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穿越者 作者:驍騎校(連載中)

 
lay926 2015-9-10 13:07:3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0 121124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3:58
第五十九章無政府狀態
Fri Aug 14 01:23:47 CST 2015
梁定邦腿上中彈,失血過多,嘴唇都發白了,他肆無忌憚的漢奸言論讓人憤怒卻又深思,清廷腐敗不堪,而且是異族統治,當年孫中山的革命口號之一不就是驅除韃虜,恢復中華麼,百姓對這個壓榨自己的政府只有仇恨沒有絲毫感情,當“漢奸”自然毫無壓力。

“你走吧,我不殺你。”劉彥直回身上了馬車,可是舉起馬鞭又放下,梁定邦已經失去行動能力,還穿了一身洋人的軍裝,不論被誰發現都難逃一死,反正已經救了兩個洋人了,也不差一個漢奸。

於是,梁定邦被抬到了馬車上,雷猛受過戰地醫護訓練,他撕了一件衣服,用乾淨的布條幫梁定邦的傷口包紮了一下,囑咐他每隔十五分鐘鬆開一下。

“十五分鐘是什麼?”梁定邦體質不錯,受了重傷仍未昏迷,頭腦也足夠清醒,他不懂分鐘的概念,雷猛說一炷香的時間,他才明白。

小隊伍繼續前進,劉彥直向梁定邦打聽了一下戰況,原來此時八國聯軍已經抵達天津,正沿著京津鐵路北上,他們這批英國部隊是從威海衛乘船趕來的,在大沽口下船的時候還遇到了來自香港和印度的友軍,也就是說,英軍是以拼湊的殖民地部隊為主,戰鬥力不高。

穿越小組的四位戰士學歷都不高,但初中歷史總學過,課本上的廊坊大捷恐怕就要發生了,但沒人想去湊這個熱鬧,手持冷兵器的愚昧百姓高喊著刀槍不入的口號去沖洋人的機關槍陣地,這是每一個中國人心裡的傷疤,揭不得。

義和團最擅長破壞洋人的物件,京津間的電線桿和鐵路線都破壞殆盡,洋人的大部隊要走陸路,勢必受到清軍和義和團的阻擊,現在是一個極佳的時間窗口,可以趁亂趕到北京完成任務。

到了直隸地面,就是趙避塵的天下了,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是換下了官服,穿上便裝,搞了幾塊紅布紮頭,扮成一股義和團直奔京城。

天津到北京只有二百里地,一路都是平坦官道,雖說遇到過不下十股拳民武裝,但是憑著地頭蛇趙避塵的面子,有驚無險全都過來了。

次日傍晚,終於抵達京師,遠遠就看到巍峨壯麗的永定門,連綿不絕的青灰色城牆直到天際,北京的城池與小縣城相比就像是帝國大廈和小平房的差距,即便是見慣了現代化大都市的人也會被這種壯美所懾服。

正值夏季,城外綠樹如茵,大路上來往的一半都是纏紅頭巾的拳民,刀槍耀眼,氣勢洶洶,城門口倒是有清軍把守,但是形同虛設,誰也不敢阻攔檢查拳民,小隊伍進了城門,一座巨大的城市呈現在面前,道路兩旁全是店鋪,雖然鋪面都是關著的,但依然可以想像往日的繁華。

庚子年的北京城,就像一個巨大的競技場,來自山東、直隸的義和團們就是運動員,只要是稍微敞亮點的地方就搭起了台子,大師兄們賣力地表演著刀槍不入的本領,胸口碎大石,槍尖頂喉嚨,口吞長劍這種低層次的把戲,倒也博得了一陣陣的喝彩聲。

“耍的好看的,都能被請進王府哩,連王爺都在團。”趙避塵說道,正經練家子出身的他,顯然瞧不上這幫野路子。

“看!屍體。”張文博指著胡同口說道。

眾人望過去,一具屍體倒伏在胡同深處,看不見面孔,身下一灘血。

路邊店舖裡傳出打鬥吵鬧的聲音,幾個辮子纏在脖子上的好漢腋下夾著綢緞說說笑笑走出來,掌櫃的追出來,拽著其中一人不撒手,那人努力,抓住掌櫃的辮子,一刀剁下去,脖子砍掉一半,血忽忽的冒,人軟塌塌倒下去,眼見是不行了。

劉彥直從馬車上跳下去,雷猛想阻攔沒攔住,眼睜睜看他砍瓜切菜一般將幾個光天化日之下搶劫的拳民砍翻在地,嚇得他冷汗都出來了,不過轉念一想,這算個什麼事,既然別人能當街殺人,自己為什麼不可以。

隱約有鞭炮聲從內城方向傳來,但是仔細一聽應該是槍聲,大概是義和團在攻打東交民巷使館區。

“諸位,就此別過了,我就住鎮武鏢局,有事招呼一聲。”趙避塵以為他們幾個都是老北京,而且有機密事情要辦,就沒冒昧的發出邀請,一拱手,騎著馬徑直走了。

所有的目光集中在雷猛身上,等他下命令。

“找個旅館住下。”雷猛說。

京城所有的客棧都被義和團佔了,變成了大大小小的總壇,紅包頭們進進出出,神氣活現,穿越小組有八匹馬,一輛車,在城裡太過扎眼,只得拐進一條胡同。

胡同一側是圍牆,另一側有扇大門,門敞著,寂靜無聲,劉彥​​直嗅到血腥味,抽刀進去,過了一會兒出來,臉色有些難看,招呼大家進去看看。

眾人進了二門,全被殘酷場面震驚了,院子裡到處都是屍體,血流成河,家裡跟遭了颶風一般,櫃子敞著門,值錢的東西全不見,西廂房臥室床上還有**女人的屍體,女人身旁是一具嬰兒的殘骸,已經被人撕成兩片,血跡已經乾涸,兇殺應該發生在昨天。

張文博當場就吐了,殺人歸殺人,虐殺是另外一碼事,義和團這種暴虐行為和日本鬼子有什麼區別。

眾人默默將屍體歸到一處,用被子蒙上,他們沒有能力收斂埋葬,只能做到這些了。

處理完這些,劉彥直將雷猛拉到一旁道:“我看暫且就把這兒當成臨時基地吧。”

雷猛瞪大了眼睛:“你不怕鬧鬼麼?”

“又不是咱們殺的,給多燒點紙錢唄。”劉彥直滿不在乎。

“我還是覺得心理有陰影。”雷猛看了看牆角的一排遺體,這是全家老少十三口人,夏季炎熱,綠頭蒼蠅嗡嗡的飛,要不了多久就會發臭。

“我去林懷遠老泰山家里送信。”劉彥直說,這也是他們來京的另一項任務。

“你去吧,我們把這些倒霉鬼埋了。”雷猛拿了一把鐵鍁出來,開始刨院子裡鋪著的磚頭。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02
第六十章大清國要完
Fri Aug 14 23:12:56 CST 2015
林知府的老泰山是致仕的京官,府邸位於內城,劉彥直隻身前往李府,他是從正陽門進的內城,進了城向東就是著名的東交民巷使館區,此時這裡已經變成一片街壘,不下數万清軍和義和團將這裡團團圍住,日夜攻打。

劉彥直一身拳民打扮,一路暢通無阻,直奔西城李府,李侍郎的府邸在太僕寺附近的一條胡同里,門臉很大,朱漆大門敞著,門口擺著兩張條凳,坐著三個人,一老一少兩個紅布包頭的拳民,還有個戴瓜皮帽的家人。

難不成李府也被拳民們霸占了,劉彥直疑惑不已,決定來個先禮後兵,一問才知道,這些人是李府請來的,李老太爺深明大義,在家裡鋪壇練拳,供養了百十口子義和團,每天在這兒吃在這兒睡,換句話說,李府現在是義和團的基地了。

李府下人聽說劉彥直是江東姑老爺派來送信的,便問他信在哪兒,劉彥直說必須親自交給你家老爺,下人便讓他在門口稍候,飛速去報告老爺。

閒著也是閒著,劉彥直和一老一少倆拳民嘮嗑,原來他們是攻打西什庫天主教堂的人馬,今天溜溜打了一天,剛撤回來休整。

老傢伙叫王三,年紀小的叫六子,倆人都是從直隸保定府來的拳民,跟著大師兄到北京城見世面,初來乍到就被撥去攻打北堂(西什庫教堂俗稱) ,眼睜睜瞅著上百個刀槍不入的兄弟死在衝鋒的路上。

六子問:“老王叔,大師兄給的符水怎麼不管用,我看柱子哥喝了兩大海碗,照樣讓槍子給打死了。”

王三說:“這你就不懂了,不是大師兄的符不管用,是柱子他頭天晚上睡了女人了,就破了功法,知道不,咱們的道法怎麼都好,就是不能碰女人,一碰就失靈,小六子,以後你可不能沾女人的邊。”

六子卻說:“可是頭天晚上我和柱子哥以一塊吃,一塊睡,沒見他碰女人啊。”

王三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不過這個問題難不倒他,他說:“柱子沒碰女人也不行,為啥哩,有奸細告密,洋人知道咱的命門,北堂裡的老鬼子主教,法術也是不得了的,他手上有一把拂塵,是用女人下面的毛做成的,那教堂的牆上,掛的全是女人的牝戶,專剋咱們義和團的兄弟。”

六子問:“啥是牝戶啊?”

王三乾咳一聲:“就是逼。”

六子臉紅了,不再打破砂鍋問到底。

劉彥直在一旁插言道:“聽說洋人的八國聯軍已經在大沽口登陸了,正往北京開來,咱們義和團有什麼對策?”

王三不屑一顧道:“這事兒大師兄都知道,昨兒個端王爺請了黃蓮聖母奶奶做法,聖母奶奶受了香火,連夜駕雲去了大沽口,今天早上才回來,在端王府按下云頭,丟下個死沉死沉的麻袋,啥也沒說就駕雲走了。”

六子問:“麻袋裡是啥?不會是洋人大將的腦袋吧?”

王三道:“御劍千里之外取人頭顱那是別人的招,聖母奶奶不喜歡造殺孽,這一麻袋裝的是螺栓,從洋人砲艦上擰下來的螺栓,足有好幾百個。”

六子欣喜道:“沒了螺栓,洋人的砲艦就開不動了,那敢情好。“

王三道:“可不是麼,聖母奶奶出手,哪還有洋人的活路,再說了,天津那邊有咱們義和團幾十萬人,別說八國聯軍了,就是八十國聯軍,也叫他有來無回。”

六子深信不疑,對聖母奶奶佩服的不行。

下人來報,說老爺有請,劉彥直跟著管家進門,李府是大宅門,看格局至少五進的院子,分內外宅,外院全被義和團佔了,舉石鎖的,耍官刀的,徒手對練的,宅子裡熱鬧的如同馬戲團。

劉彥直拿出一枚銀元遞給下人,向他打聽李府的底細,下人頓時眉開眼笑,知無不言,說現在家裡是老爺在當家,老太爺以前是禮部侍郎,現在告老還鄉,不問世事,老爺是總理衙門的五品章京,每天可忙了,儘管洋人的事兒。

“謝了。”劉彥直心裡有了底。

在內宅正房客廳裡,一位長袍馬褂的中年人會見了劉彥直,他是李老太爺的長子,林懷遠的大舅哥李重正。

分賓主落座,丫鬟奉茶,劉彥直口渴,端起茶杯來就喝了一口,李重正一怔,心說這人怎麼如此豪放,待客的茶哪是用來喝的,只是一種禮儀而已,當主人端起茶碗來,就代表要送客了。

劉彥直不懂得這些,也沒喝出茶水的好壞,他純粹是為了解渴,牛飲一杯清茶後,將信封雙手奉上,李重正接了信,說聲有勞,將信封放在一旁,也端起了茶杯,掀起蓋碗,輕輕吹拂著熱氣。

