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206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7:59
一零五 方門墨竹

    孟帥心裡很不爽。被方夫人帶出鎮子的時候,孟帥分明有一種「剛出狼穴,又入虎窩」的感覺。

    方輕衍看出孟帥的不快,打破了沉默,說了一句:「我們家裡……也挺不錯的。」

    孟帥道:「是啊,定然比我們家強。」

    方輕衍的家在鎮子旁邊,孟帥還真沒來過,第一眼看去,不由吃了一驚。遠處屋牆能看到一片片的竹子,竹葉兀自嫩綠,在風中微微搖動。

    正如孟帥所知,涼州的氣候乾燥多風,尤其是冬天,樹葉落盡,一片肅殺,哪有竹子生長?這時看到一片新嫩綠竹,只覺得彷彿天上掉下來的。

    見孟帥吃驚,方夫人開口道:「方家愛竹,已有幾十代。無論喬遷至何處,必要在門口種上一片竹林。」

    孟帥心道:愛竹不奇怪,但能把竹子種活才奇怪吧?當下道:「竹乃君子,有禮有節,方家都是高潔之人。」

    方輕衍嘴角一泯,閃過了一絲不明的意味,方夫人卻道:「強極則辱,剛則易折,太有節了,總不能長久。」

    孟帥閉上嘴,心中暗自腹誹道:「好好地說這些干什麼?」

    進了大門,就見房子也是兩問大竹屋,且竹葉宛然,有些支柱競不去皮,好似身在竹林中一般。孟帥又是驚嘆,又是疑惑,竹屋雖然清涼美觀,但一點也不保暖,這大冬天的,北風一吹,整個屋子不是到處都是穿堂風?

    然而進了屋子,孟帥卻更為驚異,原來一進屋子,便覺溫暖如春,暖洋洋好不舒服,比生了炭火還要暖和。屋中也不見明火,家具都是竹子打造,看起來也是清涼乾淨。牆上除了竹子編的簾櫳,就是兩幅字畫,居然也是水墨竹圖。

    孟帥目光在各種竹子上一掃,閃出一個念頭,道:「好多種竹子……這些竹子的品種差距很大吧?」

    方輕衍驚異的看著他,道:「你看出來了?」

    孟帥看著屋內作為牆壁支持的竹子,當初硬灌下去的草藥知識漸漸覺醒,從記憶深處噴bo而出,道:「外頭的竹子和你屋裡搭家具的竹子是一樣的,都是南絲竹,除了堅韌之外,就是四季常青,且好養活。建屋子外頭用的黑水竹,堅固耐久,能抗地動山搖。裡頭卻襯了一層紅雪竹,是生長在雪山之巔的一種奇竹,終年恆溫,觸之生暖,用來調節溫度最好不過了。」

    方輕衍訝異,道:「只知道的不少嘛。」

    方夫人含笑道:「是啊,小孟,這是誰教你的,你兄長?」

    孟帥道:「倒也不是。我師父。」

    方夫人道:「尊師是了不起的人啊。來,孟小兄弟,你看這個。」她伸手一指,指向牆上左邊那幅畫,道,「那上面的竹子,你認得麼?」

    方輕衍臉色一變,一臉緊張的看著孟帥,孟帥目光一撇,看方輕衍只是緊張,並沒有暗示他不要回答的意思,便料想無妨,只看著上面的竹子。

    一眼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竹子啊……

    孟帥能猜出紅雪竹,完全是從特性上想來的,可不是看出來的。水思歸能給他萬種草藥的知識,但終究不能給他都配上圖片。就算是像現代書一樣配上圖片,這些植物大多數隻在細節不同,若無大量現實觀察,也難以分辨,孟帥根本看不出來。除非是有明顯特徵,比如幹上有什麼樣的斑點,或者顏色跟別的品種完全不同之類的。

    現在這副水墨畫別說竹子的特徵,連顏色都沒有,怎麼看的出來是什麼東西?

    要是從特性上推想呢……

    孟帥目光在畫上逡巡不已,似乎也沒發現有什麼特別,突然目光一動,往下看去。

    竹子的根……並沒有長在土裡。

    竹子腳下有團團雲氣,竹子的根須就是從那裡生長,好像是從空中生,雲中長,餐風飲露形成的。而看竹子搖動的神態,似乎也不是在生在,而是在飛翔,腳下的雲氣也不是滋養的土壤,而是竹子喚來的神通。有這樣的竹子麼?孟帥回憶著,好像沒聽說過會飛的竹子啊,難道是竹子精?竹子成了精不化人,先學雲遁,似乎也不務正業啊……

    等等,這是真的雲氣麼?

    方夫人一直在觀察他的表情,見他一臉的迷惑,神色也略微暗淡,輕輕嘆了一口氣,正要說什麼,就見孟帥突然眼睛一亮,打了個響指,道:「元竹。」

    方夫人臉色大變,失聲道:「是說什麼?」

    孟帥見她神色變化巨大,一張美麗的容貌近乎扭曲,心中咯噔一下,道:「說錯了麼?」

    方夫人壓下情緒,道:「我沒聽清楚,你說的仔細些。」

    孟帥聽出了一些異樣,道:「我其實也只聽過師父提到過一次。好像是生長在東方的一種竹子……不是,不是生長的,好像是人造的,恩,也不是人造的……」

    方夫人道:「太粗糙了,你說得明白些。」口氣之中,不由得帶了一絲急迫。

    孟帥閉起眼睛,道:「實在是……其實師父提起這個竹子,就說了一句話,如果夫人願意,我就原原本本學出來,多了就沒有了。」

    方夫人克制著自己的情緒,點頭道:「很好,你一字一句的學出來,不要著急,慢慢的說。」她讓別人不著急,但自己的情緒中,急切之意溢於言表。

    孟帥仔細回憶了一遍,道:「你只知道天地生靈物,不知道天地人本為一體,人生之靈物也不遜於天地,所謂巧奪天工是也。」

    方夫人聽到這裡,眼淚奪眶而出,道:「你說的……很對。」

    孟帥解釋道:「我不懂,是師父說的。恩,他接著說:『譬如在萬竹之上,除了天生天養的靈眼竹,還有一種竹子可稱為萬竹之王,就是只在純種元氣中誕生的,以元氣為種的竹子,元竹,又叫無心竹。」

    方夫人點點頭,道:「說得好,那確實是萬竹之王,然後呢?」

    孟帥道:「沒了。」

    方夫人一怔,道:「沒了?這還什麼都沒說呢?」

    孟帥道:「是啊,師父說道:『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他不是草藥,你也不必刻意去記,如果以後想要詳細瞭解,去東方說不定能遇到元竹的主人。不過那是幾百年前的事了,誰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傳人……」

    方夫人大怒,大喝道:「胡說!」

    孟帥一驚,隨即暗罵道:是了,我也蠢了,怎麼能當著和尚罵禿驢?

    方夫人一伸手,抓住孟帥的領子,道:「你這小子,一到關鍵時刻就說不知道,還說出這些風涼話,是不是故意耍我?」

    孟帥見過很多人變臉色,但像方夫人變得如此劇烈的卻也少有,但見她神色ji動,目光中精光四射,近乎失控,幾乎一把就要孟帥掐死。

    孟帥被她提在掌握之中,掙了幾掙,果然掙不動,被她上下搖晃,跟搖色子一樣,便覺天旋地轉,頭暈目眩。

    方輕衍忙上前,大喝道:「娘,你醒醒,還有人在!」

    彷彿被炸雷驚醒,方夫人突然停止了動作,茫然看著孟帥,彷彿透過孟帥的影子,看到遙遠的另外一個人。過了一會兒,她從茫然的狀態中退了出來,手指一鬆,將孟帥放開,整個人坐倒在椅子上,頹然道:「對不起,我失態了。」

    孟帥打了個哈哈,道:「伯母注意身體。」好在他這幾日連番遇險,早已練就了處變不驚的本領,稍一調整,已經滿臉的泰然自若。

    方夫人看了一眼孟帥,問道:「小兄弟,敢問尊師上下?是哪門哪派的?」

    孟帥道:「我是龜門弟子,恩師姓水,名諱上思下歸。」這一套詞他已經很熟練了。

    方夫人若有所思,但遍尋自己認得的高門名人,果然也是一無所獲,隔了一會兒,無奈的輕嘆了一聲,對方輕衍道:「衍兒,這位孟公子師出名門,前途不可限量,你們要好好相處。」

    方輕衍第一次聽到母親說這種話,滿臉愕然。

    孟帥滿心的不是味兒,心道:你說的什麼話,因為我前途不可限量,所以才要好好相處?你這不是勢利眼麼,怎麼不教你兒子點好的?

    方夫人說過這番話之後,便推說身體不適,自己先進去了。

    方輕衍扶著夫人進去之後,轉出來才道:「行啊,我第一次看娘這個樣子。至少不擔心她殺了你了。」

    孟帥道:「謝謝誇獎,你學武功是以竹子為主題的麼?」

    方輕衍略一點頭,道:「還記得當初我給你展示的那門渾身冒煙的掌法麼?那就是我家裡秘傳的煙雨清風掌。」

    孟帥道:「是絕學麼?」

    方輕衍道:「上乘武功。並不到絕學的份兒上。當時我就只有那門武功撐門面。如果現在我給你展示武功,肯定不會選這個。」

    孟帥道:「你已經錯過了好機會。當時我別說上乘武功,下乘武功也不會。現在我已經掌握絕學無數,你這點都不夠看了。」

    方輕衍道:「什麼絕學?吹牛皮?那倒是鍛鍊肺腑,不然這口氣怎麼吹得長?」

    孟帥笑了一聲,道:「你跟我出來。」

    方輕衍道:「又是這一句,出去吧。」說著站起身來。

    兩人一起到了院中,各自拉開架勢,還沒進招,就聽有人道:「方夫人在家麼?在下鐘少軒前來拜訪。」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8:00
一零六章 父子兄弟

    孟帥又驚又喜,道:「我哥哥來了。」

    方輕衍訝異道:「怪了,他怎麼認得這裡?」雖然如此,還是前去開門。

    果然是鐘少軒在外面,見孟帥平安出來,明顯鬆了一口氣,道:「果然在這裡,在朋友這裡玩麼?」

    孟帥道:「是啊,大哥,你回家沒有?」他怕鐘少軒回去被捲入鐘老頭的戰鬥裡,會有危險,但如果他連家也沒回,就直接找到這裡,也明顯不合常理。

    鐘少軒道:「我回去了。父親和你都不在家,真是怪了。你在這裡玩兒,那也罷了。父親竟也不見了,這倒是怪事,他老人家從不出家門半步的。」

    孟帥愕然,道:「你回家之後,什麼也沒看見麼?什麼時候回去的?」

    鐘少軒用手指揉了揉額頭,道:「剛剛回去過,一個人都沒有。然後就找到這裡來了。」眉目之間,難掩疲憊之色0

    方輕衍在旁邊道:「請兄長進去吧,讓您在外面說話太失禮了。」說著打開門。

    鐘少軒略一致意,便跟著他們進去。

    孟帥目光一轉,看見鐘少軒肩膀上停著一隻小松鼠,但通體銀白,一隻大尾巴好像傘一樣遮住小耳朵,煞是可愛。孟帥略一沉吟,道:「這是銀柳松鼠麼?」

    鐘少軒訝然看著他,道:「這你都知道?看來是師父……」當下微笑著撫著松鼠的尾巴,道:「我無意中發現的,因為好玩,就收養了,它倒聽我的話。若不是它,我也找不到這裡。只是要它尋找父親的蹤跡,卻是始終不能。」

    孟帥恍然,這銀柳松鼠也是異種,嗅覺更勝於犬類百倍,憑藉氣味千里追蹤,靈驗無比。可惜沒什麼攻擊力,也不算特別靈活,在異獸中算不得上品。

    方輕衍這才釋然,孟帥解釋道:「銀柳松鼠會本能的趨利避害,不會去追蹤強者的氣味,除非嚴加訓練,才能克服這個弱點。這只松鼠太小,說不定三流以上的人的氣味就是他的禁區了。因此銀柳松鼠的價值本來就不高,幼年的會更低一點。」心中暗道:倘若什麼也不知道,平時也看不見奇怪的東西。但若真知道這些珍禽異獸,靈木異草,便發現這些奇怪的東西遍地都是啊。

