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324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19:20
第一一五 消失之痕

    他手指一提,那小盒子蓋子一鬆,一件東西咕嚕嚕滾了出來。

    但見桌子上,一枚頭尾俱全,栩栩如生的人參,表皮散發出一種肌理一樣的光澤。邵峻撿起了人參,道:「很少見啊,一品參王。」他說完一句,又追加了一句,「很漂亮。

    孟帥撓了撓頭,對於他橫插一槓子十分困擾,這人參確實是他堆出來的,就為了這個,浪費了將近百斤藥材。要知道人參起始並不高,這一枚也只是六品玉參而已,當做底板著實費了許多材料。只所以選擇人參,是因為人參這個品種年月和品級幾乎上不封項,若是一直用精華喂養上去,終究能堆上一品。而且人參大補,藥效也有普遍作用。

    邵峻搖頭道:「你也太天真了,不知道有三種東西決不能賣給官方麼?」

    孟帥道:「什麼?」

    邵峻這裡旁若無人,那隔欄裡的人卻臉色大變,道:「你哪來的?幹什麼在這裡多嘴?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邵峻不理他,將單子拿在手裡,道:「你要什麼?」

    孟帥「啊?」了一聲,道:「什麼?」

    邵峻道:「單子上,你有什麼想要的?」手一動,一根筆甩了過來,道:「拿筆圈上,我給你估價。」

    孟帥尷尬的拿著筆,被那欄杆裡的三靈殿弟子瞪著,不知怎麼下筆,要說翻臉,也無從翻起,當下胡亂用筆在單子上畫了幾個圈。

    當他畫圈的時候,才發現手中的筆絕非毛筆,是和前世簽字筆一樣的硬筆,只是並非鉛筆或者鋼筆,畫出來的線乾硬墨黑,倒沒看出其中的原理,但想來既然這個世界有封印師這種高科技,硬筆想來也沒什麼技術含量。

    隨意的把自己想要的東西圈了幾下,孟帥道:「怎麼了?」

    邵峻低頭看了一眼單子,突然接過筆,在上面勾畫幾下,將有些圈子刪除,有些卻再次勾選上,道:「這樣就行了。這些——都記在我的賬上。你記得,我叫邵峻。東西晚上送到我房間去——問你隔壁的,他知道我的房間。」說著將單子拍給那弟子。拉著孟帥走了出去。

    孟帥被他拉著走了出去,到門口才反應過來,一下子甩脫他的手,道:「你幹什麼?我正要交易呢。」

    邵峻道:「我說了,藥材不是這麼交易的。你這是等著吃虧。」

    孟帥道:「你管我怎麼交易呢,新人第一次交易,吃虧也很正常,我是準備交學費的。就算吃虧了,我先弄點資本在手。」

    邵峻輕輕的哼了一聲,道:「你倒是隨和。我卻是見不得別人吃虧,尤其是吃眼前虧。你缺玉石?與其賣給官方,還不如賣給我。」

    孟帥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道:「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邵峻道:「我的真正目的?你說我的真正目的是當個二道販子?」

    孟帥道:「不是麼?」

    邵峻搖頭道:「早知道你什麼都不懂,我也不會直接跟你過來。回去吧,我先把該交代的交代給你,省得你走彎路

    孟帥盯著他搖頭的動作,突然疑惑道:「你是男是女?

    邵峻微一抬頭,道:「什麼意思?」

    孟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在確認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道:「我真想確認一下你的性別,這很重要,關係到……喂喂?」

    當他說話的時候,邵峻已經轉身上了樓梯,孟帥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不得已跟了上去。

    走到三樓的樓梯口時,孟帥突然一愣,道:「怪了。」

    邵峻也不回頭,問道:「怎麼了?」

    孟帥道:「剛剛秦雙刻在石階上的那個符號,現在沒了

    邵峻斜著頭看了一眼,不在意的笑道:「給人抹去了啊

    孟帥用手撫摸了一下,那石欄光滑平整,沒有任何修飾過的樣子,道:「太光滑了,完全沒有涂掩的痕跡。而且這是石欄,也沒有再刷漆。」

    邵峻也回過頭來看,道:「這倒是有些怪了。莫非是……」他說到這裡臉色微不可查的變了變,然後猛地湊上去看,低低道,「莫非是修復的封印?」隨著聲音的出口,臉色越來越凝重,最終背轉過身去,樓梯口點著燈,將他的背影拉出長長的陰影。

    孟帥感覺到了氣氛的不正常,隨口道:「封印師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議,秦雙可以用一根手指在石頭上劃下痕跡,也有人可以違逆物理定律,讓石頭憑空復原麼?」

    邵峻突然一皺眉,也沒回過身,就這麼背轉著道:「你是認真的?」

    孟帥道:「什麼認真的?」

    邵峻道:「你說秦雙是用手指在石頭上劃是認真的?」

    孟帥道:「我幹嘛不是認真的?」

    邵峻臉色微抽,道:「你可真是不可思議啊。你真的是封印師學徒嗎?」不等孟帥回答,道,「回去吧。這個符號被抹掉的事情,你最好假裝沒看見。禍從口出,更不要跟別人提。」說著轉身回去。

    孟帥站在原地,仔細看欄杆的位置,突然一笑,道:「什麼呀,不過如此。」

    回到房間,邵峻正端坐在青石條板床上,雙目望天,茫然失神,嘴唇微動,孟帥聽力出眾,聽他似乎在喃喃道:「陰魂不散。」

    孟帥心中暗道:聽他的口氣,似乎有什麼人糾纏他,一直追到此地。是了,邵峻人品太差,自己的師父都能殺了,有些厲害仇人有什麼奇怪?我可躲遠點,別被他牽連了。

    當下也不多說,自己也坐在石板床上,打算直接練功。

    他練功就是入睡,不過睡前習慣保持百川歸元印的狀態,就是把氣集中在手上,保持兩手浸在溫水中一樣的觸感。這是他偶然發現的,如果睡前一直保持這種狀態,晚上龜息功會幫著他一直保持,絕不散功,對練習體內氣息調動頗有益處。

    他這麼練習著,邵峻偏頭看了他一眼,之前的凝重稍稍散去,回歸了之前的從容,道:「你還真是封印師學徒?這百川歸元印挺不錯啊。難怪能混進天幕。」

    孟帥道:「你同一個梗嚼好幾次不會爛麼?」

    邵峻道:「是因為你太奇怪了。明明是菜鳥,還這麼大大咧咧的,和腦袋上頂著『我是冤大頭,快來騙我』有什麼兩樣?」

    孟帥道:「新手麼,被人騙也是正常的,積累經驗就行了。」

    邵峻道:「你心態真好。你知道麼,剛剛你勾畫的那些東西,是最不合適的組合方式。怎麼會有人拆分著買三重基本印和內外三印的印圖?要知道開門三印、內三印和外三印九個印是所有的封印術書上一定會提供的印圖,就是不買封印術書,過兩天隨便去街邊上小攤一淘,淘一卷九印圖,價格只是這裡的一半。」

    孟帥讚道:「原來如此。」

    邵峻見他一臉恍然的神色,用手指戳著額頭,道:「真夠可以的。總之你記住了,在這邊大廳裡買東西,第一重要的是訊息,外面買不到。第二重要的是消耗品,價格是官價,大抵比外面市價便宜。至於印圖這樣的書籍和道具,一定不能買,都是坑人的。」

    孟帥雙手合十,道:「原來如此,學到了新技能。」

    邵峻道:「你可真……隨和。還有,有三樣東西,是絕對不能賣給三靈殿的。」

    孟帥道:「願聞其詳。」

    邵峻道:「高等印坯,絕品藥材,還有異種獸卯。」

    孟帥道:「那為什麼?」

    邵峻道:「因為這三樣東西,是封印師、煉丹師和馴獸師的立足之本。是所有私人市場上最搶手的東西,而且價格浮動非常大,也是離著官價最遠的。特殊的好東西,比如藥材,比官價貴上百倍。而三靈殿的收購價格永遠是對照品級來的,一品什麼價格,二品什麼價格,絕不會有任何浮動,只會讓你吃虧到老家。」

    他接著道,「比如剛才,你如果按照一品藥材的官價兌換了參王,那弟子也絕不會就這麼入庫。反而會自己昧下來,在官方賬目上隨意糊弄過去。所以我將藥材打開,露了相之後,他就不能自己昧下來了。」

    孟帥暗道:他一定很恨你。便道:「又學到一招,謝謝

    邵峻道:「這些都沒什麼,第一次來天幕,你當然可以不知道,但最讓我奇怪的是有一點,我簡直懷疑你是從哪裡混進來的——你當真不知道筆刀是什麼?」

    孟帥愕然,道:「筆刀是什麼?哦,是封印師在印坯上雕刻印圖用的刀麼?」

    邵峻道:「你能猜出來,還不錯。不過你應該從沒見過實物吧?「

    孟帥道:「還真沒有。「

    邵峻道:「如果你見過實物,那你就該知道,他手中是有刀片的。我說的是秦雙。「

    孟帥咦了一聲,邵峻道:「印刀可是要切割玉石的,石頭護欄算什麼?他若有心,一道切了你的腦袋也正常。那個……秦雙不過是最普通的封印師學徒,哪會徒手刻石頭?別把他想成什麼了不起的人物。那樣會加倍顯得你是個菜鳥。

    孟帥點頭道:「原來如此,看起來很了不起的事情,戳穿了也沒有什麼。菜鳥也不過是懂得少,比起智商低,還是勝過許多。」

    邵峻嘿了一聲,道:「說的也是。」過了一會兒,突然咦了一聲,喝問道:「你說誰智商低?」

    孟帥道:「智商低的人反射弧都比較長。我不是特指哪一個。反正我不會自己嚇唬自己,比如石頭欄杆,不就是痕跡消失了麼,值得自己嚇唬自己?嚇到要靠刻薄旁人來安慰自己的心靈?胡思亂想也許不是智商低,是感情豐富。」

    邵峻大怒,起身道:「你知道個屁。」

    孟帥道:「屁無形無質,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外面的石頭欄杆是最可笑的小把戲。被他嚇到的人就可笑上面加上更可笑了。」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5-11-29 19:41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19:21
一一六 指環筆刀

    邵峻踏上一步,兩道原本彎彎的眉毛向上立起,喝道:「你在胡說什麼?你說我害怕?分明什麼都不懂,也要不懂裝懂。你可知道把被破壞的石頭憑空還原,要多可怕的複雜封印?那是你根本無法想像的境界。你如果有這樣的敵人,恐怕嚇得躲在石頭床下瑟瑟發抖吧?」

    孟帥道:「那倒不一定,這石頭床下面是實心的,根本沒有躲藏的地方,倘若我真能把這石頭掏出一個洞來躲進去,那我需要害怕的人也就不多了。」

    邵峻道:「破壞算什麼?大力開山印都能把石礦打穿一個洞,復原石頭需要的封印你連聽都沒聽過。」

    孟帥道:「那是你想像力太豐富。要試試麼?給我十兩銀子,我立馬給你做到。

    邵峻冷笑道:「你?還十兩銀子?區區一塊印坯都買不起。」

    孟帥道:「還就十兩,多了浪費。我可不要印坯,印坯個頭太小,我需要大塊的

    邵峻愕然,道:「你說什麼?」

    孟帥道:「我說給我十兩銀子,我給你把欄杆換一個新的,保證一點瑕疵都沒有

    邵峻呆了一下道:「你說……」

    孟帥道:「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這種三歲小孩兒都能想到的事你想不到?咱們下去連排隊帶買東西,時間不短了吧?夠這三靈殿把欄杆拆下來換個新的了吧?你老盯著小傷口看不見森林,那有什麼意思?」

    邵峻呆了一陣,道:「我出去看看。」說著推門就走,就聽一溜急促的腳步聲遠去。

    孟帥嘿了一聲,心道:這小子的性格還真是……這人真的是我想找的邵峻麼?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也多,該不會是認錯人了吧?