“送客~~~”管家拉長聲音道。

劉彥直卻並不打算走,道:“李大人先看信吧,看完我有話說。”

李重正不由得抬眼仔細打量一下來人,此人紅布包頭,短打快靴,標準的義和團打扮,但是生得一副好相貌,不似那些歪瓜裂棗的鄉下人,倒像是京城有頭有臉人家的公子。

他點點頭,從信封裡抽出妹夫的親筆信來,一目十行的看完,不由得大驚。

眼前這人,居然是皇上身邊的人,怪不得氣勢這麼足。

劉彥直開門見山道:“李大人為何引狼入室,在自家府邸裡鋪壇練拳,殊不知這些拳民都是鄉下流氓惡棍麼。

李重正無奈笑道:“連王府都住進了團民,寒捨此舉,和劉義士頭上的紅布一樣,都是為了自保。”

劉彥直啞然失笑,這位李大人倒是個懂得變通的聰明人,看來打交道會省許多麻煩。

“聽說上萬義和團攻打北堂,硬是沒打下來?”劉彥直道。

“豈止上萬,多的時候五萬也有了。”李重正面帶憂色,“不光有義和團,還有虎神營和神機營的兵,董福祥的甘軍,端王親自指揮,槍砲俱全,還是不能踏入北堂半步。”

劉彥直道:“想必教堂內必有大隊洋人守軍。”

李重正搖搖頭:“不過數十人槍而已。”

幾十支槍就能抵抗住號稱刀槍不入的上萬義和團,所謂義和團的神話可見一斑,從這個回答也能看到李重正的政治態度,劉彥直索性拋出一個大逆不道的問題。

“李大人,自古以來兩國交戰還不斬來使,咱們大清國派兵把使館區給圍了,這在國際上可是說不過去的,我從天津來,親眼見到各國聯軍向北京進發,照這個節奏,您覺得大清會向何處去?”

李重正反問:“以劉義士的見解呢?”

劉彥直冷笑:“依我看,這大清國啊,要完。”

李重正不語,妹夫的信上含糊的提到了這位客人的神秘身份,對方能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自己可萬萬不能附和。

“除非……”劉彥直緊跟著補充了半句。

“除非什麼?”李重正立刻接上,同時以目光示意管家帶著丫鬟退下,他知道,正題來了。

“除非西太后歸政給皇上。”劉彥直壓低聲音道。

“這可是謀逆,滅九族的死罪。”李重正有些緊張了。

“西太后姓葉赫那拉,這天下可是愛新覺羅家的,老佛爺年事已高,皇上春秋鼎盛……”劉彥直的話騷動著李重正那顆蠢蠢欲動的心,他快五十歲了還是個五品章京,升遷無門,一腔壯志都隨雨打風吹去。

劉彥直繼續道:“我從江東一路過來,烽煙四起,民不聊生,這京城更加烏煙瘴氣,官不像官,民不像民,西太后又與世界列強為敵,這天下大亂在即,正是我輩建功立業,留名青史的好時候。”

李重正無語,他的心裡有一萬匹馬在狂奔,根本靜不下來,他只是一個文官,平時指點江山的壯志豪情,遇到真格的就慫了。

“不錯,我是皇上那邊的人,擺在李大人面前兩條路,一是像小站練兵的袁世凱那樣,星夜告密以小弟一顆大好頭顱換取錦繡前程,二是祝我一臂之力,將來少不得一個大學士的頭銜。”劉彥直發覺對方的遲疑,故意拿話刺他。

“下官不過是總理衙門一個小小的五品章京,又能做的了什麼。”李重正終於回過神來,告密的事情他做不來,但是謀反的事情同樣做不來。

“你幫我進東交民巷就行。”劉彥直道,“剩下的都交給我。”

李重正道:“你有所不知,東交民巷已經被榮祿的武衛中軍包圍起來了,洋人也堆起街壘,架著洋槍,稍有風吹草動就開槍,又怎麼能進去人呢。”

劉彥直道:“不妨事,再過幾日,西太后會派人給使館區送米麵菜蔬瓜果,到時候你提前告訴我一聲,讓我跟著進去就是,李大人是總理衙門章京,這點事應該能做到吧。”

李重正思考良久,終於答應。

“多謝大人。”劉彥直起身告辭,李重正親自送到大門,回來後把自己關在書房,拿起毛筆在宣紙上寫下兩行字。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寫完將筆一丟,壯懷激烈。

窗外又傳來義和團們練拳的吆喝聲,劉義士說得對,這大清國,真的要完了。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03
第六十一章大俠和女俠
Sat Aug 15 22:45:27 CST 2015
劉彥直離開李府,又在內城轉悠了一圈,遠距離觀賞了皇家園林中南海和紫禁城,他知道,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就住在那兒,忽然他腦海中浮起​​一個想法,假如自己潛進去把禍國殃民的慈禧殺掉,扶光緒重登大寶的話,會不會改變中華民族的命運?

答案是不能,誰也救不了大清了,就算是康熙再世,也改變不了局面,更何況是一個病秧子光緒,他打消不切實際的念頭,老老實實向南走,路上見到不少清軍士兵,和電視裡表現的很不一樣,這些大兵的號衣上用碩大的黑字標明了番號和軍銜,某某營頭下面或是正兵,或是甚長,或是號令之類,一目了然,科學方便。

路上遇到一隊胸前標著武衛中軍的士兵向南開拔,肩上都扛著新式的奧地利造曼利夏快槍,大概是去增援圍攻東交民巷的軍隊,劉彥直隨著大批看熱鬧的百姓也湊上去觀看,遠遠的看到街壘和後面穿白色海軍服的俄國水兵。 義和團將這兒圍的水洩不通,城牆上也盡是兵,如果架上幾門大砲,東交民巷瞬間可以轟成,可朝廷怎麼就想不到這一招呢。

如此壁壘森嚴,想混進東交民巷是絕對不可能的任務,得虧李重正是總理衙門的官兒,劉彥直隨機應變想出來這一招,不然真得抓瞎。

劉彥直有些自鳴得意,趁著正陽門還沒關閉,離開內城,返回“臨時基地”,大門已經關上了,張文博持槍守衛,對了暗號才得以進門。

院子裡起了一座墳頭,十二口人全都埋在下面,墳前還有一堆焚燒過的紙錢。 劉彥直向雷猛報告了此行的成果,雷猛很高興,拍著他的肩膀說:“幸虧你歷史學的好,不早了,吃飯吧。”

雖然住在京城裡,但是吃飯卻成了大問題,這戶人家灶房裡倒是有些乾柴,水缸裡也有清水,但是米麵糧食全被洗劫一空,好在馬車上有些存糧,大餅乾肉也能湊合一頓。

好歹對付來一頓晚餐,大家各自安歇,蘇菲母女住在東廂房,其餘人睡在堂屋,安排了值班表,跋涉了一天的諸位在此起彼伏的槍聲中沉沉入睡。

劉彥直值的是第三班,月朗星稀,連槍聲都沉寂下去,他全無睡意,拿著武器在院子里站崗,眼前就是埋了十二具屍體的墳頭,但這比起兩個月後八國聯軍進城後的慘狀來說算是一個比較好的結局了,至少有人收屍。

忽然,一絲奇怪的聲音傳來,像是野貓在房頂上行走,劉彥直抬頭去看,卻什麼也沒發現。

也許是神經繃得太緊了吧,他沒太在意,繼續站崗。

屋脊北面,一個臉上蒙著黑布的人頭慢慢冒出來,兩隻眼睛緊盯著劉彥直的一舉一動,宛如捕獵前蓄勢待發的獵豹,隔了好一陣,他才慢慢冒出一根竹管,撩起蒙面布把管子放在嘴裡,兩腮鼓起,噗地一聲悶響,院子裡的哨兵摀住脖子,慢慢倒了下去。

蒙面人又等了一會兒,輕飄飄落在地上,竟然毫無聲息,他湊到窗前,舔破窗戶紙,又從懷裡摸出另一根稍短的竹管,慢慢探進去,正要吹迷魂香,就覺得脖子上冷颼颼的,一柄鋼刀不知不覺架在了肩膀上。

劉彥直脖子上中了一枚飛針,頓時有麻嗖嗖的感覺,他知道飛針有毒,靈機一動倒地裝昏,卻暗地裡觀察蒙面人的舉動,來的應該是個飛賊,這個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傢伙,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正要發問,劉彥直聽到腦後有破空之聲,頭一偏,一枚邊緣鋒利的金錢鏢扎在窗戶框上,被刀架住脖子的飛賊趁機飛身閃開,蹭蹭兩下就上了房頂,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腳上裝了彈簧。

“有賊!”劉彥直大喝一聲,尾隨追去,他上房的動作明顯慢了一拍,但也夠利索的,今夜月色清朗,能看到兩個穿夜行衣的傢伙正沿著屋脊飛奔,如履平地一般。

劉彥直知道自己的劣勢,地形不熟,又缺乏在屋頂上追逐的經驗,絕對追不上對方,但是子彈可以,他拔槍就打,槍聲響起,一個蒙面人中槍栽倒,滑落在不知道誰家院子裡。

另一個蒙面人急忙跳下去相救,當他攙扶起同伴的時候,劉彥直已經追到了,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這兩個飛賊。

“把手舉起來,舉高點。”劉彥直說,他知道對方擅使暗器,這麼近的距離,他不敢託大。

倆飛賊對這個使洋槍的傢伙怒目而視,但還是乖乖照辦,舉起了雙手。

“手心朝外。”劉彥直道,他舉槍的姿勢很特別,雙臂夾緊抱在胸前,這樣對方想飛起一腳踢掉手槍的可能性就降到了最低。

其中一個飛賊無奈的將手掌面向劉彥直,掌心果然扣著一枚金錢鏢,手一鬆,金錢鏢落地。

“把臉上的黑布拿下來,動作要慢。”劉彥直繼續命令道。

兩人慢慢解開了蒙面巾,原來是一男一女,年齡都不大,二十出頭的樣子,女的個頭很高,足有一米七,也沒纏足,在這個年代算是絕對的異類了,面容姣好,帶著一股刁蠻的狠勁。

“你看什麼看!”女的腿上中槍,但是脾氣依舊很大,見劉彥直盯著自己看,惡狠狠吼了一聲。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對我們下手?”劉彥直收回目光,冷聲喝問。

“我們這是替天行道。”女的憤然道,“你們這些江湖敗類,連小孩都不放過。”

劉彥直知道誤會了,這兩個飛賊以為那一家十二口都是他們殺​​的,這是主持正義來了,既然是好人,自然不能隨便槍斃了事。

“走吧,別讓我再看見你們。”劉彥直收了槍,轉過身去。

女飛賊放下胳膊,袖筒裡落出一枚金錢鏢,扣在手心,正欲發射,被男飛賊以目光阻止。

女的恨恨收起金錢鏢,讓男人攙扶自己起來,腿上中槍,沒法繼續飛簷走壁了,只能老老實實走大門出去,這戶人家已經被驚醒,但是沒敢點燈,更沒敢出門,世道亂,天子腳下也不太平,尋常百姓就是砧板上的魚肉,誰都能欺負。

“你會治槍傷麼?”劉彥直已經躍上牆頭,回首問了一句,“治不好的話,那條腿就廢了。”

“不用你管。”女飛賊沒好氣的答了一句。

男的卻抱拳朗聲道:“多謝好漢不殺之恩,夏某可能看錯了,滅門慘案不是你們做的。”

劉彥直倒背手站在牆上,淡然道:“清者自清。”一時間自我感覺非常良好,牛逼又低調的大俠也不過如此。

“敢問好漢的槍子兒有什麼講究?”男的繼續問,看來他很關心女同伴的腿傷。

“講究大了,如果不及時診治,輕則殘廢,重了會感染而死。”

“請好漢……”男的還沒說完,女的就拉住了他:“飛雄,我死也不求人。”