    不過即使如此,銀柳松鼠怎麼也算是異獸,若無特殊的手法,很難馴服。倘若鐘少軒是在自然的情況下收養這銀柳松鼠的,證明他在馴獸方面大有天賦。

    這種天賦水思歸曾經評價過,跟封印師的天賦一樣,是人生而就有的,同樣很稀有。反正孟帥沒有,倘若他有,水思歸當初就教他馴獸了。

    想來水思歸也很為難,孟帥的天賦是能沒有的都沒有,能有的也沒有,不知造成了龜門多少絕技失傳。

    鐘少軒進了屋子,方輕衍讓童兒奉茶,自己便告罪,去內問通知母親。只剩下兄弟兩人在外問就坐。鐘少軒便問剛才家中的情形。

    孟帥猶豫了一下,還是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其中緣故他其實不怎麼明白,只希望鐘少軒知道得多一點。

    鐘少軒聽到孟帥被關起來時,臉色陡變,握住拳頭道:「父親的心結……越來越重了。這也……這也……」

    孟帥一聽就知道鐘少軒多少知道點什麼,但沒有跟自己說的意思,也就不再多問,將事情敘述清楚,不加半點作料

    鐘少軒聽完點頭,道:「看來他們是變換了戰場,去別的地方打去了。」

    孟帥聽他雖有關切之意,但並沒有特別擔心,道:「那您以為……」

    鐘少軒道:「父親不會輸的,不必擔心。」

    孟帥心道:未必。再說我也從不為他擔心。

    這時方夫人在方輕衍的攙扶下出來會客,只是淡淡應付幾句,先誇獎了孟帥,又道:「希望小哥和小兄弟常來我家做客,妾身必然掃榻歡迎。」

    鐘少軒奇怪方夫人為什麼態度大變,但也客氣了幾句,便帶著孟帥告辭離開。方夫人雖然虛弱,仍然送到門口。

    兩人出了大門,孟帥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便問是不是要回家去。

    鐘少軒道:「你不願意回去?」

    孟帥點頭,道:「我回來只是稟明兄長,要去銀寧。既然見到了,也不用回去了。我猜鐘……老爺不大想見到我。」

    鐘少軒道:「他想見到你。」說了一句,輕嘆一聲,道,「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回去了。咱們就在銀寧再見吧。這個……」他伸手拿出一串鑰匙,道,「這個給你。我在銀寧府邸的鑰匙,你先住在那邊吧。」

    孟帥接過,端詳著一大串鑰匙,讚道:「這麼多鑰匙,一定是一所豪宅,銀寧是大城市吧,在那裡有大房子,哥你是真土豪啊。」

    鐘少軒氣笑道:「滾一邊兒去。」

    孟帥道:「那邊房子裡,有沒有嫂子?」

    鐘少軒一愣,道:「什麼嫂子?」

    孟帥嬉笑道:「沒有嫂子,小嫂子也好。」

    鐘少軒又好氣又好笑,道:「給我滾,誰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說到這裡,突然頓了一下,目光中閃過一絲回憶的神色。可惜這個一閃即過的目光沒有被孟帥看見,不然還不知八卦出什麼來。

    過了一會兒,他搖了搖頭,道,「幸虧銀寧雖然是大城市,但風俗嚴正,好武成風,沒有那些傷風敗俗的地方,否則我斷不許你一人前去。直接把你扔到軍營裡去才是正經。」

    孟帥心道:多麼無聊的城市?便道:「我在沙陀口這麼多日子,可也沒學壞啊。」

    要學壞上輩子早就學壞了,跟島國比起來,你們這兒的風俗行業算個屁啊。

    鐘少軒道:「總之你先去銀寧,那邊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就報我的名字。鐘少軒這三個字在銀寧還有幾分面子。」

    孟帥道:「是。您要在這邊呆上一陣麼?」

    鐘少軒道:「是啊,我回來也不是白回來的,帶著任務來的。大概還需要一兩個月時問,你可以先上路。」

    孟帥暗自一算,天幕開場的時間也不到一個月了,道:「我也不能先去銀寧,還有事情要做。我先回沙陀口吧,不,也不一定非要回沙陀口,去其他鎮子呆上一段時間也行。」

    百里曉也離開沙陀口去銀寧了,那邊房子也空了,沒必要回去,何況那邊還正在動亂,傅金水最近致力於收拾武林勢力,還不知道要搞出什麼來。還是周邊的小鎮清靜些。

    鐘少軒道:「隨便你吧。鬼沙鎮那邊有不少空房子,租一問一個月也不過兩三兩銀子,還比較安全。」拿出錢袋遞給孟帥,孟帥推回去,道:「你別看我現在這樣,我有的是錢。」

    鐘少軒被他逗樂了,道:「去銀寧之後別亂花錢,等我到了,該花錢的地方我會告訴你的。」

    孟帥答應一聲,恭敬的拜別了鐘少軒,獨自一人上路。

    鐘少軒回到自己的宅子,就聽雙拐聲響起,一個老者正站在門口,瞪視著他。

    鐘少軒一愣,便笑道:「父親,您可安好?」

    鐘老頭和之前完全沒有區別,只是脫去早上那件灰色的皮袍,大冷天還只穿了一件單衣,架著雙拐在冷風中微微顫抖,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去。

    鐘少軒忙上前,想要攙扶他,被鐘老頭一甩,倒退了幾步。

    鐘老頭喝道:「那小子往哪兒

    去了?」

    鐘少軒道:「他……去銀寧了。」

    鐘老頭道:「誰讓他去的?」

    鐘少軒微笑道:「倒也不是誰讓,是正好有這麼個機會,可以去羽林府進修……」

    鐘老頭喝道:「我同意了麼?」

    鐘少軒一怔,鐘老頭已經用枴杖點著他,道:「給我把他抓回來,我不發話,誰許他去什麼狗屁的金寧、銀寧?」他見鐘少軒不說話,喝道:「怎麼了,你也反了?」

    鐘少軒道:「您叫他回來,有什麼安排麼?可是有更好地發展機會?」

    鐘老頭道:「安排個屁,老子沒叫他走,他就哪兒也不能去。你把他給我抓回來。老子讓他在跟前盡孝,也需要理由?」

    鐘少軒道:「要是這樣,您還是讓他走吧。這些日子正是他關鍵時刻,機會難得,失不再來,您也要為他前途著想。您若身前缺少一個服侍的孩子,我替他盡孝,您心中是不是也舒服一點?畢竟也看不出您平時特別喜歡他。」

    鐘老頭瞪著他,道:「你不去麼?那我自己去。」說著架著雙拐便往外走。

    鐘少軒忙上前一步,攔在他身前,道:「父親,他走遠了,怕是現在去銀寧了。」

    鐘老頭手中拐一翻,劈頭蓋臉的抽了下去,鐘少軒並不躲避,低頭看著眼前,並沒有離開一步。

    鐘老頭打得累了,罵道:「吃裡扒外的東西,我是你親爹,他是你什麼人,你竟然向著他?」

    鐘少軒道:「他是我弟弟。」

    鐘老頭直視著他,道:「你真是這麼想的?」

    鐘少軒咬住牙,負氣道:「那還能怎麼樣?難道您不想認他,就連我也不認他了?」

    鐘老頭瞪著他,兩人目光對峙,過了一會兒,鐘老頭點頭道:「很好……做到這種程度……也很好。」慢慢轉過身,移動雙拐,在「篤篤」聲中走遠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8:01
一零七 豐富遺產

    「哦哈哈……快了,快了。」孟帥摸著捲軸,眼看著上面的封印一點點兒消融心情好了許多。

    明天就是封印師的「天幕」出現的日子,今天他手邊龜門的封印捲軸終於完全溶解,可以打開了。

    今天是他住到鬼沙鎮的第十天。

    他選擇鬼沙鎮,就是因為這裡清淨。沙陀口是個大城,在涼州已經算相當的富庶,周圍圍繞的幾個小鎮也算得富足。只除了鬼沙鎮。

    鬼沙鎮附近都是大片的戈壁,要土地沒土地,要出產沒出產,還在南越嶺的風口上,終年大風不斷,連街上賣的糧食都全是沙子,淘都淘不乾淨,可謂是沙陀口第一窮鎮。人口不足百戶,不到瓜陵渡的三分之一。

    孟帥住進來時,就選了一個離著鎮子口最近的房子住。那房子一到晚上風聲大作,嗚嗚的刮的窗櫺嘎愣愣作響。要不是孟帥有內功傍身,很容易就能進入睡眠狀態,就憑這大風也非失眠不可。

    他每天為了練拳,都去南越嶺的風口操練,雖然皮膚被吹得幾乎龜裂,但在風中磨礪自己,別有一種感悟。

    除了練拳,他還將倒騰龍練熟,漸漸的也有些火箭升空的效果。這一招雖然費力費時,又是一錘子買賣,比武的時候絕技用不著,趕路的時候也沒用,但是在特殊情況下——比如逃命的時候,真是一張底牌。

    除了白天練功,晚上內息以外,他還堅持抽出一段時間,用來消磨那龜門的封印術捲軸。

    雖然以前一直沒下定決心要不要走封印師道路,但這次天幕他要赴會,那是一定的。為了這次赴會,他總要做點準備,不然拿了請柬被人拒之門外,他還丟不起這個臉。

    一直在練習的百川歸元印,始終是沒什麼效果,孟帥甚至懷疑這個印是不是本來就沒有效果。第一個印練習不出來,其他的印就練不下去。孟帥心中也很鬱悶,在還沒有堅定做封印師的情況下,他也有些失去信心。

    不過那都是天幕過後才需要抉擇的事情,現在他以不丟人、像回事為最低限,至少要完成這個約定。

    所以武的不行,至少要把文的做好。

    他首先做的,就是把那半本筆記背下來,這上面有一些基礎知識,要做到脫口而出,言之有物。

    這也不難,他記憶力本來就好,先將幾頁紙背下來,不過花了一日功夫。但在理解上,孟帥考慮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要亂理解的好。

    他可是完全沒有師父指導,在進行摸索,倘若有龜門封印捲軸上的指點還罷了,現在只有一本基礎的不能在基礎的筆記,越是加入自己的理解,越有可能出錯,甚至耽誤他整個封印術的根基。孟帥打定主意,在進入天幕,獲得其他同行的指點之前,不做任何自我分析,囫圇吞棗,直接印在腦海裡,就當自己的複印機。

    除此之外,孟帥也每日花最大的精神去摩挲那捲軸上的封印,希望能夠在天幕之前解開。

    倘若能夠解開,那就太有用了。

    雖然說時間有限,即使是龜門的秘籍,也不可能讓孟帥直升大師,但龜門就是龜門,其封印術上的傳授,必定比筆記上高明百倍。孟帥哪怕一時不懂,只要也印在腦子裡,到時候照本宣科複述幾句,就完全提升了一個檔次。

    更何況,孟帥還希望能看到百川歸元印的詳細解釋,至少讓他知道自己這些天的努力都做對了沒有。

    不過不幸的是,看起來希望不大。

    孟帥的精神力剛剛到達封印師的門檻,大概在一般封印師眼裡,還是不合格的,每天最多能調用一盞茶的時間來消磨封印。甚至連封印的走向都看不清,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將所有的裡一起推出去,採用「大水漫灌「的方法來磨洗。這種底下的效率,讓他在天幕還剩下三天的時候,封印還糊著滿滿一層。

    在三天時間,突然有了轉機。

    折柳堂的遺體,終於被完全分解了。

    當孟帥看到樹上金燦燦的果子的時候,不由得十分感動。

    那蛤蟆也出來共同慶賀這件盛事,讚道:「這次真不錯,終於有一個全面超越你的人物。從身體到頭腦,全面超越。你沒看連樹都升級了麼?」

    孟帥本來高興,聽蛤蟆說得這麼直白,心中略有不爽,然而抬頭看樹上纍纍果實,樹身上層層結疤,樹下朵朵蘑菇,還有憑空長粗了一圈的世界樹,不得不承認,折柳堂在活著的時候,必定是為才華橫溢的人物,死後也留下了足夠豐盛的遺產。

    不過……俱往矣。

    即使他曾驚采絕豔,即使他曾名揚天下,死後不也只是屍骨無存麼?