    只是,這世界上的雖然有同名同姓的人,倘若說有兩個邵峻都是封印師學徒,那也太巧合了。

    過了一會兒,邵峻回到屋中,突然放聲大笑。

    孟帥在旁邊聽著,掏了掏耳朵,突然覺得他的聲音有一股雌性,笑得聲音大了,頗為尖利刺耳。

    邵峻笑了一陣,走過來拍拍孟帥,道:「虧你虧你,竟然能看到我也看不到的東西。真的是新欄杆,我確實是想的太多了。」

    孟帥順勢往後坐了一截,道:「不客氣。』

    邵峻收住笑容,道:「對了,這個給你。」將一枚扳指一樣的東西放在孟帥手中

    孟帥一怔,道:「這是什麼?」

    邵峻道:「筆刀。」

    孟帥啊了一聲,道:「這就是筆刀麼?」拿到手裡仔細看,就見只是一個薄薄的指環,好像是白玉做的,晶瑩剔透,便如最名貴的戒指,從內到外透著不凡。

    只是這個指環很窄,即使孟帥還是小孩子,手指比別人細,但還是只能勉勉強強套進食指第一指節,再往下就下不去了。

    孟帥好奇的轉動著指環,奇道:「這是筆刀麼?刀在哪裡?」

    邵峻道:「封印師又不是尋常人,筆刀難道要和刻刀一樣是刀片?你平時想要封印之前,要做什麼?」

    孟帥想說:「我還沒做過封印。」但隨即靈光一閃,道:「百川歸元印!」

    心念一動,百川歸元印立刻啟動,內氣流向指尖時,登時覺得指尖一亮,一道bobo的刀片出現在指尖。

    那刀片bo的如同紙張,只有指甲蓋那麼大,正好與他指甲相合,露出寸許長一截,好像前世女生們貼的假指甲一樣。

    孟帥道:「就這樣就行?倒真是很巧妙。」他仔細看那指環,確認指環也是一件封印的器物,只是封印相當高端,連他繼承了折柳堂的精神力也只能看到一點兒光芒

    邵峻目光在他指尖一轉,道:「這個怎麼樣?」

    孟帥道:「很厲害。回頭我也弄一個,就怕太貴了。」說著摘下來遞還給他。

    邵峻不接,道:「幹什麼?給你了。」

    孟帥一下子站起來,道:「這怎麼行?」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心頭髮毛,忙不迭的送過去,放在他面前。

    邵峻道:「為什麼不收?我是一片好意。」

    孟帥道:「無功不受祿。」心中補充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邵峻道:「禮尚往來,將來你可以用別的還我。」

    孟帥道:「君子不奪人所好,這是你的愛物,我怎能收下?」

    邵峻突然笑道:「有意思了,你怎麼知道這是我的愛物,不是我隨便帶著的玩物?」

    孟帥道:「因為這東西很漂亮啊。」

    邵峻眉頭一挑,道:「什麼意思?」

    孟帥道:「我看你從頭到腳透著考究,連最邊角的細節也不放過,可見你是個苛求完美的人。你又對漂亮的東西多有讚賞,一眼就能看見床頭燈的好處,連我的眼睛都要讚賞一句,可見天生喜歡美麗的東西。這東西又漂亮又考究,又是你用得著又隨身帶的東西,怎麼可能不是你的愛物?快收回去把,我可不能奪愛。」

    邵峻聞言,又是大笑,道:「猜的很有道理,不過只說對了一半。這東西我倒是比較喜愛,但完全沒用啊。送給別人確實像是送一件玩物,不必放在心上。」

    孟帥道:「你是說,你有更好的筆刀?」

    邵峻道:「我不需要筆刀。」

    孟帥本想說「你已經到了『手中無刀,心中有刀』的酷炫狂霸拽境界了嗎?。」卻聽邵峻道:「我又不是封印師。」

    孟帥這回真的噴了,結結巴巴道:「你……你不是封印師?不是學徒?」

    邵峻道:「自然不是。我雖然懂些封印的常識,但不是這行裡的人。」

    孟帥再次確認道:「你叫邵峻?」

    邵峻道:「是啊,叫邵峻和是不是封印師有什麼關係?」

    孟帥心道:這能沒有關係麼?關係大了!嚥了口吐沫,心道:這傢伙不是耍我吧?

    有心直接問他是不是折柳堂的弟子,又怕打草驚蛇,只道:「這麼說來,你是……混進天幕的麼?你怎麼過得了守門人那一關?」

    邵峻道:「這麼低級的天幕,還需要混麼?給錢就進呵。我最不缺的就是錢——我指的是玉石。」

    孟帥憋了一口氣,頓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就好像**絲問高帥富:沒有手紙你怎麼過這個週末一樣。揉了揉額頭,道:「好吧。我明白了,但是你親戚朋友,或者師父什麼的,一定是封印師吧?不然你怎麼會對天幕這麼熟悉?」這句卻是套話了,他是存著幾分希望,至少希望知道邵峻師門的信息。

    邵峻道:「我倒是有親友對天幕比較熟悉,不過不是這種級別的。這種級別的天幕,還開在俗世,根本沒有秘密可言。你今天看見了嗎?區區一個璇璣山,就能把那些弟子壓得說不出話來,這還是三靈殿的弟子麼?不過是些掛名的打雜兒罷了。」

    見孟帥沒有表示,邵峻吐了口氣,道:「你不知道璇璣山?」

    孟帥道:「也不大知道三靈殿。」

    邵峻用手揉著額頭,道:「你呀……你怎麼能一個人在外面亂跑呢?家裡人呢,怎麼沒有人跟著你?你這樣子,別說別人,連我都不放心。」

    孟帥心道:有你什麼事,你在佔我便宜麼?

    邵峻道:「早晚你要知道,好吧,你知道大荒麼?」

    孟帥道:「倒是聽說過。」

    邵峻道:「我真服了,倘若你是個武師,不知道大荒也不怎樣,但你不是封印師學徒麼?你堂尊什麼都不告訴你麼?」

    孟帥想起一事,道:「反正你也都知道我多無知了,那我就再跟你確認一下,堂尊是師父的意思吧?」

    邵峻身子都僵硬了,過了一會兒,道:「你……說得對。」

    孟帥道:「是了,這個封印師世界好像有不少專用語,我都不敢開口了。順便問一下,如果我見了和我同輩的封印師,怎麼稱呼?」

    邵峻有氣無力道:「尊敬點的叫師兄,關係遠點的叫兄台就行。」

    孟帥道:「瞭解。」

    邵峻道:「順便說一句,我剛才說的是學徒,學徒之間怎麼稱呼都行,如果都是正式的封印師,就有很正式的稱呼了。」

    孟帥感興趣道:「哦。那怎麼稱呼?」

    邵峻道:「你知道堂號麼?」

    孟帥心中一動,忍不住試探一句,道:「就像折柳堂這種?」

    聽到折柳堂三個字,邵峻微一遲疑,並沒有露出特別的異色,道:「是,這就是堂號。所有的學徒正式成為封印師之後,都會取堂號,做正式的稱呼。在封印師界,人都知道你的堂號,但不知道你的名字,就算知道了也不會直呼其名,那是失禮。」

    孟帥道:「原來如此,要稱呼堂號。」

    邵峻道:「也不能當面稱呼。比如折柳堂,你直接稱呼這三個字,除非是跟朋友私下聊天,或者你是他長輩,不然只說這三個字近乎無禮。一般提起來,如果是當面稱呼,要稱呼堂公,或者柳公。如果他是女的,那麼就要稱呼堂主,或者柳主。第三人稱提起,正式的場合就叫柳公或者柳主,不正式一點,可以叫柳堂。」

    孟帥聽得發蒙,道:「還有這麼多講究。』

    邵峻道:「封印師都是體面人,這些面子上的說道可多了。剛才我說的是平輩論交,你都用不上。身為學徒,包括以後身為低級封印師,稱呼高級封印師,要稱呼堂尊,比如折柳堂,可以稱呼為柳尊,不論男女。如果不認得的人,就直接稱呼尊公尊主。」

    孟帥道:「不能稱呼堂尊?」

    邵峻道:「你知道堂號的意思?堂號就是封印師的門戶,封印師有了堂號就是自立門戶,堂號也是他做封印師用的招牌。做學徒的就是拜在封印師堂下為徒,而封印師在堂上為尊,因此稱呼為堂尊。一個學徒只有一個堂尊,就是你拜的那位堂尊,亂認堂尊可不行啊。如果實在要稱呼,也只能是對著很多封印師時,籠統的稱呼一聲各位堂尊大人——一定要加後面的大人。不然亂叫的話,就像你亂認親爹一樣,貽笑大方。」

    孟帥心道:真尼瑪蛋疼。有琢磨這個稱呼的時間,為什麼不把初等封印師,中等封印師這種土了土氣的職稱改一改?但還是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多謝指點。」

    邵峻道:「不客氣,就這點東西夠讀十年的麼?說到底都是面子上的東西。我剛剛要跟你說什麼來著?對了,大荒。」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5-11-29 19:42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19:22
一一七 大荒世界

    孟帥道:「是麼?大荒啊。」

    其實對他來說,大概能推測大荒是什麼地方,無非是凌駕於大齊王朝上的神秘世界,他看過太多這種設定。他還能猜到,水思歸給他灌輸過的珍禽異獸,靈花異草,一定存在於那個世界,那一定是個波瀾壯闊的新世界,和他前世今生見過的世界都全然不同。

    但他現在還不是很感興趣。

    他可是最知道自己是什麼層次的人,雖然他接觸了很多來自上層的人,但是越接觸就越知道,自己實在是差的太遠。他在大齊這個地方也只是在涼州這片打轉,要是再探出頭去,光看外面那些光怪陸離的景色,只會讓他心不安定。

    當年他的好奇心也是很強的,但經歷過這麼多事情後,他迅速地收窄了自己的心,這大概也算是一種歷練過後的成熟?

    如果說大荒有什麼吸引他的,大概就只有龜門相關了吧?他現在依舊想知道,自己那位深不可測的師父,到底是哪裡來的。即使不可能抓住真正的蹤跡,他也願意在迷霧之中尋找蛛絲馬跡,讓自己更貼近龜門,這也算是他的執著之一了。

    邵峻卻不知道孟帥的意興闌珊,只道:「其實你現在就在大荒。」

    孟帥咦了一聲,道:「難道這個天幕是空間傳送之類的神奇寶貝?我從涼州進去,一眨眼的功夫就飛到大荒了?」

    邵峻道:「不是,雖然天幕也和空間沾一點邊兒,但這種級別的天幕的範圍沒有那麼遠,何況咱們還沒進天幕,不過在其中一個帳幕裡面。你現在離你進來的入口也不超過十里。我的意思是說,別管什麼涼州,什麼大齊,不都在大荒麼?」

    孟帥道:「你的意思是說……」

    邵峻道:「你我現在身處的,不就是大荒世界麼?」

    孟帥道:「原來正式的名字是大荒世界啊。完全看不出來。」

    在他印象中,既然叫大荒,應該就是幅員萬里,荒漠平原,山高林險,渺然不知所在的蠻荒世界,但大齊怎麼看也像個正經的古代社會,除了戰亂之外,並沒什麼和大荒相匹配的。

    不過世界的名字也不一定都有緣由吧,這個世界那個世界的,未必都符合根據。

    邵峻道:「所謂大齊,不過是把大荒世界中最好的最平整的一塊地方摳出來,在上面建立國家和世俗界,成為了獨有的地盤,但本質上還是大荒世界的一部分。」

    孟帥點點頭,突然疑惑道:「等等,你說最好的?大齊是大荒世界中最好的一部分?不是最差的?」一般來說,世俗界的條件不都是比世外差很多嗎?