劉彥直忽然玩性大發,想實踐一下武俠小說裡的橋段,江湖人士有他們的行為準則,必須按照套路走才能把戲演下去。

“讓我就她也行,只要你能接得住我三招。”劉彥直道。

“別說三招,三十招也接了。”男的答道。

“飛雄,你不是他對手。”女的果然中計,“我殘廢了也沒啥,你可不能出事。”

這個叫夏飛雄的男子倒是一腔柔情,攙扶著女的坐在地上,擺了個架勢道:“好漢,進招吧。”

劉彥直沒學過武術,練的都是實用型的格鬥,雷猛告訴他,中國武術都是花架子,看起來花哨,打起來不管用,所以他並不在意,跳下牆頭,上去就是一記直拳。

他速度極快,但對方反應也是極快,這一拳落空,第二拳緊跟著到了,夏飛雄再次閃避,第三拳卻不再躲閃,而是硬生生用胸膛接了。

劉彥直的拳頭停在夏飛雄胸前,拳頭帶起的罡風把衣服都吹了起來,如果這一拳落在實處,夏飛雄的肋骨起碼要斷上兩根,這一點劉彥直還是很有把握的。

“算你有種。”劉彥直道,他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挨上自己一拳,在道義上就扭轉了形勢,這就是江湖上的套路,兩個字,坦蕩。

“跟我來。”劉彥直道。

十分鐘後,他們才繞回臨時基地,雷猛等人手持刀槍嚴陣以待,見劉彥直帶回來兩個俘虜,正要上前詢問,劉彥直卻道:“燒點熱水,準備乾淨繃帶。”

駁殼槍所用的子彈是和五四手槍同款的7.62毫米手槍彈,穿透力很強,這一槍是貫穿傷,而且沒打在大血管上,養好了留個疤而已,沒多大事,劉彥直誇大其詞,其實是看中了飛賊的本事,想用他們而已。

問題來了,女飛賊中槍位置是大腿,男女有別,別說治療了,就是看都不能看。

劉彥直看得出夏飛雄對女飛賊的愛慕之情,便道:“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畢竟男女有別,我告訴你們怎麼療傷,還說夏大俠自己動手,給尊夫人治療吧。”

夏飛雄大喜,抱拳道:“多謝好漢。”

那女子卻忽然扭捏起來:“誰是他夫人。”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04
第六十二章燕子門
Sun Aug 16 22:48:09 CST 2015
正說著,忽然東廂房的門開了,蘇菲端著燭台出來說道:“我會做外科手術,可以幫助治療。”

燭光照映下是一張歐洲白人的面孔,夏飛雄大驚:​​“不好,洋人!”那女飛賊也警惕起來,手臂一抖,掌心裡想必又扣了一枚暗器。

劉彥直趕緊相勸:“勿怕,蘇菲是我們的朋友,洋人也有好人,她在江東救死扶傷,被人譽為洋菩薩哩。”

他謊話張嘴就來,但女飛賊才不買賬,冷笑道:“蛇鼠一窩,敢窩藏洋人,尊駕到底什麼來頭?”

劉彥直道:“你們二人想必在北京有段時日了,我想問你們,義和團是好人麼?”

“扶清滅洋,當然是好人。”女飛賊有些遲疑,“只不過……有些害群之馬,趁火打劫。”

“那就是了,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洋人成千上萬,總​​有幾個好人,蘇菲就是好人,她還是個帶著孩子的母親,品性純良,沒對咱們中國人做過壞事,我敢以性命擔保。”

有了劉彥直的背書,女飛賊還是將信將疑, 夏飛雄倒是個敞亮人,道:“官府開下價碼,大洋人的人頭五十兩一個,洋婆子的人頭四十兩一個,洋孩的人頭也有三十兩,好漢放著白花花的七十兩銀子不取,定然是個洋婆子不該殺。”

夏飛雄的邏輯嚴絲合縫,女飛賊終於相信,願意讓蘇菲幫她治療,夏飛雄把她攙扶到東廂房,其餘人打了熱水,預備了乾淨繃帶和金瘡藥,在門口伺候著。

“夏兄,機會難得,你不進去幫忙?”劉彥直打趣道。

夏飛雄一臉正色:“男女授受不親。”

劉彥直笑了:“大丈夫還在乎這個,夏兄怕是有些懼內吧。”

夏飛雄臉上一紅:“其實還沒成親。”

“那就結伴一起闖蕩江湖了,女俠家里人知道麼?”劉彥直隨口一句,卻見夏飛雄臉一沉,全是憂色,搞不好這小兩口是私奔出來的,他趕忙扯別的: “聽你們口音不是京城人氏,直隸來的吧?”

夏飛雄道:“我和勝男都是滄州人,聽說京城齊聚各路英雄豪傑,就想來見見世面,要能遇到一兩個世外高人,學的絕世武功就更好了,當然了,扶清滅洋也是我們每個武林人士的責任。”

劉彥直問:“那你殺了幾個洋人了?”

“慚愧,到現在還沒開張。”夏飛雄聲音低沉,“我只想殺洋人,不想殺二毛子,真的二毛子,早就躲在北堂和東交民巷了,外面被殺的二毛子都是貨真價實的老百姓,那些大師兄,不敢去攻打洋人,只敢在外面殺人放火, 而且只敢殺老弱婦孺,不是英雄所為,我恥於和他們為伍。”

“夏兄果然是真英雄,想必宰了幾個濫殺無辜的宵小之輩吧?”

“不敢。”夏飛雄苦笑,“我把你們當成那種人了,這才有了一場誤會​​。”

“幹聊真沒勁,要是有點小酒就好了。”劉彥直道。

“好漢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夏飛雄一個旱地拔蔥就上了房頂,踩著瓦片一溜煙的去了。

雷猛走過來:“這高來高去的,何方神聖?”

劉彥直望著夏飛雄的背影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俠客吧。”

一刻鐘後,夏飛雄回來了,帶來一壇子二鍋頭,一塊荷葉包的醬驢肉,幾根黃瓜,恰巧蘇菲的手術也做好了,女飛賊身體素質極佳,中了一槍並無大礙,傷口包紮完畢後就能勉強走路了,雙方這才正式見禮,自我介紹。

“小弟是滄州夏飛雄,這是……燕勝男。”

“夏大俠,燕女俠。”劉彥直抱拳行禮,“我叫劉彥直,江東人士,幸會了。”

雷猛等人也自報家門,但是夏飛雄小兩口只認劉彥直,他們倒是沒看走眼,劉彥直武功最高,但是完全看不出師承門派。

夏飛雄將酒壇子的泥封敲開,將桌上的酒碗倒滿,醬驢肉也切好了,黃瓜洗洗每人一根,趁著夜色正好,豪傑們把酒言歡,連腿傷未癒的梁定邦也被酒香勾了起來,腆著臉非要討一碗酒喝。

酒過三巡,夏飛雄忍不住問:“敢問劉兄,學的是哪門拳法?”

劉彥直道:“胡亂學的一些散手,讓夏兄見笑了,我師父就在這兒,雷猛雷大哥。”

夏飛雄心中疑惑,這個叫雷猛的虯髯客雖然體格魁梧,但是年歲比劉彥直大不了幾歲,身手也不見得多好,怎麼就成了師父呢。

雷猛解釋道:“我不是他師父,我頂多是個教頭,以前是海軍陸戰隊的高級士官。”

“海軍陸戰隊?”夏飛雄完全聽不懂這個詞兒。

劉彥直解釋道:“雷大哥以前是北洋水師步勇隊的拳棒教頭,甲午一戰,咱們敗給小日本,雷大哥也就不再吃糧當兵了,跟兄弟幾個合夥做大買賣。”

這樣一說,夏飛雄就明白了,肅然道:“雷大哥,你是和小日本真刀真槍幹過的英雄,請受我一拜。”

說著就要跪下磕頭,誰都拉不住,搞得雷猛有些臉紅,好在他膚色黑也看不出。

回到正題,繼續探討武功,劉彥直道:“夏兄輕功暗器雙絕,拳腳上的功夫也是極好的,滄州乃武術之鄉,不知道師承何處?”

夏飛雄道:“我也沒師父,到處偷學,什麼都學了點皮毛,遇到一般人還湊合,遇到真神就露了本相了。”

劉彥直道:“還是夏兄厲害,我看以你的本事,可以開山立派了。”

夏飛雄謙虛道:“我是小字輩,不敢如此。”

燕勝男卻眼睛一亮道:“怎麼不敢,我看行,咱們也弄個門派,就叫燕子門,大傢伙說咋樣?”

大家自然挑起大拇指贊不絕口,一口一個大俠,女俠,把兩個初入江湖的年輕人哄得飄飄欲仙,燕勝男連中了一槍的仇也忘了,非要教劉彥直兩招。

“我看你底子不錯,下盤卻不怎麼紮實,可惜了,乾脆你入我燕子門算了,我傳你輕功暗器。”

大家都笑了,夏飛雄忙道:“勝男,別胡扯。”

燕勝男顯然是當真的:“我沒胡扯,我是燕子門的掌門,我說收徒就收徒。”

夏飛雄道:“你們家的功夫本來就是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的。”

燕勝男道:“可不是麼,我的功夫也不是我爹教的, 都是我偷學的,我怎麼就不能教別人了。”

劉彥直當即拜倒:“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他這個舉動把燕勝男都嚇了一跳,本來燕勝男也是存了戲弄他的意思,沒想到劉彥直這麼不要臉,當真就拜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滄州妹子為師。

“這這這……”燕勝男雖然是大大咧咧的江湖兒女,也不免亂了方寸,漲紅了臉往後退。

夏飛雄趕忙攙扶:“劉兄,萬萬使不得,勝男和你開玩笑呢。”

哪知道劉彥直衝夏飛雄也尊稱一聲:“師公,您老人家也受我一拜。”

“劉兄,您這是乾啥啊。”夏飛雄哭笑不得,想讓雷猛他們幾個勸勸,幾個人卻只顧看笑話。

劉彥直才不在乎呢,夏飛雄和燕勝男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當他曾祖都富餘,磕個頭拜個師,不丟人,他知道中華武術博大精深,很多絕世功夫都已經失傳,後世那些表演性質的套路根本不能代表武術,想學真功夫,就得跟這種江湖新秀學。

他正色道:“我只跟教頭學過一些搏擊之術,暗器和輕功一竅不通,全靠身法靈活,爆發力強,跟兩位相比天淵之別,正值國家危難,匹夫有責,我想學的一身本領報國,還望兩位師父答應。”

兩位年輕的武林人士見他如此有誠意,也就不再矯情,大大方方收了燕子門第一個弟子,劉彥直也不含糊,將雷猛拽到一邊請示:“撥點經費,當見面禮吧。”

雷猛說:“你小子又打什麼鬼主意當我不知道麼,箱子在那兒,你自己去拿好了。”

箱子裡有大堆的銀元和銀錠,這東西在古代挺值錢,在現代銀子已經淪為工業用品,所以雷猛才不在乎,只是人家燕子門兩位當家的是飛賊出身,怕是看不上這些黃白之物,倒是那些人工養殖的大珍珠挺稀罕。

果然,當劉彥直拿了一大串珍珠出來的時候,燕勝男眼睛都直了,即便是女漢子也愛這些珍寶首飾,這樣規格的珍珠怕是王府裡都不多見。

“這是給師父的見面禮。”劉彥直畢恭畢敬奉上珍珠項鍊。

“那……我就收下了。”燕勝男喜滋滋收下珍珠,一隻手才懷裡磨了半天才掏出一枚金錢鏢來:“徒兒,這是咱燕子門的獨門暗器,給你當個念想。”

當十文的康熙通寶,邊緣磨得鋒利無比,挺有意義,就是價值不高,但劉彥直還是如獲至寶,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燕勝男道:“為師腿腳不便,飛雄,你點撥一下他的輕功吧,我看他笨手笨腳的翻牆越脊就難受。”