    孟帥在樹下悟出了一個提升自我,不斷前行,且最樸實可靠的方法,那就是——

    不要死。

    一死萬事空啊。

    輕車熟路的將所有的頭腦精華和身體精華加諸在自己身上,孟帥這次有了感覺。

    頭腦清明,身體輕盈,膂力增強,種種小說裡才有的脫胎換骨,竟全部出現在他身上。不過想想自己補下去的份量,比增加了一整個自己的屬性更厲害。

    「沒想到這老人年紀大了,頭腦不用說,身體竟然也很強健,還勝過了我本人。

    那蛤蟆道:「我說過,只論稟賦,不論現實。那老兒的稟賦比你高太多,比你遇到過的人都高太多,除了你那個師父。這麼說吧,人家是天才級別,一萬個人裡面有一個的,你就是一個稍微聰明點的普通人,放人堆裡找不出來。如果把你們各自的才華量化,就是現在這個表現。」

    孟帥嘆了一口氣,道:「人和人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不過,我現在應該算是個天才了吧?」

    那蛤蟆不情願的道:「是吧。根骨、經脈、肌肉、臟腑,都是大幅度提高。對了,智商也有提高。你現在只是第一次享受好處,以後習慣了,獲益會更多。感謝我吧,要不是我,哪有這麼大的好處給你?」

    孟帥道:「但是爽過這麼一次,將來再想提高,豈不是更困難了?折柳堂已經是萬中無一的人物,我要想再次進化,豈不是要找十萬、百萬中無一的人物了?」

    那蛤蟆道:「我說你智商有提高,看,這反映有多快。」

    孟帥呸了一聲,道:「看來這個世界應該進步的空間不大了。」

    那蛤蟆道:「是啊,這是沒辦法的事。你等等,怎麼說?這個世界?難道還有那個世界不成?」

    孟帥道:「你說呢?我師父,方輕衍的師父,竺繼雪,包括鐘家的老頭,他們像是這個世界的人麼?我總覺得俗世之外,一定另有一個世界,我要進步,黑土世界要進步,恐怕都要著落在那裡。」

    那蛤蟆道:「那是你自己瞎猜的吧。」

    孟帥道:「你讀多了以後,很容易就能接受這樣的設定。」

    那蛤蟆蹦了蹦,道:「少廢話,我還有一件大喜事告訴你。」

    孟帥道:「什麼喜事?我總覺得沒好事。』

    那蛤蟆道:「我覺得這個——」他指的是唯一一個孟帥還沒吃下去的果子,顏色青中帶灰,正是代表著封印師的精神力,「似乎沒有損耗。」

    孟帥心中一動,又復一喜,道:「什麼意思?」

    那蛤蟆道:「意思就是,這個果子似乎超出了世界樹分解精華的規律。以前不管是頭腦還是身體,經脈還是記憶,都會有折損,也就是只補上和之前的差距,但是這個果子卻把那老兒全部的精神力都提煉出來了,沒有計算和上次的差距。」

    孟帥搖搖頭,道:「說的太深奧了,再解釋一下。」

    那蛤蟆道:「看來你智商進步得還是太慢。好吧,我是說——精神力可以無限疊加。」

    孟帥目瞪口呆,那蛤蟆道:「以後你找來封印師,只要他有精神力的天賦,別管他是比折柳堂還強還是比高崎還弱,都可以無損的凝結成果子,你的精神力也可以一直增長,沒有上限。」

    孟帥嚥了口吐沫,喃喃道:「我去,我擦,啊喲,難道我要變成封印師千人斬?

    那蛤蟆道:「你都想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孟帥不答,一伸手捏碎了那枚精神力的果子,一道光芒從頭灌入,將他整個人映襯的如彩雲護體,神仙下凡。

    過了一會兒,孟帥緩過神來,閉上眼睛,似乎在感受著什麼。旋即立刻睜開眼,立刻催動百川歸元印。

    氣息輕而易舉的流到手上,瞬間補滿了指尖。孟帥感覺雙手彷彿泡在水裡,溫潤的感覺沁入每一寸肌膚。

    如果說以前百川歸元印的感覺,彷彿戴著手套握著一包雪,那現在就如同敏感的皮膚直接浸入了雪水中,清澈而冷冽。但是……依舊只是如此。孟帥感覺到氣息在自己的指尖,就快漾出來了,但就是缺少一個突破口,死死地封在肌膚內,不得脫離。

    反而鬱悶的感覺更清晰了。

    「果然,還是要去解封那個捲軸啊。」

    不過他果然進步很大,那模模糊糊的封印,在他用新一代的百川歸元印的消解下,竟然只堅持了三日。

    這一日,隨著「怕」的一聲輕響,捲軸彈開,一行行文字完全鋪展開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8:01
一零八章 十二封印

    孟帥愣了很久,才把捲軸放下。

    倘若有詞能夠描述他現在的狀態,大概只有呆若木雞四個字了。

    捲軸打開了。

    孟帥本以為這捲軸當中有教科書一般的封印術大全,沒想到整個捲軸只有前面一篇是文字,後面只有十二張印圖。

    他先看的前面的說明文字,開頭一段倒也有和那筆記一樣,記錄封印是何物的說明,但大部分都是「略」字。譬如——

    三大基本印,封印基礎,略。

    略你妹啊。

    孟帥第一次把捲軸摔在床上,真有褲脫我看的崩潰感。

    欺負我沒有師父傳授麼?

    再往後翻,各種基礎知識只出現名詞,有的連名詞也不出現,一行行的「略」字觸目驚心,孟帥看的各種無力。

    既然前面都是略寫,後面自然有詳寫,孟帥往後翻,看到了重點——

    「至靈咒」。

    三個墨跡淋漓的大字寫在當中,下面是一篇口訣。

    孟帥一目十行的讀了一遍,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心道:這就是封咒啊。

    所謂的封咒,就是「印」成以後,「封」這一步的法決,是封印師各家各派的秘傳。這就是龜門的秘傳封咒了。

    孟帥再看了一遍,每一個字他都認得,迷迷糊糊好像也能知道里面講的是什麼,然而再往下看,就完全不懂了。裡面一些名詞,在高崎的筆記裡有,一些話語,在龜息功口訣裡也依稀相識,但若想要再往深處看去,卻是全然摸不著頭腦。

    但前面一小段介紹至靈咒種種好處的,他就看得懂了。

    其實這一小段話,無非是兩個字「吹捧」。

    據這上面所說,一般的封咒,只能對應有限的幾個「印。」好一點的封咒可以對應絕大部分市面流通的封印,還有的封咒秘傳,單獨和特殊的印一一對應,這都是各家各堂的寶貝。但唯有這「至靈咒。」可對應天地萬物一切印法,不管是虛印、實印、秘傳印,無物不能封。有這一個封咒在手,基本上就不用再學第二個。因為此咒是萬咒之源,萬法之祖,高屋建瓴,鳥瞰天下,無印敢違抗。

    而且,這至靈咒還能封印龜門特有的「四實八虛」十二門印法,更是獨一無二。掌握了這十二印,天下盡納掌中矣。

    看到這一段的時候,孟帥就感覺好像是水思歸站在自己面前,用特有的藐視眾生的口氣議論平生。

    看來龜門的性情是一脈相傳啊。

    孟帥看著這段話,彷彿也有些熱血,覺得世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就在眼前,恨不得立刻練習才好,但看了半天雲山霧罩的艱深文字,終究望而卻步。

    真倒霉——他好像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了。但凡是秘籍,落在他手上,都是連看都看不懂,那種技能書一樣打開就能學習還附加熟練點數的好秘籍都不知道便宜誰了。

    雖然如此困難,孟帥還是硬逼著自己把這些文字一字一句的記住,不住的反覆默念,就像背英語單詞,完全不用理解,強自硬記。

    之所以這樣,一是為了保密計。水思歸千叮嚀萬囑咐,這封印捲軸是龜門重寶,不可示人。孟帥也深感責任重大,並不打算常常拿出來看,反正就這麼一篇文字背熟了把捲軸往黑土世界裡一放,看誰能拿得走。

    二來,孟帥相信雖然自己雖然暫時不能理解,但這篇文字必定字字珠璣,內蘊錦繡。隨著自己知識的積累,將來在某一時刻,可能靈機一動,也可能水到渠成,就能體會到其中深意。那時自己自然會與心中的文字相印鑑,學懂這篇封咒。倘若自己以後有機會頓悟,卻偏偏記不住這裡面的文字,以至於白白放跑了進步的機會,那可是自己的錯了。

    書到用時方恨少,多記下點總是沒錯。

    這篇文字雖然複雜,但畢竟只有千來個字,孟帥吸收了折柳堂的頭腦精華以後,記憶力更上一個台階,一天時間就記得滾瓜爛熟。

    前面的封咒也就罷了,後面的十二張印圖更是令人崩潰。

    十二張印圖裡面,他看了一眼第一張,先就咯噔一下。那百川歸元印是有人體做對比的,畫的是人體內氣息的流動,但這印圖是憑空在紙上畫的,這已經增加了不少難度,再說紋路,這紋路,這筆畫怎麼說呢……

    如果百川歸元印是一般的幾何圖形,那印圖就是核武器的設計圖

    孟帥呆呆的瞪視半日,連線頭從哪兒開始都沒找到,那種用腦過度的眩暈感又冒了上來,差點趴在桌子上吐了。

    好容易緩過來,孟帥打了盆水,給自己洗臉,拿著印圖往後翻。

    第一頁後面,孟帥看見了第一個封印圖的正式大名「百煉鋼」。

    第二個印圖,不會叫繞指柔吧?

    不管是不是,他是無法印證了,因為第二張以後的印圖,一眼看上去,只有一片灰色,完全看不出封印線路的痕跡。孟帥知道這是自己精神力和修為都不足的關係,不敢勉強自己多看,一個勁兒的往後翻。

    然而翻到第九張印圖,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又看清楚了,在畫紙上又出現了一個圖案。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這紋路雖然比百川歸元印複雜得多,但竟然也是在人體流動的,幾十個箭頭圍繞著經脈彷彿活了一般流動,最終歸在兩手之間,形成了一個古奧的圖形。

    這個……

    孟帥突然有一個想法,忙將這一頁翻了過去,看這個印圖的名字,找到了幾個字「實印‧空鏡印」。

    實印……

    封咒那篇文字說,龜門特殊的印法,有四實八虛十二門。前面八門應該就是虛印,後面四門是實印。應該是這麼劃分的。自己的修為只能學習一虛一實兩個印而已。

    這虛印和實印之間,有什麼關係呢?

    孟帥也有自己的猜測,似乎虛印就像筆記裡面提到的,一點一點刻畫在印坯上,再用封咒封入封底武器中,就是一般的程序。實印是如百川歸元印一樣,構成印的過程是在身體裡,等到發出去去的時候,印已經成型了,出去就能發揮效用。

    這個好像是叫……完全印吧?

    孟帥疑惑的想著筆記裡的內容,不是說完全印只有三大基本印麼?怎麼這一下子就出來四個,而且這四個的地位好像還在那八個之上?

    難道是自己弄錯了?

    孟帥覺得,或許是自己弄錯了,但更可能是高崎不過是個井底之蛙。什麼只有三大基本印才是完全印,分明是不知道天外有天。像「完全印」這種高檔詞彙,難道是為了鼠輩而設麼?

    即使天下再沒有其他高級完全印,孟帥也相信龜門會有這種神奇的完全印。何況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恐怕就算是龜門,也不敢說獨步宇內吧?

    只是這個印法太複雜了,明天就是與會之期,大概是不能完成了。

    孟帥心中略感遺憾,正要放下捲軸,突然心中一動,把捲軸抽了出來。

    他手中,拿出一個黑土世界出產、可以進入特殊狀態,感悟武學的蘑菇來。

    折柳堂一去,景給了他兩個蘑菇,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可見高人處處高人一等。其中一枚讓孟帥折騰倒騰龍去了,能把倒騰龍練出個樣子,那蘑菇功不可沒。另外一枚不如現在用了。會有用麼……畢竟孟帥以前只是拿它頓悟武學,修煉封印術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不過那種頓悟空靈的意境,好像更適合封印術啊。那就試試看——孟帥手指一動,蘑菇化作一道光芒,收入體內。久違的空靈感潮水一樣漫上來,孟帥已經習慣了,雖然不加抵禦,卻能自如的沉入其中,並不沉溺。

    來了——這俯視眾生的感覺!

    孟帥不能去刻意控制此時的心境,但他可以引導,一雙漠然中隱藏一分清醒的目光緩緩移到紙面上——

    這個封印……看起來活了。

    原本靜止的箭頭,瞬間鮮活的起來,與它同時活起來的還有孟帥體內的內息。

    一縷縷,一絲絲,從身體深處中喚醒,沿著經脈游動。

    原來就是這種感覺……

    百川歸元印的內息是六股,這空鏡印的內息卻六十股都不止,孟帥那些內息本來是不可能分的這麼細的。

    但現在他就做得到。

    幾十上百股內息在他體內流轉不息,他卻不用動一根手指頭,只需要安心體會就行。

    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比練武能堅持的時間更長吧?

