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2071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07
一三五 抽身離開

    一路上,可算通行無阻。

    孟帥也沒特意把玉珮拿出來,甚至還有意隱藏,但之前籠罩在天幕上的陰雲,好似完全散去了一般,再沒有聽到什麼雜音。

    孟帥順順利利的走出了天幕,其實現在風雲散去,就算他繼續在其中閒逛甚至再鬧一場也無所謂,但他總覺得自己靠著旁人才保的平安,再閒逛下去,就有些沒意思了。

    除了天幕,孟帥回到了住下的酒樓,轉而回房收拾東西準備走人。一進自己住的那層樓,就聽兩個擦肩而過行色匆匆的學徒議論道:「是了,龍虎山主人發話……」

    孟帥轉回頭去,想要再問清楚,那兩人已經進了隔壁房間,把房門牢牢鎖上,他也不好再叫門,心道:是不是說的那件事?那傢伙……是什麼龍虎山主人?

    回到房冇中,邵峻果然不在,孟帥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其實沒什麼可收拾的,床上還有一條毯子,卻是邵峻分給自己的,他摺疊好了,要放在邵峻床上。但見邵峻床上空無一物,原本的被縟已經收拾一空,除了些不要緊的東西,其餘一切都不在,料想他是不會回來了。這毯子放在這裡也是沒人拿,他便自己收拾了去。

    正要出門,就見有人往裡面張望,孟帥一看,是個不認識的學徒,道:「怎麼著,有事?」

    那人張望了片刻,道:「你居然回來了,那些人沒找你問話?」

    孟帥心中一動,道:「哪些人?」

    那人道:「琵琶谷那些人啊。」

    孟帥聽得琵琶谷有些耳熟,隨即想起,道:「是不是……七大宗門那個琵琶谷?」

    那人道:「可不是麼?到底是七大宗門的人,好威風,好煞氣!昨天還有今天早上,他們差點兒把這層樓翻過來。」

    孟帥換了笑臉,道:「這位師兄,我都不知道有這個熱鬧,你快說說,情況是怎麼樣的?」說著就拉住他往裡面讓。

    那人笑罵道:「胡說,這哪裡是熱鬧?」但他本來就是好事又好賣弄的人,不然也不會在這裡看熱鬧了,見孟帥請教,心中十分得意,就坐在石板床上侃侃而談。

    「琵琶谷……你知道不?就是七大宗門裡最神秘的那個,若論實力,可算得拔尖兒的,就是露面少,而且據說修煉的是飄渺難學的音樂武道,和別家不同。要不是我見到了他們手裡拿的鐵琵琶,還真認不出來。」

    孟帥心道:看來找我麻煩的也有琵琶谷了。

    那人繼續道:「那琵琶谷的人一進來,先把咱們這層樓佔了,然後把留在這兒的師兄弟們都叫出去,一個個問話,說要找秦雙。」

    孟帥道:「就是那小子?」

    那人道:「可不是嗎,秦雙可是大名人,誰不認識他啊,我們都認得,都把秦雙的房間指給他看了,他們進去搜了一通,也不知道搜出什麼來,然後就進了天幕了。那冇是昨天上午的事兒。

    孟帥點頭,道:「不是我說,那秦雙人很驕縱,有個把仇人一點兒也不奇怪。」

    那人笑道:「說的是,那張小白臉看著就叫人生氣。所以琵琶谷的人要拿他,我們都樂意指路。結果他們進了天幕,第二天早上又過來了,說要找邵峻。邵峻可不是秦雙,人人都認得,也就我認得,我指給他們這間房子,他們進來也是一通亂翻。然後又走了,又去天幕裡去了。」

    孟帥算了算時辰,昨天晚上自己在這裡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們就來了,豈不是自己前腳走,他們後腳就到?倘若自己一時貪睡,沒起那麼早,豈不是就被人堵在房間裡了?思之令人不寒而慄。

    那人道:「我們偷偷摸摸的議論,說是秦雙已經死了,但他有些東西落在邵峻那裡,因此琵琶谷要找邵峻的麻煩。」

    孟帥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邵峻回來過麼?」心道:邵峻跟秦雙有關係,他們又認為我和邵峻有關係,以此類推,我和秦雙也有關係,因此也來找我的麻煩,這不是扯淡麼?又問道:「邵峻回來過麼?」

    那人道:「沒有啊,他第一天進天幕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了。不知道他在裡面有沒有被那群人抓到,要是抓到了,那真是想回來也回來不了了。你在天幕裡見過他們倆沒?」

    孟帥聽到這裡,把時間軸稍微理順了一些,道:「沒見過,我就聽說天幕裡有了大亂子,這才出來。」

    那人道:「也是,我也聽說天幕裡面鬧出亂子來了,好像有什麼超級大的人物發了話,把人給震得,都不管動彈了。估計這兩天天幕的交易都要停下來了,不止一個人從裡頭出來,要避一避風頭。怎麼,你是要離開了麼?這麼早?天幕還有七天呢?」

    孟帥不願意再多說,打了個哈哈,道:「我家裡有事。」當下匆匆告別,下到樓梯,將房間退了,離開大門,結束了這次天幕之旅。

    外面是霧濛濛的天和白茫茫的。

    孟帥來的時候,外面是一片積雪,走的時候,不但雪更厚了三尺,天上還開始飄蕩絲絲雪粒,北風也起來了,刮的人臉上生疼。

    他的心情還算好,雖然這一次天幕所經歷的如纏壞了的毛線一樣,亂糟糟一團,卻找不到線頭在哪兒,但他感覺到,無論是在封印術上,還是在其他方面,都是頗有收穫的。

    該買的東西買全了,回去就能系統的學習封印術了吧。雖然沒有師父,還靠自己摸索,但這次收穫足夠他在一段時間內自行前進了。

    現在,直接去銀寧吧。

    孟帥離開天幕之前,也準備了一些路上的裝備,雖然還在深山雪地中穿行,但並沒感覺到困難,唯一有點麻煩的是,雪山中分別方向有點困難。

    他來的時候是被請柬引來的,走的時候卻沒有請柬引路,依靠著太陽的方向和自己的估計,一點點的往東南方行去。

    走了半日,孟帥又感覺到了腿腳發麻,一面運轉內息緩和血氣,一面把早已準備好的酒漿拿出來灌了兩口。

    這個世界的酒已經出現了高度的燒刀子,在涼州一帶十分流行。孟帥前世酒量爾爾,也不嗜酒,來到這個世界也只偶爾喝一點黃酒或者米酒。只是在天幕裡接受了建議,買了一點燒酒路上喝,這時在冰天雪地中行走,灼熱的酒漿一口灌下,才明白這烈酒的可貴。

    邊行邊飲,半日時間,他也有些燻燻然。他這時腦筋還清醒,心道:壞了,這酒不能喝了。要是醉倒在雪地裡,那是十死無生。

    當下將酒收回行囊,腳下加快速度,一面奔跑,一面催動內息,發散酒意,不一會兒便覺渾身發熱,汗水直流。

    漸漸覺得酒意散去,孟帥擦了把汗水,一路往前趕,突然聽到遠處樹林一陣聳動,七八隻麻雀從林中飛起。

    孟帥心中略一吃驚,心道:林鳥驚動,必有事故——應該不是大軍埋伏吧?

    正在這時,樹林中陡然騰起一個身形,動作矯健,絲毫不遜於飛鳥。孟帥離得遠遠地,只看了一眼,就見那身形後面又躍起了好幾個人,同樣身手敏捷至極。

    第一個身形在樹上一點,往前飛奔,後面那些人緊迫不捨。在雪地樹梢之間,展開了一場追擊戰。

    孟冇帥雖然距離遠,但也覺得這追逃的幾人端的好輕功,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樹頂對於他們就像一馬平川一般毫無阻礙。他遠遠看著,就覺得自己在看一場飆車,還是Fl級別的賽事,光看著就覺得風馳電掣,速度無比。

    孟帥心中很是豔羨,在輕功一門上,他始終是短板,要修煉到能凌空飛渡不遜飛鳥,還不知道要多少年月。

    剛剛感慨一下,孟帥就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那些人是不是,正在朝他的方向奔來?

    而且這還逃不了,雙方的速度差太大,不過一時片刻,就要趕到面前!

    孟帥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暗罵道:我這是帶了什麼光環了?老冇子自問從來不開嘲諷,簡直是與人為善,和藹可親,怎麼偏偏惹了這麼多麻煩?

    但現在麻煩還沒上來,可不能坐以待斃,先躲了再說。孟帥沒有留在原地,反而緊走幾步,進了樹林。

    一進樹林,他就觀察地形,先往一棵大樹下一躲,身形貓在雪地裡,好似一塊石頭,心道: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就在這裡等一時,等這群殺才過去了我再趕路不遲,橫豎他們自己殺自己的,不是衝著我來的。

    不是衝著他來的……麼?

    只聽嗖嗖的聲音靠近,彷彿跑車引擎在尖叫,一群人趕了過來。

    孟帥縮著頭,等他們過去,按照他的判斷,這麼快的速度,也就是一個呼吸時間就過去了。

    然而……

    嗖

    聲音戛然而止,一人從上面陡然跳了下來,落在孟帥不遠處。

    孟帥暗罵道:「運氣這麼差?」

    等他一抬頭,看見前面那人,心裡不知是什麼感覺,暗道:好吧,這不是運氣的問題。

    那人見了孟帥,身子一躍,落在他身邊,道:「來得正好,借我躲一下。」

    此人正是邵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07
一三六 琵琶古曲

    孟帥一怔,剛想問:「什麼叫借你躲一下?」

    就聽嗖嗖幾聲,後面追擊的人相對落地,孟帥一看,一個都不認識。但除了領頭一個白面書生以外,人人都隨身攜帶一個鐵琵琶,顯然就是琵琶谷。

    那白面書生看見孟帥,吃了一驚,道:「是你——你竟然能從一元萬法宗的手裡逃脫。」然後再看他和邵峻,道:「你們果然是一夥兒的,我沒有找錯人。」

    孟帥看了一眼邵峻,見他站在自己身邊,沒有要走的意思,當然也沒有撇清的意思,只得道:「行了,我服了。你們都是腦補帝,打算怎麼樣吧?」

    那白面書生對孟帥的興趣,本來就是從他身上找人,但現在正點子已經在手,對與孟帥這等路人,並不放在心上,何況他也不知道腦補帝的意思,只對邵峻道:「逃啊,怎麼不逃了,當初在我琵琶谷偷曲譜的時候可想到了今日?」

    邵峻微笑道:「早知今日,也不悔當初。」他這麼一笑,面容登時熠熠生輝,孟帥也覺得如沐春風,又想到他其實是男人,不免有些怪異。

    那白面書生道:「我琵琶谷的古琵琶曲,是整個琵琶谷的鎮谷之寶,向來只有掌門一脈能學,其他弟子哪怕多聽一句,也要刺聾耳朵。何況你一個來歷不明的奸細?雖然那古曲高深難學,沒有我琵琶谷的獨門秘鑰,就是我手把手教你,你也學不會,但你既然有心偷學,就容你不得。」

    邵峻道:「你把你那個古琵琶曲看的這麼高?還真是小看了天下人……」說著手指插在自己衣襟裡。

    孟帥突然道:「你要幹嘛?」

    邵峻沒料到他要插話,一怔,道:「什麼幹什麼?」

    孟帥一手抬起,頭也不回的說道:「別刺激他了行不行。如今已經出了許多枝節,你還要做多餘的事?鬧大了我陪不起你。」他又轉頭道,「還是說我想錯了,你自己有脫身**,現在只是在裝逼,而不是在作死?」

    邵峻開始覺得孟帥這話沒頭沒腦,後來略一咂摸,才展顏一笑,道:「嗯,你想的沒錯,我是想借你的威風用一下,行嗎?」

    孟帥道:「試試唄。」說著伸開手掌,一枚玉珮無聲落下。

    那白面書生本來好好的呵斥,被孟帥沒頭沒腦的插了幾句下來,正自惱怒,喝道:「你們還在垂死……」

    這時,玉珮落了下來。

    那是一枚普通的玉珮,玉質細膩,卻遠談不上無暇,雕工設計,也一無足取。唯一不同的是,玉珮前面刻著一個「龍」字,背後刻著一個「虎」字。

    龍、虎。

    兩個尋常漢字,卻如同一記重錘,將眼前眾人一起錘傻。良久,場中鴉雀無聞。

    過了一會兒,那白面書生道:「那個……龍虎山……說的就是你麼?」

    其實孟帥對此一無所知,龍虎山的名字也是冇才從旁人口中聽過一次,多說未免露餡,當下只是微微一笑,顯得高深莫測。

    那白面書生看了半天,看不出什麼破綻,那龍虎玉珮背後的人他也萬萬惹不起,但這麼轉頭回去,卻又心內不甘,道:「你……您幹嘛要管這種事?他和您有什麼關係麼?」

    孟帥淡淡道:「我管不起嗎?」

    那白面書生被他一句話噎死,目光幽幽,似乎在做什麼艱難抉擇,這時旁邊有人上前一步,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孟帥沒聽見具體的,但似乎聽到了「鴻鵠」二字。