    邵峻道:「當然是最好的,好到不會武功的人都可以生存,還不夠好嗎?」

    孟帥被他一言說的愣住,道:「你說的有道理啊。」

    邵峻道:「整個大荒都是貧瘠的土地,你離開這裡看一眼,除了山就是山。大荒就是十萬大山。唯有大齊這片地方,因為水草豐美,土壤肥沃,可以建設巨大的王朝,已經是個不小的奇蹟了。大荒世界一共不過近億人口,大齊就佔了八千萬以上,周邊零零碎碎還有幾百萬,這裡不好,還有哪裡好?」

    孟帥道:「說的也是。不過若論武林的勢力,大齊和其他大荒的地方比差遠了吧

    邵峻道:「那是因為凡人太多了。凡人多了,每個人分到的資源就少了。而學武的人包括封印師又不可能把凡人都殺了。大荒雖然貧瘠,但一來人少,分得的資源多,二來地方大,地形複雜,各式各樣的出產都有,凡人到不了,破壞就少,總有不少好東西剩下。三來……你知道但凡高人,總有點清高孤僻,越是別人到不了的地方,他住著越是舒坦,倘若是大都市,就是給個皇宮住,都覺得不夠派頭。」

    孟帥道:「誠然,這叫做逼格高。」

    邵峻果然理解不了孟帥的新鮮名詞,怔了一怔,又道:「大荒確實有好多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非常厲害的高人,超出你想像百倍的絕項高手,甚至近乎神話的陸地神仙,說不定就在某個山頭藏著。但你要說什麼『先天滿街走,堂尊多如狗』,以為高人跟蘿蔔白菜一樣遍地都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因為大荒養不起。」

    孟帥道:「原來如此,這我心裡感覺好多了。我絕對相信那邊有神話人物。大荒到底有多大呢?」

    邵峻道:「我也沒踏遍大荒的土地,自然是說不明白,不過倘若大齊是一個雞蛋那麼大,大荒大概至少有……一個西瓜大小?」

    孟帥暗自衡量了一下,道:「幾十倍的差距啊。不過想想,大荒那麼大的地方,只有不到大齊五分之一的人口,好像有些可怕。就像走在戈壁上,或者小舟浮在海洋中。」

    邵峻道:「是很可怕。在大荒若沒有先天以上的修為,最好不要亂走,還是呆在七大宗門裡面比較好。」

    孟帥道:「七大宗門?是大荒最大的七個門派?」心道:果然,王朝外面就是大宗門的世界,這也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了。

    邵峻道:「不是最大的,是僅有的七個可以稱之為宗門的地方。他們都是歷經了千年風雨倖存下來的門派,如果不出意外,這個行列也不可能再增加了。」

    孟帥道:「為什麼?難道大荒之大,也僅僅可以容納七個宗門的生存?」

    邵峻道:「你說對了。大荒世界最平整的土地被大齊王朝佔去了。剩下的可以容納宗門的土地,就只有那七處而已。以後也不可能增加了。現在七大宗門,是璇璣山、鼎湖山、百鳴山、琵琶谷、洗劍谷、菩提谷、泣血谷這『三山四谷』。他們的宗門就是他們駐地的名稱,今後這三山四谷也不會動。倘若有新的勢力崛起,那也是換人不換地方。新勢力把老的門派趕出駐地,自己佔了地方,最多換個名字,但不可能離開去外面發展,那是發展不動的。」

    孟帥道:「聽起來格局不大,老這麼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難道不煩人?」

    邵峻道:「哪裡就抬頭不見低頭見?你知道七大派之間差的有多遠?別說別的,就在大齊王朝,你從涼州趕到最南邊的交州要走多少時日?大荒比大齊更大太多。七大派各主一方,除非騎乘異獸,否則見面也不容易。不僅如此,因為七大派離著大齊也很遠,除了相對比較近的洗劍谷以外,其他的七大派弟子幾乎不在大齊露面。」他說到這裡一停,道,「因此也倍顯神秘。」

    孟帥點點頭,道:「所以璇璣山才有這麼大的威懾力。璇璣山是個了不起的門派吧?」

    邵峻道:「了不起麼……算了不起吧。璇璣山是七大宗門之首,也是千年以來唯一沒有經過更替的門派。老牌中的老牌,泰斗中的泰斗。我還無所謂,不過他對你們封印師有特殊意義。因為那是一個封印師為主的門派。」

    孟帥道:「是教授封印術的門派?」

    邵峻道:「也不算。畢竟還是武師的流派,只是武功和封印術並行。在大荒世界,是沒辦法把武功和封印術的修行分開的,不然就成了一窩任人宰割的豬仔了。據我所知,璇璣山是唯一一個所有門人弟子都是封印師的門派。」

    孟帥道:「我聽說一千人裡面只有一個才有封印師資質,璇璣山有多少人?」

    邵峻道:「據說不到一百個。」

    孟帥道:「勢單力孤了點吧?連我們這兒的八仙劍派都有幾百上千人。」

    邵峻道:「你剛才聽到我說了麼?所有的人——都是封印師。」

    孟帥琢磨了一遍,突然驚道:「不是學徒,都是封印師?」

    邵峻道:「所有的正式弟子,都是封印師。雖然只有不到一百弟子,但每一個都是獨當一面的堂尊大人。每一個出來,都要颳起一道旋風,都是武林人巴結不得的人物,你想想有一百位這樣的封印師組成的門派,要如何了得?更不用說璇璣山幾位尊主是高等甚至更高級別的封印師了。所以璇璣山的封印師比那些散戶在身份上還要高一籌。」

    孟帥道:「那他們都沒有封印師學徒麼?」

    邵峻道:「每一位尊者當然是有學徒的,但那是私人的學徒,與璇璣山無關,更不可能用璇璣山的標誌。所以璇璣山理論上沒有學徒。」

    孟帥道:「可是那個秦雙用了璇璣山的標誌,還把他刻在欄杆上,他不是學徒麼?難道他擅自盜用璇璣山的標誌?或者他深藏不露,是個封印師?」

    邵峻道:「你覺得一個封印師會用大力開山印打人麼?他當然是個學徒,不過有一種可能,他才能使用璇璣山的標誌——他是璇璣山那幾位大佬的直系子弟。」

    孟帥恍然道:「封二代。」

    邵峻這回聽懂了,道:「不但是封二代,而且只有那麼幾位才可能享有讓後代隨意使用璇璣山標誌的待遇。所以他的父祖,很可能是璇璣山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最次是高等封印師,甚至有可能是更高級別。也就是說,是這個級別的天幕根本不會出現的大人物。」

    孟帥道:「那是了不起。怪不得他敢如此囂張。」

    邵峻笑了笑。

    孟帥看到這個笑容,心裡突然咯噔一下,一股寒意冒了上來,似乎戳到了某一處冰點。

    邵峻道:「既然敢用這個標誌,那也要付出點代價吧。」

    這句話沒頭沒尾,和剛剛他不厭其煩,娓娓道來的風格大相逕庭,只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嘲諷,目光所及處,彷彿在盯著一具虛擬的死屍。

    孟帥打了個寒戰,也閉上嘴,兩人從熱烈討論驟然變成相對沉默,也只用了一瞬間。

    過了一會兒,邵峻突然道:「今天晚上早點睡。」

    孟帥哦了一聲,心道:這還需要你來說?

    邵峻接著道:「如果聽到什麼聲音,千萬別亂動。」

    孟帥又是一寒,隨即想到邵峻看到恢復原裝的石欄杆,那驚異中帶著驚恐的表情。他是不是早猜到什麼內幕?再想起他在樓梯上輕描淡寫的組織秦雙的樣子,更讓人覺得,他知道的遠比說出來的多。

    這個邵峻……

    果然不是善類。

    孟帥照著青石板重重的躺下,胡思亂想著,秦雙怎麼樣都不與他相干,就怕惹上什麼麻煩。

    不過這一回他倒是大有收穫。

    璇璣山……

    他可是聽過一次璇璣山的大名,就在折柳堂的遺書裡,提到過可以介紹拿著遺書的人加入璇璣山。不過前提是殺掉邵峻。一想到這個條件,孟帥又覺得頭疼,種種思緒一起冒上來。到底要不要……孟帥坐起身子,暗自想道:到底要不要把毯子還給他啊?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5-11-29 19:45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19:28
一一八 金玉有價

    一夜無話。聽了邵峻最後一句話,孟帥還有些忌憚,心想晚上不會出什麼事,因此睡覺也沒睡安穩。練功都很謹慎,不敢過於沉溺,始終睜一隻眼。

    哪知道到了第二天早上,除了因為睡了一夜石板床腰酸背疼以外,什麼都沒發生

    早上一醒,就見邵峻站在窗前,陽光從巨大的琉璃窗照進來,照的他全身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孟帥伸了個懶腰,暗道:這小子到底睡沒睡覺?誰會早上起來不但衣褶,連頭髮絲都沒亂一絲的?是了,昨天連我都睜一隻眼,他怎麼也得睜兩隻眼,說不定沒睡。

    草草梳洗一下,邵峻道:「要準備好了,今天開天幕。還有不到兩個時辰。」

    孟帥道:「是了,等等……我還是沒有換玉石啊。身無分文,怎麼在天幕裡混?

    邵峻道:「昨天我就問你了,願不願意把那隻參王賣給我?」

    孟帥心道: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除了賣你,還能怎麼樣?好在他本來也是無所謂的人,手裡的藥材也是無所謂的資產,處理給誰都沒問題,便道:「行。」

    邵峻道:「那就三百標準印坯。」

    孟帥一怔,邵峻道:「對價錢有疑問?」

    孟帥也不裝老手,道:「我也不懂,不過是昨天他們出價的三倍,應該很多了。

    邵峻笑道:「你倒是實話實說。桌子上有昨天晚上的價目表和地圖,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孟帥過去看時,果然見放著兩張紙和一本書。紙張小一點的大概三十二開左右的是日程表,大一點足足有八開大小,畫的花花綠綠的是地圖。最後剩下一本書,巴掌大小,是價目表。

    「這麼厚?」孟帥捧著價目表,不由得驚嘆,這厚度都趕上一本小字典了。而每個房間配的價目表,都只有一頁。果然給錢的和免費的,根本不是一個概念。

    打開價目表,孟帥眼睛一花,但見價目都是用一色蠅頭小楷寫下,密密麻麻排列滿紙,光看一眼就頭暈。

    再仔細看時,價目表寫的驚人的詳細,開頭就給出了金銀和玉石的兌換表,然後就是印坯的兌換。

    他本來以為印坯就是玉石,玉石作為一般等價物,價格應該是固定的,但仔細往下看,才知道不是,除了標準玉石印坯以外,還有各種印坯,比如次等、中等、高等、完美這樣的分級,也有青、黃、紅、白玉這樣的分類,還有老玉新玉二手這樣的新舊程度,下面更有長長地「奇物」類印坯名單,光這一項就佔去了整整三頁。

    孟帥看得頭大,嘩啦啦往後翻,看到藥材那一欄。

    所謂的收費版,藥材這一欄的份量就出來了,不但給了每一品藥材的參考價,而且具體到了每一種藥材。比如人參這一種就佔了半頁,詳細的說明了每一品每一級多少年月多少份量的人參價格,分別用金銀和玉石計算。

    孟帥只有咧嘴道:「厲害,這一本價值不少錢呢吧?」

    邵峻道:「十個玉石。」

    孟帥道:「厲害,趕上三品的藥材了。」

    邵峻道:「一天。」

    孟帥「啊?」了一聲,邵峻道:「這個價目表每天都更新,一天十個玉石。若不是實時的,那也不值錢了,這製作成本也就一個玉石而已。因此這十個玉石付的是時效的價格。」

    孟帥熱淚盈眶,暗道:土豪,你若不是邵峻,我一定抱緊你的大粗腿。低頭再看時,道:「你給的價格還是高了。這上面的一品人參王,也只有二百玉石啊。」

    邵峻道:「那是參考價。雖然不同於官價,但也不是把穩的。你看到人參藥材三品那有一條黑線沒有?」

    孟帥翻看,道:「看見了。」

    邵峻道:「那是私線。越是低級的東西,供應的越多,價格就越作數。私線以下,參考價基本上就是市場價,私線以上,參考價就和市價浮動的厲害了。更高的是有價無市。你這一品參王,基本上有價無市。如果你願意出去拍賣,價格會更高。怎麼樣,你願意再等一天,多收點錢嗎?」

    孟帥道:「你剛才不是說為了買時效價值,就算花十倍錢也應當麼?我這算佔了你的大便宜了,謝謝。」

    開玩笑,他可不能身無分文的進天幕,再說那參王也不值錢,他要的話,多了不說,三四個總是堆得出來的。

    邵峻微笑道:「好。」掏出一個和昨日在窗口拿出來的一樣的盒子,推給他。

    孟帥打開來看,但見裡面滿滿的玉石,清一色青白玉,光芒潤澤。

    不過……真夠小巧的。

    一塊只有一個指節大小,和他想像中的印章的玉石那麼大小完全不同,放在手心上也輕飄飄的沒份量一樣。

    邵峻見孟帥摳出一個仔細看,滿臉的新奇,道:「你沒見過標準的印坯?」

    孟帥昨天被他鄙視了一天,臉皮越發hou重,絲毫不在意的道:「真稀奇,我看印圖都很複雜,沒想到印坯這麼嬌小,這做印就越發難了。」

    邵峻道:「這是三靈殿頒發的標準尺寸,市場上的標準印坯全都是這個尺寸。據說這是複雜印圖雕刻所需要的最小尺寸,再小就破壞印圖的完整性了。當然頒發這麼勉強的尺寸,就是因為印坯的玉石太少見,本著不浪費的原則制定的。但因為制定的太小,所以失去了修改的餘地。稍微有差錯,印坯就會整個廢掉,反而造成了不少浪費。據說也有很多人呼籲三靈殿修改標準,但三靈殿以『封印本身不容差錯,不必留下瑕疵空間』為理由,拒絕修改。因此這個標準一直留到如今。」