    孟帥放空了心思,雙目向前,焦距似有似無。凝峙如山的表面下,內息漸漸地往手指移動。

    突然,他雙手向前,手指靈活的結成了一個手印,一個近乎實體的手印在空中一閃而過。

    「噗」

    如同泡沫碎掉一樣,轉瞬寂然。

    意識再次湧上來,驅散了空明的狀態。

    孟帥自己跳起身來,雖然因為極限的使用了精神力感到疲乏,但心情卻爽到爆。

    原來如此!

    原來空鏡印是這個樣子!

    原來封印是這個樣子!

    多日籠罩的煙霧,好歹散去了一角,漸漸露出了別樣的風景來。

    有這一次體驗打底,再去天幕的話,應該就會大有收穫了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8:02
一零九 仙鶴梳翎

    臘八。

    下雪了。

    涼州雖冷,氣候卻乾旱,往往一個冬天不降一次雪。這一次雪卻下的很大,一夜之間,積雪沒了腳踝。早上的雪片還有鵝毛大小,站在門外,不一會兒頭臉都落了一層。

    在紛飛的大雪中,四溢飄香的臘八粥味道中,孟帥穿上了蓑衣斗笠,走出了屋門。今天是正日子。早上起來的時候,孟帥按照竺繼雪的囑咐,打開了那張擱置已久的請帖,翻到最後一頁,果然發現那流光溢彩的三角形中,已經有一個小小的箭頭在閃動。

    看到那個箭頭的時候,孟帥差點以為回到了當年,那箭頭活生生就是一個鼠標的光標。而且不住的閃爍,幾乎就是在紙上躍動。

    孟帥手指在上面一觸,並沒有引起光標的的移動,喟然一嘆,感嘆這世界終究沒有觸摸屏,只得把記憶拋開。繼續看箭頭。

    確實,這個請貼上除了箭頭,什麼都沒有,所以這個箭頭應該就是唯一的線索。

    既然是箭頭,應該是單純的指明方向吧?

    孟帥嘗試的移動著請帖,發現無論怎麼移動請帖,箭頭所指的方向,始終如一。這也堅定了他的猜測。終於等到了!孟帥不再猶豫,拿起早就收拾好的行囊,走出了房門。臨走的時候,把房錢放在桌子上,徹底離開了暫住的地方。

    風大雪緊。

    孟帥還道既然出現箭頭,那天幕的入口也必然在附近,哪知走了兩個多時辰,依舊不見終點。他本來以為自己武功不弱,在風雪中趕路應當輕鬆。但走了這幾個時辰之後,便覺全身麻木,腳下也漸漸失去知覺,方知道自然之力不是人所能抗衡的。在路過的鎮甸買了一頭坐騎和一雙棉鞋,這才再次上路。

    這一趕路又是一天時問。

    孟帥在大雪中趕了一天的路,更翻越了兩座山頭,其中的艱苦是不足為外人道。到了夜晚就在官道的客店胡亂歇了一晚,第二天繼續趕路。

    他走了一程,又到了一片山腳下,山勢陡峭,路徑全無,馬匹已經不能上山,只得捨棄了腳力,自行上山。

    來到山上,大雪掩埋下的山路已經崎嶇的寸步難行。孟帥憑藉不弱的內力強自支持,一步步踏著黑石白雪向上攀登。只聽咕咕幾聲,幾隻白鶴從頭頂飛過,飛入與白雪同色的天空,消失不見。

    孟帥心中暗自羨慕,若是肋生兩翅,就能輕易地飛上山頭了。

    如若不然,要是能和道家仙人一樣,騎著白鶴飛上天空,豈不也逍遙瀟灑無比?

    正自幻想,就聽一陣拍翅膀的聲音響起,一隻白鶴翩翩落下。

    孟帥開始看到它的時候,還沒發現什麼,但當它真的落地卻發現,這只白鶴比一般的白鶴高上許多,即使低頭屈頸,長喙垂下,也比孟帥站著還高,通體除了翅尖翎毛和一雙眼珠純黑,俱都一體雪白,落在雪中幾乎看不見。

    白鶴臥雪,美輪美奐。

    真是一隻好鶴!

    即使不懂鶴,孟帥還是被它驚豔的外表和優美的姿態驚豔了,往前走了幾步,有一瞬間想把優美的翎羽抓在手中的感覺。

    他自以為走的極輕,雪地上只留下點點雪松的痕跡,但那白鶴立刻抬起頭來,目光中警惕之意畢露。

    孟帥抓了抓頭腦,這時候他若有馴獸師的天賦就有用了,很多馴獸師天生有親近動物的能力,往那裡一站,就算是拿著項圈都不會被動物防備。孟帥是沒這個能力了。

    說來龜門還提倡「龜法自然」呢,要與自然界和諧相處,孟帥自問沒學到其中精髓。慢著……龜法自然?孟帥福至心靈,突然伸手拿出一根草藥——靈芝還是什麼,都無所謂——放進嘴裡,咀嚼了幾下,運用龜法自然的心法,消化著草藥的藥力。

    據說,這個心法是為了親近自然所設,運行起來的時候是最接近天人合一的時候。

    不知是不是龜門的法則太神奇了,當孟帥的心隨著龜法自然平靜下來的時候,白鶴看著他的眼神平和下來。

    然而,另一邊比較糟糕的是,孟帥的心也完全平靜下來

    剛剛見到仙鶴的ji動、渴望乃至貪慾,在孟帥龜法自然的心法調解下,瞬間拋到九霄雲外,孟帥的心剎那問如同止水,洋洋然合乎自然天地。

    在孟帥心底,是有他自己的潛意識的,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所以他心底有一個小人在怒吼:幹什麼,幹什麼?但心情平靜無波,真真正正的融入到了自然的氣氛裡,任何負面情緒都被心法消解的無影無蹤。邪門的功夫……孟帥一面在心底這麼怒吼,一面平靜的走上去,帶著溫暖的笑容,伸出手去,撫摸著白鶴的長喙。

    白鶴略一動,便低下頭去,竟不躲避,翎毛抖動,頭上的雪珠落下,落在孟帥的手上,亮亮的十分舒適。

    擦,我只要一拉就能拉走吧……

    雖然心底有這樣齷齪的念頭,但孟帥淺層的情緒卻是一片溫和,輕輕地用手指從長喙往上,緩緩地撫摸著它的翎毛

    「哼。」

    一聲冷哼鑽入耳鼓,孟帥立刻就覺得迎頭被一盆冷水潑下,水從領子往裡鑽,一直鑽入脊樑裡。

    什麼叫冷哼,今天他是見識到了。

    孟帥踉踉蹌蹌的倒退幾步,再抬起頭,就見一道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白鶴之前。

    真的是出現,事前沒有徵兆,現在陡然出現,似乎也沒有任何不和諧感,彷彿那人從一早就站在那裡似的。

    那是一個身長玉立的身影,披著長長的披風,頭上斗笠壓低,看不出容貌,但只看他側面的剪影,便覺得一股寒氣往上冒,似乎整個人都是用堅冰鑿出來的。

    孟帥目光再次移動,看清楚了斗笠下露出來的一頭長發,如雪一般潔白。

    白髮魔……男?

    孟帥還第一次看見這麼長的白髮,說真的,在二次元看到一頭飄逸的白髮很帥氣,但是真正親眼看到時,總覺得有一種不真實的滑稽感,畢竟超過正常人類髮色的頭髮,都不適合真實世界。

    不過這個人是例外。

    這個人彷彿天生就是冰雪堆成的,一切與白色和冷色調的東西都與他出奇的和諧,即使是有一頭垂落幾乎到地面的白色長發,也沒有絲毫的怪異感。

    或者說,這個人本來就是矛盾體。明明一身雪白,融入白雪背景中,輕bo的彷彿沒有存在感,而另一方面,即使看不見他,也能被那種冷冽的氣勢壓迫的抬不起頭來。真是個……奇人。孟帥倒

    退一步,恭恭敬敬的行禮道:「見過前輩。」那人絲毫不看他,站在那裡,倒是白鶴拍了一下翅膀,飛起來站在他的肩頭,兩翅長長的翎羽

    順勢披了下來,籠在他肩膀,彷彿又給他加

    了一件黑白分明的斗篷。

    孟帥見他不理睬自己,站起身來道:「晚輩告辭。」心中不免遺憾,這只白鶴看來是他的寵物了。不過一人一鶴倒是很般配。

    糟糕了。

    孟帥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糟糕。

    他現在正在一面捧著請柬擋著臉,一面不由自主的往後看去。

    背後是空蕩蕩的積雪,除了他走過的一串腳印,連一個多餘的痕跡都沒有。

    但他知道背後其實有東西。

    自從離開那隻鶴之後,孟帥就感覺到不對勁了,背後好像老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開頭他還以為自己敏感了,但當他無意中回頭,看見雪地裡落下一片長長的翎羽時,就知道自己不是胡思亂想。

    那傢伙——跟鶴在一起的白髮人,一直跟在自己背後。

    見了鬼了。

    哪兒招惹這麼一位?

    高人出場都是有氣場的,這位白髮人的氣場,在孟帥印象中僅次於自己的師父,一定是個了不起的高人,但這樣的高人為什麼要做跟蹤狂這樣的事?

    孟帥很不想做自戀的推測,但這時候最合理的解釋,是不是……他看上自己了?

    冷汗從額頭上落下,孟帥不敢細想。

    好在地方就要到了。

    孟帥請柬上的箭頭,閃爍的越來越厲害,甚至本來溫潤的手感漸漸變得滾燙,這讓他感覺到……似乎就快到了地方了。

    這個時候,請柬陡然發出一陣光芒,然後完全暗了下去

    就是這裡。

    孟帥深吸了一口氣,四周望了一眼,周圍是一片白雪堆積的荒原,除了雪地空無一物,只有一塊突起的岩石,上面坐著一人。

    只能是他了,多半是天幕的看守,引導外人進入天幕的

    那人看來是個年輕人模樣,頭頂上帶了一頂怪裡怪氣的皮帽子。

    孟帥走過去,還沒說話,那人已經抬起頭,道:「就你一個人?」

    孟帥一怔,道:「是啊,就我一個。」

    那人哼了一聲,道:「學徒吧?」

    孟帥道:「是啊。」

    那人道:「學了幾年啊?」最後一個「啊」字拖了長音,顯得極為傲慢。

    孟帥抿了抿嘴,克制著道:「一年。」

    那人嗤了一聲,道:「才一年?你來玩躲貓貓的吧?請柬拿來我看。」

    孟帥心中不忿,心道你拽個屁拽。但對於封印師的世界還是有一份敬畏之心,便將手中的請柬遞上。

    那人只掃了一眼,將請柬啪的往地上一摔,道:「你耍我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8:02
一一零 白雪紅梅

    孟帥大為光火,伸手一翻,已經抓住那人手腕,道:「是你在耍我吧,你特麼想幹什麼?」那人喝道:「放開。」孟帥感覺到他掙扎的力氣並不大,掙脫手法也沒什麼出奇處,似乎武功不高,手指一掐,也不再進攻,道:「你把話說清楚,誰在耍誰?」

    那人冷笑道:「你不松手?這裡是什麼地方,你知道麼……」話音未落,只聽輕輕地嗤的一聲。

    孟帥暗道:不好。但見眼前影子一花,一股腥臭味撲鼻而來。他身子迅速一低,讓過一條影子的襲擊,但那影子竟是活物,半空中轉了個圈,再次向孟帥咬來。

    孟帥這一次半跪在地上,姿勢極不舒服,要再躲避,已經勉強,只得力貫手背,衣袖纏繞手臂,往外推去。

    只聽耳邊一聲鶴鳴,啪啦啦拍翅膀聲響起,孟帥睜眼時,就見一隻白鶴騰空而起,足下抓的正是一條五彩斑斕的小蛇。

    白鶴飛離,落在一人肩膀,正是那一路尾隨而來的白髮人。那白鶴神態慵懶,將抓來的小蛇三口兩口撕來吃了,鮮血滴下,已經染紅了一小片積雪。

    孟帥看的愣了,那養蛇的人更是目瞪口呆,呆了一會兒,突然大吼一聲,瘋了一樣撲過去,叫道:「畜生,還我的蛇兒來!」

    他跑的急了,卻忘了孟帥還抓著他手腕,孟帥等他身子撲過去,順手一拉,腳下再一絆,那人收了雙重打擊,撲通一聲,栽倒在雪地裡。孟帥趁機用腳將他踩住。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他才松了口氣。剛才他出手抓住那人,不過是一時氣惱,卻險些引來殺身之禍——剛剛那條小蛇,顏色斑斕,頭呈三角,分明是毒蛇,給咬上一口,必然凶多吉少。