    那白面書生聽完之後,卻似又被雪水澆頭,原本活動的心思意興全無,道:「看在……的面上,今日就這麼罷了。」他說完這句,感覺自己都要憋炸了,盯著邵峻又惡狠狠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今日一時運氣好,可別忘了,琵琶谷不會善罷甘休的,你一輩子都會被追殺,躲在恐懼的陰影裡惶惶不可終日——直到死為止!」說著這句,他一揮手,帶著剩下的眾人離開了。

    孟帥卻沒動,一直目送他們離開,過了好一會兒,才驟然抹了一把汗,道:「媽的,嚇死我了。」

    邵峻在旁邊聽了,拍了一下腦袋,道:「別這麼快現原形行麼?剛剛你明明很有氣勢的。」

    孟帥道:「有氣勢有個屁用,沒實力也是枉然。我只是舉著一把菜刀面對豺狼的小孩子,豺狼會被嚇跑還是心一橫撲上來,完全不在掌握。所以我叫你別做多餘的事,別刺激他,增加危險係數。」說著轉身離開,按著原先的路線前進。

    邵峻追了上來,道:「有趣了,你怎麼知道我要做什麼?」

    孟帥道:「這還用問麼?那小子大誇自己琵琶谷裡的什麼鎮谷之寶珍貴難學,吹得天下有地下無。我看你面露不屑之色,口出不遜之言,想必是要不然你就把曲譜都背下,要不然你壓根就已經學會了。你還往外掏東西,難不成要現場演奏一番?雖然當面打臉是很解氣,但你要解氣,往後的事情就糟糕了。」

    他摸著那龍虎玉珮,道:「他現在追殺你,不過是以為你看見過那古曲,可沒認為你學了古曲,會給琵琶谷帶來什麼損失。說白了不過是為了一個規矩,一個臉面。我出來阻止,只是讓他在臉面和一個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威嚴之間選一個,如果他智商足夠,那麼我的贏面不小。如果你真的學會了古曲,那所做的選擇,就是外人的威脅和門派自身的根基之間的選擇,我擦,正常人都會被逼得拚死一搏好麼。倘若你當真嘚瑟到那個地步,我才不會帶你玩兒,直接拿著玉珮自己就跑了。」

    邵峻一怔,隨即拍手大笑,道:「說得好,說得真好,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他衣袖一抖,剛才沒取出的東西落入手中,竟不是琵琶,而是一枚晶瑩潤澤的玉簫,簫身通體潔白,只在口部有點點翠痕,顯得巧妙而雅緻。

    邵峻撫摸著玉簫,道:「什麼鎮派之寶古琵琶曲,什麼手把手也教不會的秘訣,真正笑死人,我如今不但能用琵琶彈奏,還能用玉簫吹出來,又有什麼了不起?」

    孟帥讚道:「他沒什麼了不起,你了不起。」

    邵峻道:「你也了不起,我可從來沒跟你展現過音樂才能,你竟能知道我已經學了去,難道是對我太有信心?」

    孟帥道:「信心談不上,不過依我看來,凡是號稱千年不遇,無人能學的高難度武功或者其他東西,大多都在吹水。那是沒遇到正確的人,等遇到主角……真命之主你試試?一分鐘就自行領悟了。我看他這個古曲也就那麼個貨色吧。」

    邵峻哭笑不得,道:「雖然你踩他我也挺高興,但是我總覺得你連我也踩了一腳。」當下將簫擺正,道:「我給你吹一曲,你也聽聽他這古琵琶曲的好處。」

    孟帥道:「不用,跟我談音樂,是真的對牛彈琴。任是再優美的樂曲,我也聽不出好出來。」

    邵峻道:「倘若只是普通音樂,就是天籟,又怎能算一個大宗門的鎮門之寶?當然是一門武功,而且是極其少見的輔助絕學。你修習內功麼?」

    孟帥點頭,邵峻道:「那一定要聽一聽,會有大驚喜。」

    孟帥道:「恭敬不如從命,咱們冇找個避風的地方——那裡怎麼樣?」但見前面山崖上有一個天然岩洞,正是避風的所在。

    兩人並肩往那邊走去,路上邵峻突然嘆了口氣,道:「我本說你很聰明,沒想到頭腦清明更在我想的以上。既然你連我學會古琵琶曲都知道了,那麼我故意找你,就是借你的龍虎玉珮脫身的事情,你當然心中有數。」

    孟帥道:「那不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麼?」

    邵峻道:「你本可以拒絕。不牽扯我的事,憑你的龍虎玉珮可以獨自脫身,還不用擔風險。」

    孟帥道:「不可能拒絕的吧?當初在那個學徒大會的帳篷裡,是你通知我離開的啊,不然我就落在他們手裡了。當時我可是沒有龍虎玉珮保命的,就沖這個恩義,也該接下這一次。」

    邵峻搖頭,道:「若不是我,他們根本不會想到找你,說來源頭本在我身上。」

    孟帥道:「身不由己和有意為之自然不同,那個不算。」

    邵峻長出一口氣,道:「你不但恩怨分明,而且本性真是善良。」

    孟帥道:「我是個好人,是不是?本人收過好人卡無數,也不缺你這一張。」

    邵峻緩緩道:「這一次出來,能遇到好幾個不錯的人,運氣真是挺好。」

    到了山洞裡,果然寬敞,相比外面也算溫暖。

    邵峻指著一片乾燥潔淨的地方,道:「我現在吹給你聽。你坐在那裡,運轉內功,如果睏倦的話,也不用特意約束,沒事的。」

    孟帥依言坐下,運轉龜息功內功,暗道:練功當然會睏倦,正常了。

    邵峻見他入定,將玉簫湊到口前吹奏。

    孟帥一入定本就要睡覺,在似睡非睡的時候,耳邊傳來幽幽咽咽的簫聲,登時加倍催眠,連曲調都沒分清楚,直接睡了過去。

    這一覺如同往常一般黑甜,再睜開眼睛,但見天光大亮,似乎依舊是昨天的時辰,只是雪已經停了。簫聲已經停了,邵峻背對著他坐在洞口。

    孟帥略一檢視內府,差點跳起來,驚道:「這也太快了吧。這麼短的時間內怎麼提高了這麼多?!」

    邵峻本如磐石一樣坐著,這時突然開口道:「時間可不短了,你這一覺睡了二十四個時辰。」

    孟帥唬了一跳,道:「二十四個時辰,兩天兩夜?」

    邵峻道:「是啊,旁人都沒有這麼長時間,就是我第一次聽,也不過昏睡了十二個時辰。」

    孟帥道:「一首曲子有那麼長?」

    邵峻道:「自然沒有,我只吹了半個時辰,但曲子的效果,是一直持續到你醒來的。真是羨慕你,獲益比旁人大許多。」

    說完這句話,他長身站起,道:「如此,你我之間的牽扯,用一首曲子暫時抵清了。在下還有些事情,咱們暫時別過,如何?」說著拱了拱手。

    孟帥還了一禮,道:「且慢。」

    邵峻回過頭來,奇道:「怎麼了?」

    孟帥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請教。倘若我得到的是想要的那個答案,那咱們就從此兩清了,倘若我想錯了,那麼咱們也請不了,說不得將來還有見面的機會。」

    邵峻眉毛一挑,道:「是麼?說來聽聽。」

    孟帥問道:「你叫邵峻?還是秦雙?」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08
一三七 就此別過

    邵峻呆了片刻,突然噗嗤一笑,道:「我還道你要問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就這個?名字不過符號而已,沒必要太執著吧?」

    孟帥道:「依你這麼說,江湖上說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都是放屁了麼?」

    他和眼前人有恩有怨,總的來說相互之間還是平衡的,若兩人向來無牽扯,那麼現在分手,可以江湖再見。將來若有緣再見,也可以結交,成為朋友。

    但若是牽扯到邵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之前他想過不找邵峻的麻煩,是因為他欠了邵峻一個大人情,現在人情已還,兩人回到起點,之前因為折柳堂背上的人命債,可就又要沉渣泛起了。

    不管如何,他是希望此人不是邵峻的,畢竟也是有淵源的熟人,因此才有這一問。

    邵峻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道:「好吧,不管怎麼說,咱們也算相熟了。你的人品我也信得過,那我就照實說了,我的確不是邵峻。」

    孟帥長出了一口氣,道:「那個秦雙——在樓梯口耍威風的那個,他才是邵峻?你們互換了身冇份,是不是?」

    邵峻合掌道:「然也。我是在來的路上遇到他的,和他聊聊就熟了,你不覺得我們有三分相似麼?」

    孟帥回憶了一下那個秦雙的模樣,已經模糊不清了,搖頭道:「沒看出來。所以你就騙他做了替死鬼?」

    邵峻道:「怎麼是我騙他呢?是他騙我。他身上也是一堆麻煩,因此拐彎抹角來騙我,想讓我當這個冤大頭。很好,正合我意。他的麻煩雖大,能有我的麻煩大麼?其實我一跟他換了過來,立刻掉回頭去把他的仇家殺了個乾淨。一群小蟲子而已,根本就不值得人在意。」

    孟帥道:「你這樣反而便宜了邵峻,將來你們若有換回來一日,他就真逍遙了。」

    邵峻微笑道:「沒有那一日。我剛開始同意換的時候,就沒打算換回來。」

    孟帥聳了聳肩,對於這樣的言冇論,他已經見怪不怪了,江湖上爾虞我詐,本就如此,道:「不過他這個替身也不大管用,不但死的乾脆利落,你還給他們找到了。」

    邵峻道:「我早知道會這樣。明明是個假身冇份,居然還做仗勢欺人的事情,還把璇璣山的符號隨意的畫在樓梯上——雖然騙他說我是璇璣山的人是我幹的,但他也太能作了。死的比我想像的還快。而且死之前自然把我的事情招了個乾乾淨淨。雖然早知道會如此,不過還真是不中用,連為我多拖一天時間都做不到。」

    孟帥道:「是了,死的屍骨無存。」心道:這有點不妙啊,折柳堂留書,是要求將兩個逆徒的人頭作為憑證,去璇璣山拜師的,現在其中一個屍骨無存,哪裡去找人頭來?算了,反正他也不是我殺的,本來就不該算。

    說到底,他如今是不大在乎璇璣冇山的,邵峻的死算是瞭解了一個小支線,也下放在心上。

    邵峻略說過前言,道:「我和琵琶谷的事情,你大概也都知道,還想問什麼?」

    孟帥搖頭道:「沒有了。」只要知道邵峻不是邵峻,其他的事跟他沒半點幹系。

    邵峻道:「那我也說一件事吧,我也不是秦雙。」

    孟帥愕然,道:「什麼?秦雙也是你借的名字麼?」

    邵峻道:「那倒不是,是我的化名。」

    孟帥道:「那你本名是……」

    邵峻道:「秦無雙。」

    孟帥拍了一下手掌,道:「好簡單明了的化名。你簡直和古往今來那些化名木易的楊姓英雄一樣的機智。」

    秦無雙瞪了他一眼,道:「我本來也沒特別隱瞞。就算用我的本名,難道他們還能追到我家裡來?倘若他們真追過來,那倒好了。」

    孟帥反覆念了兩遍秦無雙,道:「所以……你其實是女人吧?」

    秦無雙道:「何以見得?就秦無雙這個名字?那你一定不知道我另外一個名字。」

    孟帥道:「什麼?」

    秦無雙背著手道:「秦無敵。」

    孟帥咳嗽了一聲,道:「還是秦無雙更勝一籌。」

    秦無雙點頭笑道:「是吧,是吧,我也是這麼想的。」兩人相視一笑,秦無雙道:「既然如此,孟帥,將來若有機會,歡迎你到潮生島來玩。我們島上還有更多神秘莫測的樂曲,都不遜於琵琶曲,到時可以一一演奏給你。後會有期。」說著再次拱手,翩然而出,消失在雪地中。

    孟帥目送他離去,等他走了,才原地跳了跳,道:「還有這種事,這不是真的吧!」

    他現在的狀態,實在是好得驚人,不但疲勞一掃而空,身心都在最佳狀態,而且內功竟精進了一大步,已經到了通炁境界的巔峰,再往上一步,就是飛花境界,也就是外功對應的「生風境界」。

    生風境界,拳風離體,隔山打牛。飛花境界,拈花摘葉,即可傷人。

    跨過這兩個境界中的一個,他就真正脫離江湖上的普羅大眾,步入高手的行列。

    本以為達到這個境界,至少還要兩三年的苦功,沒想到聽了一首古曲,竟然直接省了這麼多功夫。

    可見琵琶谷的鎮派之寶名不虛傳,也可見七大宗門的底蘊深厚,絕非浪得虛名之輩。

    雖然孟帥這一次出來,好像見到了不少能藐視七大宗門的人,但那些人都是高高在上,雲端上的人物,跟孟帥並沒有關係。他並沒有天生肋生雙翅,想要比別人站得高,就要一步一個腳印爬上去。

    攀爬的過程中,必須要正視每一個眼前的對手,更不用說實力雄厚的七大宗門了。

    不過,七大宗門,大荒,天幕,這些出世的勢力對於他來說,還太過遙遠。他現在還在紅塵中打混,現在也要回到紅塵中去。這次來天幕,就好像溪水中的鯉魚奮力一躍,躍出水面,對外面的世界看上一眼,也只是一眼而已,若是呆的時間長了,暴露在空氣中,就要憋死他這個進化不足的低等動物了。

    只有等到哪天,鯉魚真正化龍,脫開水溝的束縛,那時天上地下,豈不任其遨遊?

