北方而去,一路上吃盡苦頭,由此也產生了許多民間傳說,慈禧在西狩途中缺衣少食,吃個窩頭都當珍饈美味,以後就好上了這一口,當然這也未必是空穴來風,據考證,慈禧一直被各種假消息包圍,八國聯軍的子彈落到紫禁城的時候才知道大難臨頭,走的非常倉促,京師周圍兵荒馬亂,也難以獲取補給,所以給太后老佛爺預備點美食是必須的。

所以他們途經濟南的時候就採購了一批糕點,中式糕點就是麵粉加上白糖,大量的糖分可以保證食物的長時間儲藏,即使三伏天也不會放壞,此外又買了些雜七雜八的物件,估計都能派上用場。

此時天津已經陷落,通州也被佔領,北京門戶大開,最慘烈的北京保衛戰即將展開,四處戰火紛飛,遍地都是潰軍,他們不可避免的遭遇了幾次戰鬥,周嘉睿的三名精壯隨從被打死了一個,傷了兩個,眼見是沒法派上用場了,周老師發給兩個傷員幾兩銀子,打發他們自謀生路去了。

七月十八日,北京被圍前一天,劉彥直等人潛入了京城,此時的北京依然是亂糟糟一團,遍地都是番號不明的武裝人員,東交民巷一帶依舊炮聲隆隆,這塊彈丸之地在上萬清軍和義和團的圍攻下堅如磐石。

由於鬧義和團,城內有大量空房,三人找了一處隱蔽下來,囤積了飲水乾糧,晝夜不出,只等廿一日來臨。

過了兩天,凌晨時分,北京保衛戰終於開始了,炮聲密集,時而有流彈落入城內,東南方向火光沖天,半個天幕都被映紅了。

“差不多該出發了。”周嘉睿摸出懷錶看了看,深吸一口氣說道。

劉彥直望了一眼城牆反向,那裡有無數英烈在和入侵外敵做決死戰鬥,這一刻他很想站在正陽門上和他們並肩作戰,可是他不能,因為這種行為毫無意義。

此時林懷遠已經大致猜到了這兩人的計劃,所以非常配合,他雖是文官,但經常騎馬,沒事也會拿著劍在院子裡耍上那麼一會,所以劉彥直給他找了一把腰刀挎上,關鍵時刻也能頂上去。

三人穿著武弁袍服,帶上兵器行李,騎馬來到皇城後門,也就是地安門附近等候。

早上六點多鐘,兩輛馬車在一群太監、侍衛的簇擁下慌慌張張從地安門內出來,匆匆西行,趕往西直門。

“太后和皇上就在車裡。”周嘉睿說。

林懷遠的目光變得熱切起來,下意識的就想縱馬奔過去跪拜請安,劉彥直拉住了他的韁繩,搖了搖頭,現在貿然追隨顯然不是最佳時機。

三人尾隨車隊前進,街上逃難隊伍已經湧現,誰也沒注意這三位騎士。

慈禧太后乘坐的馬車只是一輛尋常民間大車,沒有皇家御用的明黃色,不但車駕不敢招眼,她甚至換上了一件藍布大褂,扮成民間老嫗模樣,慈禧不是第一次倉皇出逃了,當年咸豐爺還在的時候,英法聯軍兵臨城下,她就跟著皇上一路逃到承德,所以很有經驗。

宮里人太多,加上京城的王公大臣,皇親國戚,要想全帶走,隊伍起碼幾千人,現在洋人的軍隊已經打進了正陽門,再拖拖拉拉的,誰也走不了,所以她只帶了皇上,皇后,瑾妃,幾個親王還有大阿哥等人,隨行的護衛也不多,二三十個御前侍衛而已,都配了洋槍,遇到亂兵也能抵擋一陣。

人少就走得快,轉眼就到了西直門,這邊也在打仗,子彈嗖嗖的亂飛,慈禧掀開車簾,瞅見一小隊洋兵從坍塌的城牆豁口裡爬出來,刺刀明晃晃的,嚇得她一哆嗦,吩咐趕車的太監快點走。

圍攻西直門的是日本軍,據後世記載,此時的日本軍隊急於向西方文明世界靠攏,軍紀反而是八國聯軍中最好的之一,另一支軍紀稍好的軍隊的美軍,穿黑上衣的日本兵進了城,巨大的北京城讓他們暈頭轉向,搞不清楚皇城的方向,一個軍官向路邊看熱鬧的老百姓詢問,老百姓很樂意地指了指東南方,告訴他們皇帝就住在那裡。

“多謝指點。”精通漢語的日本軍官敬了個禮,正要指揮手下開進,忽然看到馬路上一支可疑的車隊,馬車後面跟著步行的是一幫穿五顏六色蟒袍的清朝高級官員,隨行的也都是精銳清國軍人,頓生疑竇,下令部下臥倒開槍。

戰鬥突然打響,王爺貝勒大臣們嚇得撲倒在地,侍衛們早有提防,拼死護著太后突圍,他們用的都是英國造十三響快槍,裝彈多,射速快,一陣疾射把日軍火力壓了下去。

慈禧太后剛鬆了口氣,忽聽槍聲大作,原來侍衛們一通亂射,子彈打完了,日軍紛紛抬頭還擊,他們訓練有素,槍法精準,轉眼七八名侍衛中彈倒地,一枚子彈穿透大車,在簾子上穿了個洞,驚得慈禧握緊了佛珠,口中念念有詞。

堂堂皇太后若是被洋人生擒了,她哪有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鹹豐爺,不光先帝的面子丟盡了,大清列祖列宗的臉也沒地方擱了,此時慈禧不禁想到了一個鐘頭前被自己下令淹死在井裡的珍妃,用的理由也是擔心珍妃被俘有辱體面,轉眼報應就來了,難不成是珍妃這個賤人的鬼魂在作祟?