    孟帥讚道:「你真是博聞強識。」

    邵峻微微一笑,稍稍露出了自矜神色,隨即收斂,道:「這只是明面上的。很多大門派甚至有名望的封印師會自己定製印坯,尺寸與三靈殿的標準都有出入。那些天然形成的奇物類印坯更是稀奇古怪,想要遵守都沒辦法遵守。不過所有三靈殿的標準以外的印坯都不能流通,只有兌換標準印坯之後,才能買東西。」

    孟帥道:「嗯,就是普通貴金屬和一般等價物的區別。不過這個印坯不好用,又是靠三靈殿威信強行維持,早晚會從商品中獨立出來,變成真正的貨幣吧。」

    邵峻費解,道:「什麼意思?」

    孟帥攤手道:「前病發作,現在已治療,不用在意。」

    邵峻沉默了片刻,道:「你是不是忘了點什麼?」

    孟帥愕然道:「忘了什麼?」

    邵峻道:「你忘了數數夠不夠數。」

    孟帥一拍腦袋,道:「這樣啊,我真忘了。」

    邵峻喃喃道:「有時候真缺根弦兒啊。」

    那玉石排列的很整齊,因此分外好數,橫著十,豎著五,一共上下兩層,一百標準玉石。

    離著邵峻答應的差了兩百。

    孟帥心中稀奇,也不著急,邵峻既然讓他數,那就一定不會賴賬,無非是換中方法付費。因此他一直盯著邵峻看。

    邵峻被他看得發毛,道:「罷了,給你——」當下又拿出一個盒子,比剛剛那個還要小,但更加精緻了數倍,盒子拿在手裡,好像一個最出色的藝術品。

    打開看時,裡面只有兩塊玉石,呈長條形,跟孟帥想像中的印章石差可相仿,白如羊脂。即使孟帥沒學過鑑定玉石,也能看出這兩枚玉石的品質遠在剛才那堆玉石之上。與這個想必,剛剛那些小個頭,就像是下腳料。

    「這是……中等印坯?」

    邵峻道:「嗯,官價是一比一百,你不吃虧。」

    孟帥揉著額頭道:「當然不吃虧!我記得中等印坯和標準印坯之間……也有一條私線吧?標準印坯兌換中等印坯,恐怕沒那麼簡單吧?」

    邵峻道:「這一點倒不必在意。這裡的天幕級別太低,所以中等印坯稀少,才劃了一條私線,其他地方的中等印坯和標準印坯幾乎可以自由兌換。我給你這個只是因為我出來的時候沒帶多少標準印坯,因為佔地方。」

    孟帥看著邵峻,他越來越不相信,這個邵峻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了,即使是折柳堂,能夠從內到外散發出一股高帥富的味道麼?

    正在這時,只聽「當——」的一聲,鐘聲響起,緊接著銀鈴聲鈴鈴鈴響成一片。

    邵峻道:「天幕打開了。」

    孟帥愣了一下,忙站起身來,就要出去,邵峻一伸手攔住他,道:「著什麼急?天幕打開,是按照順序出去的,越是高等封印師越先出去,你就是現在出去了,還要在門口等著。難不成你打算跟那些馬屁精一樣早早的在門口列隊鞠躬歡迎堂尊大人們起駕?」

    孟帥只得先坐下,邵峻道:「第一天我有點事,咱們先分道揚鑣好了。」

    孟帥心道:本來咱們也不是一路人,怎麼著聽你的口氣,以後你還要跟著我不成?

    剛想闡明自己的立場,邵峻隨手把桌子上的地圖扔給他,道:「這個你帶著,你是新手,記得對著看別走丟了。再等一刻鐘時辰,就下去吧。」說著站起身來整理衣裳。

    孟帥拿著地圖,長出了口氣,卻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5-11-29 19:44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19:29
一一九 天幕以內


    「這裡是天幕。」

    孟帥感覺有點不真實。

    當他下到一層,看到昨天四面環繞的高牆只剩下三面,一面牆壁已經完全消失,只剩下一望無際的原野時,深深地被震撼了,這才感覺到武師和封印師世界的不同。

    不過關鍵時刻,還是邵峻點了一句:「不過是個幻覺,天幕怎麼可能開在荒野裡?往前走吧,那裡是天幕的界限。我們就此分別了。」

    所以當孟帥進了天幕的時候,眼前蒼茫廣袤的大地一下子變為幽靜精緻的園林倒也不奇怪了。

    一進天幕,撲面而來的是空氣中瀰漫著的淡淡花香,第一眼看見的,是如堆雪一般的花樹。

    眼前是一片花林,幽幽的香氣和錦簇的繁花,彷彿把他帶到一個不真實的世界。

    不知是什麼技術原因,孟帥明明是和其他人一起踏過的天幕界限,但四野所見,只有他一個人和美麗的花海。只有一青石板鋪就的曲徑通往深處。

    孟帥心中懷疑這也是幻覺,但如此美麗,即使是幻覺,卻讓人沉溺其中不忍甦醒

    在石板路上行了片刻,一道藤牆映入眼簾,穿過月亮門,人聲乍起。這才讓人感覺到了真實。

    即使終於回到正軌,但比起郭家堡藥仙會那個嘈雜的街道,這裡明顯檔次上了不止一截。首先環境依然十分幽靜,雖然遠處人聲陣陣,但周圍目光可及處,並無人影。花徑小路上,只有被風吹來的落葉與花瓣,好似鋪了一層地毯。

    是不是……人太少了?

    遠處,似乎有野獸咆哮的聲音,因為隔得太遠,聽起來和悶雷一樣,並不嘹喨。

    一陣風吹過,儘管與外面的北風相比,這裡的風暖的和春風一樣,孟帥還是打了個寒戰。

    想必是天幕太大了,進來的人太少,因此才會如此冷清?

    孟帥安慰了自己一句,沿著小路往前走。

    如果放緩了心情,這天幕的環境真是值得一看。

    整個天幕的環境介於園林和大學校園之間。藤蘿架,風尾竹,芍藥圃這些花木景色不說,草木花叢之間,有精巧的亭台樓閣,曲曲折折的迴廊,也有幾座大的可以當圖書館的大理石建築。

    穿過一道樹簾,孟帥抬起頭,就見園林中央,一座高高的建築赫然在目。孟帥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高大的老式建築,一色青瓦,看起來比**城樓更高。因為通體都是石頭做的,顯得莊重的同時略感沉鬱。那裡就是……孟帥攤開手中的地圖,找到了中央的建築標誌——小靈殿。這種一聽就很挫的名字,來源於封印師、煉丹師和馴獸師世界的靈魂支柱「三靈殿」。有三靈殿才有天幕,有天幕一定有小靈殿。那是三靈殿真正的駐外弟子所在的地方,和外面那些所謂的「三靈殿」弟子完全不同。任何一個小靈殿的執事弟子,必然要有先天以上的修為。當然,這種級別的天幕,也就有一兩個執事弟子而已。

    如果孟帥想要正式成為三靈殿承認的正是封印師學徒,那麼小靈殿就是他繞不開的一個地方。只有拿到三靈殿的認可,他才能在外面以封印師學徒的身份行走。

    不過成了正式的封印師學徒有什麼好處?孟帥還沒想到,聽邵峻說是沒好處,因為學徒這麼低級的職稱,基本上沒有什麼權利,義務倒有一大堆。孟帥聽了之後頓覺意興闌珊,打算正式成為封印師再踏足那裡也不遲。

    托那面南背北,與中軸線分毫不差的小靈殿,孟帥把方向弄清楚了,並通過地圖定位了其他主要的區域。

    因為整個天幕是三個職業共同所有的的,所以東南西北分為四個區域。東北西各自歸屬於封印師、煉丹師和馴獸師,南面則是自由交流區。

    雖然天幕的開口很多,進來的時候大部分是隨機,但應該都是在自由區。

    而孟帥進來的地方,好像是西南方向。卡在南方自由區和東方馴獸師區中央。應該還是偏著自由區的。

    但是因為他不認路,胡亂向前走,終於走到西邊的馴獸區去了。

    開什麼玩笑?

    孟帥連忙掉頭往回走,心中暗道:怪不得沒有人呢,因為根本就不是有人的地方。馴獸師在大齊,用風毛麟角形容也不為過。

    據邵峻的說法,大齊的三種職業封印師、煉丹師和馴獸師的比例,大概是十比十五比一。

    要知道,在大齊封印師就已經很少見了,馴獸師竟只有封印師的十分之一,可知如何罕見。雖然這個數據不一定有多正確,但邵峻解釋了,為什麼馴獸師少見。

    一是異獸種少見。封印師和煉丹師的材料還能尋到,消耗也少,但馴獸師要的可是實打實的異獸,不然無以為生。據說在大荒存留著不少血脈稀奇的異獸,但在大齊基本上被殺光了——人多的地方沒有大型動物的活動空間,哪個世界都是如此。因此除非把那些養馬養鳥的人算進去,不然大齊幾乎沒有馴獸師。

    二是學徒無法獨立。封印師的學徒可以畫印圖,可以練習基本印甚至進行簡單的封印。煉丹師的學徒在幫著師父燒火搗藥之餘,也可以自己試著製藥,至不濟還能種植草藥。而馴獸師的學徒,如果沒有自己的異獸,全部精力都在伺候師父的異獸上了,自己根本毫無成就,也毫無產出,根本不可能作為獨立的個體來參加天幕。而這種級別的天幕又無法吸引多少正式的馴獸師,因此人少才對了。

    還好是馴獸師。

    孟帥聽說馴獸師不但人少,相對也比較平和。而煉丹師和封印師就對立了。正式的封印師和煉丹師面子上還算過得去,學徒之間卻有不少衝突。在自由區交流還罷了,一個封印師學徒貿然進入煉丹師學徒的領地裡,就像球迷誤闖死敵球迷的大本營,被圍觀還是小事,弄不好是要被圍毆的。

    趁著還沒有人發現,先撤為妙。

    孟帥轉身走了一段,就聽背後一聲咆哮——

    「吼!」那是虎嘯!而且離得不遠。孟帥身子一僵,咬住牙關,側耳聽時,虎嘯又消失了。緩緩地背轉過身,後面只有花叢小路,並沒有什麼虎狼猛獸。孟帥把緊張的空氣吞了下去,心道:是我自己嚇自己了。本來就沒什麼。雖然說馴獸師人少,但是還是有人的,某個馴獸師帶了一兩隻老虎,有什麼稀奇?這裡是三靈殿,封印師不允許私鬥,難道馴獸師就能隨意縱虎了?

    就算真來了老虎,他也不怕。

    低武世界的武松都能赤手空拳打死老虎,他這個有武器在身的,對付一兩隻大蟲又算得什麼?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就是。

    以上是孟帥的自我安慰。

    正當他邁步再走,就聽又是一聲吼聲傳來。

    就在身後!

    這一回孟帥沒有再欺騙自己,一陣旋風一樣的轉過來,手中已經抽出了防身用的匕首。

    巨大的腳步聲傳來,花叢一動,巨大的身影竄出。

    那身影剛剛出現,孟帥就失聲道:「我擦——你大爺!」

    那是一隻巨大的老虎,白皮黑紋,與前世他在動物園裡見過的白虎沒什麼區別。

    除了大了好幾倍。

    那老虎是平著身子,甚至沒有抬頭,但孟帥的腦袋頂,還不到白虎的下巴。

    那巨獸趴著也有將近兩米高,再抬起頭,只怕要有三米以上,一張大口竟可以把孟帥整個含進去,不必吞嚥!

    至於它的身長,孟帥已經沒力氣看了,只掃了一眼,就覺得十米以上肯定的有的

    這絕對是突破他心理底線的體型。

    這麼大的巨獸,就是它和和氣氣的趴在一邊,那壓迫感也令人心悸,何況那巨虎雖然沒有發動攻擊,但已經露出獠牙,雙目瞪圓,一步步向前走。不要緊張……要冷靜,臨危不懼……對付野獸,最重要的是冷靜,不能露出慌亂,讓它覺得你軟弱可欺。更不能逃跑,讓它覺得你是獵物……

    在這一刻,孟帥腦中閃過了無數前世今生前輩們的告誡,種種提點言猶在耳。在這一刻,他很想對那些前輩大聲說一聲:

    「你行你上啊!」

    肌肉僵直,手腳冰涼,大腦空白,種種暈厥以前的症狀剎那間一瞬間湧了上來,他在關鍵時刻死命抓住了最後的一絲理智,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疼……

    不過這招真他麼有用。

    鮮血一下子湧了出來,腥鹹的滋味充滿了口腔,孟帥猛的清醒過來,焦距重新凝聚。

    巨大的老虎已經一步步逼近身前,那雙黃澄澄的眼睛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

    這就是野獸的眼神嗎?