    時候未到而已。

    想清楚了這些,孟帥便覺神清氣爽。似乎不光是內力,連精神也更健旺了一籌似的。也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心障這類說法,如果有的話,他現在也算念頭通達了吧?

    當下在山洞裡吃了乾糧補充體力,又喝了一口燒酒,孟帥再次走入雪地當中。

    行了一個多時辰,孟帥找到了一條人工修造的小路。別看路只比羊腸小道寬上一點,但對於在野地裡行了幾天的人來說,不啻康莊大道,指路明燈。當下孟帥極為歡脫的沿著道路走了下去

    走了一陣,山坳裡一座規模比較大的村鎮已經遙遙在望,甚至因為是黃昏,也能看見裊裊的炊煙。孟帥喜不自勝,一路向著山下跑去。

    跑到半路,孟帥目光一斜。突然看見旁邊一顆大樹下倒臥著一個人,仰面朝天,素色衣服下,鮮血在積雪上流了一灘,在雪地上尤為顯眼。

    孟帥按了按額頭,心道:怎麼回事?又讓我遇到事故?這還有完沒完了?這一次我絕對不過去看,絕對不過去!

    這麼想著,孟帥走了兩步,再次回頭,見那人靜靜的躺在冇那裡,可能是死了。

    孟帥暗道:要是死了,那就沒辦法了。這樣吧,我去看一眼,倘若是死了,那就不理他,倘若還有口氣,底下不是有村鎮麼?我去叫個人來,把他拖下去,找個人家存著,之後是死是活就與我無關了。這一回我可不能犯傻,千萬不可將麻煩找上身來,尤其是那人萬一醒了,我一定不能在他身邊,他有什麼心腹隱情,什麼來歷故事,我肯定不聽,什麼都不知道,轉身就走,這總行了吧。

    想清楚了此節,孟帥衝著那人所在的方向走了兩步,揮了揮手,道:「嘿,那邊的朋友——你好麼?」

    良久,不見那人有所反應。

    孟帥鬆了口氣,暗道:「果然死了。」

    再看一眼,就見那人的頭似乎擺動了一下,鮮血又從身上落下,將白雪再次侵染,孟帥抿了抿嘴,知道人還活著,說不定還有意識。

    既然如此

    孟帥向前又走了兩步,道:「那位哥們兒?你還聽得清我說話麼?你怎麼樣?還能堅持五分鐘麼?能不能堅持?能堅持的話,我就給你叫人去。你且安心等著,保持求生的信念,五分鐘救援就來了。」

    孟帥口中東拉西扯,又想:要不要給他蓋條毯子?雪地裡失血過多,體溫必然流失,有條毯子保暖,活的希望大些。

    這麼想著,孟帥又湊過去幾步,漸漸地已經能看到人臉,能看清是個年輕人,但見他身體似乎在微微顫抖,如風中瑟瑟秋葉,頗有朝不保夕之態,心道:不行啊這個,到底是一條人命。還是過去看看,直接用毯子將他包起來,然後送到村子裡去…

    突然,他猛地停住了動作,身子完全僵直,一瞬間連呼吸都停了。過了片刻,他抬起袖子狠狠地揉了揉眼睛,聲音都變了,吼道:「大哥,是你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09
一三八 傳音入密

    孟帥真是慌了,雖然那人躺倒的位置不大容易看清面目,但他一旦有了「難道是兄長」的念頭,眼前頓時清晰起來——

    真的是鐘少軒!

    孟帥本以為自己經歷許多之後,越來越看淡風雲,但那是因為以前種種事情,都沒牽扯到他親友身上,孟帥這輩子的親友並不多,鐘少軒絕對是無法替代的一位。

    因此當他發現倒在地上的可能是鐘少軒之後,久違的那種驚慌失措的感覺再次翻上來,連他自己都覺得,他行進的腳步有點跌跌撞撞,甚至有點連滾帶爬的意思。

    但當他靠近,能清晰地看見鐘少軒的臉的時候,就聽有人道:「停下。」

    孟帥一愣,緊接著停下了。這時候就是天王老子都不能叫他停下,但那人一句話就可以——

    因為那是鐘少軒的聲音。

    孟帥定了定神,再次問道:「大哥?」

    就聽鐘少軒再次道:「停下。」

    孟帥不自覺的按住了耳朵,因為聲音並非是從外界擴散來的,而是直接鑽入耳朵的,聲音低沉且若斷若續,實在有點刺耳。

    這是武林中慣用的傳音入密的手法,為了防止外人竊聽。

    孟帥現在還不能用這種手法,只是遲疑的站在那裡。就見鐘少軒本來還有動作,但自從聲音響起之後,已經完全安靜,躺在那裡好像一座雕塑。

    孟帥心中猶豫,剛才的聲音是鐘少軒沒錯,但那句停下太短,也不一定就沒有人能冒充。

    難道周圍有窺探的敵人?

    孟帥回過頭向四處張望,卻聽鐘少軒道:「別看了,是我。」

    孟帥這才確定,他不能傳音入密,壓低了嗓子問道:「怎麼?」

    鐘少軒道:「你退後。」

    孟帥再次一怔,盯著鐘少軒,見他靜靜的躺在雪地裡,孟帥只能看見他半側面,似乎眼睛緊閉,又似乎睜開了一線,正盯著自己。

    雖然鐘少軒有明確的指令,但孟帥卻不能就這麼退,正遲疑間,卻聽鐘少軒道:「我在這裡等人,另有大計。現在不能動,你警醒點。別給我破壞了。」

    孟帥張了張嘴,喃喃道:「躺在這裡等人?」

    鐘少軒卻不再多說,只道:「退後,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別耽誤我的事。」

    這句話傳過來,聲音越發低了,低到孟帥必須全神貫注才能聽清楚,但口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嚴厲,竟把孟帥聽出一身汗來。

    鐘少軒道:「退後。」

    這一次鐘少軒幾乎是在吼他,孟帥終於退了一步。

    隔了一會兒,鐘少軒繼續道:「再退。」

    既然退了第一步,剩下的就簡單了,孟帥一步步向後退去,離著鐘少軒躺著的地方越來越遠,漸漸地又逼近了通往村鎮的道路。

    就聽鐘少軒道:「停。」

    孟帥鬆了一口氣,倘若鐘少軒讓他就這麼退到大路上然後直接走人,他還真無法遵守,讓冇他放著情況不明的鐘少軒獨自離去,那也太突破自己的底線了。

    孟帥盯著鐘少軒,看他還有什麼話說。鐘少軒道:「地上有石頭麼?撿起一個。」

    這句話實在太莫名其妙,孟帥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在地下掃了一眼。野外的地下當然有石頭,孟帥也不知道拿多大的,不過根據「撿」這個動作,大概選了一個可以握在手裡的。

    然後……

    「扔過來。」

    這句話更莫名了,孟帥舉著石頭不知所措,就聽鐘少軒喝道:「扔——」

    孟帥只得隨手將石頭扔了過去,他雖然不算暗器好手,但練過多年的手勁,這一扔準頭十足,正好砸在鐘少軒手邊。倘若他要石頭,只要一伸手就能撿起來。

    就聽鐘少軒道:「再扔——扔我。」

    孟帥愕然,鐘少軒只道:「衝我扔一個。放心,砸不壞。」

    孟帥倒也知道,憑自己的手勁,只要不是用八寶鐵蓮子,就是全力扔石頭,也砸不壞鐘少軒。何況他也不可能全力出手,只是這個指令實在莫名其妙,現在孟帥也有點相信,鐘少軒真的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了。

    拿起石頭,孟帥往前一丟,石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鐘少軒身上,雖然無聲無息,但孟帥還是覺得彷彿聽到「噗」的一聲。

    行了麼?

    抬起頭,鐘少軒還是躺在那裡不動,但聲音陡然爆出,道:「行了,走吧。」

    孟帥想問道:「這就走?」還沒問出口,就聽鐘少軒吼道:「滾!」

    雖然只是傳音,鐘少軒的聲音也一直保持在比較低的音量上,但這一聲還是震得腦袋嗡的一聲。當下忙轉身離去。

    走了兩步,孟帥心情平靜下來,他本來離著村鎮就不遠,這時快走了兩步,已經到了村口,甚至已經能看見村頭的稻草垛。

    就在這時,他停住了腳步,歪著頭沉吟了一下,猛地轉回頭,往回跑去。

    跑回剛剛來的地方,鐘少軒依舊孤零零躺在那裡,跟之前沒有什麼分別。孟帥以不容置疑的速度跑上前去,耳邊果然沒能響起鐘少軒的提示。

    從雪地上抱起鐘少軒,但見他臉如白紙,雙目緊閉,氣若游絲,衣服因為鮮血和雪水粘連,裹在身上,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整個人都快凍得硬了。

    果然!

    這個狀態,哪是什麼身負大計的狩獵者,只是個普通的在雪地中掙扎垂死的傷者而已。

    略一檢查,孟帥呼了口氣,鐘少軒似乎並沒有嚴重的外傷,至少沒有骨折,如果地下的血跡只是皮肉傷的話,倒也不至於有生命危險,他趕緊取出帶在身上的毛毯,將鐘少軒緊緊裹住,抱了起來。

    就在這時,鐘少軒的眼睛睜開一線,雖然只是一線,神光卻未散,熠熠生輝,這一瞬間,彷彿還是那個神采飛揚的青年。

    孟帥就覺得手指一緊,被鐘少軒垂下的手牢牢攥住,耳邊適時地響起鐘少軒的傳音:「不是讓你滾嗎?耽誤我大事。」

    孟帥低頭道:「您已經無法正常說話了嗎?」

    鐘少軒猛地睜開眼,盯著孟帥,似乎想跟孟帥說話,但嘴唇始終緊緊抿著,不曾開口。

    孟帥將他抓著自己的那隻手掰了下來,塞進了毛毯裡,道:「我才不管您有什麼狗屁的大計,就是天大的事,讓我哥哥一個人帶著傷躺在雪地裡,就是不行。」

    鐘少軒聽完這句話,目光中陡然失去焦距,頭一歪,失去了意識。

    孟帥本想給他灌幾口酒漿,但也不敢冒險,只將他抱著往村鎮跑去。感謝這麼多年的練武,即使抱著一個成年男子,他依舊健步如飛。

    到了村口,孟帥打量了一下村子的格局,也不廢話,先奔向那所最大的房子。

    一般一個村子最大的屋子,不是村長就是地主,鐘少軒現在急需好地方休息,孟帥當然要找那個最有錢的。平時他雖不說彬彬有禮,也算好脾氣,但現在關係到鐘少軒的性命,就是天王老子也得騰地方。

    這個村子最大的彷彿在村子緊裡頭,是一套帶院子的大瓦房,牆比別的房子高出一截。可能是因為大雪天,外面太冷的緣故,孟帥一路狂奔,竟一個人也沒看到。

    來到最大的瓦房前,就見大門緊閉。孟帥略推了一下,也推不開,當下撿起一塊石頭,後退幾步,噌的一聲,蹦上了圍牆冇。

    一般農戶家的圍牆都是籬笆的,這一家有錢,稍微好一點,也不過是木頭圍牆,孟帥沖的猛了,在牆頭上略一晃,直接落在院中。

    落地之後,他先環顧了一下四周,手中石頭蓄勢待發——按照一般經驗,農戶家裡都會養狗護院,孟帥撿起石頭就是預備打狗的,今日不請自來,那也做不到溫良恭儉讓了,就做個徹頭徹尾的惡客吧。

    但這個院子沒有狗,卻有其他的活物。

    院子當中,一隻身材修長的白色大鳥正單腿獨立,悠閒地用長喙梳著翎毛。

    那是一隻優雅的白鶴,身材的流線可以用完美來形容。

    孟帥目光呆滯的看著白鶴,如果他沒認錯的,這位應該還是他的舊相識。

    如果它在這裡,那麼另外一位,應該也不遠了吧?