慈禧太后心亂如麻,後悔不迭,突然對面槍聲又弱了下去,馬車趁機衝過封鎖,狂奔過了西直門,北京城太大,八國聯軍兵力太少,而且面臨巷戰的威脅,所以沒人在乎外逃的難民,他們很僥倖的通過了西直門。

剛才是劉彥直出手了,他用的是同樣的英國造馬蒂尼亨利步槍,但是準頭比侍衛們強多了,第一槍就放倒了日本軍官,緊跟著槍槍不落空,日軍火力驟減就是他的功勞。

這個投名狀送上去,三人就能堂而皇之的出現了,他們縱馬跟上了隊伍,隨行的御前侍衛見他們出手相助,又穿著武弁袍服,北京城裡的清軍實在太多,武衛軍、甘軍、毅軍,八旗綠營,誰也搞不清楚,反正是自己人就行,所以打個招呼也不排斥。

西直門這地方,慈禧太后很熟悉,去頤和園的時候總要經過此門,以往路過之時,黃土墊道,儀鑾整肅,今兒卻是在彈雨中逃出來的,想想昔日榮光,真是恍如隔世。

“小李子,咱們出城了吧?”慈禧問道。

大總管李蓮英就坐在車把式旁邊,剛才那一幕可把他嚇死了,此刻還驚魂未定,聽到主子問話,忙答道:“回老佛爺,咱們平安出來了。”

“護駕的兵馬折損了多少?”慈禧繼續問道,外邊這麼亂,身邊沒兵可不行。

李蓮英回頭看了一眼,心裡涼了半截,回道:“還有十來個人。”

“快走。”慈禧更加慌張,這要是再遇上一隊洋兵就徹底歇菜了。

車把式甩了個響鞭,馬車加快了速度,天開始下雨,好在這是常走的御道,不至於泥濘不堪, 坐車的不覺得什麼,後面跟著步行的皇親國戚們可就遭了罪了,一溜小跑,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肺管子都快跑出血了,可是又不敢停下,老佛爺可不等人。

大阿哥溥俊就是沒馬騎的倒霉蛋之一,他才十五歲,正是年輕氣盛的歲數,老佛爺和皇上皇后有車坐也就罷了,別人騎馬他走路,這口氣咽不下。

“餵,你是哪個軍門的兵,把馬讓給我騎。”溥俊氣喘吁籲的指著劉彥直喊道。

劉彥直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這個應該是溥俊,廢物一個,不用給他好臉色。”周嘉睿和劉彥直並轡而行,低聲說道。

“你聾了麼?”溥俊繼續喊道,“還有那個戴眼鏡的,你的馬也讓出來。”

劉彥直單手舉槍對準溥俊,嚇得他往後縮了幾步,抓住一名侍衛:“護駕!”

御前侍衛也沒搭理他,不久前溥俊帶著一夥義和團闖宮,嚷嚷著要幹掉光緒皇帝,是侍衛們拼死阻攔才能讓他得逞,所以侍衛們也很不待見這個小子,平時也就罷了,好歹給個面子,眼下兵荒馬亂的,不打他黑槍就是好的,誰還替他出頭。

溥俊大怒,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蹭蹭蹭追上了馬車,扯著少年變聲期特有的公鴨嗓喊道:“老佛爺,老佛爺,有人造反。”

慈禧太后正在心煩意亂,聽到溥俊喊造反,心裡一咯噔,恰巧車把式也勒緊韁繩停了馬車,驚得她掀開簾子,正要問溥俊咋回事,卻看到前面黑壓壓一群義和團,把路堵的死死的,路邊掀翻了兩輛騾車,赤條條的女屍橫臥著,拳民們正將搶來的綢緞往身上裹。

八國聯軍打進了北京城,原先叫嚷著要扶清滅洋的義和團跑的比誰都快,他們和潰敗的清兵混成一團,淪為兵匪,這一股匪徒就專門堵在城外搶劫難民,男的殺,女的奸,一個都不放過,他們剛做了一炮買賣,又見生意上門,頓時齊刷刷望向慈禧乘坐的馬車,眼中的貪婪和殘暴,嚇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老太后一個哆嗦。

“有娘們!”一個拳民指著車裡的慈禧太后興奮地嚷道。

完了完了,落在洋人手裡起碼還能死得體麵點,落到拳民手裡,大清國和愛新覺羅家族的體面真的是一點都剩不下了,慈禧雖然已經是六十五歲的老嫗了,但保養得當,看起來像是四十多歲的婦人,還有半分姿色,對這一點她頗有自信,不過這一點現在成了負擔,她寧可死,也不願被亂民侮辱。