    倘若是以前,對於一言不合便下殺手的事情,孟帥還會不可思議,但現在已經習慣了,江湖上的殘忍事太多,殺人如麻,毫不稀奇。他只是白省,剛剛還是太大意,將來要更力口小心再小心。

    那人被孟帥踩住,叫道:「你們是什麼東西?知道這裡是那裡麼?這裡是天幕,全天下最高貴的一群人的集會地,你們敢在這裡撒野,想要死麼?」

    孟帥道:「閉嘴,你看你那一臉死相。再叫發你份便當嘗嘗。」

    一口氣出了,孟帥倒有些犯愁,他又不是熱血上腦什麼事也不管的性子,雖然有時候會熱血沖頂,但來得快去得快,馬上就會想到很多麻煩事。他還不想和天幕翻臉,因為實在不知道,在這道幕後,有著怎樣的龐然大物。

    不過……

    孟帥看了一眼自己腳下的人——好像不大可能了。

    那人叫道:「現在放了我,給我賠禮道歉,再賠我一條蛇兒,我還可以既往不咎。」

    孟帥怒道:「給我閉嘴。」

    就聽有人淡淡道:「你問他。」

    孟帥猛然回頭,就見白髮人站在原地,剛才似乎是他開口,但又看不出他曾說話的樣子。

    剛才那個聲音,孟帥以前一直覺得看小說,如果看到「淡淡的說。」一點也想不出來怎麼個淡法,但剛才那個聲音,是第一個讓孟帥感覺到「淡」乃至「淡出鳥來」的聲音,空空蕩蕩,沒有一點純在感,當然也沒有感情。

    有的人沒有感情,話語裡會透出一股冷意,水思歸除了跟孟帥說話,跟別人說話都是如堅冰一樣,但這個人說話連冷意都沒有,有的只是如浮雲的空明感,聽完了愣是想不出來這算是什麼聲音。

    孟帥嚥了口吐沫,道:「問他什麼?」

    白髮人沒有再說話。孟帥打了個寒戰,道:「我想起來問什麼了。你——」對著被自己踩在腳底下的人,感覺好了很多,「你剛才為什麼摔我的請柬?」

    那人反應不過來,道:「為……為什麼?」

    孟帥道:「那句你耍我呀是什麼意思?不是你隨口找來的罵人的詞嗎?」

    那人悻悻道:「不是……你不是封印師學徒嗎?」

    孟帥道:「是啊,你不是天幕的看門的麼?」

    那人道:「我是天幕的守門人,但這不是封印師之門。」

    孟帥愕然,道:「怎麼,還有這個門那個門的分別麼?」

    那人雖然被踩倒,依然露出了「你這個土鱉」這種嘲笑的眼神,撇嘴道:「天幕是三靈殿舉辦的,這你都不知道?所謂三靈殿,就是站在萬眾之上的三種大師,封印師,煉丹師和馴獸師的合稱啊。」

    孟帥心道:這個世界的副職還真夠少的。突然想起了那條斑斕的小蛇,靈機一動,道:「你是馴獸師!恩,你是馴獸師學徒。」他想既然三個職業並列,那麼職稱也該差不多,正式的馴獸師應該不會出來看門的。

    那人哼了一聲,咬牙道:「你知道我為了這條蛇兒,花了多大的心血,多少銀錢?就是一千兩,一萬兩黃金都補不回來。」

    孟帥道:「所以你要吸取教訓,看見有鳥,就別放蛇了,物種相剋啊老兄。」他緊接著問道:「我們封印師的入口在哪裡?」

    那人遲疑了一下,道:「往東走十里。」

    孟帥剛要說話,突然一隻白鶴從天而降,爪子抓在那人的臉上,登時抓出三條深深的血痕。

    那人長聲慘叫,孟帥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就見那白鶴往下一啄,將那人一隻眼睛啄瞎。

    這場景甚是血腥,孟帥扭過臉去,嚥了口吐沫,就聽淡淡的聲音傳來,道:「再問。」

    孟帥雖然嘔心,但已經明白了那人的意思,強忍著不去看那人的臉,道:「你這點小把戲能瞞得過誰?再給你一次機會,說真的,不然你還有一隻眼睛可啄。」

    那人顫聲道:「西……西北方向十里,這回是真的。」

    話音未落,那白鶴再次一啄,雖然沒啄在那人另一隻眼睛裡,卻也啄了一個血洞,那人慘叫道:「我說真的。」便昏了過去。

    孟帥摸了摸他的胸口,感覺心跳還在,漸漸平靜下去,欠身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走封印師入口,您應該就是從這裡進了。」

    那白髮人道:「為什麼?」

    孟帥一怔,才想到他說的是「為什麼我要從這裡進」。耐心回答道:「您是馴獸師啊,那隻白鶴不是靈獸麼?馴獸師就從這裡進。」

    那白髮人淡淡道:「我是封印師。」

    孟帥愕然,指著那白鶴,還沒說話,那人道:「兼職。」

    孟帥打了個哈哈,道:「了不起。還能兼職……那咱們走吧。」

    那白髮人轉過身去,輕輕一揮袖子,那白鶴陡然仰起頭,長喙往下一啄,正插入那人太陽穴。那人一聲不吭,登時亡命。

    孟帥抿了抿嘴,對於那白髮人的草菅人命,他已經有所準備,而且現在也基本上沒什麼厭惡了。他就這麼慢慢的變得越來越江湖了。

    只是對那白髮人的忌憚還是免不了,當下他深深一躬,轉身就走,白髮人一言不發,跟在後面。

    只是孟帥臨走時還有一個不解——這天幕的管理也太寬鬆,他們鬧成這樣了,還沒有人出來管一管?

    等兩人走了,從白雪堆積的兩樹之間,走出一高一矮兩個人來。

    那高個子指了指地下躺著的那人,道:「行了,把他的屍首收起來吧。」

    那矮個子沉著臉,道:「為什麼放跑那兩個人?馬翔雖然不成器,可他是天幕的守門人!在天幕之前斬殺守門人,還有比這更囂張的麼?這是我們所有三靈殿弟子的恥辱!非要將他們碎屍萬段,誅滅九族,才能洗刷這樣的恥辱。」

    那高個子看了他一眼,道:「他們還沒走遠,你去追上去,把他們殺了。」

    那矮個子瞬間更矮了三分,道:「我?」

    那高個子道:「你不是三靈殿的弟子麼?洗刷恥辱不是你的責任麼?」那矮個子道:「我……我……」那高個子道:「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就別出那麼大的口氣。剛剛那件事執事也看見了,你看他說一個字沒有?要是普通的無禮之徒,執事大人出手,早就給抹殺了。他不出手,你要出手?別說那個白頭髮的,你能對付得了那隻扁毛畜生麼?」

    那矮個子縮了縮脖子,道:「剛才那個白頭髮的到底什麼來頭?連執事大人都要忌憚?執事大人可是先天高手。」

    那高個子道:「當然,在這等俗世,先天高手是很了不起,但是別忘了,來這裡的都是什麼人,封印師!裡面有什麼怪胎也不奇怪。何況……」他壓低了嗓音,道,「那位很可能不是俗世中人。」

    那矮個子道:「你說他是大荒……」

    那高個子再次搖搖頭,那矮個子湊近低聲道:「你認出來了,是不是?」

    那高個子道:「雖然沒確定,但是可能是北邊山上……來的人」

    那矮個子吃驚道:「難道是雪……」

    那高個子道:「好好收拾把你。」

    兩人將屍首處理乾淨,正要回去,就見一人從樹林裡轉了出來,手持請柬,道:「敢問,這裡是天幕的入口麼?」

    高個子見那人年紀輕輕,眉目俊朗,儀表堂堂,令人心生好感,點點頭道:「就是這裡,請柬我看看。」

    那人雙手遞上,高個子檢查了一下,道:「果然是馴獸師,銀寧來的?」

    那人笑著點頭,撫摸了一下自己肩頭那隻銀灰色的松鼠,道:「正是銀寧姜府來的,在下姓鍾。」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8:03
一一一 空空如也

    往西北十里,果然還有一人在等候。

    與上次那人不同的是,這一回是個女子,二十七八歲模樣,雖非美女,倒也精明強幹。見到孟帥來了,也不客氣,直接伸手道:「帖子。」

    孟帥遞過,那女子看了他一眼,道:「學徒吧?」

    雖然跟那邊的人說的是一樣的話,口氣和緩了一些,孟帥其實要求不高,點點頭道:「後學末進。」同時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白髮人又不見了。

    那女子打開請帖,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道:「倒也不錯,是三靈殿發現的帖子。然而我們這回天幕卻不是初等,剛剛提升了級別。你只是學徒,沒有堂尊領著,倒也不好讓你進去。」

    孟帥皺眉道:「怎麼,還有這樣的規矩?堂尊是什麼?」

    那女子微微變色,道:「你連堂尊都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話音未落,表情凝固在臉上,好像石像。

    孟帥不回頭,也覺得背後一陣發冷,就知道是誰來了,慢慢退了一步,目光一瞥,果見一道白色身影走上前來。

    那女子臉色變幻,恭聲道:「這位先生……要進去麼?',

    那白髮人走上前來,緩步而入。孟帥眼睜睜的看著他往一棵樹後的大石頭走去,然後在某個時問點突兀的消失了。

    真正的消失了,好像他突然鑽入了某個透明的房子裡,被透明的牆壁遮擋住了一樣。再加上他本來也踏雪無痕,憑空消失之後,連腳印也沒留下。便如一場虛妄。孟帥心中一動,暗自想到了:「不可思議的完美犯罪一一謎一樣深山雪地消失,雪靈傳說殺人事件」之類亂七八糟的噱頭,隨即明白,這大概是天幕的入口。

    不過,他也鬆了一口氣,雖然那白髮人白始至終沒對他表現出任何敵意,但螞蟻行走在恐龍身邊,可是提心吊膽,生怕對方一個噴嚏把自己噴飛了。他還不知白髮人的名字,不過也沒有必要知道,消失了就是消失了,永遠不再見才好0

    那女子也鬆了口氣,看孟帥的樣子也不再凌厲,只道:「總而言之,你若要進去,那就測試一下吧。」說著來到那白髮人消失的那片大石頭前,輕輕拍掉上面的積雪,露出平滑的表面。沒想到那被白雪遮掩的石頭竟有黑沉沉的如同與一般的光澤,和一圈圈如同波紋一樣的紋理。

    那女子指著大石道:「這是印石,你會什麼封印,只管打上去。」

    孟帥心道:只要打上去就可以自動測試的神奇石頭終於出現了啊。道:「百川歸元印行不行?」

    那女子露出了一絲怪異,道:「你學封印多長時間了?」

    孟帥道:「一個來月。」

    那女子道:「是了,一個來月,大概也只能學到三大基本印了。這印石本來就是為了承受三大基本印的,看你的年紀,我也沒指望你會正兒八經的封印。不過你要用百j!l歸元印,難道是大力開山印都不會?三大基本印都學不全,那還真是……」她目光一轉,道,「要好好努力了。」

    孟帥臉色一紅,道:「敢問一般的進度,學習一個月應該學到什麼程度呢?」

    那女子道:「當然人有賢愚,天賦有高低。不過我們這些在三靈殿座下弟子,當然要和外

    面的野路子不同。一個月時間,三大基本印修行完了,也要開始學著畫印圖了吧。如果聰明些的,輕重二印已經畫熟練了,可以開始學習基礎的封咒了,如果是天才,那麼應該已經掌握了兩個最簡單的封印了吧。」

    孟帥聽到這裡,心中暗罵:高崎這蠢貨誤我。就聽那女子道:「若是一個月只會個百j!l歸元印,那麼……嘿嘿……」雖然沒說下去,笑意中已經頗不客氣。

    孟帥臉紅的更厲害了,似乎已經達到了惱羞成怒的地步,嚥下一口氣,道:「我其實還會一個印。」

    那女子「哦」了一聲,道:「你學會畫印圖了?那也好,你來畫一個。倘若畫得好,也不是不能通融。」

    其實她身為守門人,本來不必和孟帥糾纏那麼久,但天幕的入口極多,她這裡又不是什麼重要地界,一天碰不上一個人也有,不免寂寞無聊,因此才跟孟帥多說些話,也是覺得孟帥雖然蠢兮兮的,但終究年紀小,說話還討喜,長得也不討厭的緣故。