    孟帥有一個衝動,想要轉身而去,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麼必要,自己並沒有做虧心事,也沒有得罪他們一人一鶴,何必迴避?

    果然還是因為他們出現的太過詭異麼?

    孟帥遲疑了一下,道:「鶴兄,好久不見?」

    那白鶴抬起頭來,身子微微一低,曲頸下垂,好似在行禮一般,然後推開兩步,翅膀乍開,做了個「請」的樣子。

    仙鶴迎客麼?

    孟帥苦笑,看來自己的預感成真,當下走上台階,還沒敲門,屋門無風自開,一股炭火燒熱的暖流撲面而來。

    果然,雖然是大瓦房,這畢竟還只是尋常的鄉土房屋,迎面的大堂既不寬敞,也不華麗。普普通通一間屋子,擺放著些不算名貴的硬木家具,牆上掛的無非年畫色調的大幅版畫。地下襬著兩個炭盆,炭火燒的倒是旺旺的,將屋內外從溫度上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這本是一間尋常的屋子,但因為其中的一個人,顯得不再尋常。

    大堂當中,一個白髮人靜靜的站著,見他到來,微不可察的一點頭,簡簡單單吐出一個字,道:「進。」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09
一三九 一服湯藥

    孟帥遲疑了一下,終於邁步走了進去。雖然抱著鐘少軒不方便,他還是儘量欠身道:「前輩好,別來無恙?」

    白髮人略一點頭,指了指旁邊,道:「放那兒。」

    孟帥轉頭去看,就見大堂連著另一間房,裡面是暖閣,忙將鐘少軒抱進去。

    暖閣裡也有盤好的炕,炕上床褥俱全,孟帥頗為欣慰,將鐘少軒放在床上,將毯子鬆開,重新拉過被子蓋上,然後替他搭脈。

    手放在脈搏上良久,孟帥拍了拍腦袋,心道:搞什麼狗屁,我根本不會診脈。

    要知道他前世只是個小職員,哪懂得醫術?大部分時i}都在練武,雖然水思歸教授了不少草藥知識,但跟正統的醫術差的太遠,

    哪會診脈這麼高端的技能?

    他只知道,雖然鐘少軒看著虛弱不堪,但脈象好像還挺平穩,並沒有連外行都能聽得出來的雜音。

    剛才在外面他就檢查過,沒發現鐘少軒有骨折的情況,但他昏迷不醒,也確實看著凶險,莫非是內傷?

    不行,不是專業的,就不能在這裡瞎猜。

    就聽背後有人低聲道:「那個……」

    孟帥回過頭,就見一個身材纖小的女子站在門口,臉色發紅的看著他,欲言又止。孟帥起身,道:「敢}司你是?」

    那女子小聲道:「我是……在這家服侍的丫鬟。那個……小公子,我來服侍這位公子吧。

    ,說著從旁邊倒上熱水、端了過來又用毛巾給鐘少軒擦臉。

    孟帥見她看來細心,也就退了一步,道:「你原來是這家的人?外頭那個白頭髮的,是你家主人?」

    那女子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道:「才不是。那人是個,,‧惡客。一大早來的時候,就把我們老爺太太都趕了出去,只留下我一個。說是耍用這個房子幾天。也沒說房錢的事。老爺太太都怕他,不敢說什麼,就更沒有我這丫頭說話的餘地了,」

    劇巾點點頭,突然想起一事,在床頭上拍了一下,站起身就要向外走,但緊接著又回過身,間道:「你這裡有煎藥的傢伙麼?」

    那女子道:「有給老爺煎藥的藥罐。你要煎藥麼?我來吧,我常常給老爺煎藥,這些重都做慣了的。」

    孟帥道:「多謝了。」

    只是他雖然知道草藥的效用和特性,但什麼藥劑的份量,陰陽調和,君臣輔佐等等開藥的門道,他是一點也不‧懂。龜門吃藥都是一根一根吃。又有那個變態的「龜法自然」來調和。和一般人的口昧完全不同。饒是他現在最多的就是藥村。竟不知道盒什麼出來。

    過了一會兒,孟帥終於室出一枚三七,好歹他記得這個能止血,道:「這個給他……煎了吧。」

    那女子疑惑道:「這就行了?只開一昧藥材?」

    孟帥含糊了一聲,道:「先這樣吧。」

    那女子道:「公子,我們家沒有藥碾子。以往抓藥都是在生藥鋪裡抓的現成的,你這一根藥材怎麼煎呢?」

    孟帥呆滯了一會兒,道:「整個兒燉了吧。」

    那女子怪異的看著他,過了一會兒,道:「是。」轉身走出去,主il門口,轉回頭道:「公子,

    要不要燉一隻雞在裡面?

    孟帥翻了個白眼,正要。惱羞成怒。就聽外面有人道:「胡鬧一一」

    門簾無風而動,一張薄薄的紙張輕飄飄的飛了進來,就像有人托著以的,緩緩地前行,一直飛到孟帥身前。

    一看,卻是一張藥方,

    掃了一眼,孟帥便心中有數。上面的藥材都是他學過,止血療傷的藥材。孟帥是個半瓶子酷,讓他親自攢張人吃的藥方

    不行的,鑑定一下現成藥方的作用,那還有些準頭,這時便知正是自己需耍,且上面的藥材大多常用,他這裡都有預備。當下將藥方

    塞入那女子的手,袖子一抖,黑土世界中藥村滾落,孟帥一同推出,道:

    「這些都拿去。按照方子上煎藥。沒有碾子就用菜刀,或者找人去借,什麼都行。把藥煎出來,我多給你銀子。」

    那女子點頭答應拿了藥材和藥方去。

    等她去了,孟帥給鐘少軒掖好被子,走了出來。

    那白髮人依舊站在當中,面前雖然有凳子,他卻絲毫沒有坐下的意思。他周身彷彿自成一個世界,

    和周圍世界格格不入

    孟帥遲疑了一下,過去躬身行禮道:「多謝前輩援手。」

    那白髮人微一點頭,便不做聲。

    有新短消息

    孟帥也習慣了他的無聲。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正色道。「雖然晚輩不知夭離地厚。但還是有一官想請間前輩。請前輩見教。沖

    那白髮人依舊沒說話。孟帥就當他默許了,盯住他,一字一句的間道:「我想請間前輩一一傷了我兄長的人,難道是前蜚你麼?

    那白髮人看不出什麼。情緒一一他本來也沒外在的情緒,只是負手過去,道:「不是。」

    孟帥驟然鬆了一口氣,雖然人言有真假,但孟帥覺得,這應該不是謊話。像這樣沉默寡吉的冷高人士,應該不會說謊才是。

    何況自己也不值得他撒謊。

    其實按照孟帥識時務的性格,這句話本不該問,被人援手之後反而詰問,以怨報德且不說,倘若真是這個白髮人做的,問出口就是給自己和鐘少軒增加危險。

    但不是什麼時候都能完全冷靜的判斷得失的。這句話不間,孟帥實在不能安心,別說別的,倘若果然白髮人就是敵人,剛剛那張藥方必有古怪,孟帥可不敢冒險。

    那白髮人否認,孟帥心放下一半,但另外一半依舊懸著。

    當下他再i行禮,道:「晚輩失禮了,前輩恕罪。」

    那白髮少口司道:「何出此言

    孟帥一怔,道:「什麼?您問我為什麼陪罪?」

    那白髮人搖頭,孟帥略一思索,道:「您間剛才為什麼問您我哥哥的事。」

    那白髮人沒說話,孟帥按照經驗判斷,就是自己說對了,心中暗道。你真是金口玉言,多聽一個字簡直比母豬上樹還難,也就是我,換了一個不愛說話,你們兩相對無言,一天就過去了。

    遲疑了一下。孟帥如實解釋道:心我只是覺得。您出現在這裡。和我發現兄長受傷躺在雷地裡。時間是有點巧合了

    不是有點巧侖,是太巧合了。

    剛剛那丫鬟說了,這白髮人是一大早來的,佔了原主人的房子,說是有事要做,可是這裡除了孟帥,並沒有一個外客,而孟帥也只發生了一件事,就是找到鐘少軒,若說他特意趕來等著,與孟帥無關,那太不能令人信服。

    還有一節,孟帥從頭到尾只是抱著鐘少軒,鐘少軒從外面看是沒有傷痕的,更何況全身都裹在毯子裡,那白髮人更正眼也沒看一眼,卻能隔著一道牆壁開出對症的藥房來,這難道是掐指一算,算出來的?。

    即使現在他否認了是自己動手傷的鐘少軒,孟帥也認定他和這件事脫不了干係,只是究竟是怎麼個關係,他還想不出來。畢竟這白髮人也是高深莫測的人物,這麼大費周章的來到此地,所圖應該非小吧。

    雖然他看起來很難對付,但孟帥還是訣定有機會套套話。

    那白髮人開口道:「不巧。」

    孟帥「嗯?」了一聲,那白髮人道:「我在等你。」

    孟帥呆住一一他直說了。

    本來打算旁敲側白司的話,那白髮人直言相告,孟帥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反應了一會兒,苦笑道:「我有什麼值得前輩你等的?

    那白髮人道:「受人之託。」

    這句話更莫名其妙,倘若是白發人自己等他,兩人也算有一面之緣,還能說得過去。要說另有人所托,卻還能指使白髮人來等他,這可就更詭異了。

    孟帥畢竟不會神機妙算,想了想不得要領,便直接}司道:「不知道還有哪位前輩惦記著在下?晚輩受寵若驚。」

    那白衣人不答,轉而道:「一件事。」

    孟帥反應了一會兒,道:「您找我有一件事?」暗道:就憑你說話蹦字兒的樣子,要不是我打不過你,我早打死你了。

    那白衣人點頭,道:「你過來。」

    孟帥依言走了過去,那白衣人室出一塊石板,也就一個筆記本大小,通體潔白,上面有一層層的紋路,質地略感粗糙,孟帥見過類似的石頭,當初進入天幕的時候,守門人就曾經讓他用空鏡印去打過一塊大石頭。在他看來,兩邊應該是一樣的品種,只是這一塊品質明顯高出不少,而且散發著一層瑩潤的光澤,這是封印的氣象。

    當初他什麼也不懂,總覺得從外面看來,光芒越盛應該是封印越高端,後來從天幕中學到了知識。才知道不是。光芒盛大。固然表明這個封印本身力量宏大,但也證明封印的手法粗劣,致使氣息外洩。

    封印術本身也是有壽命的。一道封印存在的時間有限,那不住外洩的氣息會不斷地磨損封印的壽命。離明的封印手法也就是封咒可以將損失降到最低,但不可能完全阻止損耗。世上沒有長存不滅的封印。

    真正高明的封印術,絕非鋒芒畢露,而是以含蓄為上二接近完美的封印要讓精神力最高的封印師也看不出封印的紋路來,一般的封印師更是看不到任何光芒,最多只能在表面看出一層潤澤而已。

    從這一點看,這個石板,說不定是很高級的封印器。

    就聽那白髮人道:「放手。」

    孟帥本想說:我也沒室著東西,怎麼放手?但隨即想到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讓自己把手放在上面,只得依言伸出手去。

    剛剛放上手,孟帥就覺得頭腦中一黑,接著一亮,出現了一塊如螢幕一樣圖案。

    白髮人問道:「看見了什麼?,

    孟帥遲疑道:「是貪吃蛇麼?,見白髮人沒出聲,估計他理解不了自己的笑話,道:「我好像看見黑色空間裡,有一道蛇一樣的光線在遊走。」

    白髮人道:「好。想像自己就在空間裡面。追上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10
一四零 頭腦追逐

    這是一場策野追逐戰。

    沸黑的空閣,有一道蛇形的光替衛習處流竄,身後有一點星光緊追不捨二那蛇形光芒彎彎曲曲,快如閃電,星光的速度卻也不。漫,雖然沒有追上,但也並沒被甩掉,孟帥閉著眼睛,專心以意志所化的星光完成這一場追逐戰。這個戰場就在他的腦海裡。

    他覺得挺有意思,因為這個戰場好像是夢境一樣,他在其中速度和意識一樣,活躍非常,如此具象化的視野,讓他想起了前世看的虎擬網遊小說。

    只是,雖然意識沒有身體的拖累,行動快如閃電,並不是沒有消耗,他也明顯感覺到了一絲疲勞。以前綴上那道光芒感覺毫不為他甚至覺得自己有餘力直接追上甚至抓住那道光線。但漸漸地他便覺得力不從心。

    雖然星光的速度沒有減慢。

    但如果心神稍一分心,星光不但減速,甚至本體出見搖曳,有渙敵的跡象。

    這應該是一場極限測試吧?