夏飛雄當即就把劉彥直叫到院子裡,言傳身教輕功身法,所謂輕功,並不是騰雲駕霧,而是類似當代極限運動跑酷一類的東西,但是千年來武林前輩積累的經驗是無價的,劉彥直本來就彈跳力爆發力極好,稍加點撥,突飛猛進。

“這牆頭太矮,找個地方練練去。”劉彥直學了一招半式就技癢難耐。

夏飛雄也不含糊:“好,去爬城牆。”

劉彥直道:“城牆沒意思,高是高了,沒難度。”

夏飛雄道:“有種!要劫劫皇槓,要日日娘娘,就算是紫禁城,我也陪你走一遭。”

劉彥直大喜:“就去紫禁城,看看慈禧太后長啥樣。”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04
第六十三章宮禁
Mon Aug 17 21:21:33 CST 2015
年輕人喝了半斤二鍋頭,酒勁上來變得膽大包天,連皇帝住的地方都想闖一闖,就算是縱橫南北的江洋大盜也不敢去大內禁地啊,可這倆貨就敢,一個是浪跡天涯的飛賊,一個是來自未來的穿越者,無牽無掛沒什麼怕頭。

兩人說走就走,燕勝男也不攔阻自家男人,大大咧咧道:“當心點,陷進去我可救不了你。”

高來高去的飛賊向來不走尋常路,放著寬闊大路不走,專門走別人家的屋頂,劉彥直跟著夏飛雄一路飛奔,如同兩隻鬧得歡的野貓,不知道踩碎了多少瓦片,這年頭北京城全是平房,圍牆連著屋脊,最適合飛賊們竄蹦跳躍,他倆倒也不寂寞,一路上至少見了三波飛賊,都是同行,裝看不見就是了。

翻越內城的城牆是個技術活,三座城門宣武門、正陽門和崇文門都已經關閉,就算不關,城門樓子上也有軍隊駐紮,所以只能爬牆,爬牆先得過護城河,夏飛雄露了一手絕活,他撿了幾塊木板,嗖嗖嗖往河裡一丟,倒退幾步,助跑,提氣,腳踩著浮在水面上的木板,居然硬生生跑過了護城河。

劉彥直眼睛都瞪圓了,這一手水上漂的功夫太俊了,他羨慕不已,也想如法炮製,可是輕身功夫不到家,依靠慣性踩住第一塊木板的時候就落水了,好在四下無人,他展開自由泳的技術,幾下就游到了對岸。

夏飛雄坐在石頭上笑吟吟看著他:“還得練啊。”

“是,師父。”劉彥直虛心的很,跑酷運動和輕功看似相同,內裡差距大了。

眼前就是內城城牆了,城牆是專門燒製的城牆磚砌成,由於年代久遠,牆體斑駁,上面還長著雜草,牆面帶有一定傾斜度,夏飛雄就手腳並用,如同壁虎一般遊上了牆,片刻後就上了城牆,從垛口後面露出臉來。

這道城牆倒難不住劉彥直,他花了夏飛雄兩倍的時間也上了城牆,深夜時分,城牆上沒有巡邏士兵,但是正陽門方向燈火通明,大概是守軍居高臨下監視著東交民巷的洋毛子。

從內城下來,兩人竄蹦跳躍,直奔皇城,皇城是紫禁城外面的一圈城池,包括景山、太廟、社稷壇、中南海,各種監、局、庫房、作坊,都是和皇家有關的機構,黑天半夜的,四下寂靜無聲,偶爾有巡邏隊無精打采的經過,兩人幾乎是大搖大擺走到筒子河畔的。

筒子河是紫禁城的護城河,過了河就是皇帝住的地方了,紫禁城的城牆很高,牆面平滑,無法施展壁虎遊牆的功夫,夏飛雄從懷裡掏出了飛虎爪,劉彥直傻眼了: “師父,輕功高手也用這個?”

“廢話,不用這個用什麼,難道飛啊。”夏飛雄的飛虎爪不知道是什麼質地做的,暗黑色無光,沉甸甸的,末梢拴著一條同樣不清楚質地的繩索。

“城樓裡有兵。”劉彥直指著遠處翹脊飛簷的建築物說。

夏飛雄不屑一顧:“護軍都在裡面睡覺呢,誰大半夜的出來溜達啊,再說了,紫禁城不防賊,防的是刺客,防刺客靠的也不是御林軍和大內侍衛,而是… …”

“尋常人等,看見這陣勢就迷糊了,進了紫禁城都找不到正主兒。”劉彥直說道。

“說得對,皇帝住的地方太大了,有九百​​九十九間屋,就算是宮裡的太監都不知道皇帝在哪兒住,何況外人。”夏飛雄很驕傲的吹噓著,“可是我就知道,皇宮的地圖,在我心裡擱著呢。”

嗖的一聲,飛虎爪拋上宮牆,兩人從西華門一側爬進了紫禁城,而且是后宮方位。

落地之後才發現,這兒和想像中的皇宮大相徑庭,倒像是難民住的窩棚,沿著牆根堆積了大量糞便,臭氣熏天,一排排低矮的房屋胡亂搭建而成,晾衣繩扯的到處都是。

“師父,走錯門了吧?”劉彥直小聲問道。

“沒錯,這是年老體弱無家可歸的太監和宮女住的地方,我上回進宮玩耍就是從這兒走的。”夏飛雄在前面帶路,旁若無人的往東走,所有的門都是緊閉上鎖的,只能翻牆過去,一路下來,體力消耗挺大,劉彥直有些擔心,萬一被發現,可就甕中捉鱉了。

“輕功和泅水一樣,掌握竅門就不累了。”夏飛雄一邊走一邊輕聲傳授技藝,“最重要的調息,氣息平了,才能走得快。”

一刻鐘後,兩人落在一處宮殿院子內,黑燈瞎火看不清楚是什麼宮,夏飛雄用刀刃撥開門栓,溜進去觀察一番,無人居住,但是屋裡的好東西不少,他隨手拿了一柄玉如意賽在懷裡,劉彥直四下踅摸,看到什麼都想拿,可是花瓶易碎,家具太大,牆上的古畫怕是不好銷贓。

“走吧,去偏殿轉轉。”夏飛雄出了正殿,去撥偏殿大門的時候,裡面傳出一聲尖叫,驚得他倒退幾步,沉聲道:“不好,快走。”

兩人飛速沿原路返回,跑出去幾百步才聽到身後有銅鑼敲響,喊聲此起彼伏:“抓刺客,抓刺客。”

后宮里當值的侍衛們緊急出動,打著燈籠狂奔,不是去抓刺客,而是前往儲秀宮保護太后老佛爺。

這段時間義和團和洋人都鬧騰的厲害,慈禧太后年紀大了,睡眠本來就不好,後半夜才好不容易睡下,正做夢呢,就听到外面喊抓刺客,緊跟著滿院子的燈籠火把,嚇得她一個激靈,她不怕刺客,怕的是宮變。

慈禧是政變起家,當年從熱河回京,路上就把肅順等人給辦了,靠的就是政變,戊戌年,載湉想變法,還拍譚嗣同去遊說袁世凱想派兵把頤和園圍了,把自己抓起來,雖然最後事敗,但也給慈禧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這天下越來越不太平了,想要她老太婆退位的人實在太多了。

李蓮英匆匆進來,尖利的閹人嗓音帶著恐懼:“老佛爺,宮裡進了刺客了,侍衛們正在緝拿。”

慈禧很平靜,這種時候發飆無濟於事,只能顯得自己氣量不大,遇事慌張。

“不礙事,想殺誰就讓他們殺吧。”老太后繼續躺了下去,“把侍衛們撤了,那麼多燈,晃眼。”

此刻,兩位飛賊慌不擇路跑進了一條長長的巷道,這是宮裡的防火牆,兩邊都是高牆,前面忽然出現了一隊侍衛,正宗的大內高手,御前侍衛,一水的御賜黃馬褂,頂戴花翎,手持刀劍,嚇得劉彥直魂飛魄散,武俠小說裡,大內侍衛可都是頂尖的武林高手,憑自己的身手欺負一般人可以,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怕是過不了三招。

夏飛雄卻毫無懼色,迎著侍衛們就上去了,抬手兩枚金錢鏢,先放倒了兩個傢伙,然後拳腳並上,和他們打作一團,劉彥直見這幫侍衛如此廢材,膽氣大漲,加入戰團,三下五除二就放倒了侍衛們。

“扒衣服。”夏飛雄說,將侍衛們的袍服扒下來,戴上涼帽,穿上黃馬褂,掛上佩刀,儼然也是一名侍衛了。

劉彥直如法炮製,剝了一名侍衛的袍服打扮起來,兩人挑了燈籠,大搖大擺的去了。

……

事發宮殿距離儲秀宮很遠,兩個對食的太監和宮女首先發現了刺客踪跡,但他們也被侍衛擒獲,對食在宮裡是常見的情形,但此時此刻不免惹老佛爺不高興,大總管李蓮英就先處理了這事兒,兩人拖下去杖斃了,

天亮了,刺客也沒落網,反倒有八名侍衛受傷,據他們說,刺客有十幾個人之多,武藝高強,飛簷走壁,刀槍不入,他們拼盡了全力也打不過。

慈禧面沉如水,揮揮手讓領侍衛內大臣下去了,她相信侍衛們沒有誇大其詞,皇宮大內不是一般人能進來的,肯定有內應,有奸細,而且主謀定然是朝堂上的某位。

“小李子,你說這來的是誰的人?”慈禧問道。

李蓮英答道:“回老佛爺,奴才不敢猜。”

“讓你說就說。”

“嗻,奴才以為,這刺客未必是衝著老佛爺您來的。”

“哦。”慈​​禧眉頭一挑,心中豁然,她隱隱猜到是誰了,端王載漪的兒子是自己中意的大阿哥人選,只等合適的時機廢掉光緒,再立新君,可是形勢多變,不但封疆大吏們不同意,連洋人也不同意,載漪眼瞅著自己兒子當不上皇帝,心急啊,難免做出傻事來。

再者說,端王在自己王府裡開壇練拳,收買了不少江湖豪傑,也就是他才能派出這麼強大的陣容來,嗯,八成是他幹的。

轉念又一想,不對啊,載漪沒這個膽子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怕是他手底下那些人瞞著王爺幹的吧。

這幫子義和團雖然民心可用,但是坐大了也是威脅到朝廷的啊,慈禧心裡一哆嗦,想到了東交民巷那些洋人,洋人雖壞,終究是外患,他們只是要銀子,要傳教,要通商而已,沒想顛覆大清的天下啊。

“小李子,傳榮祿。”慈禧說道,心裡撥起了算盤,東交民巷不過千把號洋人,真全宰了也無濟於事,不如留下來還是一張牌。

榮祿是軍機大臣,統帥武衛五軍,是慈禧手下僅有的能信得過的大臣之一,他聽聞昨夜宮裡進了刺客,戰戰兢兢的跑來問安,慈禧卻並未提及此事,只問他東交民巷攻打的如何了。

“洋人囤積大量彈藥糧草,怕是短時間內打不下來。”榮祿答道,他是聰明人,在政見上也是不想打的,所以故意留了手,真想下死手,十個東交民巷也打下來了。

“大熱天的,光吃乾糧怪燥的,賞他們點瓜果吧,別讓洋人說咱們不仁義。”慈禧道。

“奴才遵旨。”榮祿大喜,有太后的懿旨,他就有了方向了。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05
第六十四章攬活兒
Wed Aug 19 00:58:06 CST 2015
劉彥直和夏飛雄回到宅子,天才剛濛濛亮,夜闖紫禁城的經歷雖然有驚無險,但是興奮勁遠遠沒過去,繼續喝酒吹牛。

對於侍衛們的武藝如此之差,他頗為不解,夏飛雄倒是頗有見地,他說宮裡這幫侍衛都是八旗宗室勳貴子弟,進宮當侍衛就是鍍金而已,靠的是威名壓人,放出來單打獨鬥,可能都不如衙門一個捕快。