    孟帥道:「印圖我也會畫,不過我掌握了另一個完全印」

    那女子嗤了一聲,道:「我倒沒聽說過三大基本印之外還有完全印的。你口氣倒也不小,依我說,先把大力開山印練熟了才是。」

    孟帥道:「是啊,誰能知道天下所有的印呢。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女子被他譏刺一句,登時眉毛立了起來,冷冷道:「說得好啊,那就請你給我展示一下從所未見的封印術吧。」

    孟帥不欲與她多說了,點頭道:「好。」

    他收斂氣息,大步走到石頭跟前,雙目神光微微一動,氣息按照百川歸元印的路線波動,已經完全匯聚在手上,雙手結出標準的印法,頓時升起了浸在溫泉中那種灼熱敏感的感覺。

    做其他封印的時候,先用百j!l歸元印彙集力量,自然事半功倍,這是他自己總結的小竅門。

    他這個動作一出來,那女子眼神一變,讚道:「漂亮。」

    孟帥一怔,那女子道:「能在瞬間完成百川歸元印,倒不像是初學者。封印師也就這樣了。」心道:堂尊跟我們說,三大基本印要掌握完全,最好蓄力的時間比出印更短,做到一氣呵成。沒想到這小子到能做到。難道他一個月時間都用來做這一個印了?那又過了,本末倒置。學了幾年後,一般人都能達到這個地步,不必開頭就練得這樣純屬。

    孟帥沉吟了一下,問道:「這個是完整的百川歸元印麼?」

    那女子皺眉看著他,道:「什麼意思?」

    孟帥道:「我是說,所謂的百j!l歸元印,是不是就是剛才那個,把所有力量匯聚到手上,就算結束了?」

    那女子道:「你是誠心發問麼?這種簡單的問題還來問人?我們的身體經脈中的氣就是流水,雙手就是流水的源頭,也是終點。將所有的氣息環繞在手上,就是百川歸元,這個簡單的道理堂尊都不給你解釋?」

    孟帥暗罵道:我勒個擦,我就知道。

    百j!l歸元印這個事情困擾他一個多月了,期間不是沒猜過,這百川歸元印就是這麼點效用,但出於對封印師這個行業和「百j!l歸元印」這個高端大氣的名字的敬畏,他始終覺得不該如此。

    原來真是個坑爹的玩意兒啊!

    就把力氣匯聚在手上,用得著還什麼百川,什麼歸元麼?叫起手式都比這個好。

    雖然含了一肚子氣,但孟帥在這個印上面確實花了太多的功夫,手中的氣流有條不紊,始終沒有散掉。當下在心中默走了一遍空鏡印的線路,突然雙手向前,印了出去。

    空!

    孟帥的動作乾淨利落,也很用力,但這個印的聲勢極輕,甚至當孟帥雙手印在石頭上的時候,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連那一聲肉和石頭相交的「噗」的聲音都沒有。

    他的手彷彿一個虛影,出去的時候無聲無息,回來的時候無蹤無跡。

    結束了。

    孟帥收回了手,還站在原地。

    那女子奇道:「怎麼了,剛剛幹嘛了?你擺出一個不錯的姿勢,然後失敗了麼?」

    孟帥皺眉道:「當然是成功了。」

    雖然沒有聲勢,但孟帥感覺到,剛才那個印,比哪一次都成功,所有的氣息按照他既定的路線飛快的選擇,從氣動,到彙集最後到出手結印,每一個環節都很完美,完美到孟帥簡直不能相信是自己做的。他甚至覺得,就算再給他一個蘑菇,在空靈氣氛中做出來的,也不會更完美了。但是,他沒有效果啊。百川歸元印還至少有氣力匯聚在手上的感覺呢,這個空鏡印打出去,孟帥只覺得說不出的空虛,從手上到內府,沒有一處還有力氣,彷彿剛才把一切都潑出去,就不再歸自己管了。

    但他並沒有脫力,力氣從頭到尾還是自己的,只是好像和外界切斷了一切聯繫而已。

    那女子確認孟帥並非玩笑之後,冷笑道:「你說你剛才用了封印,還是完全印?笑話,你倒不用印坯,擺一個複雜些的手勢就叫封印了?倘若是封印,那印石上早有變化……」她轉頭看了一眼,登時愣住。

    孟帥也回過頭看,但見巨大的印石上,一環環的波紋一樣的紋理,竟有一部分奇蹟一樣的亮了起來,雖然光芒微弱,幾不可見,但是真正的發亮了!

    一……二……三……八……九……

    不知道這個印石是怎麼顯示的,但孟帥自己數著,確實有九道紋理亮了。

    「九重封印……」彷彿夢囈一樣的聲音傳來,那女子目光渙散,一下子坐倒在地。

    孟帥心道:九重封印怎麼了?這是受什麼刺激了?當下問道:「怎麼樣,我可以進去了麼?」

    那女子看著他,良久,顫悠悠的伸出一隻手指,道:「衝著大樹……一直走……可以……進去。」

    孟帥道:「是了,這是哈利波特車站的樣子麼。那我就……」剛要向前衝,那女子顫聲道:「請柬……拿去。」

    孟帥接過,道:「多謝。」當下一溜小跑,往大樹上衝去。

    在某一瞬間,孟帥突然想起:九重封印,是不是最高的封印?

    但沒等他想完,眼前一亮,已經換了個天地。

    樹下,有人完完整整的看完了這一段表演,低聲道:「這是……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8:04
一一二 丙戌大廳

    眼睛一睜,已經換了一個世界,這種事情太刺激了。

    孟帥除了穿越,還是第一次見如此神奇的情景轉換。但轉換過後,其實也不過如此。

    眼前出現的,只是一個大廳而已。

    這大廳真是夠大,孟帥彷彿回到了前世的大禮堂,與之相比,那郭家堡的藥仙會大廳離這裡一半都不到。

    不過偌大的一個大廳裡,卻人行寥寥,除了最裡面的牆邊擺了三張桌子,竟一個人也沒有。牆上卻掛了一個大大的鐘錶。

    真的是鐘錶,雖然形狀很古樸,有些日晷的感覺,但指針的形狀和整個表盤的佈置,與後世的鐘錶異曲同工。

    大廳,鐘錶,桌子——這是酒店前台吧?

    孟帥一面在心中吐槽,另一面也四處打量,越打量心中越疑惑,這大廳乍一看十分豪華,但經不起細看,除了擦得鋥亮的地板和高高的天花板,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擺設,哪怕真的跟酒店前台一樣,擺上幾個沙發呢。這空空蕩蕩的感覺,讓人有些發毛。

    走到最裡面的桌子時,孟帥更疑惑了。

    桌子空空蕩蕩,只有一把空椅子,對面有個角門而已。要說天幕是封印師集會,封印師就算少,但這種內部交流,多少也能聚集點人氣吧?這種鬼屋一樣的感覺,真是所謂的天幕?

    等孟帥仔細觀看,才看見桌上擺放著一本書,一口小鐘,他屈指一彈,「鐺」的一聲,清亮的鐘聲遠遠的發了出去。

    鐘聲響過,一人從對面的角門出來,身上穿著薄薄的裌衣,胸口上繡著一個三角形的符號,孟帥認得是三靈殿的標誌。

    那人看了一眼孟帥,坐在椅子上,道:「幾個人?」

    孟帥一看他的嘴臉,就知道是三靈殿的人了,他見過三個人,雖然程度不同,但討人嫌的說話方式真是一樣一樣的。看來三靈殿這地方,實在不出好餅。

    忍住了不爽,孟帥道:「一個人。」

    那人道:「你是學徒吧?還沒有堂尊帶領,那就只能住黃字號房。」

    孟帥道:「慢來,誰說我要住下了?」

    那人皺眉道:「今天幾號?」

    孟帥一怔,道:「十號?」

    那人道:「天幕十一號開始,你不知道?提早一天來,不就是為了搶個好房間?這裡就是給所有參加天幕的封印師休息的地方,不然要這裡做什麼?」

    孟帥道:「怎麼?這裡不是真正的天幕?」

    那人哼了一聲,道:「學徒,這都不懂,堂尊也不給你交代清楚。這裡是丙戌大廳。也是天幕六十座起點之一,也是你在十天的天幕會期中晚上休息的地方。你看那裡——」他指了指那個鐘錶,「等到指針歸到最頂端,天幕開始,大門打開,你就可以從這裡出去了。外面才是天幕。白天你去外面逛去吧,晚上回來睡覺休息。等到指針輪迴一圈,天幕關閉,你還從這裡出去。」

    孟帥點頭道:「原來如此,多謝了。幫我開一間房吧。」這個人態度雖然說不上好,但解釋的很清楚,對他的幫助也不小。

    那人道:「你來得還算早,晚了黃字號房沒有,你就只能跟別人合居了。我把話放在這裡,就算你現在佔了一個房間,以後要是房間緊張,還得和別人住一間。」

    孟帥道:「我明白。」反正他是比較底層的學徒,待遇差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其實他倒不排斥和別人住一間房,因為能來住的必須是學徒,他現在也需要和其他學徒交流,才能更進一步瞭解這個世界。

    那人道:「很好,押金百金,現在交錢吧。」

    孟帥愕然,道:「多少?百金?一百兩黃金?」

    那人道:「房費一天十兩,先付十天的,我可沒多要。」

    孟帥咬著後槽牙道:「真……貴。」

    那人道:「只有黃字號房才能用黃金結賬,其他的都是用玉石印坯。你要有玉石,現在拿出一印來,就抵得上百兩黃金。我看你也沒有,老老實實付錢吧。你嫌貴?現在出去還來得及。」

    孟帥咬了咬牙,他其實有錢,從水思歸那兒繼承過來的財產也相當豐厚,但百兩黃金對他來說也是不小的一筆錢了。更可慮的是,封印師的花銷太大了,住個店就要百兩黃金,以後還怎麼消費啊?

    將百兩黃金壓在台上,那人才滿意的笑了笑,將一面玉牌遞給他,道:「房間在三樓,左邊有樓梯。咱們做封印的,還是要放些印坯玉石才是正經。你雖然是學徒,還是換一點在身上。你要不要換,我這裡可是很便宜。」

    孟帥道:「你還做兌換這一行?」

    那人道:「我只做真金白銀,二樓有換其他東西的,不過他那個價格是按照兌換比例,一分一毫不差的。我這裡可以優惠,九十兩黃金換一枚次等玉石,這個價錢很公道了。你要多少?十枚以下可以現貨。」

    孟帥算了算自己的錢,發覺自己剩下的錢都不夠百兩黃金了,道:「我換不起。

    那人臉色微變,起身道:「你早說啊,害我費了這半天口舌。做封印師,第一是要有錢,第二是要有錢,第三還是要有錢。我看你窮的連一枚玉石都沒有,看來這次是白來了,將來也沒什麼前途。」說著往裡就走。

    孟帥被搶白了一番,無奈的搖頭,道:「我還有東西要賣,請問去哪裡來著?」

    那人甩下一句:「沒聽說麼,二樓啊。」當下進了角門,砰地一聲摔上門。

    孟帥從旁邊找到樓梯,走了上去。心中暗自想到:做封印師這麼燒錢,我去哪裡填補這個窟窿,難道真的要遵從師訓,去練武的人那裡搶?但連我都搶得到的人,能有多少錢?

    當然錢不重要,看來玉石比較重要。封印師的玉石,似乎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孟帥心頭一陣後悔——他唯一一次見到大批高品質玉石,是姜期賄賂高崎的時候。後來他殺高崎的時候,因為急著殺人滅口,忘了殺人奪寶這一本能了。倘若當時把那批玉石拿在手上,現在豈不寬裕許多?

    然而後悔也沒用了,為了今後計,還是翻翻箱子底,看看有什麼值錢的吧。

    值錢,自己又用不上的……榮令其留下的丹藥算不算?

    雖然知道肯定值錢,但那麼千辛萬苦才拿到的東西,輕易地拿出去肯定不甘心啊

    那麼就是還有……

    孟帥到了二樓,感覺正常了許多。就是一般賓館客房間的即視感。

    兩條走廊通向兩邊,孟帥看了一眼,就知道該往哪邊走了。

    因為左邊那條通道,竟然有人。

    而且還不少。

    昨天從樓梯口開始有人排隊,一直排到將通道全部堵死,場面蔚為壯觀。

    孟帥在雪地裡獨行了兩天,在大堂又沒有看見幾個鬼影,乍一見這麼多人,不由得愣住了,彷彿進了另一個世界。

    再看了一眼,孟帥心頭又頗為疑惑,那些排隊的似乎年紀都不大,大些的大概二十來歲,小的跟他差不多,有男有女,穿的服飾大多比較簡單,有的還是直身羅帽,小廝一樣的打扮。

    略一沉吟,孟帥暗道:是了,真正的封印師怎麼會排隊來做這種跑腿兒活計?當然都是學徒了。這裡學徒管自己的師父似乎是叫「堂尊」的?