侍衛們急忙護駕,可是面對上千亂兵和義和團組成的匪幫,他們這點武力無異於螳臂當車。

大阿哥溥俊更是面無人色,也不嚷嚷了,拔腿就往回跑。

“彥直,機會來了。”周嘉睿提醒道。

劉彥直拍馬上前,手中步槍響個不停,敵人排的太密集,他甚至不用瞄準就能槍槍命中,匪徒們被打倒了一片,不但不退,反而仗著人多迎上來,劉彥直打光了步槍裡的子彈,順手搶過一支刺向自己的紅纓槍, 一抖槍纓,大殺四方。

慈禧太后掀著簾子的手一直沒捨得放下來,她看到了只有在戲台上才能看到的景象,一員白袍小將持槍在敵陣中殺了個七進七出,但見血光飛舞,一個個賊人被槍挑上半空,小將如入無人之境,殺的屍橫遍野,鬼哭狼嚎。

據後世記載,庚子之變後慈禧太后最愛看的京劇是《長坂坡》,不止一次將名武生楊小樓召進宮裡表演這一出折子戲。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15
第七十六章白袍將
Sun Aug 30 22:00:45 CST 2015
更多的賊人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他們不敢和洋人對戰,但是對同胞還是很有自信的,劉彥直用的不過是一桿紅纓槍,大家都用冷兵器,誰他媽怕誰啊!

但他們面對的敵手絕非常人,劉彥直眼疾手快,再強的對手在他面前也不過交馬一合,剛開始他還有興趣挑人玩,用槍戳中人的肋下,把人從馬上挑飛,挑了十幾個之後膩歪了,槍槍封喉,被刺中咽喉的賊人,血箭飆起老高,捂著脖子在地上打幾個滾就死了,血流滿地,土壤一時半會吸收不了這麼多血,有些低窪地勢甚至積血成潭。

這是真正的血流成河,劉彥直愈戰愈勇,躍馬挺槍,硬生生在亂馬軍中殺出一條血淋淋的人肉胡同來,有了猛將助戰,侍衛們也奮勇殺敵,十三響快槍打得如同爆豆一般,車把式趁機抖起鞭子,駕車猛衝,大車碾著滿地的屍體駛過去,把車上的慈禧太后和隆裕皇后顛的七葷八素。

後面那些步行的王公大臣更慘,一個個哭喪著臉,手腳並用爬過屍山血海,大阿哥溥俊嚇得小臉煞白,差點把早點都吐出來,二百多年前他們的祖輩入主中原的時候可是殺人如麻眼睛都不眨,到了這一輩,連見個屍體都受不了,列祖列祖泉下有知,怕是要氣的從棺材裡爬出來。

賊人終歸是烏合之眾,遇到強有力的抵抗,意志逐漸瓦解,帶頭的大師兄們被殺的差不多了,從者也就一哄而散了。

劉彥直繼續持槍在前面開道,眾人不敢停步,一路狂奔到高亮橋,這兒距離頤和園很近了,是慈禧太后前往頤和園避暑途中休息到地方,常年有太監值守,不過這會兒太監也不知去向了,只剩下滿地狼藉。

慈禧心情稍微平復,道:“小李子,那白袍小將是誰的兵?”

李蓮英忙道:“回老佛爺,看服色許是董軍門的甘軍。”

慈禧道:“這小崽子護駕有功,叫他過來,哀家有賞。”

李蓮英扯著閹人的尖利嗓音道:“前面那位白……小將軍,太后傳你過來問話。”

慈禧也是魔怔了,其實劉彥直​​穿的根本不是白袍,而是一件淡藍色的戰袍,硬是被她演繹成了白袍小將,不過此時顏色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戰袍全被鮮血染紅,白袍將變成了紅袍將。

劉彥直聞聲,策馬迴轉,來到車前翻身下馬,將紅纓槍隨手拋給一名侍衛,把侍衛接了槍,浸透血液的槍纓撒了他滿臉的血,斑斑點點,奼紫嫣紅。

聽說殺退千名賊人的勇將來了,連光緒皇帝都忍不住從車裡探出腦袋觀望,劉彥直看到這位年輕的皇帝穿著老百姓的青色大褂,面色灰白,氣色不佳,似乎很不開心,想想也能理解,堂堂一國皇帝被人攆出京城,心愛的妃子也被處死,換誰也高興不起來。

“草民劉彥直,拜見太后。”劉彥直也不下跪,只是簡單一抱拳。

“大膽!見了太后也不跪拜!”李蓮英變了臉色呵斥道。

“免了,將軍甲胄在身,不便跪拜。”慈禧睜著眼睛說瞎話,劉彥直身上可沒穿盔甲,只是簡單的藍布戰袍而已,可她老人家偏偏就不​​生氣,不但不生氣,還滿心的喜歡哩。

“小李子,問問他,怎麼自稱草民,他不是董福祥的甘軍麼?”慈禧問道,心裡卻咯噔一下,自稱草民,莫非是義和團? 看來義和團也不全是暴徒匪類啊,也有幾個忠心報國的。

李蓮英道:“劉彥直,太后問你,你是哪里人士,為何到此?”

劉彥直道:“我……草民是江東人士,草民有冤,本是來京奔喪收屍的,沒想到遇到洋兵攻城,不得已出城避禍,這才遇到太后鑾駕。”

慈禧道:“小李子,問問他,有什麼冤枉。”

李蓮英道:“小子,你有何冤屈,別擔心,有老佛爺給你做主。”

劉彥直道:“草民的表姨夫是近江知府林懷遠,受人誣告被鎖拿進京,草民擔心斬首之後沒人給他收屍,就一路從江東趕來。”

慈禧嘆道:“倒是個有孝心的孩子,小李子,那林懷遠是怎麼回事,已經斬了麼?”