    忽略掉那咬牙切齒的嗚嗚聲,孟帥沒看出所謂的凶殘和暴虐,因為老虎的瞳仁只有那麼單純的一種顏色,那是好無感情的顏色。

    因為毫無感情,所以才分外冷漠,分外殘酷。

    孟帥深吸了一口氣,要決定自己的策略了,只有一個機會——

    是先發制人,痛痛快快的熱血一戰,還是……

    龜法自然?!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5-11-29 19:46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19:31
一二零 自然狀態

    不知為什麼,孟帥看到那雙冷漠無比的眼睛時,第一個想到的是「龜法自然」。

    自然界的弱肉強食,就在這時適用吧。

    孟帥看到如此殘酷的眼神,想到的龜法自然,並不是像遇到白鶴那樣企圖親近,而是想要化身為「龜。」成為自然的一部分。

    龜在自然中沒什麼了不起,不是凶狠的捕食者,也不是健碩的奔跑者,但它依日適者生存。它雖小,卻能自保,因此可以至萬年。化為自然,全身堅硬,也能抵禦霸道猛獸的碾壓,這才是龜在自然中的真正地位。

    而他的門派,就是「龜」門。

    他拜過的祖師爺,並不是畫像上才有的高人,而是一隻真真正正的烏龜。

    這個門派大概真的就是「龜」這個神奇物種演化出來的吧。

    想想龜門太上龜息功所擁有的特殊能力,第一斂息術,第二水息術,無不是加強自身生存能力的簡單實用的法門,不求攻擊,但求自保。

    而同出一門的龜法自然,難道又會例外?

    面對對面來的自然界中的萬壽之王,果然要尋求成為真的「龜。」才能自保麼?

    這難道才是「龜法自然」的真意?

    孟帥心中噴薄出萬般念頭,但心又平靜的可怕。

    龜法自然一

    隨著氣息的運轉,如那天雪地裡的奇妙感覺再次湧了上來,如此平靜,如此平和,一直浸入心底。

    然而,其中還有微妙不同。

    上一次,他也殘留著靈台的一分清醒,但那份清醒是世俗的不能再世俗的「貪慾。」也是他的人欲。他心底的人欲在不停地沸騰,只是被龜法自然的強大意識壓制了而已。

    而現在,他依舊存在著理智,而且更加堅定,只是這分理智是強大的「活下去,冷靜的活下去」的信念。

    這並不是人欲,這是本能。

    任何自然生物的本能,都是生存。生存的意念,也是自然界生生不息的最重要一部分。孟帥的心理,與那些掙紮在食物和繁衍之間度過一生的野獸並沒有區別,所以

    意外的和諧!

    理智和功法自然而然的意識都是同一個方向,因此意外的融合在一起,拆分不開,孟帥一直停留在潛意識層的理智漸漸地蔓延出了自己的範圍,和上層的自然意識混在一起。噗一就像捅破了一層窗戶紙,戳破了一個巨大的泡沫,整個人起了化學反應。眼珠微微一動,孟帥思維深處的意識完全附體,整個人恢復到了正常狀態。是龜法自然狀態下的正常狀態。正常狀態,也就是完美狀態。他的思維就像平時一樣敏捷,或者說更為靈動,情緒如熟睡一樣平靜,唯一變化的,只有氣質。

    上一次他面對白鶴的時候,已經能做到完全沒有敵意,充分融入自然,不引起注意,還有一分天然的親切感。這時更上一個台階,更是幾乎無質無形,雖然站在那裡,卻如一棵花樹,一堆新雪,渺然天地間。比之當初,那絲親切感卻消失了。

    因為游離於外,才有親切感,才有想要融入的吸引之意,等真正融為一體,不分彼此,彼即是此,此即是彼,又用不著親切感那樣的多餘情感了。

    在一片和諧的外部氣質下,孟帥的精神卻又高度集中,每一寸身體都做好了戰鬥準備。手指無聲的一動,八寶鐵蓮子落在手中,在指掌之間轉動,八顆一起轉動,錯落有致,卻不發出一點聲音,隨時都能脫手而出。這是他最有效最強的武器。也是他自己認可,唯一可能傷到這巨獸的武器。同時力貫雙腿,那是他用來瞬間逃跑的保命絕技「倒騰龍」。無論是戰是逃,他都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但如此戒備下,別說殺意,連一絲絲敵意都沒發生。一切來源於自然,歸於自然

    內緊外鬆,這是自然界中的正常狀態——安適和煦的環境中,不知何時就會爆發出一場生存和死亡的爭奪戰。

    這就是他所做的選擇,應該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他這裡運轉「龜法自然」也只是一瞬間的功夫,那白虎哪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但畜生本能,已經發現了眼前的改變。

    倘若是一隻尋常畜生,這一下就要懵住,倘若它不餓,恐怕連攻擊的心力都沒有。但是這一隻卻不是,它是天生的靈獸。

    即使孟帥的龜法自然神妙無比,即使他在無意中突破到了功成的境界,那白虎依舊不為所動,一步步向前,連目光中的漠然也沒有絲毫改變。

    只是,腳步中的韻律,略有改變。

    之前,它的步伐是沉穩的,也是堅定地,後腿用力,隨時都要蹬起撲身,這是捕食前的狀態,也是殺戮之前的狀態。但現在,它的後腿無意中鬆了下來,四腿落地的腳印幾乎沒有力道的差別,它只是在走,走向一個可能感興趣的目標。

    至於走上去是舔一舔,還是撕碎了,這都是之後的問題。

    孟帥盯著四個腳印,已經敏感的觀察到了白虎的狀態變化,因此他保持在動與不動的臨界點上,沒有再做改變。

    當然也沒有松下這口氣。

    近了,更近了。

    當白虎更近的時候,他已經漸漸聞到虎口中特殊的腥味,也能感覺到噴薄而出的熱氣。這是恐懼的催化劑。能把人心底最深的恐懼一發勾出來。

    孟帥沒有恐懼,可能是因為龜法自然的狀態下,他已經絕少有這些負面情緒了。他只是默默的計算著,計算著出手的時間。

    已經纏繞在指尖的鐵蓮子,出手只需要四分之一秒的時間,這個時間即使是猛獸也來不及撲身。所以他不擔心出手太慢,完全可以後發先至。

    麻煩的是倒騰龍。

    那本就是蓄力的招數,要氣息完全運轉開來,才能獲得一瞬間的爆發力,瞬間脫出戰團。而這個時間最不好拿捏,晚了自然出不去,早了也可能功虧一簣,反而引起反撲。

    孟帥一直保持著臨界點,就是力量要發不發,隨時可以騰空而起的態勢。這個狀態很累,負擔很大,這就不用說了,最麻煩的一點是,這個狀態將他限制住了,牢牢地釘在地上。

    要知道倒騰龍原本就是爆狀態的絕技,心法和內息的運轉才是大頭,他經過一個月的反覆練習,才能保持這種臨界的狀態,但心神也高度緊張,不能分心。讓他在控制內息的同時還要再控制腿部肌肉,能前後走動甚至奔跑,已經力有不逮。

    也就是說,要麼立刻發動,要麼原地直立。能立刻發動的機會,要靠原地直立的靜待來換取。

    孟帥抬起頭,露出一絲微笑。

    緊張到極致的笑容,竟如此平和。

    那白虎步步前進,孟帥就這麼笑臉相迎。兩人——一人一虎在某個瞬間對視之後,同時停住。距離——一個頭!白虎比孟帥高太多,它到了近前時,垂下頭俯視孟帥。孟帥並沒有停止指尖的動作,但微笑更加平和,點頭致意,就像見到了一個久違的好友。

    如沐春風。

    白虎或許不懂這個詞的意思,但孟帥的姿態它竟然懂了,再抬起頭的時候,便幾乎沒了敵意,但似乎也不肯走。

    一人一虎就這麼對峙著,說是對峙,似乎也不像,更像是單純的對視。

    孟帥身在龜法自然的狀態之中,對周圍環境和對方情緒的變化掌握的纖毫不差,明顯感覺到了白虎越來越鬆弛的情緒,於是他露出了更和善的笑容,說了一聲:「回去吧。」

    那白虎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雖然沒有轉過身,但已經慢慢後退一步。

    成了!

    孟帥心中驚喜交集,正當他真心要鬆一口氣時,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唿哨。

    短促尖銳的呼哨聲,直衝耳鼓!

    那白虎的目光一變,殺氣四溢!

    孟帥心頭閃過一個念頭:

    這不是野獸!

    有人在驅使!

    有人要殺我!

    白虎剎那間狀態轉變,有一個壓低後腿的動作,顯然是為了進撲做準備,這個動作被孟帥捕捉到了,而且——出乎意料的慢。

    就是現在。

    「噗」

    孟帥伸手彈出本就在指尖徘徊的鐵蓮子,雙腿用力往後推去

    倒騰龍!

    一道弧線劃過,孟帥往天上衝起了六七米,刮過一道相當平緩的拋物線,落在十米開外,被樹叢牢牢擋住。

    與此同時,白虎也騰身而起撲了過去,這一下快如閃電,卻沒撲到孟帥,只撕下了一片衣角。

    白虎落地,眼前已經沒了獵物,虎吼一聲,已經向著孟帥的落地點追去。

    正在這時,又是一聲唿哨,那白虎目光再一變,那種咄咄逼人的殺氣瞬間消失。

    不但殺氣消失,連最初出場的冷峻眼神也消失了,白虎眯起了眼睛,原地趴下,就像一隻溫馴的大貓。

    從花叢中走出一個少女,望著孟帥的背影長嘆一口氣,伸出手來,撫向白虎的頭頂。那白虎雖然趴下,仍比她高不少,見她手伸過來,低下頭來讓她撫著。

    在白虎身後的花樹從中,另有兩人負手而立,都是身材高挑的男子,左邊的男子一身青袍,右邊卻是一襲白色斗篷,頭戴斗笠,斗笠下面露出一頭長長的白髮。

    看到白虎被安撫下來,白髮人開口道:「你幹什麼?」

    那青袍人似乎在出神,盯著孟帥離去的方向,隔了好久,才道:「抱歉,林兄說什麼?我幹什麼了?」

    白髮人道「問你幹什麼。」對這個青袍人,他似乎耐心更好一點,道,「我說他不錯,帶你來看,你非要試他。試他就是了,最後那一下什麼意思?你要他死?」

    那青袍人答道:「不是。我並沒有傷人之意,不然也不會讓月洲前去阻攔。我只是……想看看最後那一下。最後終於出來了……」

    白髮人道:「最後?怎麼樣?」

    那青袍人道:「林兄認得他最後的那一下麼?是不是倒騰龍?」

    白髮人皺眉道:「不是倒騰龍是什麼?你竟來問我?」

    那青袍人輕嘆一聲,道:「真的是倒騰龍,真的是他……」一面看孟帥離去的方向,一面喃喃自語,不知道說的是什麼。

    白髮人顯然沒見過同伴這樣的神色,略感吃驚,突然就見那青袍客轉過身來,對著他一躬到底,正色道「今日林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結草啣環,難以報答。」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5-11-29 19:48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19:33
一二一 天一藏印

    「噗」

    孟帥輕輕落地。

    這一回他是有準備的,高度有不過爾爾,因此絕不會再重複倒栽蔥或者狗吃屎或者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之類的華麗的落地方法。只是輕輕落下,膝蓋微微一曲,便即起身。

    起身之後,他立刻撒腿就跑。

    孟帥可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那兇猛的老虎並非一具木偶,不可能一撲之後就停著等著上發條,自然還是要追過來的,他可是沒有多少時間浪費。

    既然是逃命,沒有誰不拚命地。孟帥雖然平地奔跑的本事一般般,但這裡是園林,道路曲曲折折,又有許多阻礙,孟帥東一折,西一晃,躲藏和逃跑兩不耽誤,並沒有感覺到危險迫近。

    不知跑了多久,突然一人迎面走來,孟帥躲閃不及,撞在一起,兩人同時啊喲一聲跌倒。

    那人罵道:「哪個撞喪的也不看路,長眼睛了沒有?」

    孟帥覺得確實是自己的錯,當下連連道歉,扶他起身,再往前一看,原來前面陡然開闊,露出一片庭院,院中隔三差五有人走過,雖然仍嫌冷清,但已經不是荒無人跡的樣子了。

    孟帥滿面笑容,晦氣一掃而空,笑道:「多謝,多謝。」一溜煙跑了。身後那人罵道:「笑個屁啊,腦子有病。」

    這裡就是自由交流區了?