    走到隊伍的最後面,孟帥碰了碰前面一個少年,道:「兄弟,你也是來兌換的?

    那少年被突然搭話,先是一愣,便道:「是啊。」

    孟帥左右看看,道:「沒想到這麼多人。』

    那少年嗯了一聲,道:「是啊,現在人還少點,晚上人更多。」

    孟帥道:「吃苦受累的總是咱們這些學徒。」

    那少年被孟帥一句話搔到了癢處,憤憤然道:「可不是麼,都是我們最小的學徒派來做這種差事。不過比我多學了一年,封印還沒我做的利索,倒先擺起師兄的譜來了。」

    孟帥繼續套話,道:「你們堂尊帶了你們師兄弟來?我們堂尊只帶了我一個。」

    那少年道:「是麼?你堂尊是初等封印師吧,中等的就可以帶兩個了。如果是高等,就可以帶四個。」

    孟帥道:「原來如此,你們那位是高等的吧?」

    那少年搖頭道:「那怎麼可能?中等的封印師,這種級別的天幕,我們堂尊來就很給面子了,還能指望高等封印師蒞臨?」

    孟帥道:「中等封印師沒來幾個?」

    那少年道:「反正這個大廳裡就住了七八個吧,都在地字號房。天字號房都是空的。玄字號倒是住滿了,你們那兒住的很擁擠吧?」

    孟帥道:「是不寬鬆,不過也好,我平時哪有機會見這麼多封印師,感覺很壯觀

    那少年笑道:「足足兩百多封印師啊,確實厲害,哈哈。要不是這麼多人,咱們也不用排這麼長的隊了。」

    孟帥一面套話一面計算數量,一個丙戌大廳二百多封印師,據說這種大廳有六十個?好傢伙,這得多少人?笑道:「還不算住在黃字號房裡那些。」

    那少年道:「那些獨立的封印學徒?野狐禪而已,連個正經傳授都沒有,他們也配當封印師?你別去那邊,烏煙瘴氣的。住在那裡怕是半夜給人搶劫了都說不定。」

    孟帥的臉色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道:「你也別這麼說,萬一這附近有黃字號的呢?他們打你怎麼辦?」

    那少年道:「誰敢?我是中等封印師的弟子,讓他們試試?借他們兩個膽子。其實你要看誰是黃字號的,我現在教你一個辦法。」

    孟帥道:「哦?還有這個巧宗兒?」

    那少年道:「你看這裡來兌換的人的行李就知道了,像我們這樣封印師的學徒,手裡的東西都是珍貴的丹藥、材料,體積很小,用盒子隨身帶著就是了。你看那些帶著大包小包,恨不得把全副身家扛在身上的,那都是野路子。他們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說不定扛的都是九品八品的藥材,百八十斤才換一枚印石,哈哈,真令人好笑。」說著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

    孟帥臉色越發難看,道:「你有……價格兌換表麼?」

    那少年一怔,道:「不是每個房間都有麼?你沒帶是不是?」隨手拿出一頁紙張,道,「不就是這個麼?」

    孟帥接過掃了一眼,將所有的價目硬記下來,道:「多謝,我有點事先回去,再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7 18:05
一一三 舊日新人

    「這就是……十兩黃金一晚上的屋子?」

    孟帥上了三樓,進了自己的屋子,感嘆不已。

    說實話,這個屋子條件還不錯,相當的寬敞,居然有五十平米上下,兩張床,大櫃子,一張寬闊的台案,兩張太師椅,另有床頭燈和全套的文房四寶和茶具。

    跟這個世界別的房間比,這個房間居然有兩扇巨大的落地窗,鑲嵌著淡淡的綠色的琉璃,使整個房間都顯得寬敞明亮。

    值不值十兩黃金另說,但這裡比之外面的房間,確實更有氣派。

    但是……

    是不是缺少了點東西?

    孟帥再次打量了一遍,登時打了響指,道:「沒鋪蓋。擦,還是間石頭房子。」

    對了,這個房子給人的感覺就是堅硬,鋒利,甚至生硬。因為這裡的一切都是石頭做的,而且不加修飾。

    牆壁和地板,不用說了,一色的青石鑄造,牆上沒有刷漆,連一層大白都沒有刮。地下的地板似乎簡單的拋過光,比牆壁看起來稍微光亮一點,但同樣沒有多加修飾。

    而且,兩張床,包括櫃子和桌椅,都是青石做成的。床就是兩塊巨大的青石,上面連一張蓆子都沒有。

    這種冷硬的風格,孟帥只想起了一個地方——水簾洞。

    坐在石板上,孟帥覺得硌得慌,但他雖然有黑土世界在手,終究沒有閒到隨身帶著鋪蓋卷,當下只得把幾件大衣裳拿出來鋪上,又將一團衣裳疊起來當做枕頭。

    草草的做完這些事,孟帥一下子沉入了黑土世界。

    不及理會蛤蟆的寒暄,孟帥急匆匆來到世界樹旁那顆樹苗旁邊,那是他忘記已久,能給植物晉級的神奇樹。

    在他左手邊,是堆積如山的草藥,都是他從郭家堡抄來的,至少七品以上的草藥。這一筆草藥放到藥仙會上,也是一大筆交易。但孟帥卻把它們閒置了很久。

    雖然說龜門吃草不吃丹,孟帥卻連吃草的意思都沒有,有了世界樹之後,他覺得自己已經開掛了,再吃草藥,不免太過依賴外物,終究會影響自己。這可能是因為他被以前小說裡的世界觀毒害的緣故。

    但今天,他要把這些全部整合一遍。

    就算只是為了爭一口氣也好,他總不能身無分文的走上封印師這條道路。

    草藥樹整合草藥精華時間與世界樹動輒幾個月相比,時間要短得多,但孟帥弄到第一株滿意的草藥時,也過了三個時辰。

    這時,蛤蟆蹦出來道:「趕緊出去,外面有人來了。」

    孟帥道:「擦,這麼快房子就不夠住了麼?」

    跳出黑土世界,大門立刻被打開了。

    門一開處,只聞得一股淡淡的香氣,香氣淡雅雋永,似乎是什麼名貴熏香。孟帥吸了一口,頗為受用,暗道:來人是個美女?

    就聽衣襟飄動聲音輕響,一個身長玉立、五官俊秀異常的青年走了進來,就見他衣著樸素大方,一身素錦衣袍剪裁的異常合身,他這個人也讓人心生好感。

    孟帥站起身來,打招呼道:「你好。」心中暗自驚異,他也見過不少穿上男裝可以亂真的英氣美女,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穿上女裝可以亂真的俊美青年。難得的是他身上沒有脂粉氣,只有異乎尋常的瀟灑和從容。若不是這份瀟灑,孟帥也拿捏不準他的性別。

    那青年嗯了一聲,回答道:「你好。」再打量了孟帥一眼,道:「好年輕。」

    孟帥笑了笑,那青年上下打量屋子,稱讚道:「床頭燈不錯。」

    孟帥愕然回頭,果然見兩盞床頭燈都是石雕,造型精美,頗為別緻,與周圍的擺設相比,高端不少。他向來不注意這些,經人提醒才看出一點門道,但也覺得能一眼先看見床頭燈的人,多少有點怪異。

    那青年隨手把隨身的行囊放在青石上,從中拿出蓆子和被縟,自行鋪床。他的被子也是簡素顏色,但反光看時,卻能看見暗繡的紋飾,如流水一般隨光芒變幻,當真算得上「低調奢華有內涵」。

    孟帥暗自羨慕,倒不是羨慕他用品精美,只是豔羨他有鋪蓋。

    那青年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床上的衣服,道:「第一次出遠門吧?不知道做學徒的,到哪裡都需要被縟?」

    孟帥赧然點點頭,道:「吃一塹長一智,下回就會了。」

    那青年從行囊裡拽出一條毯子,道:「這個給你,聊勝於無。」

    孟帥推辭一下,這才接過,笑道:。多謝。我叫孟帥,兄台貴姓?」也俯身鋪在自己床上。只覺得毛毯異常柔軟,不知道是什麼毛皮做的,上面的紋飾也從所未見,只覺得精美絕倫,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和他身上的熏香又有不同,似乎是安神促眠的那種,顯得非常考究。

    那青年聽到他問話,眉頭微皺,隨即答道:「我是……邵峻。」

    孟帥點頭一笑,道:「邵兄……」

    等一下!

    孟帥汗毛倒豎,臉色刷的一下變了,默默地念了兩遍,從記憶深處拉出了這個名字,道:「原來是……邵兄。」

    那青年停下整理被子的手,抬頭看向他,道:「你認得我麼?」

    孟帥連忙搖頭,道:「無緣相識。」

    那青年笑了一笑,道:「我說呢,不會有這麼巧的事。」

    孟帥打了個哈哈,道:「我出去一下。」說著慢慢推開門,走了出去。

    邵峻就是……折柳堂那個弟子吧?

    他決心要殺的那個?

    突然跑到他面前來,這是鬧哪樣啊?

    孟帥撫了撫胸口,突然覺得很是不爽。雖然下決心殺邵峻,但其實他對那人一無所知。只從他弒師謀逆的大罪行來推測,自然要把他想像成大奸大惡之人,或者凶悍,或者陰狠,至少也是高崎一樣的跳樑小丑。

    哪知道今天一見,不但第一面給人留下好印象,還成了自己的室友,剛剛還借了毯子給自己。光想想就覺得頭大如斗。

    雖然孟帥不至於因為幾句話就改變自己的初衷,但這種眼見與心想之間的差距,實在令他頗為不適。

    果然還是要日久見人心啊。孟帥細想,又覺得要不是邵峻這樣面善的人,也騙不了老謀深算的折柳堂。光憑高崎去謀算折柳堂,早被人一巴掌拍死了。

    還是……把毯子先還回去吧。

    孟帥還是做不到笑裡藏刀,行若無事,既然決定繼續殺邵峻的任務,那就不要欠他人情好了

    哪怕是一條毯子。

    孟帥正要回去,就聽撲通一聲,接著咕嚕嚕的聲音傳來,有人大聲慘叫,另有各種叫嚷嘈雜之聲傳來。

    他走上幾步,就見樓梯口圍著一群人,圍著底下的人指指點點。一人站在樓梯口上,雙手叉腰,道:「怎麼著了,剛剛不是還很囂張麼?你倒是上來啊。再上來跟我理論,說不定這次就行了呢。」

    孟帥扶著欄杆往下一看,就見樓梯下躺著一人,仰面朝天,四肢詭異的蜷曲著,頭上鮮血直流,已經人事不知。

    只看場中景象,孟帥就猜到是怎麼回事,這本是常見的衝突戲碼,心道:扯什麼淡呢,就住個酒店都不消停。

    就見一人從樓梯上跑上來,抱住那躺著的人,怒道:「秦雙,你太囂張了。」

    那秦雙叉著腰,伸出三個指頭指著他,道:「你是這小子的什麼人?一起上來吧。」

    孟帥只看了一眼,心道:這小子也長了個娘兒們一樣的小白臉,還不如邵峻呢。邵峻至少行動上還沒有女氣,這小子叉腰的時候,還有那蘭花指……敢再噁心一點麼?

    底下那人叫道:「你……你敢在這裡動手?黃字號房雖然不算什麼要緊地方,但也決不允許武力爭鬥。你……你等著三靈殿弟子找你的麻煩吧,說不定會被趕出去!」

    那秦雙道:「誰說我們比武來著?我們在斗印,他鬥輸了,挨了我一擊大力開山印,就成這個樣子,真是欠操——練呢。」

    那人叫道:「不可能,我師弟絕不可能因為一記開山印就這樣,你定然用了什麼卑鄙手段。

    那秦雙道:「既然如此,你也上來吃我一記,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那人道:「你……你以為我……不敢麼?」他一面說,一面往後退,說了一句話,倒往後退了三步。

    孟帥心道:真夠無聊的,為什麼我要圍觀這麼無聊的爭鬥呢?他一面想,一面更往前湊了湊,以便看得更清楚些。

    秦雙冷笑道:「你不上來,我就下去了。」當下一步步從樓梯上走下去。

    那人道:「別過來,別過來。」一路往下退去。

    旁邊人也有無聊的,不免大聲起鬨,哄聲中,秦雙步步靠近,後面的人形成人牆,把那人擋住,讓他退無可退,兩人越來越近,秦雙已經漸漸地貼近他,手中合攏,正是大力開山印的手勢

    那人無路可退之後,也是激起了一股凶性,道:「你找死。」手中擺出的,也是大力開山印的印法;

    大力開山印,對陣大力開山印?