林懷遠只是一個小小五品知府,這案子雖然報到慈禧案頭,但事情太小,過眼就忘了,不光慈禧不記得,李蓮英也不記得,隨從的王公大臣裡也沒有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誰也搞不清楚這個林懷遠殺頭沒殺頭。

沒人能回答太后的問題,慈禧大怒:“一幫廢物!林懷遠在哪兒呢!”

見火候差不多了,周嘉睿示意林懷遠行動。

林知府早已激動的直打哆嗦了,此刻撲上前去,趴在泥水里喊道:“罪臣林懷遠在此,太后老佛爺萬福金安。”

慈禧定睛一看:“噢,你就是林懷遠,你的案子怎麼回事?”

林懷遠早就打好了腹稿,長話短說,只說自己被巡撫陷害,押解進京,不料在直隸境內遇到洋人軍隊,一通炮火,押解官差都死光了,自己隻身前往京城領罪,各衙門亂作一團,沒人管這事兒,昨天才在都察院門口遇到了表外甥……

慈禧搞清楚了來龍去脈,心裡明白了八成,什麼一通炮火炸死了官差,那些官差定然是被你家表侄子殺了個乾乾淨淨,不過這時候她哪裡還在乎這幾十條性命,能有一員虎將護駕西狩,別說是殺官差劫欽犯了,就是再大點的罪也一筆勾銷,不但勾銷,還得重重有賞呢。

“林懷遠,你的案子等有空再說,你先退下,好好伺候著,哀家會徹查還你清白的。”慈禧打發了林懷遠,又將目光轉向劉彥直。

這小伙真是越看越精神,越看越喜歡,殺了那麼多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偏偏身上還沒有殺氣,換下血袍子,弄一身長衫,那就是個白面書生。

慈禧尋思著得賞點什麼,可是出來的太匆忙,啥也沒帶,情急之下將手上戴著的翡翠扳指摘了下來:“劉義士,哀家賞你一枚扳指。”

“還不謝太后賞賜。”李蓮英喝道。

劉彥直依舊一拱手:“草民謝太后賞。”

這就有些太不識抬舉了,就算是鄉下草民,見了父母師長縣官也不得跪下磕頭,他的舉動引起了大阿哥溥俊的嚴重不滿,跳出來道:“無禮!給我拿下!”

慈禧一張馬臉拉的更長了:“溥俊,胡鬧什麼!”

大阿哥立刻撅起了嘴,老大的不高興,退到一旁去了。

“小子,你覺得哀家的賞賜不夠多?”慈禧耐心問道。

劉彥直道:“回太后,草民不要扳指,草民的槍不好使,想請太后賜一杆槍,也好殺敵護駕。”

慈禧感動的老淚嘩嘩的,多好的小伙子啊,這扳指什麼成色,那可是正經緬甸老坑,通體碧綠碧綠的,王公大臣家裡都見不著,皇宮大內也就這麼一個,還是乾隆爺留下來的老件哩,不敢說價值連城,在北​​京城換一所五進的帶花園的大宅子沒問題,人家白袍小將愣是看不入眼,人家只要一杆槍,好殺敵護駕,若是滿朝文武都有這份忠心,那洋人豈能打進來。

“小李子。”慈禧擦了一把淚說道。

“奴才在。”李蓮英弓腰打千,他在慈禧身旁伺候多少年,主子的心思一猜就明白,這是要大大的重賞哩。

“這猴崽子挺有意思的,還嫌哀家的扳指不好,你說賞他點什麼好呢?”慈禧故意問道。

李蓮英順著慈禧的意思道:“這小子傻裡傻氣的,一腔忠勇倒是堪用,剛才幫老佛爺殺出一條血路來,我看當年的鰲拜勇武也不過如此,一個巴圖魯的稱號是少不了的,再賞他一件黃馬褂,給個藍翎侍衛噹噹吧。”

慈禧很滿意,藍翎侍衛雖然是侍衛中的最低品級,只是正六品武官,但是對於一個平頭百姓來說,已經是鯉魚跳龍門的飛躍了,再說上來就當一等侍衛,以後再立了功就不好賞了。

“就依著你的意思辦吧。”慈禧道。

於是,劉彥直用無數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群眾的鮮血換來了一件御賜黃馬褂,巴圖魯稱號和藍翎侍衛的差使,搖身一變成了大清朝的中央警衛局公務員。

他要的紅纓槍暫時沒有,侍衛們都用洋槍,誰還玩冷兵器,不過也給他換了一支成色更好的步槍和足夠的子彈。

這下私鹽成了官鹽,假冒的侍衛變成了真侍衛,計劃第一步順利完成,周嘉睿高興地如同偷吃了老母雞的狐狸,林懷遠也興奮莫名,他本來也不是鐵了心站在光緒皇帝一邊的變法維新派,只是苦於升官無路,想投機取巧而已,現在抱住了太后老佛爺的大粗腿,心裡哪還有有什麼皇帝。

不過林懷遠對大阿哥溥俊還是很看重的,他估計這次劫難之後,光緒被廢黜的可能性更大,溥俊很可能明年就登基坐殿,所以必須搞好關係,為了巴結端王父子,他把自己的馬匹讓了出來。