“這幫爺們,只會提籠架鳥鬥蛐蛐,能舉石鎖耍關刀開硬弓的都沒幾個,什麼御前侍衛,我一個能打他們八個。”夏飛雄驕傲的說道。

劉彥直趕忙吹捧:“師父輕功暗器雙絕,拳腳上的功夫也是響噹噹的,京城獨一號。”

夏飛雄說:“拳腳功夫不敢說,山外青山樓外樓,比我強的大有人在,但是暗器我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咱倆面對面,你用洋槍我用飛鏢,你都乾不過我。”

這話劉彥直不愛聽了,他爭辯道:“師父,此言差矣,洋槍自有洋槍的好處,打得遠,射的準,打中了不死也重傷,金錢鏢只能打中要害才有用。”

夏飛雄不屑一顧:“你槍子兒總有打完的時候。”

“暗器也有放完的時候。”劉彥直掏出駁殼槍,“不信咱比比。”

“比就比。”夏飛雄撩開褂子,板帶上插著一排飛鏢,尾巴上拴著紅綢子的飛鏢個頭宛如縮小的槍頭,磨的風快,袖子裡還藏著一個竹管,前頭密密麻麻的孔眼就像蜂巢。

“暴雨梨花針。”劉彥直驚呼。

“算你是個識貨的。”夏飛雄道,“五步之內,取人性命易如反掌,這是沒喂毒的,要是用了毒藥,那是見血封喉。”

劉彥直拍拍駁殼槍:“這玩意打中腦殼,天靈蓋都能掀了去。”

夏飛雄去找了兩個瓦罐,裝滿了水,擺在十五步遠的牆上,拿出汗巾蒙住自己眼睛,原地轉了兩圈,猛然一抬手,一道紅光閃現,瓦罐嘩啦一聲碎了,水流了一地。

這一手盲射果然了得,劉彥直掂量了一下還做不到如此精準,但他師父既然出手,他也得獻醜,舉槍扣動扳機,瓦罐中彈當即炸裂,水濺起老高,威力果然不同凡響。

這一招還顯不出洋槍的厲害,劉彥直又衝大門開了一槍,這一槍是展現子彈穿透力的,厚實的木門被鑽了一個小小的槍眼。

兩聲槍響過後,雷猛等人從屋裡跳了出來,手中各持刀槍,見是劉彥直練槍法,罵了一句又回去睡覺了。

“小心把巡城的官兵招來。”燕勝男也聞聲出來了,倚在門框上說道。

“兵荒馬亂的,誰管這個。”夏飛雄回了一句,走到門口檢查槍眼,發現子彈穿了過去,又在外宅的牆上打出一個深坑來,威力確實強大,他估摸著自己用飛鏢也能穿透門板,但力道就竭了,如果敵人藏在門後,怕是殺不死。

“這洋槍怎麼這麼大勁。”夏飛雄嘀咕道。

劉彥直退出子彈,邀請兩位師父觀看,一粒黃澄澄的手槍子彈也就是花生米大小,銅殼銅頭,擰下彈頭,將發射藥倒出來,用火柴點燃,噗嗤一聲,火光冲起老高,硝煙瀰漫。

“火藥的力量,比人的手勁大多了,就算是強弓硬弩也比不過,穿上鎧甲也能一槍打穿。”劉彥直道。

夏飛雄摸著下巴不說話,他不是傻子,當然明白暗器的局限性,別說洋槍了,就是彈弓的力道都比手擲要猛的多,他只是不想在徒弟面前丟了面子而已。

“步槍子彈比這個大一圈,裝的火藥也多,鋼板都能穿透,如果打中人體,進去一個小洞,出來是碗口大的一個洞,子彈還會在裡面拐彎,把五臟六腑攪的稀巴爛,那些號稱請神上身的大師兄,沒人能扛得住洋槍一擊。”

劉彥直見夏飛雄不言語,繼續加深印象:“當年僧王的三萬大軍在八里橋對戰八千英法聯軍,一萬蒙古騎兵硬是連人家的毛都沒摸到就全都被射於馬下,那還是四十年前的老式火槍,換成現在的連發快槍槍,死的更快。”

燕勝男道:“通州一戰,我聽爺爺說過,是有這麼一檔子事兒。”

夏飛雄嘆氣道:“走鏢的都用上洋槍了,武藝不好使了……彥直,這​​槍能不能藉我看看。”

劉彥直恭恭敬敬將駁殼槍遞上,夏飛雄接過來仔細打量,這是一把安太財團從國外走私來的收藏品,正宗德國毛瑟原廠的C96,八成新,工藝精湛,拂曉晨光下,烤藍髮出幽光,修長的槍管,精緻的子彈,猶如一件工藝品。

“這槍,多少銀子能買?”夏飛雄愛不釋手,兩眼放光,猶如兒童見到了夢寐以求的玩具。

“師父喜歡,就送給師父了,只是我大事還沒辦成,得再用幾天。”劉彥直心中得意,夏飛雄上鉤了。

“你要辦什麼大事,我和你師娘去幫你辦了不就得了。”夏飛雄道,想了想又將宮裡偷出來的玉如意放在桌上,“這玩意也值點錢,我不能白要你的洋槍。”

劉彥直推辭一番,架不住夏飛雄的熱情,終於還是收下,故作難以啟齒狀態,夏飛雄急了:“多大事,紫禁城都闖了,就是龍潭虎穴也照樣走一遭。”

“師父,我要去東交民巷殺一個人。”劉彥直道,“一個仇家,而且他是洋人的軍官,槍法精準,武藝高強,一般人根本無法近身。”

夏飛雄表情嚴肅起來,紫禁城和東交民巷是兩個概念,一個是高牆深宮防衛鬆懈的皇宮,一個是警衛森嚴的使館區,光是穿過官兵和義和團的包圍圈就是個麻煩事,這活兒,還真不好大包大攬。

燕勝男插言道:“什麼仇人?”

劉彥直不假思索道:“不共戴天之仇。”

“幫了!”燕勝男一錘定音。

媳婦發話了,夏飛雄再無猶豫,一拍大腿道:“咱們行走江湖,不就是行俠仗義麼,徒弟的大仇都不能幫,還當什麼師父。”

劉彥直當即跪倒:“大恩不言謝,師父師娘,受我一拜。”

燕勝男道:“怎麼改師父師娘了,不是師父師公麼。”

三人哈哈大笑。

兩位清代俠客笑得爽朗,劉彥直卻笑得有些心懷鬼胎,不依托外力,光憑他們幾個人的能力,還真完不成任務。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05
第六十五章北堂大戰
Wed Aug 19 20:48:53 CST 2015
天亮了,大夥兒輪流到胡同口吃早餐,焦圈豆汁,炒肝包子,正經地道老北京風味,吃完分頭行動,雷猛帶人去購置糧草,劉彥直和兩位師父再去李府探聽消息。

三人先到的李府,下人說老爺去一大早就去衙門辦差了,不知道啥時候回來,昨日在門口廝混的王三和六子也不在,據說是去北堂參戰了。

“今兒北堂鐵定拿下,妥妥的。”下人神神秘秘道,“端王他老人家請來大神了,門房就我一個,不然我也想去看看熱鬧哩。”

劉彥直很感興趣,和兩位師父交換一下目光,三人眼裡都是一個字:去!

李府距離北堂不遠,三人健步如飛,一刻鐘後就抵達了戰場。

戰鬥還在繼續,西什庫教堂門前已經聚攏了數千義和團,兵器五花八門,基本上以大刀片和紅纓槍居多,偶爾有些抓鉤釘耙鍘刀之類農具,偶爾也能看到洋槍的影子,但是只有大師兄們和官軍才有資格持有。

義和團的兵器落後,旗幟倒是先聲奪人,紅綠藍黃雜色旗幟遮天蔽日,不少是用搶來的布匹臨時縫製,有寫著大師兄姓氏的認旗,更多的是寫著扶清滅洋四個字的團旗,一張張樸素的農民面孔上,寫滿了興奮與狂熱。

兵馬雖多,但沒有一個人敢走進洋槍射程之內,彷彿有一道無形的橫線攔在北堂門前,拳民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劉彥直和夏飛雄、燕勝男自然不會和這些尋常人等一起看熱鬧,他們爬上一棵大樹,居高臨下,一覽無遺。

片刻後,一陣轟響,人群讓開一條路來,從後面走出一匹棗紅色的馬,不是什麼神駿,普普通通的矮個蒙古馬,只是毛色偏紅,勉強能稱作赤兔馬。

馬背上這個人可不簡單,身高八尺開外,體格魁梧健碩,胯下赤兔馬和他比起來明顯不大般配,身上一件綠色戰袍,上好綢子做的,小風一吹,衣袖颯颯,好漢右手中持一桿青龍偃月刀,通體都是鐵打的,看著起碼有幾百斤重,刀鋒冷冽,殺氣瀰漫,左手裡拿一本書,距離太遠看不清楚是什麼書,但是這扮相,八成看的是春秋。

再看好漢這張臉,和胯下馬一樣是紅透了的,下巴上一副美髯,丹鳳眼,臥蠶眉,不怒自威,活脫脫一個武聖關雲長再世,當然了,瑕疵也是有的,好漢的腦袋瓜是禿瓢,還點來幾個戒疤。

聽下面人議論說,這是端王禮賢下士三顧茅廬,特地從五台山請來的聖僧普靜大師,可以請得關羽爺爺上身,斬顏良斬文丑,過五關斬六將的關羽關雲長,那可是武聖啊,他老人家出馬,洋人必敗無疑。

一時間樂觀革命主義的情緒瀰漫開來,義和團們說說笑笑,彷彿已經看到北堂被攻陷,藏在裡面的五千教民婦孺任由他們屠戮的美好畫面。

燕勝男憂心忡忡道:“聽說北堂裡的老鬼子法力無邊,聖僧贏是能贏,估摸著也得耗費不少法力。”

夏飛雄也說:“今天算是來著了,那些鄉下大師兄都是糊弄人的,什麼刀槍不入,鬼扯,五台山的和尚倒是真有些本事的,聽說他們的武功都是花和尚魯智深親傳的哩。 ”

遠處有座點將台,劉彥直目力過人,可以看到台上傘蓋下坐的是位穿蟒袍的王爺,身邊簇擁著一幫和尚道人女人侏儒,面目猙獰,妖氣瀰漫,想必那就是端王和他的大將們了。

一場好戲就要開鑼,吉時已到,端王發下將令,戰鼓擂響,幾百名義和團手持高香,向北堂方向跪拜,口中念念有詞。

再看北堂方向,主體建築是一座哥特式的教堂,四周有些平房,屋頂上隱約有傳教士打扮的人在瞭望,寂靜無聲,嚴陣以待。

五台山來的聖僧催馬向前,身後沒有一個人跟隨,大有當年關雲長單刀赴會的豪邁。

上萬隻眼睛緊盯著聖僧,看他如何大破北堂老鬼子的妖法,只見教堂窗口裡伸出一隻步槍。

“砰”一聲槍響。

聖僧在馬上晃了晃,徑直栽了下來,棗紅馬受驚,扭頭就跑,聖僧的一隻腳還別在馬鐙裡,被馬拖著往回走。

戰鼓停了,咒語也停了,戰場上鴉雀無聲。

再看點將台上,端王拂袖而去,一干人等也灰溜溜的撤了。

王爺都走了,今天的攻勢算是完了,義和團們悻悻然都散了,沒人叫嚷著要為聖僧報仇,要為武聖爺爺雪恥,知道的是打仗,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幫人是來看戲的哩。

劉彥直他們幾個也跳下大樹,隨著人潮往外走,忽然有個拿紅纓槍的漢子衝夏飛雄嚷道:“姓夏的,你怎麼也來了。”