    孟帥知道,只要自己心神受不住一點星光,整個世界都會潰散。到f燈吳就是他從這個世界m失的時候。而且到時候自己一定很狼狽,心神耗盡,油盡燈枯可不是開玩笑的,到時候說不定還有危險。

    不過,為什麼呢?

    自己幹嘛要接受這種轉磨一樣的實驗呢?或者說,那白髮人幹嘛突兀的要他進行這種實驗呢?這就是他所說的「一件事」?

    孟帥緊閉雙眼,專心進行頭腦追逐,對面的白髮人卻是看著石板的背面。

    那石板背面,也有一道白色線在‧漫漫浮動,不過不似夢界中的蛇形光線一樣靈活,而是像竹筍出土一般。一點一點的往上冒。開頭冒的速度很快,慢慢的便越來越慢。

    在石板的中央,有一道紅線,白髮人眼看著白線往上成長,漸漸地逼近了紅線的範圍。

    但越是靠近,那白線成長的越慢,離著還有一指頭距離的時候,已經勢衰力竭,漲不動了。

    那白髮人始終沒什麼表情,看著白線一點點掙扎,指尖微動,似乎要做什麼,但終究沒有動手。

    這時孟帥臉色已經漸漸發白,額頭上已經隱隱沁出汗來。

    過了一會兒,白線終於完全停下,差著紅線尚有一線距離,卻已經不再動彈。

    白髮人盯了許久,微微搖頭。

    正在這時,孟帥猛地睜開眼睛,雙目中神光一閃而過,那白線呼的一聲,猛地暴漲寸許,猛地超過了紅線一截。

    白髮人第一改露出驚異之色,就見孟帥身子一晃,向後就倒。他袖子微微一拂,已經拖住孟帥。

    孟帥精神脫力之後,立刻運轉靈蓍觀神法,凝神守一,在關鍵時刻收束自己游離的精神力,立刻穩定住心神。

    雖然不能與平時精神健旺時相比,但至少也是。恍若無事,站穩了腳跟,從那石板上收回了手,再看那白髮人。

    那白髮人點點頭,道:「此法可為。」這是稱讚孟帥收攝心神的靈蓍觀神法,憑他的沉默寡言,能稱讚一句很不錯了。

    他最後確認了一下石板上的白線,收回了手。

    孟帥浩理了一下混亂的頭腦,道。「您說找我有一件重,這件事做完了麼?」

    那白髮人點頭。孟帥道。「那您可以告知我,是誰托您在這裡等我麼?」

    那個人必須和鐘少軒的事情有聯繫,雖然他可能本身不是孟帥的敵人。但傷了鐘少軒之後,兩人已經結下大仇了。

    這個人是誰,孟帥已經有了猜想,不過還需要證實。

    那白髮人道:「王佩拿來。,孟帥先是一怔,隨即把腰間掛著的龍虎玉珮塞下來,道:「這個?」

    那白髮人伸手接過,也不客氣,直接放入自己的懷裡,用手在他肩頭一按,道:「約定成立。」說罷轉身就走。孟帥一愣神的功夫。他從大門出去,便即不見。

    孟帥趕到門口,就見院中空無一人。

    連原本在院中撲騰的白鶴也沒有了身影。雪地上留下點點鴻爪印痕,那白髮人卻連腳步也沒有。

    來的突兀,去的詭異。

    孟帥站在門口,仔細回憶那白髮人的一言一行,只覺莫名其妙,全然摸不著頭腦,最後那句約定成立更不知道從何說起。自己從來沒有和他訂立過約定,有什麼成立不成立的?

    正這時,只聽一個聲音道:「謝我吧?謝我吧!"孟帥一摸腦袋。

    一隻灰色蛤蟆蹦了出來,落在他頭上,道:「剛才的事情,你怎麼謝我?」——

    蛤蟆突然蹦出來,突然扯些大話,孟帥是從不給好臉色的,無非冷嘲熱諷,對著互噴而已。這時卻道:「是了,剛剛還真是你幫忙了。雖然我也不知道你幹嘛出來。」

    剛剛在黑暗中追逐射光時,他已經力不從心的時候,是蛤蟆分出所有的精神力來支援他,當時讓他最後爆發了一把,險些撲上去,將射光抓住,當然最後沒抓住。被踢出了黑暗世界也就是了,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蛤蟆最後蹦出來幫他,但最後他能保持身體平穩推出,精神留有餘力,確是蛤蝗的功勞。

    那蛤蟆道:「你不知道?我告訴你,剛剛要不是我,你的那條白線根本過不了紅線。」說著將石板背後的圖形大略說了一下,道「那白頭髮的老小子一直盯著那裡,就看你那條線的動作,眼看過不了的時候,他可是挺失望的。要不是我靈機一動,借助世界樹的力量降臨到你的精神世界。你就卡死在紅線底下了。」

    孟帥道:「那是了不起,不過我為什麼非要過那條紅線不可?」

    那蛤蟆道:""

    孟帥突然道:「我有一個猜測。"那蛤蟆道:「你竟然有猜測。

    那你還問我?快說,猜測是什麼?"

    孟帥道:「如果最後沒有過那條紅線的話,最後那『約定成立,四個字應該就沒有了。拿龍虎王佩換這個約定成立,應該是背後早就說好的。這應該是個測試,如果失敗的話,他也會走,不過龍虎玉珮會留在我手裡。」

    說到這裡,他又想到了藏印閣上那個青袍客一一果然就是……丫的!

    孟帥又道:「只是那個約定是什麼呢?兩個不明覺厲的大人物有什麼協議還要過我這一道手?」

    那蛤蟆道:「……你有猜測沒有?」

    孟帥道:「沒有。你呢?」

    那蛤蟆道:「……你繼續猜吧。」

    正這時,原本進去的那女子從後面出來,道:「公子,藥煎好了。」

    自己嘗了一口湯藥,覺得無事,孟帥將湯藥給鐘少軒喂了下去,然後在旁邊看護。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轉眼已經是一晝夜時ii。

    這一夜鐘少軒雖然沒有醒來,傷口也沒有惡化,更沒有什麼其他症狀。孟帥覺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鐘少軒並沒有收到什麼嚴重的內傷,只是尋常傷口而已。

    但若不傷及筋骨,很難想像鐘少軒竟然會虛弱至此,就算是孟帥,如果只是傷及皮肉,也不至於昏倒,更別提昏過去這麼長時間。

    即使是失血過多也不會。

    至少鐘少軒開始是有意識的,他至少應該能支持到投到一個避風的地方並給自己做簡單的處理。

    除非他是被人下了另外的手段。

    為什麼呢?

    鐘少軒當然不會對任何人都像對孟帥一樣好,但他性情絕對溫文爾雅,比孟帥的脾氣還好上幾分。像他這樣的性情,又是以一個有用的工匠身份行走,很難想像他惹上什麼仇敵。

    不過,江湖上的事本來就是如此,就算沒招誰沒惹誰,某天上街走錯了一步路,也可能突然被人砍了,這一點孟帥深有體會。

    但鐘少軒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孟帥深知這絕不是一件意外,而是牽扯很深的大事件。對方的目的他並不知道,但後面一定還有後續。

    一直到雞鳴五鼓,鐘少軒身子一動,慢悠悠的睜開了眼暗。

    孟帥正在一旁換水。

    見鐘少軒醒了。

    大喜過望,道:「大哥,感覺怎麼樣了?」

    鐘少軒目光移動,看見了孟帥,目光閃了一下,又閉上了眼睛。

    孟帥立刻感覺到了他態度中的疏離,心中咯噔一下,卻恍若無事的繼續倒水,替鐘少軒擦了臉之後,笑道:「大哥,怪我剛剛耽誤了你的大計了麼?」

    鐘少軒看著他,嘴角微微一牽,似乎苦笑了一下,沉默了下去。

    孟帥心中詫異,但也沒有多間什麼,只是默默地在一旁照顧。

    兩人在這村鎮裡又住了一日。

    那房屋的主人,大概是被嚇怕了,一整日也不見蹤影,孟帥不能離開鐘少軒,一應吃喝用品都由那個叫茉莉的丫鬟買來。

    這一日鐘少軒的精神稍好,但始終沒有說話,似乎有一種壓抑的氣氛籠罩著他,讓他像換了個人一樣。

    孟帥中也慢慢焦慮起來,卻也不知道從何問起。

    又轉過一天,到了晚上,鐘少軒開口道:「你去休息一會兒吧,別太勞累了。」

    孟帥道:「我沒累啊?端茶倒水難道比打一趟拳還累嗎?」

    鐘少軒嗯了一聲,孟帥道:「況且我現在去休息,絕對睡不著。」

    鐘少軒看了他一眼,孟帥解釋道:「我性子急,心裡有什麼事一定要知道結果才能安心。現在我心裡就裝著一件大奇事,壓得我心神不寧。

    您若不給我解惑,咱們就一起耗下去吧。」

    鐘少軒低下頭,似乎在猶豫什麼,過了一會兒,道:「我有一事相求。」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11
一四一 顛倒黑白

    這句話說得很是正式,口氣嚴肅到孟帥都沒反應過來。

    鐘少軒說完這句話,掙紮起身,就要下地,孟帥反應過來,猛的上前,將鐘少軒按住,道:「大哥你要說什麼就說,千萬別做多餘的動作,要是做了,小弟我無所適從,只好掉頭就走。」