    孟帥攤開地圖再三確認,自己已經到了四片區域中最大最平整的自由交流區了。這片區域最大的好處就是開闊,不但沒有巨型的建築物擋路,連園林景緻也很少,就是一馬平川的廣場和筆直的道路。

    邵峻曾經開玩笑道,這三方的人本來就各懷鬼胎,要見面還是光明正大的好。要是弄得曲流拐彎,從樹後面,門洞裡突然跳出一個來,當時就要打起來,不知道會有多少誤傷的。

    孟帥站在路口往前看時,就見偌大一個廣場上,都是一個個小的帳篷,上面掛著白、青、紅三色旗子。孟帥想起名單上寫的批註,這些帳篷都是各家派來的鋪子。白色旗子代表封印師,青色的是煉丹師,紅色則是馴獸師。有的帳篷上面也插著兩個甚至三個旗子的,那就是三個職業都在經營。

    孟帥往裡面看了一眼,似乎在廣場上人並不是很多,雖然攤點是不少,彩旗飄飄也很有氣勢,但總有一些華而不實的感覺,似乎每個棚子裡面沒什麼乾貨。他也聽說了,因為三個職業的隔閡很大,所以一般的散人不會在自由交易區擺攤,一是怕引起糾紛,交易不安全。二來自己也不情願,總是起『肥水不流外人田』之心。凡是這裡擺攤的,都是各自職業官方派來的,買的都是大路貨,主要目的是為自己職業創收。

    所以,要想買到什麼好東西,是不能指望自由交流區的。而且因為怕引起糾紛,自由交易區的價格大部分按照官方給定的價格表來,幾乎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哪怕是畫了私線的物品也是如此,因為一旦引起糾紛,三靈殿的仲裁也只會嚴格按照官方條例辦事,而絕少靈活權衡。一切的一切,都以不落人話柄為要務。自由交易區的「自由」二字,根本就是笑話。

    還真是個無趣的地方。

    據說在這一片表面平靜乃至無聊的交易區背面,有一個真正無所忌憚,毫無規矩的地下交易市場,在那裡什麼都可以出手,如果有錢,也什麼都可以買到,甚至還有三靈殿明令禁止才的私貨交易和情報交易,是真正的自由交易。但正因為自由,也沒有三靈殿的管束,所以極其混亂,在外面黑市才有的各種亂象,譬如殺人越貨、喋血橫死之類的戲碼在那裡一概不缺。

    當然,孟帥作為一個菜鳥,沒有引薦人,是不得其門而入的。即使有門入,他也不會進去。一來沒必要,他又沒有什麼非要買到的珍稀材料,也沒有必須要秘密出手的來路不當的東西,更想不到需要瞭解的情報資料。二來他知道自己的份量,不適宜摻和這種亂象,倘若那種地方有人要橫死街頭,那首當其衝的必然是他這種摸不著頭腦的小學徒。

    所以自由交易區對他的吸引力有限。他打算直接繞到封印師的大本營去。

    雖然一早就打定了主意,但他還是從交易市場中間的小道走了過去,哪怕狹窄了一點,至少沾點周圍的人氣兒。

    一邊在小道上走著,孟帥也四處打量周圍的店舖,打算看看陳列的商品有沒有想買的,但那些帳篷遮掩的太嚴實,門外不但沒有櫃檯,連廣告介紹都沒有,似乎完全沒有招徠顧客的意識。孟帥覺得既然人家都不想讓客人進去,自己非要進去,那也太不知趣了,因此再也不動進去的腦筋。

    走了一程,迎面又來一人,走的跌跌撞撞,彷彿喝醉酒一般,直眉瞪眼的往孟帥這裡撞來,孟帥一閃身,和那人擦肩而過。那人又往前走了幾步,撲通一聲跌倒。

    孟帥站住腳步,回過頭來,略一猶豫,就見旁邊鋪子裡出來兩人,將那人拽住,往鋪子裡面拖去,那人似乎掙紮了一下,但緊接著就被箍住,動彈不得,一直拖到了帳篷裡面。整個過程不過一彈指間,緊接著帳篷關上,人就消失了,街道上又恢復了平靜。

    孟帥站在小道上,打了個寒戰,忙低頭往前走,暗道:剛才那個人我好像在哪裡見過——是不是那個叫秦雙的?

    走出了自由交易區的帳篷區,眼見一條小路通往東面,正是通往封印師區的道路

    他滿懷喜悅的走過去,剛踏上路,就聽背後一聲慘叫直衝雲霄。

    孟帥心中一寒,回頭一看,背後還是大片的帳篷區和飄飄蕩蕩的彩旗,晃得人眼花繚亂,哪有什麼奇怪的事情?

    驀地,孟帥想起了秦雙,那張在樓梯口趾高氣揚的臉和剛剛跌倒在地被人如死狗一樣拖入帳篷的身形交錯閃爍,生出無盡的寒意。

    長長出了口氣,孟帥陡然加速,往封印區的路上跑去。

    封印師區。

    天幕各個區之間沒有明顯的界限,但孟帥一踏足這片區域,就覺得自己找對了地方。這裡的空氣好像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書卷氣。園林中,幾座古香古色的大型樓閣赫然在目。

    孟帥本以為封印師的天幕就是大型的交易市場,但後來才知道不是。封印師比起武師,總的來說是一個文雅的職業,也都自命清高,從他們不厭其煩的弄各種稱呼就能看出來。所以他們舉辦的這個天幕的聚會,還真是為了交流。

    比如幾座大建築,都是用來交流的。有自由交流區,講座區,辯論區,資料區,自由發表區,交易區反而被擠在角落裡,除了一座巨大的三靈殿舉辦的大型商店,就只有一條長廊作為自由市場。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幕的級別太低,即使到了封印師的地盤,來往的行人依1日很少,偶爾有三三兩兩的走過,也都是行色匆匆。

    孟帥乍來貴寶地,頗有點靦腆,不敢隨意上前和人搭話,就在路邊看著,但見這些人都是一個方向去,他想那邊應當有好東西,便也跟在後面。

    封印師區畢竟不大,眨眼間就已經到了目的地。

    「藏印閣,就是圖書館吧?」孟帥站在一大片建築物前,不由驚嘆。

    那建築物只比中央的小靈殿矮了一點,而且是一整套院落,光這樣的高樓就有五棟,圍成三進的大院落,中央的匾上「天一藏印」四個燙金大字赫然在目。

    既然圖書館有這麼大的氣派,那麼封印師的「交流」應該是很有誠意的了。

    藏印閣前,有人陸續進去,孟帥遲疑一下,也是跟著進去。

    就見裡面最大的開間,前面也是三張長木桌,各自坐了一人。只有一桌前面有人排隊,隊伍不長,兩三個人而已。孟帥跟在後面,但見桌子上放著一排筆架一樣的架子,上面插滿了印章石一樣的石條。前面有人將一個石條遞過,插在架子上,又在簿子上籤名,拿了一個木牌子就進去了。

    孟帥心裡咯噔一下,覺得似乎自己少了點東西,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輪到自己了,那看守的人簡短的道:「號印。」

    孟帥咳嗽了一聲,道:「我好像沒有。」

    那人臉色一沉,道:「學徒?」

    孟帥心道:你們這些人問這個問題時,能不能換一個腔調?當下點點頭。

    那人道:「認證了沒有?認證了靈殿會給你一個身份號印,拿那個來就行了。」

    孟帥尷尬道:「沒認證。」

    那人臉色越發難看,用寫字的筆點了點桌子,又點了點旁邊的桌子,道:「去左邊半個臨時的,回來再說。」

    孟帥鬆了一口氣,道:「多謝。」

    轉到第二張桌子上,孟帥道:「我要辦個臨時的號印。」

    那人哦了一聲,道:「一百枚。」

    孟帥張了張口,道:「抱歉,您說什麼?」

    那人道:「一百枚標準印坯。」

    孟帥汗毛倒豎,道:「臨時的號印要一百枚?」那還玩個屁啊,他這點身價大概不夠在園子裡轉一圈的。

    那人皺眉道:「押金一百枚。按照時辰計算價格,等你出來,一個時辰收一枚,剩下的退還給你。」

    孟帥鬆了口氣,道:「好的。」

    但是……還是尼瑪很貴啊。不愧是高消費的封印師。

    不捨的拿出自己唯一一盒印坯,那人檢查一下之後,從玉石架子上拿出一枚印章石,戳在一個玉盤上,道:「握住,用百川歸元印。」

    孟帥依言使用百川歸元印,印石登時大亮,他明顯看見一縷光芒直線下降,落入玉盤之中,消失不見,就聽那人道:「行了,走吧。」

    孟帥心道:高科技啊這玩意兒。收起印章石,轉回最前面的櫃檯,也按照前面人的做法,也交付了號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那登記的弟子給了他一個木製的號碼,最後提醒道:「臨時的號印只有最低級的權限,你要放明白點,進去別瞎走。闖了不該闖的地方,罰款倒是小事,惹惱了哪位大人,性命難保。」

    孟帥心中頗為不爽,但還是謝過對方好意,穿過大堂,往後面走去。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5-11-29 19:49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19:55
一二二 內外之力

    進了後堂,一股濃濃的書墨味兒撲鼻而來。

    那後堂是兩層樓的佈置,正中一間大廳十分寬敞,兩邊都是和外面一樣的長條桌子,中間鋪著厚厚的地毯。桌子前有人站著端著書看,個個十分入神。越過桌子,能看見裡間一排排的書架,怕不有幾百個。書架之中有人穿梭的身影。無論站著看架中走動的人,都寂然無聲,大廳中鴉雀不聞,

    孟帥被氣氛感染,放輕了腳步,再仔細一看,似乎二樓是茶舍,用屏風隔出幾個單間,每個單間擺放了三五張桌子,有人坐在桌邊飲茶看店咖啡廳的氣氛。他前世最愛在書店的茶座消磨時間,這時又有機會,心中甚喜,連忙往樓梯走去,剛剛越過那橫放著的桌子,旁邊一個人迎上來,壓低了聲音道:「哪去?」

    孟帥道:「怎麼了?」這句話聲音大了一點,立刻在安靜的大廳中引起震動。

    那人拽住他,輕聲道:「小聲點。我問你哪兒去。」

    孟帥道:「我上去看書。」

    那人道:「你不是學徒麼?」

    孟帥心中頂膩歪這一句,道:「是了是了。怎麼樣?」

    那人道:「學徒不許上去。就在下面站著看。」指了指在長條桌子旁邊站著看書的人,道,「這些都是學徒。論年紀比你大,都是你的師兄,他們還站著看,你就坐下了?」

    孟帥各種不爽,但果然很多人都站著看書,他也沒有發作的理由,道:「好吧。」又要翻過桌子去,再次被人一把抓住,就聽那人訓斥道:「你是哪家哪堂的學徒?怎麼這麼放肆?學徒不許去自己拿書。」

    孟帥道:「怎麼這麼多規矩?」

    那人見他年紀小,也沒再多說,道:「牌子給我,我給你拿書單。真是,下回來之前好好問問你們堂尊,什麼可以,什麼不可以。」

    孟帥無奈,將牌子遞給他,那人看了一眼,道:「臨時的?那能看的書就有限了。你學了幾年了?我給你推薦點書單。」

    孟帥道謝,然後道:「一個月。」

    那人如同看珍稀動物一樣看著他,過了一會兒,道:「行了,知道你要看什麼了,你在這兒等著。」說著翻過桌子進了書架。

    孟帥在桌子這邊看著他,過了一會兒,那人拿了兩本書回來,往桌子上一放,道:「這個給你。」另外把一個小沙漏放在桌子上。

    孟帥接過看時,只見一本是《封印術開蒙》,另一本是《基礎九印圖》,正是兩本基礎的不能再基礎的教科書,正是他需要的,就聽那人道:「你也別說你學過。咱們這裡的和你在堂中學得能一樣嗎?咱們這是完整版,別的地方沒有的。你把這兩本看完了,再學別的也不遲。」

    孟帥深深一躬,道:「多謝師兄。」

    那人見孟帥懂禮數,心情好了不少,道:「行了,抓緊吧,一個時辰的時間。」說著把桌子上的沙漏轉了過來。

    孟帥一怔,道:「為什麼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

    那人道:「你是學徒,還是臨時的號牌,根本就不是三靈殿牌名上的人。每天只能看一個時辰的書。這還是特別優待。就算不是臨時的,只要是學徒,也有時間限制,你看那些人誰不是帶著沙漏?」