“章大器,你能來,我就不能來麼?合著北京城是你家開的?”夏飛雄沒好氣的答道。

章大器也是滄州口音,滿臉絡腮鬍子,看起來粗豪,身後一幫同樣拿紅纓槍的漢子,一個個橫眉冷目,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意思。

“你拐帶人口,還有理了,我今天就要替燕家教訓你這個採花賊。”章大器將手中紅纓槍一挺,擺了個架勢,他的是小花槍,不長不短,正合適馬下步戰。

周圍瞬間圍起一圈人來,樂呵呵的看免費熱鬧。

夏飛雄也不含糊,扯開衣襟,露出板帶上一排雪亮的飛鏢。

章大器說:“我倒忘了,你是用暗器,也好,我就領教一下你的暗器功夫。”說著將小花槍拋給手下,也扯開衣襟,他腰間的銅頭牛皮板帶上插著一把老式的燧發手銃,拿著塞火藥和鐵砂子的單發槍。

不待夏飛雄發話,劉彥直就將駁殼槍奉上了,夏飛雄接了槍,豪氣萬丈,得意洋洋。

章大器一怔,冷笑道:“大戰在即,今天我就不和你一般見識了,改天回滄州咱們約個地方。”

“我等著你。”夏飛雄道。

“咱們走。”章大器帶著一幫人雄赳赳的去了。

“滄州小章莊紅槍會的。”夏飛雄低聲給劉彥直解釋道,“是個卑鄙小人,和我有些過節。”

“弄死他得了。”劉彥直看著章大器的背影道。

“不能同室操戈啊。”看起來像個粗魯江湖人士的夏飛雄居然說出一句成語來,再看燕勝男,早已不知去向。

“不用等你師娘。”夏飛雄臉色有些古怪。

兩人繼續往前走,果然燕勝男跟了上來,似乎有些緊張,小聲問道:“我爹他們也來了麼?”

“沒瞅見,興許沒來。”夏飛雄有些慌亂,嘴上這樣說,眼睛卻警惕的四下張望。

眼瞅著晌午時分了,劉彥​​直要請兩位師父吃飯,夏飛雄說哪能讓你徒弟掏錢,我來。

大街上明明有門庭若市的大酒樓,夏飛雄不進,在胡同口尋了家二葷鋪,點了炒腰花,爆大腸,花生米,來半斤二鍋頭,二斤大餅,師徒三人開吃。

夏飛雄吃的心不在焉,燕勝男毫無胃口,兩人都心神不寧,劉彥直腦子裡迴響著章大器用的兩個字眼“拐帶人口,採花賊”。 莫非師父和師娘是私奔的?

“師父師娘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我再去一趟李府。”劉彥直道。

“也好,我們待的地方不大安全,先到你那兒避一避。”夏飛雄說。

“那再好不過了,方便早晚請教。”劉彥直喜道。

吃完了飯,夏飛雄將一串銅錢拍在油污的桌子上會了帳,老闆挺開心,滿北京鬧義和團,他們這些做小生意的可發了財,人流量巨大,也不是每個人都吃霸王餐不給錢,生意比往日好了三倍都不止。

小兩口先走了,劉彥直再去李府,在門口又遇到了王三和六子,兩人興致不高,憂心忡忡,顯然是上午一戰挫了銳氣,北堂的老鬼子妖法太厲害了,連關二爺都鬥不過他們,上哪兒說理去啊。

下人見劉彥直來到,也不通禀了,直接帶他去後院見老爺,李重正剛回府,連官服都沒來得及換,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五品章京李大人見到劉彥直就感嘆道:“劉義士真是料事如神,今天老佛爺傳下懿旨,要給東交民巷送瓜果菜蔬米糧了,軍機大臣把差使交給我們衙門了,沒人願意辦這個差,我接了。”

劉彥直喜道:“甚好,李大人主辦此事就方便了,我要在送糧隊伍裡夾帶幾個人。”

李重正道:“好說,換身衣服就行,不過此事不急,內務府還沒撥銀子下來,最快也得明日了。”

兩人約了碰頭的時間,劉彥直辭行,徑直去了東交民巷,再次觀察地形。

使館區的防禦能力比北堂強多了,雖然沒有大砲,但是有機關槍和步槍,1900年的步槍已經比較先進了,和二戰時期的主流步槍性能差距不大,都是五發裝的固定彈匣,看牆頭上伸出的密密麻麻的步槍,一線至少有二百名守軍。

圍攻東交民巷的清軍三三兩兩在樹下乘涼,義和團們也聚在一起喝酒賭錢,根據劉彥直的觀察,官軍至少分為兩類部隊,一種是穿中西合璧不倫不類軍裝的所謂新軍,應該就是榮祿親自率領的武衛中軍了,還有一類是包著頭巾,穿寬袍大袖,包頭草鞋,滿嘴西部口音的軍隊,應該是董福祥麾下的甘軍,甘軍原是朝廷招安的甘肅造反回子,因為打仗不要命,被調入京師編入京營,算是榮祿手下殺手鐧。

新軍和甘軍都是大清最強的軍隊,使的是和洋人別無二致的進口五子快槍,奧地利曼利夏,德國毛瑟,法國勒貝爾,俄國水連珠,連一分鐘能打六百發子彈的水冷重機槍都有,而他們的對手只是由各國水兵、海軍陸戰隊和僑民、教民組成拼湊而成的使館衛隊,兩邊力量完全不對稱。

雖然懸殊如此之大,戰局已經保持著平衡,清軍沖不進去,洋人也不敢出來,兩下就這樣僵持著,即便是採取圍而不攻的戰術,使館區的陷落也是遲早的事情,因為飲水和糧食支撐不了太久,可進攻方又生怕對方撐不下去,居然主動送給養。

這真是一場莫名其妙的戰爭,戰爭是政治的延續,如果大清國力強盛,這一手玩的倒也算漂亮,可惜大清已經日暮西山,在絕對實力面前玩弄政治伎倆,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06
第六十六章結仇
Fri Aug 21 01:44:31 CST 2015
劉彥直讀的書不多,但是對於清末這段屈辱的歷史還是瞭如指掌的,再過兩個月,八國聯軍將攻陷這座垂暮帝國的首都,殺的人頭滾滾,十室九空,連皇太后和皇帝都倉皇出逃,用歷史書上的語言來描述,庚子國變後,中國徹底淪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

他是來自一百年後的穿越者,但是卻無法改變這段歷史,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國家一步步走向衰弱,劉彥直心情很差,一步步回外城的宅子,剛走到胡同口就察覺氣氛不對,進了宅子才發現,冤家上門了。

章大器找上門來了,同時到場的還有一大票人,為首的是位老者,黑色拷綢的袍服,頭髮全白了,雪白一條髮辮拖在腦後,頜下三綹白須,一雙眼睛眯縫著,精光四射。

老頭坐在太師椅上,身後站著三個後生,看長相就知道是一母同胞三兄弟,個頭都不矮,起碼一米七五朝上,在清末算是彪形大漢了,三兄弟身上都帶著傢伙,彈弓、手弩,腰刀,靴子筒裡都插著匕首,一個個抱著膀子,橫眉冷目,其餘之人成色就差多了,只是些小嘍囉而已。

章大器站在一旁,拄著他的小花槍,怒氣沖衝看著對面。

和他們對峙的自然是雷猛和夏飛雄等人了,雙方雖然沒有劍拔弩張,但是火藥味也很濃了。

劉彥直進來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沒在意,只有那老頭用眼角余光瞄了一下他,旋即就將注意力放在面前的一對男女身上。

從他們的對話中可以得知,老頭是燕勝男的父親,那三個壯漢是女俠的大哥二哥三哥,而章大器這個倒霉蛋,則是燕勝男的未婚夫。

一切都是狗血大戲的標準戲碼,窮小子出身的夏飛雄和武林世家的小女兒自由戀愛,違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然私奔,不但給章大器戴了頂綠油油的帽子,更讓父兄在家鄉抬不起頭來,好在老天有家,冤家路窄,居然在北京城遇上了。

老頭是被章大器帶來的,至於後者用了什麼辦法找到這裡就不得而知了,現在燕家人的訴求很簡單,一是將私奔的女兒抓回,二是弄死拐帶人口的採花賊。

這兩項訴求自然是無法得到對方配合的,至於為什麼還沒開打,那是因為武林人士的習慣,總要把場面話說到位,盤清楚對方的路數之後才動手。

劉彥直在一旁靜靜聽他們說了半天,插言道:“老爺子,在下有句話說。”

老頭兒斜眼瞧瞧他:“你是何人?”

劉彥直笑笑:“我是夏飛雄的徒弟,我叫劉彥直,古人云,君子成人之美,令愛和我師父是兩情相悅,真心相愛,雖然結伴闖蕩江湖,但是一直以禮相待,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您老不用動氣,咱們江湖兒女,講究快意恩仇,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縟節,您老就一個女兒,想必疼愛的緊吧……”

沒等他說完,老爺子就不耐煩了:“住嘴,哪裡來的黃口小兒,在這裡信口雌黃!燕家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插手。”

劉彥直還自鳴得意呢,被人家一嗓子叫停,臉上掛不住了,但是他也不想對師父的父親動手,腦子一動,又道:“稍等片刻。”

他一溜煙跑回屋裡,拿出昨天在紫禁城裡偷來的御賜黃馬褂罩在身上,又拿了腰牌出來,板起臉來大模大樣出來,對燕家老頭說:“老爺子,您不給我面子,不能不給皇上面子吧,在下乃宮中一等侍衛,奉旨辦差,正值用人之際……”

老頭冷笑起來:“怪不得膽氣這麼壯,原來是找了大靠山,別人怕官府,怕朝廷,我燕君實可不吃這一套,別說你一等侍衛了,就是皇上來了也不能管別人家的家事。”

老頭兒挺倔,拿大帽子唬不住他,只好江湖事江湖了了。

“晚輩有個建議,誰打贏了誰就……”劉彥直話沒說完,再次被老頭打斷,這老頭脾氣相當暴躁,在家里肯定也是個不講理的主兒,他蠻橫道:“沒你的事兒,滾一邊去,勝男,你今天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劉彥直訕訕地不說話了,他輩分低,被人罵了都沒法還嘴。

燕勝男的脾氣隨她爹,脖子一擰道:“說不走就不走。”

燕君實怒極反笑:“好啊,養你十八年,就養了這樣一個吃裡扒外的東西!老大,去把你妹妹拿下,老二老三,誰敢阻攔,格殺勿論!”

又對章大器說:“大器,今天我們燕家清理門戶,你不用插手。”

章大器一抱拳:“遵命!”

終於開打了,早就按捺不住的雙方戰到一處,燕勝男腿上有傷不能參戰,這邊的主力是夏飛雄、劉彥直和雷猛,三對三,倒也勢均力敵,在燕家老爺子面前誰也不敢先動暗器,使的只是拳腳功夫。

十幾個回合下來,差距漸漸顯現,夏飛雄和燕家老大拳來腳往,不分勝負,雷猛對陣燕家老二,雖然他練的是拳擊散打,靈活性不強,但是身高力大,皮糙肉厚,兩下倒也勢均力敵,只有劉彥直壓著燕老三在打,明顯佔據上風。

燕家老爺子臉色有些難看,章大器見狀,也不提什麼插手不插手了,一挺小花槍就殺了過來,嘴裡喊道:“看槍!”朝劉彥直後背猛刺。

劉彥直背後彷佛長了眼睛一般,臉都不轉,身子一擰躲過槍尖,抓住槍桿大喝一聲,小花槍就易主了,章大器被帶了個踉蹌,就看到巴掌撲面而來,劉彥直給燕老三留了面子,卻對章大器毫不客氣,打人專打臉,啪啪兩聲,章大器的面頰就腫了。

那邊燕老二見勢不妙,胳膊一抬,藏在袖子裡機簧控制的袖箭飛出,正中雷猛胸膛,雷猛低頭看看自己的前胸,滿臉的不可思議,後退了幾步,掏出左輪手槍,燕老二暗叫一聲不好,一個旱地拔蔥,可是他速度再快也快不過子彈,挨了一槍摔在地上。

“二弟!”燕老大見弟弟中槍,頓時急眼,一招快似一招,招招都往要害招呼,但都如泥牛入海一般被夏飛雄化解。

燕君實坐不住了,老爺子怒喝一聲:“懷德,閃開!”