    一般搭配著求人,還有另一個動作,就是下跪。

    孟帥很不喜歡這個動作。

    更不願意讓鐘少軒做出來,一旦做出來,不管如何,他們兄弟的關係就不似從前了。

    鐘少軒被他猛地按住。

    便知他的意思,咳嗽了幾聲,道:「不是我要和你生分,只是這件事會讓你為難。」

    孟帥道:「我己經答應了。

    大哥直接說吧。」

    鐘少軒欲言又止,道:「你……這件事對你絕非好事,確是會讓你為難。」

    孟帥道:「我知道,我也答應了。」

    憑他們兄弟的關係,如果只是一般的困難事,鐘少軒早就直說了,就算是真困難的事,也不至於做到需要如此懇求的地步。

    能讓鐘少軒三番兩次欲言又止,這件事不但困難,而且對孟帥應該有比較大的傷害。

    但孟帥還是答應了,他沒辦法不答應,有些事是不能拒絕的,比如鐘少軒的請求。

    因此孟帥輕鬆的笑了笑,道:「世上最讓我為難的事,不過是一條性命。

    大哥若想要,現在拿刀砍了我的腦袋去。

    除了這件事,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更為難?因此你但說無妨。」

    鐘少軒盯著他許久。

    釋然一笑。

    道:」你長大了。

    是我多心了。

    對不起。」說著欠了欠身。

    孟帥莫名其妙,不知道鐘少軒突然道歉是什麼意思。

    就聽鐘少軒道:「你覺得父親待你如何?」

    孟帥道:「嗯……還行吧。」

    總不能當著鐘少軒編排鐘老頭。

    但讓他說很好也說不出來。

    鐘少軒道:「那我對你怎樣?」

    孟帥直言道:「嗯重如山。

    雖然這個詞有點彆扭。

    但我想不出其他詞了。」

    鐘少軒搖搖頭,道:「你可知道,父親真正關心你?我給你的東西,都是父親讓我轉交的,教你武功,也是父親允許的。

    平時父親常常關心你的吃穿用度,只是他老人家面冷心熱,不肯直接對你說,這才通過我來關照你。

    這一切都是父親的意思,反而我並沒有什麼好處。」

    孟帥沉吟了一會兒,道:「我明白了,您是讓我對外人這麼說。

    是不是?」

    鐘少軒道:「你不信嗎?」

    孟帥低著頭看著他,一言不發,兩人對視良久,鐘少軒苦笑道:「好把。

    至少你對其他人這麼說就行。」

    孟帥道:「好吧。

    就這件事?那也沒什麼為難的吧?」

    鐘少軒道:「還有我的事—父親待你冷淡,你知道為什麼?」

    孟帥道:「為什麼?」

    鐘少軒眉毛微立,道:「那是因為我討厭你,在背後說你的壞話。

    孟帥道:「我擦?」

    鐘少軒道:「不光如此……我還剋扣你的飲食用度,阻止父親教授你武功,在鎮子裡散佈你的壞話……」

    孟帥聽得直翻白眼,忍不住氣笑道:「大哥,你說話要不要負責?往自己頭上潑髒水,很有趣嗎?我都懷疑您是不是就這麼信口開河,才被人打了?」

    鐘少軒猛然抬起頭,眉梢眼角微微抽搐,孟帥先是不解,漸漸轉為驚訝,道:「真是如此?我猜對了?」

    鐘少軒沉默了良久,道:「你……你能這麼說麼?」

    孟帥慢慢坐在床上,頭腦中理著其中的線頭,道:「如果不會對您造成傷害的話,我當然可以這麼說。

    不過這件事很令我為難麼?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事兒,值得您如此鄭重?」

    他可不覺得他的那點節操值得鐘少軒一跪。

    鐘少軒苦笑一下,道:「一來,這不是小事,這是牽扯到好幾條性命的大事。

    二來,我希望你能改口。

    對一個絕不應該說謊的人說謊。」

    孟帥道:『誰?除了您,恩,還有我師父,我還不能對誰說謊?」

    「你對我說什麼謊話,那都沒關係,誰還能一輩子只說實話?但你若對那個人說謊,卻是,唉,也不知道和性命相比,那個更重要些……總之,我令你為難了。

    且是為了我的私心,卻耍害你落入這等境地,是我的錯。」

    孟帥沉吟道:「您說的是……」

    「咯咯咯」

    正在這時,一陣輕響傳來。

    孟帥和鐘少軒同時抬頭,聲音是從窗戶上傳來的。

    有人在敲窗戶。

    兩人心底同時一寒,這窗戶就在鐘少軒身旁,相隔不過咫尺之遙,但直到那人敲窗戶。

    兩人都無警覺。

    可見來人非易與之輩。

    雖然心中警惕,但事到如今卻也不能不理會,不然區區紙窗,還能阻攔高人不成?

    鐘少軒將身子挪開,靠在和窗戶垂直的牆面上,孟帥爬上炕去,間道:「哪一位大駕光臨?您是不是弄錯了,大門在那邊。」

    只聽窗外聲音稍停,緊接著,大門口敲門聲響起。

    孟帥無奈,這人可真夠從善如流的,讓敲門還真就敲門。

    不過這人從窗戶移動到門口的速度也真夠驚人的。

    既然人家很給面子的敲門了,孟帥只得上去開門,笑道:「請進吧。」

    大門一開,孟帥但覺眼前一亮。

    但見雪地中站著一個身穿鵝黃衫子的女子,亭亭玉立,風姿若仙,真如一抹春意降臨寒冬一般引人囑目。

    「你是……」

    還沒等孟帥反應過來。

    那女子已經斂枉行禮。

    道:「夏月洲見過公子。」

    孟帥連忙還禮,心道:真是她。

    這女子就是那天在天幕的酒樓上,把他的鐵蓮子還回的女子。

    那女子依舊笑意盈盈,看不出一點兒敵意,微笑道:「小女子貿然登門,叨擾公子了。」

    孟帥道。

    「您太客氣了。」退了一步,請她進來。

    在她進來的-頤聞,就聽噹啷一聲,一隻瓷碗在地上砸得粉碎。

    孟帥回過頭去,就見鐘少軒雖然還坐在床上,身子卻已經繃直了,目光犀利中帶著忌憚,已經進入了萬分警戒的狀態。

    孟帥心中一凜,已經有數了,雖然面上還不動聲色,卻也提起了警覺心,暗道:她這樣嬌怯怯的樣子,難道是深藏不露,其實是凶殘至極的魔女?

    夏月洲絲毫不在意兩人的警戒,走進去對鐘少軒欠身行禮道:「鐘公子別來無恙?」

    鐘少軒神色冰冷,木然道:「托福,還好—現在還活著,」

    夏月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鐘少軒,釋然笑道:「我看公子並無大恙,那我就放心了。」

    鐘少軒冷笑一聲,道:「我很好,尊師可好?怎麼不見他老人家?」

    夏月洲走過去,看著鐘少軒,目光溫和甚至溫柔,孟帥在側面看到她的眼神,心中一動,好像抓住了什麼。

    夏月洲回答道:「師尊另有要事,暫時不能來看望公子了。」

    鐘少軒臉色微變,道:「區區小事,斷不敢勞動尊師。

    也不敢勞動姑娘,姑娘不必來這一趟的。」

    夏月洲道:「家師對公子的事情頗感抱歉,特命小女前來看望公子。

    這是我的一點小意思,還請公子不要嫌棄。」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大盒子,放在桌子上。

    鐘少軒道:「不敢當。

    我還承受不起令師徒的好意,還請收回。」

    夏月洲微笑道:「這樣不好,公子不會做這樣失禮的事。」說著將盒子放下,道,「對了,師尊有意去府上拜訪。」

    鐘少軒猛地首起身,道:「他……去我家裡拜訪?很好,我知道了,到時候必當掃榻相迎,什麼時候?」

    夏月洲道:「這個就不活楚了。

    長則三五年,短則兩年,也就是這三五年間吧,」

    鐘少軒愕然道:」要那麼長時間?」

    夏月洲道。

    「嗯師要做的是大事,當然需要一點時間,這段時間內,還請公子好自為之。」

    鐘少軒低頭思忖。

    道:「很好,那就是至少還有兩年時間,多謝了。」

    夏月洲微笑道:「公子安心吧,家師絕非洪水猛獸,就算過了兩年如何,又能怎樣?何況還有我,」

    孟帥在旁邊聽著。

    聽到最後一句。

    才確定下來。

    暗道:臥槽,我就說嘛,這女人絕對是上心了。

    正在這時,夏月洲轉過身來,又窒出一個盒子,道:「孟公子,這是家師給你的。」

    孟帥接過,在兩人對視的一瞬間,孟帥明顯感覺,在夏月洲笑著的表面下,有一層不滿甚至厭惡的情緒,這是她和鐘少軒對話的時候沒有表現出來的。

    這女子。

    其實討厭自己。

    孟帥心中略感不爽,但也沒放在心上,接過之後,道:「這麼說,我們的帳要拖兩年時間了?」

    夏月洲一怔,道:「什麼帳?」

    孟帥道:「我哥哥的帳,難道時隔兩年就不算了嗎?兩年之後,我在此恭候。」

    鐘少軒喝道:「小弟,不要多話。」

    夏月洲目光一動,露出一絲笑容,比剛才陰影中的笑容反而可愛許多,道:「好……我等著。」說著身子一轉,已經翩然出門。

    孟帥心道:這群莫名其妙的人,個個不見首尾,不是欺負我現在實力微弱,任你們拿捏麼?兩年時間,我現在穿越過來也不過半年時間,卻已經經歷過那麼多事。

    兩年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到時候他不想這麼被動了。

    鐘少軒坐在床上,搖頭道:「剛才的話,不應該說。」

    孟帥道:「什麼也不說麼?」

    鐘少軒道:「不應該你說。

    不過不知者不為怪…也還罷了。

    對了,你把桌上的東西扔出去。」

    孟帥點頭,從中室起盒子,突然感覺盒子在微微抖動,忍不住打開盒子看了一眼,道:「大哥,裡面好像是你的那隻松鼠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12
一四二 初至銀寧城

    這裡是銀寧,經過數日的跋涉。

    孟帥跟著鐘少軒到達了西京以西最大的城市銀寧。

    第一次來到這裡,孟帥就明顯感覺到了這裡的氣氛,莊重而堅硬。

    城高池深就不必說了,城中除了一部分商業街,其他的地方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肅殺感。

    沿著寬闊平整的有些過分的街道往城中走,孟帥遠遠的看見街邊建造有平整的石頭擂台,上面有人練武,數人各佔據一角,默默地自行打拳或看耍刀槍,卻沒有吐五喝六的圍觀群眾。

    鐘少軒道:「全城有這樣的擂台一百零八塊,這些擂台都是帥府特別建造,任何人不許佔用改造的。

    除了遞交比武的申請,其他時候全部開放給練家子練武。

    但擂台以外。

    絕對禁止私鬥,違者必受重刑。」

    孟帥點點頭,又經過了一個擂台,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有的擂台插著白旗,有的擂台插著黑旗?」

    鐘少軒道:「白旗是尋常擂台。

    黑旗是生死擂台。

    上了黑擂台生死有命,概不追究。」

    孟帥若有所思,道:「乍一看這個城市武風很成盛,但其實管理應該很嚴格吧,好勇鬥狠似乎不是很提倡。」

    鐘少軒道。

    「然,這裡是有王法的地方。」

    孟帥點頭,有志向的統治者,絕不會放任俠客犯禁的,哪怕他們用得著這些武林中人。

    正在這時。

    只聽一聲慘叫傳來。

    雖然隔了兩個街區。

    但依舊十分清晰。

    孟帥聽過不少慘叫,這種程度的慘叫已經不能使他動容,只道:「看來擂台的戰況很是激烈啊。」

    從慘叫傳來的方向判斷,受害火匝在銀寧範圍內,既然銀寧城禁止私鬥,那應該也是擂台戰造成的後果了。

    鐘少軒也略微停了一下。

    道:『真是少見。

    能上擂台的都是鐵血男兒,不被淒慘折磨,應該不會發出這樣的慘叫的。

    會在擂台上出如此重手的……是了,就是那個方向,應該是那小子吧?」

    孟帥道:「是誰?危險人物?」

    鐘少軒道:「也不是什麼大危險人物,一個比較激進的小子,有天賦,有毅力,也挺讓人頭疼的。

    將來你們可能會遇到,到時候你就要小心了。

    嗯,現在還在臘月,過了正月軍營才納新,先回府裡吧。」

    鐘少軒的府邸,在銀寧相當中心的地段。

    這是一所孟帥有生以來見過的最近接「府邸」的房子。

    鐘少軒安排孟帥住下之後,道:「臘月到正月相交的這段時間,正是上上下下最忙碌的時候。

    只有我是個閒人,就不要去打擾他們了。

    咱們哥倆清清靜靜的過一個年。

    等到開始走動的時候。

    你也跟我去拜年,認識一下這裡的人物。」

    孟帥應是。

    道:「希望過一個好年。」

    孟帥還沒在這個時代過過年。

    在這個身體的記憶力。

    過年是很沒意思的事情,因為鐘老頭就是個頂沒意思的人。

    那些過年的風俗,什麼祭灶,守歲,春聯,年夜飯之類的習俗,鐘老頭一概不許,更不要提壓歲錢和放鞭炮這些喜聞樂見的事了。

    每年過年,都是鐘少軒張羅著掃一遍房子,給鐘老頭拜年,然後和鐘二回去吃一頓餃子抵了,鐘少軒倒是堅持給鐘二壓歲錢,鐘二卻因為心中彆扭,一概不要。

    因為佳節氣氛,讓人多思,鐘二過年往往還會鬧脾氣,十個年頭有九個過不安生,只苦了鐘少軒上下打點,也沒討好。

    雖然孟帥也不喜歡鐘老頭,但看在鐘少軒面上還是提到讓鐘老頭一起來銀寧過年,但鐘少軒只是苦笑一聲,就沒再回答。

    他們父子之間的事情,孟帥不便置喙,想來是又有什麼麻煩了。

    但這和孟帥與鐘老頭完全對立的敵我矛盾不同,那是人民內部矛盾,多半是能夠解決的吧。

    於是孟帥不再提這一節,兄弟倆就在銀寧過年。

    過年之前,銀寧城也有宴會,鐘少軒假作自己不在,並沒有出席任何一場,過年的年夜飯也在府中準備,比起尋常家宴豐盛許多。

    酒桌上,孟帥陪鐘少軒喝了一頓,本想大年三十醉上一場也無妨,但鐘少軒的酒量居然比他還淺,且醉了之後就說了許多胡話,也有真情實感的傾訴,末了失聲痛哭。

    孟帥無奈,酒也沒喝好,扶著鐘少軒吐了一會兒,把他弄躺下之後,自己也滿身疲憊的睡了。

    那時已經是黎明,也算是守歲了。

    他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新年,就這麼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鐘少軒醒來,對昨晚的事己經忘了個精光,孟帥自然也一字不提,昨晚聽到了好些平時聽不到的話,他也只是埋在心底。