當然溥俊不會對他說半個謝字,甚至還讓他蹲下當凳子,踩著他的背爬上了戰馬。

這才剛走出京城沒多遠,八國聯軍隨時可能追來,逃難車隊繼續前進。 劉彥直依然擔任開路先鋒,一行人狂奔了幾十里,剛喘口氣,就見後面煙塵滾滾,嚇得王公大臣們屁滾尿流,大呼聯軍打來了。

慈禧也嚇呆了,顫聲道:“護駕,快護駕。”

劉彥直驅馬上前沉聲道:“太后莫慌,有臣在。”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16
第七十七章西狩
Mon Aug 31 23:43:13 CST 2015
一場虛驚,來的是二百多名清軍騎兵,帶隊的是個六十多歲的胖老頭,滿身征塵,汗流浹背,到了近前滾鞍下馬,跪在太后車駕前請罪:“臣馬玉昆救駕來遲,請皇太后、皇上恕罪!”

“馬提督何罪之有,快快平身。”危難之時,慈禧太后哪裡還敢斥責救駕大臣,撫慰還來不及呢,馬玉昆帶來這麼多兵馬,再加上巴圖魯劉彥直,她吃了顆定心丸,好歹沒那麼擔心了。

“這老頭什麼角色?”劉彥直悄聲問周嘉睿。

“馬玉昆,直隸提督,相當於河北省軍區司令,這老頭行伍出身,打過不少硬仗,和捻子乾過,在新疆和阿古柏打過,在朝鮮和日本人拼過,這又和八國聯軍玩命來著,是條硬漢。”周老師答道。

劉彥直肅然起敬,這樣的人才是中華民族的脊梁骨,真正的鐵血軍人。

馬玉昆帶來的這些人馬包括武衛左軍、虎槍營和神機營的一部分,還有一幫逃出京城的大臣,一個個灰頭土臉,狼狽不堪,慈禧問起城內狀況,馬玉昆回答說將士們死戰不退,現在整個北京城都在打巷戰,說到悲愴處,老提督忍不住大放悲聲。

這哭聲不是作假的,作為一名軍人,眼睜睜看著京城淪落敵手,這份憤懣不甘可想而知。

慈禧溫言撫慰了兩句,也跟著掉了幾滴淚,忽然想到劉彥直曾經提起想要一桿好槍,便問馬玉昆有沒有堪用的長槍。

虎槍營就是專門使長槍的部隊,馬玉昆找人要了一桿虎槍過來,慈禧讓他交給​​劉彥直。

這杆虎槍可不簡單,槍頭銳利,沒有紅纓,並非那種整根白蠟桿做的槍身,而是全鐵槍桿,外麵包上一層竹片,再纏上絲線、皮條和藤皮,外層覆蓋麻布,塗一層大漆,這樣的處理方式既保證了槍桿的剛性,又兼有彈性,冬天握持不會凍手,交戰時兵器震盪也不會將顫動傳遞到虎口,只是製造成本高昂,費時費力,尋常部隊不會裝備,虎槍營是皇帝狩獵時候的警衛部隊,才會有這種神兵利器。

當然,再厲害的冷兵器,也敵不過最老式的火繩槍,慈禧只是看了劉彥直槍挑賊人,產生了這種情節罷了,賜槍也是一種儀式和恩典,在危難之時對忠臣良將的勉勵。

劉彥直得了這杆虎槍,再次謝恩,也向馬玉昆抱拳施禮,馬玉昆看他血染戰袍,目光炯炯,便知是一員虎將,向他略一點頭,以示嘉許。

援兵既到,慈禧心安了幾分,吩咐繼續上路,隊伍逶迤向前,有穿蟒袍的王公,有穿一二品官服的大臣,有穿盔甲的御林軍,也有穿新式軍裝的武衛左軍,更有大批換上百姓袍服的勳貴們,五花八門,顏色各異,踉踉蹌蹌,愁眉苦臉,向西北行進。

八國聯軍隨時會追過來,西狩隊伍不敢停歇,一口氣跑到頤和園,慈禧連園子也不敢進,一直走到傍晚時分,才在離京七十里遠的貫市紮營,這兒有回民世代聚居,阿訇聽說太后鑾駕到此,急忙讓出清真寺請太后皇帝下榻,當晚,六十多歲的老將馬玉昆親自挎刀荷槍在門口守衛,分毫不敢懈怠。

次日清晨,鑾駕再次上路,中午時分抵達南口,散兵游勇肆虐,老百姓都捨棄了房屋,攜家帶口牽狗趕羊藏進了深山,侍衛們到處搜刮,才找到一些小米和雞蛋,用農家鍋灶煮熟,供太后和皇上充飢。

慈禧在農舍裡坐著歇息,這已經是村里最好的房子了,也只是半截青磚,上半截是夯土的,大炕上鋪著臟兮兮的席子,小炕桌上擺著茶水,鄉下哪有什麼好茶葉,只有京城苦力們喝的高沫兒沏的茶。

太監哆哆嗦嗦捧上粗瓷大碗,碗口還帶一個豁子,慈禧瞄了一眼就皺起了眉頭,宮裡用的是都是貢瓷,透亮雪白,堪比玉器,此等粗劣餐具看著就沒胃口,小米粥燒的滾燙,也沒有湯匙,只有一雙黑跡斑斑的木筷,兩個雞蛋煮的火候不對,宮女小心翼翼的剝皮,還是剝的斑駁難看。