    孟帥打眼一看,果然見每個人身前都有一個沙漏,沙子簌簌流下,徵兆著時間的流逝,有種令人有些心悸的感覺。那人將沙漏放下,道:「到時候我來收書。」轉身便走。

    孟帥呼了一口氣,從《封印術開蒙》開始看起。

    果然如那人所說,這本是完全版的基礎教科書。和高崎那混亂的筆記不可同日而語,寫的不但齊全,而且言辭通順,深入淺出,連孟帥都能一眼看懂,真算是「科普讀物」。

    裡面詳細介紹了「封」和「印」的種種基本知識,從封咒的運用,印圖的種類,印坯和其他材料的選擇,印圖的佈置與雕刻,乃至封印師的歷史和現狀、封印術的發展和流派,各種特殊材料和封印手法的簡介,無不應有盡有,只這一本書,就有五百頁。

    孟帥自從得了折柳堂的頭腦精華,記憶力更上一層樓,幾乎可以說過目不忘,用不著再看第二遍,但就算這樣,也不可能真做到一張張掃瞄,還要逐行看。

    他本來是打算強記下來,回頭自己再琢磨。但封印術的書實在是很有意思,而且越學進去越有意思。他當初看高崎的筆記,看兩行就要停下來,但這時看這本書,一口氣看下來,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

    且不知是不是這本書寫的非常簡單明了很容易就能往腦子裡去,孟帥並沒有直接往腦子裡硬塞,而是一邊看一邊自己思考與腦內形成的想法相印證,越琢磨越有意思。

    孟帥發現,這本書將高崎所有的筆記全部包括進去,凡高崎所有,這本書無不包含,而且只有更深更廣。縱使兩者有相左的地方,稍微一思考,就能分辨出對錯,而且百分百是這本書對了,高崎的筆記錯了。他原來一些不可索解的地方,與此書對照,立刻想通,感覺就像有名師指點,登時醍醐灌頂。

    果然不愧是完全版的啟蒙書,就是厲害。

    然而另一方面,凡是龜門捲軸上所提到的,這本書上一概無有,龜門的封咒不必提了,在這上面連影子都沒有,而且號稱「無所不封」根本與此書上的理論相悖。就是後面的印圖,孟帥也發現了頗為疑惑之處。

    通過看此書,孟帥確信了自己後面那個「空鏡印」必然是完全印無疑,但書裡面言之鑿鑿,完全印只有三大基本印法,其他印法即使形似完全印,也必然是另有依託,絕非「完全的完全印」。孟帥將自己的空鏡印帶入對比良久,確信就是完全印,那只能理解為這本書見識太少,結論武斷了。

    想來也是,到底只是啟蒙書,雖然基礎紮實,但眼界終究不高,自己也不能太信了。

    而另一方面,自己那個百煉鋼的印圖倒是很常規,就是「內力印」中的一種。只是和一般的印圖比起來,分外複雜了些。

    書中介紹,封印一共分九重,雖然效用各有奇妙,但最本質的根源是「內外之力」。這也是印圖兩種基本分類。內力和外力。

    所謂內力,一般就是指加強封地材料本身屬性的印,外力是讓材料獲得額外功效的印。譬如讓一把劍鋒利,內力印會讓寶劍本身變得堅硬,外力印則會給寶劍增加額外的壓力甚至劍氣,讓它砍劈的更加順手。

    從一般意義上來說,內力印比外力印更加難得,因為加固本身的印要鑽入材料裡面,對於封咒的要求更高,而且不可逆轉。但另一方面,外力印變化更加多端,效用更加神奇,在外人眼裡看來,外力印是神奇手段,內力印就未免流於工匠打鐵一流了

    本身外力印的數量,是內力印的十倍不止。在市場上,外力印更遠比內力印常見。譬如孟帥所見到的,八寶鐵蓮子的自轉,弓弩的無箭自射,包括水思歸的開鋒印,都是外力印,都不涉及材料本身。

    書中提到,真正的內力印如「抗磨」、「抗擊」、「防寒」等等印法,雖然對武器的作用顯而易見,但因為缺少華麗的外表和神奇的功效,價值始終不被外人永認。同樣的印法,外力印比內力印簡單,價錢還高,封印師都不愛做內力印。現在經過內力印處理的武器或者其他材料,無不是封印師自用或者給好友用的「私器。」市面上是見不到了。

    孟帥大致能推測出,既然叫百煉鋼印,應該是增加材料的硬度的印,是標準的內力印,也是大巧不工的印法,想來也賣不上價錢。但如此複雜,看來必然是九重封印無疑。

    那空鏡印也是相當於九重封印的大印,這百煉鋼印也是九重封印的印圖,想來龜門不出劣貨,一共就十二個印圖,一定各個都是最好的。

    那麼……剩下那些孟帥連看都看不出來的印,又是幾重封印呢?

    孟帥本以為龜門就只有十二個印法,作為一個大派的傳承未免太少。但看了那啟蒙的書,才知道已經不少了。封印師有句話叫做「一印走遍天下,三印坐不垂堂六印一呼萬應九印雲深茫茫」就是說,封印師掌握好一個封印,走遍天下都不怕,掌握好九個封印,那就是神仙中的人物了。龜門一下子給了十二個,真乃業界良心。

    這裡的封印是指「秘傳印法。」是堂中獨有,別人不會的。可不是什麼開鋒印、抗磨印之類尋常印法,那些印法又叫「通用印法。」大街上能買到,是不值錢的。

    關於秘傳印法,書中語焉不詳,孟帥自然能理解,秘傳嘛,自然是小圈子裡才有,旁人不知道的,這啟蒙書當然不會詳談。只知道有秘傳印法是相當重要的,而且大多極其複雜,學一個就牽扯到很大的精力,比學十個通用印法還累。因此初等封印師往往都不掌握秘傳印法,有幾個通用印法傍身已經不錯,只有到了中等甚至高等的封印師,才有掌握秘傳印法的要求。

    孟帥也心有慼慼焉,若無黑土世界的精華幫助,他要學習空鏡印,不知道什麼時候去了。翻看到這裡,書已經過了大半,孟帥驟然清醒,一拍腦袋道:「啊喲,忘了時間應該過了好幾個時辰了吧?」抬頭一看桌上,孟帥愕然,道:「怎麼回事?時間還差這麼多?」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19:57
一二三 驚鴻一瞥

    但見桌上漏沙裡,一漏沙子竟還剩下大半,按照這個時間指示,自己才看了不到半個時辰。

    撓了撓頭,孟帥略感疑惑,自己的時間觀念差到這個地步了嗎?抬頭再看給自己沙漏的那人,就見他站在角落裡,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得人心裡發毛。

    孟帥被他看得有些不適,舉手微微示意。

    那人慢吞吞的走過來,兩人對視,孟帥尷尬一笑,道:「你好——時間還沒用完啊。」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點點頭,道:「是啊。繼續看吧。」

    孟帥沒來由有些沒底,道:「繼續看?」

    那人簡單的說了一句:「看吧。」轉身走開。

    孟帥總覺得有些不對,但既然還有時間,沒有不繼續看的道理,埋頭繼續看。

    書的後面就是講封咒的了,因為封咒是各家秘傳,也是封印師各堂的看家本事,因此書上只是大略的談了談,沒有給出任何一種封咒,就直接轉向封底材料的選擇上去了。

    這一部分是孟帥沒涉及過的領域,讀著有點費勁,因為都是窮舉,列的相當零散。不得已,他只有拿出跟水思歸學習草藥知識的勁頭,一種一種的強記下來。

    這強記也費了不少功夫,他自覺頭都大了,翻過最後一頁,腦袋都嗡嗡直響,將書放在桌上,抬頭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

    但見沙漏裡,竟然還有大半漏沙子。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沙子比剛剛還多了。

    這是什麼原理?

    見他抬頭,那人又晃了過來,道:「看完了?」

    孟帥點點頭,那人道:「還有一本,還看不看了?」

    孟帥遲疑了一下,道:「看——請問一下,廁所在哪兒?」

    剛才站著看書,他還不覺得,這時才覺得憋漲,心道:這多長時間了?我都憋成這樣了。

    那人道:「從左邊角門出去,就在後院。你去吧,我給你看著書。」

    孟帥欠身道:「麻煩您了。」轉身小跑著出門。

    一面跑,孟帥便覺得兩腿痠軟,比蹲馬步還累,心中越發疑惑,等出了大堂,又不由道:「我擦,這是幾點了?」

    原來外面天都黑了,他進來的時候可是還在上午,竟然站在書桌大半日,兩頓飯都沒吃,摸了摸肚子,就覺得憋和餓雙重滋味交雜,極為不爽。

    從廁所裡出來,孟帥回到大廳,更是驚疑,但見大廳上早就沒人了,不但沒有看書的人,連看守的三靈殿弟子,也只剩下接待自己的那個人。最前面的大門已經關上了一扇,另外一扇也已經虛掩上,其他桌子都收拾乾淨,只在自己身前的桌子上,點著兩盞燈,並兩排明晃晃的蠟燭。

    而桌子最前方,依舊有個沙漏,沙漏中還有大半漏沙子。

    沙子簌簌的往下流,並沒有片刻停止。

    至此情形,孟帥也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心中寒意泛起,打了個寒戰,一步步走上前去。

    那接待的弟子坐在桌子旁邊,見孟帥回來,道:「你回來了?看吧。」指了指桌上的書。

    孟帥嚥了口吐沫,想說什麼,但到了嘴邊兒只有一句:「謝謝。」慢慢走上前去,心中一動,已經運轉了龜法自然的心法。

    冷靜和平和的感覺蔓延上來,孟帥的神色平靜下來,慢慢走了過去。

    如果有人算計他,現在已經成了甕中捉鱉之勢,他要突圍,可莽撞不得。最好先假裝不知道,冷眼看準對方的來路,才好應對。

    孟帥走到桌子前面,一手拿起書,眼睛盯著書,龜法自然的心法持續發動。

    在這種狀態下,他的精神力集中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心底冷靜,感官靈敏非常,已經到了可以分心二用的地步。

    說是分心二用,也沒完全分裂,他的眼睛盯著書本,耳朵和其他感官卻集中精神,注意外界的情形。

    沙子還在簌簌的往下流。

    等到沙子流光,就是見分曉的時候。

    那意味著孟帥要在這種狀態下等上大半個時辰,也就是一個多小時。對於他以前的耐性來說,是一件苦差。但進入龜法自然狀態之後,他不但心理融入了自然,狀態上也更像一隻野獸了。

    野獸為了捕食,蟄伏幾個時辰甚至幾天算什麼?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即使在大雪中僵臥幾日,一旦獵物出現,依舊是雷霆萬鈞。

    孟帥相信,這時的自己可以做到。

    沙子還在往下流。

    孟帥聽著沙子留下的聲音,已經慢慢用耳力分辨出了沙子的狀態,因為沙子落下的時候,因為底下沙子墊層的不同,會有微妙的聲音差距。

    這麼近的距離,他已經可以分辨。

    還有一點點……一點點……

    快到了,孟帥的手沒有離開書,耳朵卻已經立起。

    嗤——

    輕輕地破空聲,只比沙子落下的聲音大一點,若不是此時已經萬籟俱寂,這一點聲音絕難察覺。

    但孟帥已經察覺到了。

    適時地一抬眼皮,就見一粒小小的珠子凌空而來,在沙漏上方輕輕一撞,沙漏一斜,倒立過來,從頭開始漏下沙子。

    果然有人搗鬼!

    孟帥用書擋著臉,雙目一抬,已經看到了珠子的來處——

    樓上!