    過了幾日,過了破五,就可以四處串門了。

    鐘少軒帶著孟帥拜訪一些同潦,也有匠師府的,也有軍府的,也有文官。

    鐘少軒在銀寧的地位比較特殊,既崇高又獨立,不牽扯到任何派系,再加上他本來性情溫和友好。

    因此很吃得開,在各界都有朋友。

    只是可算得通家之好的也就同齡的幾個人,鐘少軒也沒有著重介紹孟帥,畢竟他只是個小孩子,讓該知道的知道有這麼個人,就已經是很大的幫助了。

    不過孟帥一旁旁觀,鐘少軒也見過制軍府的、護軍府的甚至帥府的人,雖然只是泛泛之交,卻也能說上幾句,唯有羽林府的人,他一個也沒見到。

    果然鐘少軒道:「這滿銀寧城的各府,只有羽林府最為另類。

    羽林府倪統領性情十分古怪,也不合群,屬下眾將官也不和外人交往,在銀寧是獨一份兒的。

    倪統領只認有本事的人,最厭惡人情那一套,我也不好為你託付。

    你進去之後如何,就要看你自己了。」

    孟帥笑道:「只認有本事的人?那不是很好?小弟就是有本事的人。」

    鐘少軒又好氣又好笑,道:「你仔細風大閃了舌頭。

    說真的,要為你的生活計,我真不希望你去羽林府。

    但為了你的前途計,羽林府也是不二的選擇。

    少帥為你安排的很好。

    有一點我要提醒你,進去之後,千萬別提傅將軍,最好連你來自沙陀口也不要提,他們兩個關係……不大好。」

    孟帥道:「我誰也不提。

    少帥也提醒過我這件事。」

    鐘少軒點頭道,「如此最好。」又絮絮的提醒其他為人做事的注意事項,事無鉅細,甚至有哆嗦之嫌。

    孟帥中頗為感慨,鐘少軒為了兄弟,真做到又當爹又當娘了,雖然不是親生,尚勝過親生的手足,前身鐘二還和鐘少軒鬧彆扭,只能說真中二氣爆發。

    這一個月的時間孟帥雖然常有應酬,但始終練功不輟。

    他希望在最後時刻做久違的突破,這樣他的鍛鍊之旅就能更有把握一些。

    到了正月末,孟帥告別了鐘少軒,獨自一人去羽林府報到,臨走的時候只打了個行李捲兒,沒帶任何多餘的東西。

    當然,東西都在黑土世界裡呢。

    羽林府雖然在銀寧有一座府邸,卻只是個辦事處,只有一間板房,真正的總部在城外,與軍營連在一起。

    孟帥到城中的板房交付了印信和介紹信,等候對方安排。

    那登記的書吏也是個軍人,看了孟帥的印信之後,道:「你來的太晚了。」

    孟帥大奇,他可是在指定報名的第一日就來了,怎麼還晚?

    那書吏冷笑道:「我說你晚了一年。

    十三歲了,不大不小的年紀。

    也就是個舉重境界。

    把你往哪裡插呢?光給你找個床位就不容易。

    我瞅瞅……」他決速的翻看簿子。

    孟帥一聽,就知道其中必有緣故,這已經有了故意刁難的苗頭了,但他已經很有涵養,面上不動聲色,道,「我無所謂,您辛苦吧,」

    那書寬抬頭看了一眼恍若無事的孟帥,略感驚訝,翻到一頁上,道:「是了,這裡還有一個空位,就給你吧。」說著拿出一塊牌子,扔給孟帥,道,「這個拿去。

    對號找自己的床位。

    二月初一開始訓練。

    可別遲了。

    不然小心軍法。」

    孟帥接過,一看上面床號都標好了,就知道他早有準備,是給自己下套呢。

    但這時反對也無用,且走著瞧,當下微一欠身,道:「在下明白。」轉身出去。

    那書吏看著孟帥的背影,略感驚異,就聽腳步聲響起,一個大漢道:「怎麼樣?那小子來過了?」

    那書吏站起身來,叉手行禮道:「副都統大人。」

    那副都統點頭,那書吏道:「按照您的盼咐,已經把他踢到姓陳的小子那屋裡去了。」

    那副都統道:「很好,就該給他點教訓。

    不然誰都能往咱們這裡塞人,烏煙瘴氣,成什麼話?姜大小姐又怎麼樣,把咱們羽林府當自己後花園,那就大錯特錯了。」

    那書吏道,「說的正是。」

    那副統領道「只是這小子背後還有總師。

    鐘總師是哈們都督都不能得罪的人。

    也不好太過明著教訓。

    交給姓陳的那小子吧。

    這小子背景這麼硬,簡直是個公子哥兒,性子也必然驕傲,正是姓陳的那小子最討厭的人。

    他們兩個在一起住,嘿嘿,這小子能堅持幾天呢?」

    那書吏張了張口,又把想說的話嚥下去,暗道:看新來的小子的性格,倒是比想像的沉穩不少啊,也別想的太絕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13
一四三 傳說的男人

    羽林府建在城外,毗鄰軍營駐地。

    雖然是毗鄰,但其實並非軍營。

    畢竟是三大軍府之一,羽林府真正的弟子,都是少年一輩的精英,是大將的苗子了,且都在十六歲以下,並非軍籍,不可能真的跟那些丘八老爺混同。

    孟帥進了羽林府,就見府內風格比銀寧府還要堅硬生冷,一眼望過去,只一片灰白色,連一棵樹都沒有。

    格局也簡單,大小兩個校場之間,有一大排房屋,除了中間一座大屋,正是府內中樞堂,剩下的矮房子,都羽林子弟的宿舍。

    在營前報到之後,領了自己的號牌,簽下名字之後,孟帥自去找自己的宿舍。

    到了這裡,他才知道,自己來的並不晚,其實還是早了。

    宿合門前一片安靜,顯然人還來得很少。

    這裡有三排宿合,每一排都是同一屆子弟班的。

    分了三個年級。

    羽林府招弟子是兩年一選,相互之間差了兩歲,分別是十二、十四、十六歲,過了十六歲就畢業,要麼移入軍籍,陣前效力,要麼由帥府另作安排。

    今年恰巧不招人,孟帥是插班的,正好插到去年進來的那一批弟子之中。

    那批弟子去年十二歲,今年十三歲,正好合適,可知那書吏說孟帥來晚了,純屬刻薄之詞。

    孟帥從最後拄的宿舍前走過去。

    一溜宿舍所有的門都是打開的。

    這是府中的規矩。

    白天不得關門。

    晚上打了定更才許各屋關門,再打二更。

    全體熄燈睡覺。

    從打開的門向裡看,可以看到所有的宿舍都是一樣的格局。

    二十平米一間房子。

    擺放四張床。

    並非上下鋪,中間有一張寬大的桌子,比一般的大學宿舍稍微寬敞一些。

    但硬件方面是遠遠不如了。

    其他宿舍裡也有來了一兩個的,也有一個宿舍來全的,大部分都在整理行李,也有坐在床上聊天的。

    還有人看見了孟帥走過,指著他笑道:「來新人了。」

    孟帥聽到有人叫自己時,便轉過頭來,點頭示意,便即自行向前走。

    倒也不亢不卑,不給人留下壞印象。

    就聽有人嘀咕道:「他往那邊走,不會吧……」另有人小聲議論道:「怎麼不會?沒有其他地方了,除了那裡,還能是哪兒?」孟帥聽見了就作沒聽見,一路來到自己的宿舍前。

    他被安排到丙十六宿舍裡,也就是這一排的最後一間。

    可能是因為在最頂頭,房間比尋常的房子還大了不少,一進去,孟帥就覺得相當寬敞,然後,他立刻意識到房間寬敞的原因一一這房子裡頭,只有一張床。

    那張床孤零零的放在牆角,上面只鋪了一張草蓆,其他空無一物。

    牆角放了一個箱子。

    桌子上也沒什麼東西,只有一隻大個兒茶碗而已。

    倘若這是有人住的地方,那生活在這裡的人可算毫無情趣可言,過的是苦行僧一樣的生活。

    孟帥目光移動,看到了那張床上掛的一個木牌,上面是兩個黑色的墨字「陳前」。

    這個牌子他也有一個,上面寫的是「孟帥」兩個字。

    想必這個陳前就是他的室友吧。

    不過‧‧…他住哪兒啊?這裡連張多餘的床都沒有。

    難道繼他在天幕睡石板床之後再次挑戰下線,改睡地板了?正在孟帥遲疑的時候,就聽有人道:「你還真是住這裡啊?」孟帥回過頭去,就見門口圍了好幾個人,都往裡面看。

    但無論怎麼伸頭看,這一群人裡面沒有一個邁過門檻的,甚至連挨著門的都沒有。

    孟帥回過身,團團抱拳道:「幾位兄弟好,在下孟帥有禮了。」那幾人有的還禮,有的只抱拳沒吭聲,有的壓根就沒動作。

    站在前頭一個高個子少年道:「原來你叫孟帥。

    我叫龐武,就住在隔壁。

    我們幾個都住在隔壁,咱們以後就是同窗了。

    我說……你真要住在這裡?」孟帥道:「是啊,號牌我都領了,就是沒床。」那龐武道:「床是小事,我們那邊就有一張舊床,堆在牆角,你可以先搬過來湊活用。」孟帥道:「是麼?那太感謝了。」到了隔壁,果然見角落裡堆了一張床。

    還真是只能湊合用的破床,不但床板有裂縫,而且少了一條腿。

    孟帥看的直嘬牙花子,只是急切之間,沒有新床可用,只得先湊活一下。

    當下拖住那床就往外走。

    要在前世,就算是單人床,也至少要兩個人才能搬動。

    但今生練武之人,誰沒有幾百斤力氣?孟帥一個人也能拖得動一張大床。

    就是這個重心有點掌握不了……到門口時,孟帥差點失手把床砸了,這時旁邊的一個圓臉少年搭了一把手,才將這張床穩住。

    孟帥忙道:「多謝。」那圓臉少年靦腆的一笑。

    道:「你往前搬。

    我在這裡給你扶著。」兩人齊心協力將床搬到他房間裡。

    孟帥謝過了那少年,道:「多謝多謝,請坐歇息一會兒,我給你倒水。」當下四處找水,他自己帶了水杯,但屋裡顯然沒有水壺,他想起這排房屋的兩側似乎裝有水桶,連忙拿上杯子就要出去裝水。

    那圓臉少年忙說不必,順勢坐在床上,登時發出了「吱呀呀」的巨大聲音,且床面一歪,險些倒在地上,孟帥忙把床面扶住,道:『抱歉,抱歉。

    這床不好,你湊合一下吧。

    那圓臉少年站起身來,笑道。

    「我湊活倒是沒什麼,一會兒我就回去。

    你湊合一下才是。

    這床可不好睡啊。」孟帥拍了拍腦袋,道。

    「那還能怎麼辦,誰叫我來的晚,能不睡地上就行了。

    先忍幾日,回頭有機會換一張新床來。

    這附近有集市沒有?還是要去銀寧買?」那圓臉少年道:「倒也不必那麼麻煩,明天,或者後夭,軍需官會來登記新年要置換的東西,你說一聲就行。

    無非就是一兩天的事。」突然輕嘆道:「說到底,床也是小事,想湊合就能湊合,想換也磯時換。

    但有些事情可是換也換不掉。

    比如……」他目光落在對面床上掛著的「陳前」兩個字上。

    孟帥道:「你說的是我的室友?嗯,雖然我沒見過,但想來應該是個難纏的人吧?」那圓臉少年奇道:「咦,你聽說過麼?」孟帥道:「沒聽說過,不過你們都表現的很忌憚,連房門都不願意進來。

    還有就是一一這裡只有一張床。

    按照一般配置,這裡應該有四張才是。

    他一個人住一間房也就罷了,連多餘的床也容不下。

    應該是個很霸道的人吧?」再有就是,羽林府既然有人要刁難自己,那麼給自己選的室友,應該也是地獄難度的吧。

    那圓瞼少年道:「你有心理準備就好。

    你的室友爾東……」孟帥道:「什麼爾東?不是陳前麼?」那圓臉少年搖手道:「我們可不想叫他的名字,都是叫他爾東,或者『那位,的。」孟帥心道:擦,這位跟伏地魔一個待遇了。

    便道:「好吧,他做了什麼?」那圓臉少年道:「做了什麼?他簡直無所不為。

    別的不說,他原本也是有三個室友的,現在只有他一個人獨尊了。」孟帥道:「剩下的三個呢?者賺合他趕出去了?」那圓臉少年道:「趕出去這個詞,用得太輕了。

    運氣最好的是劉默,現在在家務農。

    只是殘了一隻胳膊,倒也不耽誤種地。

    稍微差一點的就是小曹,自殺過一次,精神就失了常,現在在家圈著,怕他再尋死。」孟帥打了個寒顫,道。

    「剩下的一個,該不會已經……」那圓臉少年道:「死了。」孟帥道:「果然。」那圓臉少年道:「後來府裡還想調人進去和他同住,開玩笑,哪個冤大頭想去找死?啊喲,我可不是說你。」孟帥道:「沒關係,事實如此,我不認這個冤大頭也不成了。」那圓臉少年道:「他最近又有了新的事業。