平日里慈禧錦衣玉食慣了的,一天兩頓正餐都是幾百道菜,當然這只是宮廷帝后飲食的定式,實際上這幾百道菜慈禧連嘗都不嘗,擺完了就撤下去賞給宮女太監們吃,太后只吃御廚精心烹製的各種江南小菜,隨便哪道菜都蘊含著御廚們的心血,費盡心機只為老佛爺吃的開心,吃的滿意,即便如此,太后還是三天兩頭的找茬,總之一句話,太后的嘴刁著呢。

逃難走得急,餐具沒帶,炊具沒帶,御廚也沒帶,這小米粥和雞蛋是宮女們燒出來的,味道可想而知,慈禧心煩,擺擺手說撤下去,哀家不想用膳。

李蓮英噗通就跪倒了:“老佛爺,您惦記著京城的子民,奴才們都知道,可是您也得保重鳳體啊。”

“給皇帝端過去。”慈禧擺擺手,閉上了眼睛,可是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現場氣氛就有些尷尬了。

李蓮英見機行事,讓宮女暫且將飯食端下去晾著,天氣炎熱,滾燙的小米粥自然難以入口,等會兒老佛爺心情好點了,指不定就用了。

事到如今慈禧還在矯情,其他人連小米粥加雞蛋的待遇都沒有,王公大臣和當兵的一起跑到野地裡找食吃,好在庚子年是豐年,遍地都是成熟的莊稼,瓜果雜糧,應有盡有,只要動手就餓不著。

只見穿蟒袍和貝勒和穿號衣的大兵同蹲在田埂上,手拿著甜瓜,狼吞虎咽吃的滿臉都是汁水,吃完了拿袖子一抹嘴,下地繼續摘,什麼體面,什麼尊嚴,誰也不要了,先填飽了肚子再說。

小米粥涼了,李蓮英親自端過去,哀求道:“老佛爺,您就用點吧。”

慈禧心情惡劣,揮手將粗瓷大碗拂在地上,這下連小米粥都沒得吃了。

李蓮英嚇得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老佛爺,老佛爺,奴才該死。”

“哀家想靜一靜。”慈禧沒心思責罵他,擺手讓他出去。

李蓮英倒退著出了農舍,恰好林懷遠拎著一個木製食盒過來,打千道:“李總管,您吉祥。”

“林大人這是?”李蓮英狐疑地看著盒子。

“臣預備了些糕點,請總管大人進獻太后。”林懷遠打開盒蓋,露出裡面的貨色,雖然只是民間糕點,但也做的精細無比,金黃色的糕上綴著青紅絲,看著就有食慾。

“虧你有這份忠心。”李蓮英正愁太后的飯轍呢,一張老臉頓時陰轉晴,忙不迭地接過了食盒。

“李總管,這是一點心意。”林懷遠從袖子裡摸出一錠馬蹄金,硬要塞給李蓮英,這錠金子也是周嘉睿為他準備的打點之物,李蓮英貪財人盡皆知,即便是非常時期,該有的禮數也不能少。

豈料李蓮英板起臉道:“林大人,咱家還缺這點黃白之物麼。”伸手擋了回去,提著食盒進了農舍,呈獻在慈禧面前。

慈禧其實早就餓了,只是撐著架子不願意吃粗劣飯食而已,她微微閉著眼睛,鼻翼聳動了兩下,糕的香味讓她頓生津液,恨不得立刻抓起來塞進嘴裡,但她依然漫不經心的問道:“小李子,這是什麼?”

“回老佛爺,是戴罪犯官林懷遠預備的一些點心,請老佛爺品嚐品嚐。”李蓮英答道。

“哦,看著怪喜歡人的,不知道味道怎麼樣。”慈禧說道,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一些,隨手拈起一塊,慢慢的吃了,一邊吃一邊端著茶碗喝水,吃的那叫一個香。

李蓮英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卻又悄悄抹起了眼淚,他是忠心耿耿的奴才,伺候主子幾十年,沒見過慈禧如此狼狽,豈能不心酸。

慈禧吃了幾塊糕點,讓人將剩下的給光緒和隆裕送去,抽出手帕擦擦嘴,問道:“小李子,林懷遠是什麼官兒?”

“回老佛爺,林懷遠撤差之前是近江知府。”

“哦,等回了京,給他弄個籓台噹噹吧,這事兒你替哀家記著。”

“嗻。”

李蓮英從農舍裡出來,林懷遠還在遠處眼巴巴地等著呢,只見總管太監沖他一招手:“林大人,恭喜了。”

“李總管,喜從何來?”林懷遠顛顛跑過來問道,心中充滿忐忑。

“老佛爺說了,等回了京,給你提個籓台噹噹。”

“謝太后隆恩,謝李總管。”林懷遠感激涕零,恨不得五體投地。

“罷了,以後用心辦差,老佛爺少不得還要提拔你哩。”李蓮英說完,轉身回去了。

林懷遠感慨萬千,十年寒窗苦讀,二十年兢兢業業為官,抵不上一盒不值二兩銀子的點心啊。

隊伍打尖完畢,繼續開拔,過居庸關,經四十里關溝,山路坎坷,車馬無法通過,太后也得下車步行,騎兵全部下馬,牽著馬前行,再次休息的時候,連小米粥都沒得吃了,侍衛們到處搜刮,才弄了兩個窩頭給慈禧充飢,其餘人等只能餓著肚子,席地而坐,把腰帶勒的緊緊的抵擋飢餓。