    猛然抬頭,孟帥在一瞬間幾乎停止了呼吸。

    樓上的欄杆處,露出半張雪白的臉蛋,眉目如畫,宜喜宜嗔。

    孟帥瞠目結舌,突然臉色一紅,低下頭去,心中砰砰亂跳,然後再抬頭時,那張俏臉已經消失了。

    驚鴻一瞥。

    孟帥想起了這個詞,將手中書放下,轉身就要上樓,那看守的弟子一把把他拉住,道:「哪裡去?」

    孟帥緩緩出了口氣,道:「沒去哪裡。」

    那看守的弟子道:「你還看不看書了?」

    孟帥略一沉吟,道:「當然,不然豈不辜負人家一番好意?」拿起剩下的那本《基礎九印圖》,從頭仔仔細細的看下去。

    這一回他不知怎的,頭腦分外清晰,效率也大有提高。九大基礎封印圖,一重印的「加固印、輕浮印、重負印」,內三印「抗交、抗擊、抗磨」,外三印「銳利、剛猛、壯氣」共九種印法,每一種都比大力開山印複雜十倍,卻比百煉鋼印簡單許多。孟帥卻不能如上一本書一樣全死記在腦子裡,而是一面看,一面用手指在桌面上默默勾畫,尋找其中的回路和軌跡。

    就這麼一遍又一遍,孟帥將九個圖形在心中記了個大概,雖然依舊無法說上手,但蒙上一張白紙,已經能獨立勾畫。這才放下書,長出一口氣。

    眼前的沙漏,依舊還剩下大半漏。

    她一直都在。

    孟帥心中一甜,剛想問:「什麼時辰了?」卻見那看守的弟子已經倚在桌子上睡著了。

    他心中暗喜,心道:你睡了正好,省的礙事。當下躡手躡腳從他身邊走過,悄然上了樓梯。

    走上樓梯,二層果然是茶室。只是這個時辰,燈火已經熄滅,整個房間黑黢黢的,有些陰沉。

    孟帥輕輕叫道:「小鴻!小鴻!」

    並無人應答。

    孟帥將二樓從頭到尾轉了一圈,茶舍不大,都是一般的桌椅,沒有人藏人的地方,卻始終找她不到。

    走過最裡面一扇窗子,但見窗戶大開,涼風從外面吹來,吹的人微冷。

    從窗戶看出去,地下竟是一大片湖水,水面微波粼粼,煙波浩渺,天色竟已濛濛亮,遠方天際抹了一線白光,他才發覺,自己竟熬了一個通宵。

    再找了一圈,仍舊不見人影,倒是聞到了一股香氣,但見窗邊的茶几上,多了兩個蒸籠,一個小蓋碗,另有一個碟子。

    孟帥走過去,打開蒸籠,籠中是蒸好的湯包和燒麥,蓋碗中是鮮牛奶茶,碟子裡是切好的小鹹菜絲。包子和牛奶茶都兀自冒著熱氣。

    又掃了一眼,孟帥心中暗自遺憾,心道:這裡只準備了一副碗筷,看來她是不打算見我了。她明明邀請我來這裡,又這麼出頭幫我,為什麼還這樣猶抱琵琶半遮面?莫非只是小女孩兒靦腆?

    或者說,她還不方便和自己見面?

    想來她的身份也非同小可吧,出現在二樓且不說,能神不知鬼不覺留下熱騰騰的食物也不說,地下那弟子明明知道她在上面弄鬼,也不敢說穿,只能陪著她胡鬧,便宜了自己。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她必定在封印師世界由不同尋常的地位和權威。

    孟帥想到這裡,頓覺自己和她差距十分遙遠,不說別的,只是一樓和二樓這一道樓梯,現在就是自己越不過去的門檻。

    那是自己連衣角都抓不住的人。

    也許,還真不是和她相見的時候。

    自己這一輩子年紀還小,她也只是個小姑娘,他們都還有的是時間。下次見面的時候,他一定不需要她站在樓上默默地幫著他,而是自己堂堂正正的走上樓梯來見她。

    坐在桌子上,孟帥將茶點一掃而空,然後下樓把那個沙漏收了起來,留作紀念。然後坐在桌邊打盹,一面補足每天要做的龜息功的功課,修養體力和精力,一面也靜靜地等待著第二天藏印樓的開放。

    迷迷糊糊中,他也進入了夢鄉。

    夢中,他似乎看見了雪白的大鳥和那條白裙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19:58
一二四 自由發表

    休息了不過一個時辰,外面天色已經大亮,人聲漸漸嘈雜,藏印閣雖然是清靜之地,漸漸地也多了人氣。

    孟帥雖然沒休息夠,但也覺得此處不是久留之所,當下下樓,跟昨日那個守夜的弟子打了聲招呼,那弟子皮笑肉不笑的道:「沒關係,您是大爺,想看到什麼時候就看到什麼時候。誰敢攔著您啊。」

    孟帥知道他對自己昨夜熬了一個通宵的事頗為不滿,只是礙著小鴻的面子,敢怒不敢言而已,當下客氣了幾句,轉身出門。

    出了大門,孟帥又在封印師區閒逛。其實整個天幕並沒有多大,封印師區的建築物也不過六七座,但每一座都值得細細的逛上幾日,更不必說後面自冇由市場了。

    譬如離著藏印閣最近的一處建築,雖然不比藏印閣三重院落,卻是一整間大廳,單論一個建築物的面積,竟比藏印閣的前樓還要更大。孟帥抬頭一看,原來是「希聲閣」。

    對照地圖,孟帥知道這裡是講座區。每天三靈殿邀請各個封印師,在此演講授課。日日有一至兩場官方的講座。其他的封印師所願意宣講,也可以趁著大堂空著的時候租用,不過那租金可不便宜,且號召力不能和官方邀請的相比,要自負盈虧,希聲閣演講的門票相當低廉,倘若開了講座沒幾個人來聽,那就虧大了。

    這時希聲閣前面掛著大幅的紅綢,上面寫著常守堂常公足下演講在此演講,演講的內容是「六重封印與七重封印銜接的瑕疵問題。」門票是一玉石。孟帥一看就覺得不懂,再加上門口弟子板著臉,說明這是高等的演講會,學徒慎入,更加意興闌珊,打聽清楚了明天有一場專門給學徒半的演講,另有兩名學徒自費舉辦演講,便暫時先離開。

    之後左邊的建築物是「更生樓。」也就是發表區。

    按照地圖所說,這裡是發表新的封印師「論文」的地方。但凡封印師有什麼新的理論,好的方法或者研究發現,都會在此發表。當然這個世界沒有期刊,這個天幕的「更生樓」就相當於期刊,能在這裡發表的理論和觀點,至少是值得一看的。

    這個地方當然也是要錢的,進門一個玉石,要想一份兒目錄,又要一個玉石。孟帥心中暗自咬牙,天幕雖然是個好地方,但要想在這兒得到點什麼,非要出血不可。要想不花錢,只能去自冇由市場觀摩了。

    咬咬牙花了兩個玉石,孟帥總算進門了。

    裡面也是分兩層,共四間大廳。學徒進的大廳最小,靠在最邊上。因為能夠發表自己觀點的學徒很稀有,給個小廳足夠了。好處是不需要另花錢,買了大門票之後隨便進,隨便看。

    進廳之後,但見牆上掛的都是紅木畫框,每個框中鑲嵌著一篇文字,裝裱的都很是華麗,不是當論文,而是當藝術品冇那麼掛著。大廳中分掛兩排,數丁數大概二十張左右。也就是說,從上次天幕到這一次天幕,這段時間,這個天幕所屬的範圍內,有二十個學徒發表了被三靈殿認可的觀點。

    雖然這個數目只是有發表的封印師的十分之一不到,但已經不容易了,就像大學生在一級期刊上有文章發表一樣,代表著學徒出色的天資和卓越的能力,他們能入選,不但拿到了不菲的獎勵,還真正入了三靈殿那些高等封印師的眼內,可謂前途無量

    這二十個學徒的名字除了留在每張掛軸的最後之外,都用燙金字體描出來,掛在最下面,其中加了框框的,說明這屆天幕他們到了。如果誰看了觀點文章想找他們詳談,三靈殿可以負責把他們叫來。

    當然不是白叫的。

    要知道,這些畫框中的文字,都只是模糊的概念,或者大略的方向,說的並不詳細,甚至有的乾脆就是梗概或者導讀。人家千辛萬苦研究出了獨特的課題,不是為了給你白看的。

    他們研究出了成果,一部分交給三靈殿,三靈殿再將一部分中一部分掛在這裡,絕大部分內容只有自己掌握。想要知道詳情,那就要和主人家去談。

    這個談可不是明碼標價,如談生意一樣要人家的成果,都是封印師,那樣多難看。要和和氣氣,大家坐在一起文雅的討論。最好拿出自己的獨門手法去換,雙方禮尚往來,可以談論,甚至結為摯友。如果沒有,那就只能拿物質打動對方,那也要拐彎抹角,誠意當先。

    封印師界明面上的規矩,封印師之間不談錢,談封印。想要錢,去賺武人的,賺其他職業的,金山銀山也搬得過來。自己人談錢就俗了,要談錢買不到的東西。

    當然,封印師說到底在水面下,還是財力當先,但有一層窗戶紙,總比沒有好。

    孟帥順著第一幅字去看,果然淺顯易懂,是講大力開山印應用的,有若干小技巧,上面列舉了兩個。這個雖然簡單,但確實很有用,孟帥已經打算回頭就練習大力開山印,看看前人的總結,也是受益匪淺。

    只是上面展開的說得,只有兩個技巧,還有兩個大略提到,剩下的就沒有了。孟帥頗覺不過癮,低頭看了一眼他的名字,是帶著框的,想來是人在這裡。但猶豫了一下,沒有叫三靈殿弟子去找人。

    他手中的價目表曾大略提起過找人詳談的價格,先別說換取完整版需要的價格,就算是找三靈殿弟子跑一次腿的價格就已經不菲,他的身家經不起這麼糟蹋。這大力開山印畢竟是淺顯的東西,後面又有其他的文章,這麼早就花錢不值當。

    看完一個,他又看下一個,這回是九大基礎印法中內三印「抗磨印」的一些修改,作者大膽的提出了將其中一部分印法的刻畫修正。這也是相當大膽的做法,不過成與不成還在驗證中,不成熟的觀點也可以出現在這裡,這叫集思廣益。

    看了一個書框又一個書框,其中大部分觀點相當新奇有趣,值得一看。也有小部分是孟帥沒能涉獵的,已經近乎學徒期的頂峰,不適合他看。

    看了一圈,孟帥,覺得自己剛才沒有衝動的去叫人是對的,這些學徒發表的觀點雖然有趣,也佔了個「新巧。」但終究只是「巧」而已,說不上更高的層次,更別提引發思考甚至入迷了。看看就看看,不看也不會想著,將來有機會可能用得上,但更多的是沒機會實踐,甚至過目就忘的。

    但不管怎麼說,他初入封印師大門,正在「熱戀期。」熱情高熾,看到跟封印師有關的就興趣盎然,在一個大廳帶了一上午,覺得真如小學生作文裡常寫的那樣「度過了美好的一天」。

    一直看到中午,將二十幅都看過一遍,孟帥心滿意足的出了大門。

    一出門他才覺得,肚子又餓了。

    一天一夜,他只在凌晨吃了兩件點心一杯奶茶,這哪裡夠用?精神食糧終究不能代替物質食糧的。

    當下問過路人,他來到了封印師區的休息區。

    那休息區裡面都是飯店茶館,還有一個怪模怪樣的房子,孟帥一打聽,原來是澡堂子,不由得一冏。

    那休息區已經很接近自冇由交易區了,聲音明顯更嘈雜,人來人往也多冇了起來。孟帥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已經給自己規劃好了下午的行程。

    既然來了這裡,沒有必要轉回去,下午就去逛自冇由市場好了。一會兒反正要去大吃一頓,吃飽了之後腦子轉的就會慢,就要看點不受智商影響的東西。再說自冇由市場來去方便,一會兒逛一逛就回宿捨去,今天晚上早點睡覺,畢竟昨天晚上算透支。

    這麼想著,孟帥看見一個比較大的飯館,就走了進去。

    他進去的時候已經過了飯點兒,飯店裡面人不多。他自行上樓,做了一個靠窗戶的位置,隨意按照水牌上點了兩個菜,關鍵有一個鍋燒肘子是硬菜,適合充飢。

    一面等飯菜,一面悠閒的看風景,就聽樓下有腳步聲傳上來。孟帥並沒當做一回事,繼續扭著頭看風景,卻聽腳步聲靠近,有人道:「我可以坐下麼?」

    孟帥一怔,猛地回頭,不由得大吃一驚。

    但見桌前佔了一個黃衣女子,肌膚勝雪,唇點胭脂,青絲自然下垂,如天仙化人一般,更透著一股空山新雨般的靈秀。

    孟帥來到這個世界,已經無數次刷新了美人的上限,但這個時候還是驚豔了。這個女子在他這輩子見過的美女中,絕對是拔尖的,或者說應該是排第一的。

    倘若方夫人年輕十歲,小鴻年長十歲,又或者……邵峻那小子穿上女裝,好好捌飭捌飭,涂點脂粉,或可一戰,但此時此刻,公正的評判,他沒遇到過和她相媲美的

    但這樣的女子突然出現……

    必定有事。

    孟帥心中混合著警惕和興冇奮種種情緒,但使勁控制著自己的態度,道:「那邊……不是有空位麼?」

    那女子回過頭去,掃了一眼旁邊,旁邊不但有空位,還有直勾勾盯著她的其他客人,微微一笑,逕自坐在孟帥對面,道:「那邊是有空位,可是……沒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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