    就是在銀寧城長期佔了一座生死擂台。

    聽說一個人守擂三個月無人可擋,且心黑手狠,手下冤魂無數。」孟帥想起進城那日聽到的滲叫聲,點頭道:「原來是他。

    他能守生死擂,到底是什麼境界呢?」那圓臉少年一怔,隨即正色道:「你不知道這裡的規矩,那也是正常。

    我來告訴你,這句話在羽林府裡,永遠不許問。」孟帥先是愣住,隨即有些明白,道:「是不是跟間女士的年齡一樣,很失禮?」那圓臉少年道:「年齡?和年齡沒什麼關係吧?反正到了每季一次的考校時,自然會驗證,不過私下裡大家絕不會私下間境界或者武功進度。

    這個是禁忌。

    當然,你更不能間那位了,問了的話……」孟帥笑道:「你就要見不到我了?」那圓臉少年鄭重的點點頭,道:「你……好自為之吧。」孟帥被圓臉少年一番話說得心中不爽,就知道自己的羽林府之行,先天就已經不順。

    好在他也有自己的底牌,就算真刀真槍的碰上,也要戰上一戰,總不能沒被人打死,反而被嚇死了吧?這一日一直到晚上,那陳前並沒有過來,就聽得梆子聲響,已經入夜,各房關門。

    孟帥自己關了房門。

    關門時抬頭一看,天色不但晚。

    而且陰了下來。

    頭頂已經佈滿了烏雲。

    剛關上門,只聽一聲悶響,天空打了個悶雷。

    是了,已經是二月了。

    春雪炸響,預示著春天到了。

    緊接著,絲絲春雨落下,打在地面上、窗戶上,淅淅瀝瀝的響。

    這一場雨從小雨開始下,下著下著成了大雨,又有雷電交加,竟然不遜於夏日的大暴雨。

    孟帥聽到外面熄燈號吹起,吹熄了燈火,上了床。

    那床板咯吱咯歧亂響,險險就要塌下,他費了白天勁兒才找準平衡。

    在雷聲陣陣中安然入睡。

    一直睡了兩個時辰,突然天空中一個大雷炸響,閃電大作,找的一室皆亮。

    就聽砰地一聲,房門被人踹開,雷電交加當中,一個筆直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14
一四四 ;雷霆勢萬鈞

    卡啦——

    雷電交鳴。

    天空中劃過一道閃電,照的滿室通明。

    電閃雷鳴中,但見門口的身影如標槍一樣直立挺拔,又如出鞘的鋼刀一般鋒銳凌厲。他有一雙銳利的眼睛,迅速的掃過室內。

    一個平躺在床上的身影映在這雙眼睛中。

    那雙眼睛瞳孔微縮,警惕的精光一閃而逝,喉間低低的發出聲音:

    「誰?」

    一秒鐘時間,沒有回答。

    他立刻失去了耐心,反手一握,一道亮銀色的刀光閃過,人也整個的撲了過去。

    他的步伐凶狠如狼,卻也靈巧如貓,沒發出半分聲響,每一步都踏著最正確的方位,直直的指向不速之客所在的方位。——步,二步——

    劈!

    三尺長的刀鋒從天而降,猛地下劈。

    撕拉——

    刀光所及之處,無可阻擋,一路向下,直到深深的插入地下。

    在刀鋒經過的路途上,木製的床板被劈成兩半,向外飛起,碰碰兩聲砸在地板上,已經成了兩段廢材。

    而刀尖已經插入地下尺許,更在地上拖了半丈長的清晰印痕。

    一刀之威,竟至於此。

    但來人還是眉頭皺起,露出不滿神色——不是不滿這一刀的威力,而是不滿這一刀並沒見血。

    給對方逃脫了。

    這時,屋外的雷鳴電閃為之一停,沒有了閃電的光芒,屋中一片漆黑。

    屋中靜的可怕,一根針落在地上也清晰可聞。這裡沒有任何聲音,連呼吸的氣息流動聲音也沒有。

    雙方都可以控制自己的氣息。

    來人目光微微一凝,抬起頭,堅定地往一個方向看去。

    在那裡!

    他發現了!

    孟帥這麼想著。

    我了個大去,早知道自己這個室友凶殘,沒想到凶殘至此。

    他好端端的睡著,沒招誰沒惹誰,還在睡夢中運行龜息功呢,結果被人迎面就砍。要不是他警惕性不差,關鍵時刻以一招九宮步滑過,現在已經是刀下亡魂。

    真他麼的混賬。

    孟帥見過不講理的,還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之前找他晦氣的,哪怕再腦殘,至少還有一個腦殘的理由,此人刷新了他的下限。

    不過,刀確實是好刀。

    雖然他剛剛離開的比較狼狽,但他還是瞥見了那刀光的軌跡。

    鋒利,勇猛,一往無前,正如那個人一般。

    但即使是如此有進無退的威猛刀法,孟帥還是從中看到了一絲圓潤甚至禪意。

    那絕不是簡單的前進,而是計算好了方位,精確的如同外科手術一樣的刀招,無論從哪方面來講,都無可指摘。一個好刀客!

    而勁力就更不用提了,以孟帥的眼力來看,那刀的刀氣已經近乎出離刀刃以外,遊走刀鋒,因此才有這樣超強的破壞力。

    至少是生風境界。

    兇猛,蠻橫,強大!

    不愧是凶名遠播的——陳前!

    而且……

    雖然在黑暗之中用了龜門的斂息術,將自己的生命體徵收斂到近似於無,但孟帥還是敏感的發現,對方已經捕捉到了自己的身形,一步步走來,絕無偏差的方向就是證明。

    他怎麼做到的?

    當然,孟帥同樣能夠捕捉到對方的行動。那不僅僅是由於他的五感敏銳,更因為他精神力強。在這種黑暗的環境下,精神力也就是第六感的加成極大,讓他幾乎不依靠視力就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甚至內在的活動。

    更何況,對方本來就是氣場極強,無法忽視的那種人。孟帥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刀氣,不是來自他手中的刀,而是來自對方本人。

    此人,就是一把極品寶刀,且早就出於鞘外,渴飲鮮血

    看來這一場對決是逃不過去了。

    也好,早就知道和此人同室不得安生,索性讓碰撞來的更早、更直接些,今天晚上,最好能解決一切問題。

    對方的腳步如此堅定,手也如此穩定,想必是吃定了自己吧?惡魔一樣的陳前,想必在羽林府中所向披靡,無有抗手吧?

    可是,我並不是其他人。

    正如陳前雖然發現了他,並沒有如剛開始一樣暴起,而是一步步走過來一樣,他也同樣不打算立刻反應,先發制人

    他也有蓄力才能用的大招數。

    過來吧,過來吧,給你一個驚喜。

    各懷心思的兩個人,越離越近。

    兩人心中默默的計算著距離,各自打算著出手的時間。

    近了,又近了……

    正在這時!

    喀拉拉——

    一個巨雷再次響起,閃電再次劃過夜空。

    久違的光明再次降臨到了尺寸之地。

    孟帥第一次看到對方。

    他有些窒息了。

    本來以為如此惡棍一樣的人,必定是個彪形大漢,或者冰山一樣的劍客,但他忘了,這人再凶惡,畢竟是他的同窗,年紀相差在一歲以內。

    那陳前長得果然棱角分明,如大理石雕像一樣硬朗而英俊的面容,但畢竟也只有十三四歲,稚氣未脫,還能看出孩子的樣子。

    其實,就算他真長得凶神惡煞,甚至靛臉朱眉,也嚇不住孟帥。真正讓孟帥驚異的,是他全身——

    血,全是血。

    他就像是從血雨中走出來一樣,從頭到腳,都染滿了鮮血,鮮紅色血液掛在他的眉梢嘴角,與他堅毅的面容構成了一張動人心魄的畫像。

    孟帥的心中,陡然浮現著這樣的形象——

    浴血奮戰的將軍,凱旋!

    他在打量陳前,陳前也在打量他。銳利的目光在孟帥身上掃視了一遍之後,陳前的眉頭稍微鬆開,顯然也有一些動容。

    孟帥懷疑他看錯了,自己長得再平常不過,不值得旁人動容。

    果然,那絲波動一閃而過,對方的刀再次下劈。

    刀鋒落下,刀風也落下。

    刀鋒未至,刀風已至!

    孟帥手指輕揚,從手指縫間,無非大團大團的彩色碎屑

    黃色,綠色,還有粉紅色。這些色彩斑斕的碎片在黑暗之中,不過是略具形態,早分不清顏色。碎屑飄零著,因為數量太多,竟在空中有一瞬間的懸停,好似一面盾牌一樣,擋在刀鋒之前。

    亂花漸欲迷人眼……麼?

    陳前眼中閃過一絲戲謔,刀鋒毫不遲疑,繼續向下。

    先碰上的,就是碎屑。

    那些輕飄飄的,毫無重量可言的碎屑,碰上了一往無前的刀鋒,會有什麼下場?

    無非更加粉身碎骨。

    然而……

    在刀鋒與大量碎屑相交的瞬間,原本穩定的刀鋒,竟然震了一震。

    那些裹亂的碎屑,碰觸在刀鋒山,竟如同幾十個小錘子分別從各個方向錘向刀鋒,把原本精準到極限的刀刃軌跡,給錘歪了。

    每一片碎屑上,都蘊藏著令人不容小覷的力量。

    它們飄舞,它們波動,它們擾亂著空氣的軌跡。

    陳前的目光微微一縮,登時心中雪亮——飛花境界。

    這是內家的飛花境界,飛花摘葉,即可傷人,蘊內勁於片紙之上,傷及虎狼。

    對方修習內功,且境界與自己的生風平齊!

    不錯啊,比自己想像的高。

    不過……

    也只是表面上平齊而已。以為他陳前就是尋常的生風境界,那就大錯特錯了!

    想著,陳前手腕一抖。

    這一抖,刀氣如螺旋般攪動起來。

    撲啦啦——

    碎屑被震得飛動,如蜂窩被燒燬的蜜蜂一樣四散飛離。眨眼功夫,刀鋒所向,已經再無障礙。

    除了那小子!

    陳前的目光再次看向對方,就見對方身子一矮,手指往上翻,結成了一個詭異的手印。

    碰——

    手印空空,落在刀鋒側面的刀刃上!

    大力開山印!

    從亂花叢中飛出,孟帥終於將這一蓄力已久的大招,狠狠地打在對方刀面上。

    碰!

    效果——如他想的那般!

    陳前的身子倒退幾步,雖然握著刀的手還沒撒開,身子已經搖搖晃晃,他退了幾步,突然腳下一絆,再也維持不住平衡,仰頭倒下。

    絆倒他的,是剛剛他劈散的床板。而推到他的力量,是孟帥剛剛激發的大力開山印。

    從天幕出來這麼久,這大力開山印,他早就爛熟於心。而這種需要角度、地形和蓄力時間的大招數,簡直就像天生為了今日的情勢存在一般。

    雖然危險,但孟帥控制住了情勢,掌握住了時間,利用對方對封印師招數的無知,一擊成功。

    然後呢……

    孟帥沒有鬆懈,雙手依舊擺好,那是八卦掌的起手式。理論上,對方還有反擊的可能,那時,這種投機取巧的大招就沒有發揮的餘地了,就是硬碰硬的對撼。

    不過……理論上而已。

    孟帥認為對方起不來。

    陳前倒在地上,呼吸變得比之前粗重,原本悠長的氣息節奏也漸漸變得紊亂,在黑暗中甚至能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

    那是鮮血流動的聲音。

    孟帥呼了一口氣——跟他想的一樣。

    輕輕咳嗽了一聲,孟帥道:「我現在點燈了。你有意見麼?」聲音平平,當然談不上親熱,但也沒有絲毫敵意。

    黑暗之中,對方一直沉默,過了一會兒,才哼了一聲。

    孟帥知道他默認了,當下從身邊掏出一隻蠟燭,點了起來。

    燈火一亮,他立刻用袖子遮掩住,讓光芒保持在小範圍內。現在是熄燈時間,擅自點燈是違反紀律的,他並無挑戰規則之心。

    小心翼翼的秉著蠟燭前行,孟帥看見了倒在地上的陳前,邁步上前,蹲下身子,與對方第一次四目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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