劉彥直等人同樣沒得吃,不過周嘉睿鎮定自若,他告訴劉彥直,明天就能抵達懷來縣,此地縣令叫吳永,是個很有本事的官員,屆時就該進行第三步計劃了。

說著他拿出一疊紙來,上面寫滿蠅頭小楷。

“這是我寫的奏摺,拜託你遞交給慈禧,咱兄弟的前程都在這上面。”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16
第七十八章議和大臣
Tue Sep 01 23:55:02 CST 2015
劉彥直不禁肅然起敬,拿起奏摺念道:“排毒養顏青春永駐秘法……”

“拿錯了,是下面這一份。”周嘉睿乾咳一聲,將上面的養顏秘法搶了回來。

真正的奏摺是講如何與洋人議和的,利用列強之間的矛盾達到清廷的利益最大化,損失最小化,奏摺裡對世界局勢分析的頭頭是道,對大清之將來也分析的頗有見地,劉彥直看了頻頻點頭。

“怎麼樣,還行吧。”周嘉睿洋洋自得道。

“這毛筆字寫的不賴。”劉彥直道,“至於內容,你一個學歷史的碩士大開金手指寫出來的玩意我就不評論了。”

這是戲謔之言,劉彥直相信這份奏摺絕對能讓慈禧眼前一亮,進而重用周嘉睿。

次日,天又下雨,西狩隊伍艱難跋涉,中午時分看到遠處有一座青灰色的小城池,那是直隸懷來縣,有侍衛先行進城通知懷來知縣接駕,縣令吳永帶領三班六房典吏衙役出城夾道迎接,將鑾駕迎入城內。

懷來縣是個小縣城,物資匱乏,吳知縣費盡心思,籌辦了幾桌宴席,雖然只是尋常土菜,總比小米粥要強上許多,飯後又安排慈禧和光緒住進縣衙後宅,太后沒有替換衣服,一身藍布大褂穿了好幾天都臭了,宮女們伺候著洗了澡,換了知縣提供的干淨衣服,居然是一套漢人婦女的服裝,慈禧活了六十多年從來沒穿過漢服,這回也不得不捏著鼻子穿了。

當晚,劉彥直被安排值宿,荷槍在慈禧門口守衛,他也效法林懷遠,托李蓮英將奏摺送了進去,不大工夫,李蓮英出來了,滿面帶笑:“劉侍衛,老佛爺召見。”

這篇文字慈禧一目十行的看完,當場贊不絕口,滿朝文武大臣,沒有一個能寫出這般有見地的奏摺來。

文中對列強的目的需求進行了詳盡的分析,沙俄覬覦的東北的國土,和談必定提出割讓領土的要求,但這個要求勢必引起其他列強的反對,大清地大物博,誰都想獨吞,但誰也沒有這麼大的胃口,不妨利用一直和沙俄有齟齬的德國與英國來進行牽制,以開放沿海貿易的方式給予他們一定的好處,而新興的亞洲強敵日本參戰的主因是想躋身於文明世界,再加上已經在甲午戰爭中撈足了好處,不會再提出過分要求,最值得注意的是美國,未來幾十年美國必定取代英國成為列強之首,而且對清沒有領土要求,是可以拉攏的對象……至於和談代表,文中建議派與洋人打交道經驗豐富的李鴻章為宜。

文章最後有署名周嘉睿,這是個陌生的名字,李蓮英也說不出是何方人士。

劉彥直覲見慈禧,老佛爺和顏悅色問道:“小子,這是你寫的?”

“是我表兄周嘉睿寫的,他是江東一個落第秀才,平日喜歡看書,寫的亂七八糟,非要託我獻給太后,我沒辦法,就請李總管幫個忙,讓太后見笑了。”劉彥直在慈禧面前依然不跪,也不口稱奴才,大大咧咧,毫不注意言辭。

慈禧卻不惱,一方面她覺得劉彥直是鄉下人不懂規矩,另一方面實在是被這篇文章所折服,寫的太好了,誰說大清沒有能人,草莽之間遍布英才,都被埋沒了啊,看來這八股科舉制度確實該廢了。

“小李子,去把這個姓周的叫來,哀家要和他嘮嘮。”慈禧道。

片刻後,周嘉睿來到,他倒是個懂規矩的,三拜九叩行大禮,慈禧賜座,他再三推辭不敢坐,最後推不過才將屁股放在椅子邊緣,誠惶誠恐的樣子讓慈禧非常滿意。

劉彥直繼續出去值宿,周嘉睿怎麼忽悠的慈禧他不知道,只知道周老師在屋裡待了兩個多小時才出來,滿面的春風得意。

“怎麼樣?”劉彥直問道。

“成了,老佛爺派我即刻進京,協助李中堂與洋人交涉,還給了我一個總理衙門五品章京的差使。”周嘉睿志得意滿,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將來,“我起步就是五品,等議和完成,肯定還得提,再過幾年等大清完蛋的時候,我已經積累了一定的家底子,我想不想當李鴻章,更不能當袁世凱,我當盛宣懷那樣的人物就滿足了,富可敵國,流芳千古。”

“即刻回京,那敢情好,我跟你一塊兒回去吧,我可不想當什麼侍衛。”劉彥直道。

“你現在的身份可不能說走就走,太后對你恩寵著呢,捨不得放你,要走就偷偷地走。”周嘉睿左右看了看,“我在城外等你。”