老大聞言,疾步閃避,白光一道飛過,夏飛雄躲得也快,但一枚金錢鏢還是深深嵌進了他的肩胛骨,老爺子緊跟著又是一鏢,打在夏飛雄肚子上,要發第三鏢的時候,燕勝男撲了過來,用自己的身軀遮擋住了夏飛雄。

燕君實猶豫了一瞬間,還是惡狠狠揚起了飛鏢,這是一枚沉甸甸的鋼鏢,個頭碩大,被打中了是會要命的,這一次他瞄準的是女兒的後心窩。

“砰”槍聲響起,暗器應聲落地,劉彥直剛料理完章大器,見燕君實痛下殺手,急忙拔槍相向,將老頭出的暗器擊落。

燕君實迅速轉移目標,渾身上下的暗器不要錢一般發射著,袖箭、飛鏢、飛針、飛蝗石全都朝劉彥直身上招呼,兩臂擺動不停,就像是九十年代香港賭片裡發牌的高手一般。

劉彥直也不客氣,性命攸關,他才不顧老頭是誰的爹呢,一槍打過去,老爺子的胳膊就抬不起來了。

見血了,戰鬥迅速升級,原本觀戰的燕家章家莊丁嘍囉們一擁而上,刀槍並舉,都打到這份上了誰還客氣,張文博和郭宇航彈無虛發,放倒幾個人身後,嘍囉們膽戰心驚,全都趴在地上不敢再動了。

燕君實依然大馬金刀地坐在太師椅上,但是右胳膊已經不能動了,胸前一抹血跡,面色慘白,那是他發出的暗器反彈回來傷到的,看著嚇人其實不嚴重。

燕老大爬到父親身邊,大放悲聲:“爹~~”

“別嚎,你爹還沒死。”燕君實道,他胸中氣血翻湧,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不是因為受傷,而是因為憤怒,玩了一輩子鷹,臨了被小家巧啄了眼,這口氣實在咽不下。

仇家們從容地給洋槍換著子彈,槍口青煙裊裊,不得不說,洋槍的威力比暗器大多了,那小子是留了手,真想要他老頭子的命,這顆腦袋早就爆了。

燕勝男依然護著夏飛雄,警惕的看著父親,這更讓老頭子傷心欲絕,最疼愛的小閨女向著外人,連親爹都不要了。

章大器一張臉被劉彥直打成了豬頭,眼睛都腫了,透過腫脹的縫隙看到未婚妻和別人卿卿我我,生死相依,心中羞怒交加,連帶著連燕家人也恨上了,衝老爺子道:“世叔,你養的好女兒!”

燕君實無言以對,老臉都沒地方擱了,今天燕家最強陣容全部出動,竟然折戟沉沙,一點便宜沒占到,再打下去,恐怕要多留幾條性命在這兒了。

章大器帶著他的莊丁們抬著傷員先撤了,燕家人也沒臉繼續待下去,檢視一番,個個帶傷,還有個同村的後生被子彈打死了。

“從今後,我沒你這個女兒!”燕君實斬釘截鐵道,“你這個賤人,你是燕家門的死敵!老大老二老三,你們聽見了麼?”

“是。”三兄弟異口同聲回應道,看著妹妹的目光只有憤怒,沒有憐憫。

“咱們走。”燕君實道,又衝劉彥直一抱拳:“劉彥直是吧,老夫記著你了,後會有期。”

一幫人抬著屍體,扶著傷員,悲壯地鎩羽而歸。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06
第六十七章東交民巷
Sat Aug 22 00:59:00 CST 2015
燕家人離開了,留下滿地鮮血,這一仗兩敗俱傷,雷猛和夏飛雄傷的都挺重,好在並無性命之憂,養一段時間就能複原,但是燕家門死了一個人,老爺子的面子也丟了大,這個梁子算是結結實實結下了。

夏飛雄和燕勝男並不在乎,私奔的那一天他們就料到了今天的局面,如果讓父親得逞,等待他倆的只有死亡,撕開臉也好,以後恩斷義絕,再無牽掛,只是兩人都帶了傷,手腳不夠利索,幹不得大事了。

此處已非久留之地,大家收拾行李準備離開,夏飛雄和燕勝男雙雙辭行,劉彥直堅決不同意,說二位師父都受傷了,萬一遇到仇家兇多吉少,做徒弟的理應保護師父周全。

夏飛雄苦笑道:“彥直兄,我看出來了,你功夫比我高,這師徒名分不提也罷。”

話雖如此,為了心上人的安全,他還是決定和劉彥直一起走。

傷員們敷了金瘡藥,包紮了傷口,劉彥直套好馬車,準備出發,穿越小組從最初的五個人減員為四人,千里迢迢來到北京,擴展成了九個人的隊伍,其中倒有一半是傷號和婦孺,對此張文博和郭宇航滿腹牢騷,礙於面子沒找劉彥直的麻煩。

一行人去了內城李府,李重正給他們安排了住所,到了晚上又親自來拜會,說瓜果菜蔬米麵已經準備就緒,明天一早就送去東交民巷,可以夾帶幾個人進去。

曙光就在前頭,大夥兒心情忽然好了起來,只是白天一戰損兵折將,實力大減,能去執行任務的只剩下三個人了。

……

次日一早,皇家慰問車隊浩浩蕩盪出發了,總理衙門的五品章京李重正帶隊,押著三大車的給養給東交民巷使館區的敵人送溫暖來了,劉彥直穿著借來的九品官服,跟著李重正當隨從,車隊穿過義和團和清軍的陣地,遠遠停下,打起了白旗過去交涉。

洋人料想不到清廷居然在這種時刻送來瓜果,大概是內部商量了一下,二十分鐘後才予以接收,但是不允許車把式們進入,扮成車夫的張文博和郭宇航傻了眼,只能眼睜睜看著劉彥直一個人進去。

大車被洋人拉到防線前檢查, 幾個洋人士兵警惕的翻著車上的物資,生怕清軍藉機搞木馬屠城。 大車上有西瓜、水蜜桃、當令的蔬菜,還有大桶裝的泉水和成袋的米糧,根本藏不了人,除了那個裝水的大木桶。

當一名英國兵打算用刺刀去戳木桶的時候,被劉彥直厲聲制止:“stop!”

英國兵立刻舉槍瞄準了他,劉彥直不慌不忙走到車旁,拍拍木桶說聲出來吧,可是沒有任何動靜,他趕緊打開桶蓋,定睛一眼,躲在裡面的蘇菲母女因為長時間憋在密不透風的狹小空間里而昏了過去。

水桶里居然藏著一對法國母女,洋人們大為吃驚,將她們娘倆救出來放在樹蔭下,兩人渾身水淋淋的全是汗,有人大聲呼叫醫生,不遠處正在給傷兵包紮的戰地醫生跑了過來,這是一個留著絡腮鬍子的美軍上尉,腰間掛著左輪槍,一副牛仔派頭,他檢查了蘇菲和凱瑟琳的情況,說問題不嚴重,只是中暑而已。

喬治.坎寧安就是美國陸軍上尉,莫非這位戰地醫生就是自己的目標,劉彥直的腎上腺素開始分泌,在動手之前他得確認一下。

事實上不用他搭話,從上尉和其他人的對話中也能聽出來,這人叫肖恩.斯坦利,並非自己要殺的人。

正在和李重正接洽的英國公使竇納樂聞訊趕來,命人將蘇菲母女抬到自己房間裡去救治,劉彥直也隨同跟了過去,藉機觀察使館區的防禦。

東交民巷的各國大使館基本沿用的都是原先的中式建築,街壘是用桌椅板凳櫃子堆起來的,防禦工事是用碎磚頭瓦塊壘起來的,重武器很少,只看到一門不倫不類的大砲,炮架和炮筒明顯不是原配,這樣脆弱的防線放在四十年代,頂不住八路軍一個連的衝鋒。

這些已經不是劉彥直需要關心的了,他最想知道的是喬治.坎寧安在不在這裡,此時蘇菲母女已經醒來,歷經磨難終於見到文明世界的同胞們,蘇菲激動的淚如雨下,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法國公使也趕到了現場,由他擔任翻譯,向大家敘述蘇菲的遭遇,當洋人們得知仗義營救母女倆的正是這位身穿清政府九品官服的年輕人時,不禁向他報以敬佩的目光。

“劉義士並非總理衙門的官員,他是我的遠房親戚。”李重正這樣解釋。

“你一定是個基督徒,孩子。”竇納樂拍著劉彥直的肩膀說道,“如果你不願意回去,這兒就是你的家。”

“我願意留下幫忙。”劉彥直當然不會放過送上門的好機會,英國公使是使館區所有人推舉的司令官,老牌英國紳士發話,其他人自然沒有反對意見,再說東交民巷里大堆的中國籍教民,也不差他一個。

李重正見大功告成,便告辭離開,劉彥直就這樣留在了東交民巷,並被編入了後勤隊,負責運送彈藥,救護傷員,修築工事,他身上那套官服是不能再穿了,只穿著裡面的短打,跟著一幫教民蹲在工事後面待命。

雖說教民和洋人是同一戰線,但明顯屬於二等公民,連拿槍的資格都沒有,只配幹活,整整一下午都在壘磚頭,到了晚上和一幫教民睡在大通舖上,滿鼻子都是汗臭腳臭味。

他們休息的地方早先是翰林院,透過窗戶能看到燈火通明的內城城牆,劉彥直睡不著,問身旁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兄弟,你是哪兒人?”

“俺是通州人。”淳樸的漢子答道。

“巧了,我姨夫也是通州人。”劉彥直開始和他套磁,熟絡了之後便打聽起使館區的兵力配置來,他主要是想知道到底有多少美國陸​​軍在這兒,可是那漢子連英國人和法國人都分不清,一問三不知,劉彥直討了個無趣。

第二天一早,使館區照例進行升旗儀式,各國的國歌聲響成一片,五顏六色的旗幟升上旗桿,米字旗下是穿卡其軍裝的英軍士兵,旭日旗下是穿黑色上衣的日本兵,沙俄那邊是一群穿白色水手服的海軍,而美國公使館的星條旗下,是一小隊戴牛仔帽,穿藍色軍襯衣淺色褲子的大兵,看打扮應該屬於海軍陸戰隊而非美國陸軍。

升旗儀式後,士兵們進入戰位,嚴陣以待,忽然有個英國人來找劉彥直:“嗨,法國公使想向你表示感謝,你跟我來。”

劉彥直跟著他來到法國公使館,一進門,腦後就頂上了槍管。

“別動,先生,否則你的腦袋會搬家。”蹩腳的漢語出自一位留著八字胡的法國佬,站在他旁邊的還有幾個拿槍的洋人,其中之一就是昨天見過的斯坦利上尉。

“你們不應該這樣對我。”劉彥直平靜地說道,紋絲不動。

“先生,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打聽我們的兵力配置。如果你說實話,我會考慮釋放你,否則,你將面臨一個臨時法庭的審判,結果只有一個,就是槍斃。”八字胡法國佬說道。

“我不是清政府派來的間諜。”劉彥直從容答道,他知道洋人做事一根筋,只要自己不反抗,就絕不會當場把自己崩了,他們真的會舉行一次審判,說不定還會給自己安排個辯護律師呢。

“我想找一個人,一個美軍陸軍上尉,他叫喬治.坎寧安。”劉彥直毫不隱瞞,這個答案倒讓大家極為費解,目光都投向了斯坦利上尉。

“這兒只有一個美國陸軍上尉,就是我,但我是休假旅游來的,並不是使館的隨員。”斯坦利上尉說道,“事實上使館的保衛者是一支能征善戰的海軍陸戰隊分遣隊,換句話說,這兒沒有你要找的人。”

劉彥直本能的感覺到上尉說的是真話,但他不死心,繼續問道:“那麼你認識坎寧安上尉麼,他會不會正在趕來增援的路上,看在上帝的份上,這對我很重要。”

斯坦利上尉搖搖頭:“來的是陸軍第九團,並沒有叫喬治.坎寧安的上尉,我可以向你保證,

劉彥直還想再問點什麼,洋人們已經不耐煩了,他們很開心能抓到一個間諜,果真正兒八經的組建了臨時法庭,由法國公使畢勝擔任法官,一個英國軍官擔任檢察官,還給他指派了辯護人,一位意大利牧師。

劉彥直雙手被縛,沒有進行徒勞的反抗,他身處要塞之中,到處都是神經緊繃的槍手,他就算能逃出這間屋子,下一秒就會被人打成馬蜂窩,退一萬步說,就算逃出東交民巷,外面成千上萬的義和團和武衛中軍也會向自己開火。

橫豎都是死了,劉彥直竟然毫無懼色,拒不承認自己是間諜,但是法庭顯然沒有耐心多花時間,那位意大利牧師也很沒責任心,只是在胸前畫著十字,說聖母瑪利亞會寬恕你的。

陪審團一水的洋人,對於這個犯人是不是冤枉的,他們毫不關心,意見非常統一,法官宣判,死刑!