    孟帥身子又往前探了一截——這種純的封印對決,他還是第一次見呢,這就是封印師的斗印?雖然是最低級的那一種。

    依他想來,像這種以力破巧的招數,應該就是誰力氣大,誰能贏吧?這個力氣也不是指封印師的精神力,是指作為武師的「氣」。

    封印師的初級斗印,應該還脫不開武師的對招,不,比武師對決還無聊,因為連招數都固定了,就看誰的力氣大。

    地下,已經千鈞一髮。

    那人大吼道:「大力——開山……」

    這邊秦雙卻是無聲無息,雙手的骨節卻在格格作響,孟帥不由自主的盯著他的雙手,耳邊迴響著是骨節作響的韻律。

    原來大力開山印,可以用這種方式……

    兩人各出雙手,掌心對著掌心…一

    「好了。」

    一句話輕輕吐出,彷彿在空氣中撒了一把雪。

    秦雙驟然回頭,那人的大力開山印已經出手!

    秦雙一面回頭,一面單手往上一揚。

    砰!

    三掌相交。

    那人被打的倒飛了出去!

    孟帥不由得暗自讚嘆,單掌對雙掌,還是在分心的情況下,能將對方打飛,這個實力的差距,可不是一點半點。

    而且——單掌可不是什麼掌法,而是封印。

    必須要手印配合的大力開山印,居然可以單手用出來,而且威力絲毫不減。孟帥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輕視這個印法了,不,太輕視三大基本印法——

    不,太輕視封印師這個職業了。

    不過——剛剛有個小插曲是怎麼回事?

    孟帥回過頭,就見樓梯口上站著一人,道:「玩夠了麼?秦——雙——」

    正是邵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19:19
第一一四 璇璣之名

    邵峻?

    孟帥訝然回頭,就見邵峻站在樓梯口,俯視著大廳,素色的衣襟無風自動,空氣中似乎又開始瀰漫淡淡的香氣。

    樓梯間一陣騷動,大部分人跟孟帥想的一樣,都暗道:又出來個架樑子的,又有好戲看了。

    哪知道那秦雙看到邵峻,臉色微變,低聲道:「你要阻止我麼?」

    邵峻始終保持著俯視的視角,道:「我叫你適可而止。」

    秦雙抿了一下嘴,道:「哼,你怕事。」雖然這麼說,但還是轉過身來,拾級而上。人群攝於他的威勢,自動讓開一條道路。

    孟帥心頭訝異,暗道:就這麼算了?

    正在這時,只聽人聲亂響,幾個三靈殿弟子從樓梯上上來,怒道:「剛剛誰在動手?」

    孟帥心中暗笑道:警察果然永遠晚到一步。

    那幾人上了樓梯,喝道:「你們放肆。不過是一群學徒,連個正經傳授都沒有,孤魂野鬼一般的人物,讓你們住進來已經是恩典,竟然還敢在這裡胡作非為。知道樓上都是封印師麼?看你們身上那幾兩骨頭,連各位堂尊的一根小指頭都不如。若衝撞了貴人,你們百死莫贖。倘若不願意住,都給我滾蛋。少了你們,天幕還清靜些。」

    這句話是地圖炮,所有在場的人都是學徒,被一通臭罵,臉色無不難看。尤其是此人明明也只是學徒而已,對待其他學徒態度卻似看路邊乞丐,豈不令人氣惱?

    但氣惱歸氣惱,在場眾人並無人敢開口反駁,反而都往後退,漸漸有散去之勢。

    那三靈殿弟子道:「想走?哪有那麼容易?剛剛誰在這裡動手,給我滾出來。」

    眾人雖然沒有吭聲,但目光已經往秦雙身上聚集,只是不肯當這個出頭鳥,叫出他的名字來

    秦雙這時已經走到了樓梯口,突然回過頭,道:「誰在那裡狂吠?」

    孟帥沒想到他居然挑釁,略感爽快,剛才那三靈殿弟子開炮的時候,他倒沒覺得特彆氣憤,可能他還沒把自己當做真正的封印師學徒。但不那麼惱怒,不爽總是有一點的,再加上秦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雙方要衝突,正是好看的熱鬧。

    那三靈殿弟子喝道:「你找死——」三步兩步搶了上來。

    卻見秦雙不回頭,突然伸出手去,在欄杆上一拉,劃出一條白線來。白線從欄杆上劃出來是,發出了巨大的刺耳尖聲。

    孟帥從來聽不得這種聲音,不由得大皺眉頭,但心中更是』驚訝,這裡的一切都是石頭做的,那欄杆也不例外,能用指甲在石頭上劃出印來,這指頭上的功夫相當了得。

    其他人的關注點卻全不在此,那三靈殿弟子盯著秦雙的手,看他用手指勾出的那個潦草的圖形,長大了嘴完全忘了合上,發出:「啊……」的聲音。

    孟帥順著眾人的眼光,也看向那個圖像,但覺得寥寥草草,好像小孩兒塗鴉,實在看不出什麼來。

    那三靈殿弟子神色從呆滯慢慢恢復,浮現出幾分戒備,幾分恭謹,躬身道:「原來是……璇璣……原來是名家弟子。」嚥了口吐沫,道,「但就算是貴門弟子,也不能這麼……這麼蠻幹啊。」言辭之中,已經客氣很多。

    秦雙淡淡道:「你若有意見,叫你們執事報上我師門,聽憑門中處理吧。」說著一揮袖子,扭頭就走。

    那三靈殿弟子望著他背影許久,終究沒有再說什麼,只指著倒在底下的人,道:「這是誰的人?還不快收拾了?你們都給我小心點,誰再惹事……都給我滾出去。」拂袖帶著人走了。

    這一出鬧劇,孟帥看得莫名其妙,就見剛剛那師兄把倒下的師弟拖走,人慢慢的也散了,就聽有人議論道:「原來是大荒璇璣山的弟子,難怪這麼橫行無忌,身份比之我們高出十倍。」

    等人都散了,欄杆旁只剩下兩人,一個是孟帥,一個是邵峻。

    邵峻低頭看了一眼石欄上的圖案,道:「作死。」

    孟帥順口道:「不作死就不會死。」

    邵峻回過頭來,沖孟帥一笑,道:「說得好。」

    這個笑容大概是孟帥見過最完美的笑容,彷彿一縷陽光灑在春天的湖水上,又溫暖又清澈,直投人心底,在這瞬間,孟帥對他的性別產生了疑問。

    不行,再這麼看下去,孟帥就要有一點喜歡他了。

    快醒醒,這可是他要獵殺的人啊。

    邵峻盯著孟帥,道:「你的眼睛不錯。」

    盂帥「啊?」了一聲,邵峻笑道:「我喜歡。」

    孟帥汗毛倒豎,一股寒意直冒了上來,扭過頭去。

    這一輩子,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稱讚自己。說實話,他兩輩子長的都算中人之姿。這輩子還是個小孩兒,一般小孩兒的可愛或者虎頭虎腦還說得上,再往上對相貌的稱讚,他就擔當不起了。

    如果說他相貌上還有什麼亮點,那就是一雙眼睛,但不是什麼劍眉星目,更不是什麼桃花眼,而是一雙笑眼,眼睛微微彎曲,看起來總是在笑,因此添了幾分親和力。這算是有點也是缺點,缺點就是要是不使勁瞪著,沒什麼威勢可言。

    但單獨把他的眼睛拿出來說的,邵峻還是第一個,雖然用的是單純稱讚的口氣,孟帥還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心中暗想道:看,我就說這廝怎麼會是好人,變態的真面目就要漏出來了。

    邵峻道:「下樓吧。」

    孟帥道:「什麼?」

    邵峻道:「你應該也想去換玉石吧?咱們順路。」說著順著樓梯下樓。

    孟帥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心道:不好啊,有點被他帶著走。

    下樓的時候,孟帥心中又有了打算,或者說自我安慰——還是先按兵不動,跟他打好關係才是。畢竟自己對這個人全不瞭解,最好的方法就是潛伏著多觀察一段時間。另一方面,這地方不許私鬥,自己又沒什麼璇璣山做後台,在此地不好出手。便先假裝結納,最好走的時候可以混為一路,這樣就不怕跟丟了他。

    不管怎麼說,孟帥也跟著他一起下去兌換。

    下到二樓,排隊的隊伍短了一點,邵峻排在孟帥前面,管前面的人要了一份兌價的單子,自己拿著細看,道:「不好啊,這一回貴了不少。」

    孟帥道:「玉石貴了?」

    邵峻道:「東西貴了,玉石便宜了。」

    孟帥道:「那不是正好?我要的就是玉石,難道你不是買玉石,而是用玉石買東西?」

    邵峻道:「是啊。我來看看有什麼東西。玉石不算什麼,天幕裡有時候會出好東西。」

    孟帥心道:看來你是封印師界的「有錢人。」是不是把師父的私藏都拿來了,因此寬裕?

    隊伍向前蠕動,到了近前,才看見盡頭是一座石廳,用大理石屏風隔成了三間房子,就像前世的服務窗口。邵峻當先走上前去,道:「我要一份日程表,一份地圖,一份價目表。」

    那坐著的弟子本來懶洋洋的,聽他這麼說時,一個機靈,直起身子,道:「我們這裡有高中低等……」

    邵峻道:「我要實時的,這裡是我的名字和花簽,給我登記上,每天晚上送到黃字號九十二室。」

    那弟子連連答應,道:「我需要收押金……」

    邵峻隨手將一個盒子放下,道:「押在你這裡,回頭從裡面扣。」

    那弟子打開蓋子,看了一眼,臉色驟變,連忙合上,道:「您……這個……」

    邵峻道:「按照官價兌換。快把表給我填上。」

    孟帥在後面看著這一幕,暗自納罕,想起一個段子:第一次去肯德基吃飯,怎麼才能裝得像常常去吃的?這不是活教材麼?冷不防後面給人捅了一下,道:「你幹嘛?左邊的隔間空了,你在這裡發什麼呆?」

    孟帥如夢初醒,忙走到左邊的隔間,隔間裡坐了一人,一副三靈殿弟子特有的晚娘臉,就像天生的債主。

    孟帥將準備好的盒子放在桌子上,道:「給我換玉石。」

    那人隨手打開盒子,看了一眼,先是疑惑,隨即露出驚愕乃至驚喜的神色,道:「你……您換這個?」

    孟帥道:「幫我換成標準的印坯。」

    那人道:「是——」他快手快腳的把東西包起來,然後從後面再次拽出一張單子,道:「師兄請看,這是敝處特殊供應的貨品,個個物美價廉,童叟無欺。您只管看,有什麼需要的就告訴我。」

    孟帥拽過單子掃了一眼,但見上面的名目不多,但開頭就是『基本印印圖內外三套』,心中便已癢癢,後面還有,「通咒』三則。」「封印基本概念。」「三靈殿地方史」等等資料,又有「封印筆刀。」「封印筆架。」「封印磨刀石。」「封印護甲」等等精巧裝備。更有許多不明覺厲的藥水、材料等等。

    看到這些東西,孟帥宛如看見新世界的大門,喜不自勝,但他也有自己的分較:這天幕才是交易會的主體,這裡不過是個兌換點,能有什麼真正的好東西?自己可不要一時圖個新鮮,買了這裡的東西,反而吃了虧。

    當下孟帥學著邵峻道:「我要一份日程表,一份地圖,一份價目表。實時的那種,這裡是我的名字和花簽,給我登記上,每天晚上送到黃字號九十二室。」不知為什麼,他說出來總不如邵峻有氣勢,似乎缺了那種骨子裡面散發出來的貴氣。

    就聽身後有人道:「你是不是傻了?」

    孟帥愕然回頭,就見邵峻站在隔欄的口上,敲著屏風,道:「不要瞎買東西。我都訂了東西,咱們住一間房,我能不給你看?剛才我訂的就是咱們兩人份的東西。」

    孟帥心道:誰跟你用兩人份的?但也不好說什麼,道:「不好意思,我不懂這些。」

    邵峻走上前來,道:「我就知道你不懂。懂得就不會按照兌換表賣東西了。你是要把『冤大頭』三個字貼在腦門兒上麼?」一面說一面走過來,從那弟子手中直接奪過盒子,往桌上啪的一拍,直接對他道:「這個東西,壓根兒不能賣。」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5-11-29 19: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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