“那林懷遠呢?”劉彥直問道。

“隨他去,反正現在咱不欠他了。”

次日一早,李蓮英來伺候老佛爺梳頭,心驚膽戰地向她報告一件事,巴圖魯藍翎侍衛劉彥直留下一封書信不辭而別。

“為何要走?”慈禧大為不解,要知道擺在劉彥直面前的可是錦繡前程,大清正值內憂外患之際,少不得要動刀兵,他這樣好的身手,一刀一槍博個總兵、提督不在話下。

李蓮英奉上書信,信上寥寥幾行質樸的毛筆字,只說自己喜歡閒雲野鶴的生活,不願受功名官職的束縛,同時留下的還有那件御賜黃袍馬褂。

“罷了,隨他去吧。”慈禧哀嘆道,昨夜她還感慨祖宗護佑,給大清賞賜了一文一武兩個世外高人,沒成想一大早的武將就跑了,好在還留下一個文官,這是不是像徵著大清若想富強,不在於整軍經武,而在於變法圖強呢?

“小李子,林懷遠呢?”慈禧忽然想起了這位倒霉的知府,若不是他,自己也遇不到這兩個高人隱士。

“奴才這就去宣。”李蓮英顛顛地出去,不大工夫,林懷遠進來跪拜請安,慈禧問他,這周嘉睿和劉彥直,到底是你哪門親戚。

林懷遠汗都下來了,天威難測,他不敢欺瞞,便一五一十道來,當然把重要的部分省略了,只說這兩人是來自南洋的歸僑,因為在酒樓高談闊論被自己聽到,有心想請他們為國效力,沒想到自己先遭難下獄,兩位義士頗有士為知己者死的春秋古風,不遠千里來京營救,還特地預備了一盒糕點,就是為了西狩路上獻給太后。

慈禧聽了默然許久,這個答案非常符合她的心理預期,這兩個人真的是上天賜給大清的人才。

“林懷遠,你也不用伴駕西行了,賜你一道懿旨,你回江東去吧。”

“謝太后隆恩!”林懷遠大喜,以頭觸地,砰砰直響。

打發了林懷遠,慈禧又叫來幾名王公大臣,讓他們草擬一份《罪己詔》,這是周嘉睿獻上的良策第一步。

……

劉彥直和周嘉睿星夜兼程,京師在望,此刻北京城正被八國聯軍的鐵蹄蹂躪,身為中國人卻無能為力,兩人沮喪而憤怒。

周嘉睿奉旨返京,但他卻不准備進京,因為現在根本沒得談,整個北京城也沒有支撐場面的大臣,慈禧留下善後的榮祿也逃往保定去了,所以周嘉睿打算去上海,與即將被任命為議和大臣的李鴻章碰頭,見見這位傳說中的大清裱糊匠。

從北京前往上海,最便捷的方式是從天津乘海船,兩人徑直奔向天津,經歷過血戰的天津已經基本恢復了社會秩序,劉彥直和周嘉睿摘去了頭上的假辮子,在租界買了兩套洋裝穿上,暫且冒充日本人,買了票子搭乘英國太古輪船公司的船票,目的地上海。

經過兩日海上漂泊,兩人來到了世紀初的上海灘,黃埔江上桅杆如林,外灘岸上的建築物還沒那麼多,但已小有規模。

“在這兒花幾兩銀子買塊地皮,一百年後拆遷的話,就是億萬富翁。”劉彥直興致勃勃道。

“得了吧,未來八十年充滿動盪,沒人能倖免。”周嘉睿有些沮喪,“我的黃金時期也就是這一二十年,攢夠了資本,還是要移居海外才行。”

火輪船停泊在太古碼頭,並排停靠的還有遠渡重洋的郵輪,巨大的鋼鐵船體,飄揚的五彩旗幟,撐著陽傘的歐洲貴婦人,穿著舊西裝來華淘金的冒險家,還有來自安南、印度等地的旅客,各種膚色,各種語言,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真有些國際大都市的範兒。

客人們提著行李排隊下船,岸邊聚攏大批苦力,吆喝著洋涇浜英語要幫旅客搬行李,忽然劉彥直想起一件事,問周嘉睿:“今天幾號?”

“八月初一,怎麼了?”周嘉睿扶了扶眼鏡,他拄著文明棍,穿著白西裝,看著像個假洋鬼子。

“我約了人,興許在等我。”劉彥直答道,舉目四望,在人群中尋找,他目力極佳,但碼頭上人太多了,看都看不過來。

周嘉睿問他在找誰,劉彥直據實以告,周老師嗤笑道:“那也不能在這兒等啊,這是外洋輪船停靠的租界碼頭,他們只會在老城廂那邊內河碼頭等你。”

兩人租了一條舢板,沿江而下,不遠處就是上海縣城,一座城牆包圍著的城市,臨江處是大片的碼頭,在這兒停靠的都是內河航運的中式木船,扛大包的苦力,要飯的乞丐,表情疲憊麻木的旅客,和太古碼頭的景像差了一個世紀。

劉彥直找了一大圈,終於找到了林府老管家。

“劉義士,真的是你!”老管家眼淚汪汪,喜上眉梢。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ay926

LV:6 爵士

追蹤
  • 50

    主題

  • 4736

    回文

  • 4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