負責行刑的是英國海軍陸戰隊的士兵,他們將五花大綁的劉彥直帶到了後院空地上,讓他靠牆站好。

“你很幸運,我們沒工夫絞死你,需要蒙住眼睛麼?”英國軍官很貼心的問道。

“謝謝,不用了。”劉彥直依然保持著微笑,他不怕死,穿越是個危險工作,既然參加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是沒想到死的這麼憋屈。

蘇菲終於出現了,她很激動,大聲嚷嚷著劉彥直是無辜的,但是並沒有什麼用處,大敵當前,東交民巷是不會容忍一個有間諜嫌疑的人留下的。

“預備!”一聲令下,士兵們拉動槍栓,瞄準死刑犯。
lay926 發表於 2015-9-10 14:07
第六十八章摸頭算命
Sat Aug 22 22:51:31 CST 2015
行刑隊的五名士兵站成一排,端著李.恩菲爾德步槍,槍口瞄準劉彥直,這是正規老歐洲槍斃人的法子,很有儀式感,正當行刑指揮官要喊出“fire!”的時候,一聲尖利的呼嘯傳來,經驗豐富的軍官迅速撲倒在地,同時大喊:“隱蔽!”

一枚砲彈準確的落在空地上,炸起一片帶草葉的泥土,士兵們躲避及時,無人傷亡,但是再看站在牆邊的死刑犯已經不知所踪了。

正當他們爬起​​來要去搜捕死刑犯,尖嘯聲再次傳來,又一枚砲彈落在空地上,這下誰也不敢亂動了,接連落了五發砲彈,把空地炸出五個彈坑來,砲擊才稍作停息,士兵們心驚膽戰,迅速撤離。

突如其來的砲擊更讓使館區的人們確信,劉彥直確實是間諜,清軍為了掩護他甚至不惜動用了大砲,據觀察,大砲發射陣位應該在正陽門城牆上,用的是57毫米的格魯森快炮,砲兵陣地居高臨下,整個東交民巷盡在射程之內,想滅掉使館區就是分分鐘的事情,可這幫中國人只是用來解救間諜,真是很難理解他們的思維。

他們有所不知,這幾炮是武衛中軍為了給宮裡聽個響發射的,根本不是為了劉彥直,慈禧太后擅長打個巴掌給個甜棗,瓜果梨桃給過了,自然要再給一巴掌,可是又怕大砲打死了人傷了和氣,只好往空地上招呼,反倒救了劉彥直一命。

劉彥直死裡逃生,哪敢再在東交民巷耽擱,趁著砲擊的時候他施展輕功,竄蹦跳躍向外狂奔,守軍向他射擊,子彈都打在瓦片上,分毫也傷他不得。

值得慶幸的是,他慌亂中選擇的突破口是義和團的防線,對面的拳民們看到使館區裡跑出來一個人,頓時亂了陣腳,大呼小叫沒人上前,跑到跟前才發現不是洋人,是個黃皮膚黑眼睛的同胞。

“我是總理衙門的通譯,都讓開。”劉彥直嚷嚷著,從拳民中擠開一條路,大搖大擺的走了,跑到無人處才坐下休息,一顆心都快從腔子裡跳出來了。

這個烏龍太大了,費盡心機混進東交民巷,結果目標根本不在,甚至有可能不在中國,安太的情報工作做得漏洞百出,不過也沒法怪他們,估計是坎寧安家族的這位祖輩喜歡吹噓,把別人的遠東歷險加到自己頭上了,可見回憶錄這東西的可信度相當不靠譜。

中午時分,在城牆根下反思了一個鐘頭的劉彥直灰頭土臉地回來了,大夥兒得知任​​務失敗的消息,心情都很沮喪。

“大家怎麼看?”雷猛發揚民主精神,召集三名隊員集體討論。

“既然人不在,咱們回去就是,再不走八國聯軍就進城了,我可不想看著洋人屠殺咱們的同胞。”張文博說道。

“就是,任務失敗不怪咱們,怪他們情報錯誤,還是趕緊回去吧,兵荒馬亂的,再遇到仇家可就沒那麼。”郭宇航看看雷猛胸前的繃帶,又瞟了一眼劉彥直,大有責怪之意。

“你的意見呢?”雷猛看向劉彥直,雖然他是領隊,但實際上劉彥直卻在一直充當指揮者的角色,雷猛不是心胸狹隘之輩,也樂得讓賢,讓張郭二人發言只是做個樣子,其實他更想听的是劉彥直的看法。

劉彥直深吸一口氣道:“我打算留下,不管這個喬治.坎寧安在中國還是美國,我都會找到他,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十年,你們先回去,咱們來個十年之約,1910年你們再來接我就是。”

“你確定?”雷猛有些驚愕,獨自留在清末亂世,虧他想得出。

“確定。”劉彥直很輕鬆,“我知道歷史走向,又有一身功夫,不會混得太差,再說又不是回不去了,就算不能回去也蠻好的,你看那些穿越小說,主角一個個混的三妻四妾的,要多滋潤有多滋潤,搞不好我改變歷史走向,弄個開國大總統噹噹也是有可能的。”

“你可別!”雷猛倒吸一口涼氣,“歷史發生巨大改變,我們可能就都不復存在了。”

劉彥直笑道:“開個玩笑,我不會亂來的,我意已決,非完成任務不可。”

“好吧,我批准。”雷猛無可奈何,這也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了。

既然目標不在北京,繼續留在京城也就失去了意義,他們決定啟程返回江東,但是走之前劉彥直還想去李重正府上辭行,順便向他提出忠告,速速離京躲避戰亂。

下午,劉彥直前往李府,李大人去衙門當值了,管家請他在倒座房的客廳裡喝茶等待,天擦黑的時候,李大人身邊的跟班先回來了,撲進大門哭號道: “不好了,不好了。”

管家急忙上前詢問,原來李重正半個時辰前突然被抓,摘去了頂戴花翎,剝了官服,打入天牢,罪名是勾結洋人里通外國。

李府頓時陷入崩塌境地,片刻後內宅就傳出哭聲,也沒人招呼劉彥直了,他雖然不知道李重正被抓的真正原因,但是隱約可以猜到和自己有關,心情大壞,不辭而別。

……

今夜是走不成了,眾人決定明早出發,夏飛雄和燕勝男不跟他們一道走,雖然只有短短兩天相處,但感情還是很濃厚的,大夥兒找了家酒館痛飲話別,都是江湖兒女,沒有離愁別緒,只有豪氣萬丈。

“彥直,從此後我們天各一方,恐怕再見已經是幾十年後了,乾了!”夏飛雄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劉彥直也乾了碗中酒,將駁殼槍掏出來道:“師父,你的麻煩比我多,這槍就留著護身吧。”

夏飛雄堅辭不收,最後還是架不住徒弟的一熱忱,勉為其難的收下了,同時讓燕勝男將包袱裡的玉如意拿了出來。

“我們走江湖的帶著這玩意礙事,你拿著。”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劉彥直也不矯情,收下了玉如意。

梁定邦悶著頭喝酒,一直不說話,他自知身份低微,又是“漢奸”,不敢和大俠們平起平坐,吃飯也是坐在末席,但大家其實並沒有看不起他。

雷猛道:“定邦,你準備去哪兒?回威海老家,還是去天津找你的部隊?”

梁定邦說:“承蒙各位照顧,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恩公們把我留下就行,我自己能回威海。”

雷猛說:“車馬足夠,你腿腳不利,跟我們一起就是。”

一番暢飲後,眾人出了酒館,正要上馬車,忽然路邊算命攤上的瞎子叫了一嗓子:“幾位好漢幫襯幫襯吧,摸頭算命,算得不准不要錢。”

雷猛閒來無事,搭話道:“你給我算算吧,看我能活多少年?”

算命瞎子見生意上門,大喜過望,站起來顫巍巍伸出手,卻怎麼也夠不到雷猛的腦袋,眾人哈哈大笑,雷猛蹲下來,抓住瞎子的手放在自己頭上:“你摸吧,算得不准,我砸你的攤子。”

瞎子摸了一會,臉上露出古怪神色:“這個……小老兒算命多年,還真沒摸過這樣骨骼清奇的頭顱。”

“趕緊說正經的,別扯沒用的。”雷猛道。

“尊駕是行伍出身,但是沒有大將之才,只能做個武弁。”瞎子說話倒也直接,“以後會是個富家翁,壽數……乖乖,尊駕起碼能活一百二十歲。”

又是一陣哈哈大笑,不過這次劉彥直等人沒笑,只有夏飛雄和梁定邦在笑。

雷猛臉色都變了,算命的說他能活一百二十歲,那是從1900年開始算的吧,合著自己在基準時空還能活三年。

瞎子聽力過人,耳朵抖了抖,指著梁定邦說:“這位客人,我摸摸你。”

“我?”梁定邦很驚訝,還是走上前去,讓瞎子摸他的頭。

瞎子摸了一會兒,臉上露出笑意:“嗯,這是有福的腦袋,不過福報要在你後世子孫身上,你的曾孫,能有個總督的前程。”

“總督?”梁定邦大喜,“是直隸總督還是兩江總督,我家祖墳上冒青煙啊這是。”

瞎子掐指一算說:“都不是,是個南方小島上的總督。”

梁定邦笑了:“瞎子你就胡扯吧。”

張文博和郭宇航也都要求瞎子給自己摸一把,瞎子各**過之後,眉頭皺起道:“有句話不知道該說不該說,你倆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那可是,我倆槍林彈雨經過多少回了,可不是死過好幾次的人了麼。”張文博說道,“那你看我能活多少歲?”

“一百一十多歲。”瞎子說。

兩人臉色大變,也不言語了。

夏飛雄見他們算的開心,也想算一把,卻被燕勝男拉住:“騙人的,別信。”

劉彥直卻深疑不信,今兒是遇到高人了,他上前一步:“大師,給我摸摸。”

瞎子伸出瘦骨嶙峋的雙手,在劉彥直腦袋上摸來摸去,摸了半天,臉上狐疑之色更重。

“有什麼說什麼,我不砸你的攤子。”劉彥直摸出兩枚銀元,在手裡敲擊著,瞎子聽到銀子的脆響,耳朵再次動了動,咽了口唾沫。

“客人,小老兒實在算不出你的命,這個錢我沒法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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