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五 封印師之會
但見那咸光堂齊崇四十來歲年紀,身材細高,彷彿一根竹竿,相貌清瘦,兩隻眼睛凹了下去,顯得很不健康。
但他雖看起來走路都打晃,孟帥卻絲毫不敢小覷,這麼多年下來,他對高手已經頗有判斷力。一眼就看出,這位齊崇內功精深,深不可測,放在江湖上恐怕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封印師的武功大多不弱,弱的人也當不了封印師。但這位齊崇實力莫測,倘若他的封印術和武功相匹配的話,那至少也是高等封印師甚至封印大師。
折柳堂有這樣厲害的弟子?
他見過折柳堂兩個弟子,高崎不用說了,壓根兒也沒入門。邵峻實力稍微好點,至少大力開山印頗有造詣,但經歷更像個笑話,被秦無雙直接坑死,根本沒來得及有什麼展。這齊崇出來,跟另外兩人完全不是一個級別,且年齡也大了一大截,簡直不是一個畫風。
是折柳堂早年收的弟子,還是……
孟帥有些遺憾,折柳堂的遺書太簡略了,根本沒有提到這麼個弟子,讓他無從查起,只好自己動手……
正要將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楊公突然道:「你是柳賢弟的弟子?」
那齊崇咳嗽了兩聲,道:「正是晚輩。楊公是堂尊的至交好友,我早有耳聞,您大駕光臨,是晚輩的榮幸。」
楊公道:「你聽說過我,我卻沒聽說過你。我怎麼不記得柳賢弟收過你這麼一個弟子?」
孟帥一怔,沒想到扶楊堂一上來就針鋒相對,且說的和自己的猜測一樣。
難道果然是假借名目?
孟帥的目光移回齊崇臉上,看他如何應對。
那齊崇微微一笑,道:「是麼?晚輩跟隨堂尊的時代比較早些,那時堂尊還沒受封國師,且學習的時間不長。或許是晚輩自作多情,以柳公為師,他並沒有認我這個不成器的弟子?也或許他已經向楊公提起了,您想不起來了。沒關係,您慢慢想,總會有個印象的。」
楊公露出迷惑的樣子,齊崇已經欠身道:「楊公請進,各位也請進,裡面說話。」
楊公兀自緊鎖眉頭,孟帥跟了進去,心道:這齊崇挺厲害的,這老兒再想下去,就要中了別人的心理暗示,主動替別人圓謊了。
進了花廳,但見周圍擺放著一個個小几案,越有二十來張。幾張几案後面已經坐了人,加上新進來的三人,大概有七八人。
齊崇請楊公做了席,讓那少女存熹堂做了右邊角落,問孟帥道:「你是
那少女微笑道:「他是替白鷺堂來的。似乎是出色的新人。很有意思呢。」說著淺淺一笑。
齊崇點頭道:「原來如此,請坐。」指了一個座位,正在那少女的旁邊。孟帥甚是滿意,當即坐了過去。
楊公這時突然開口道:「是了,我想到了。我似乎聽過你。」
齊崇道:「是麼?那謝天謝地,晚輩此身份明了。」
楊公道:「是了,柳公跟我提起過。二十六年前,他回到家鄉,收了一個蜀地少年為學徒,那是他第一次收學徒,是你不是?」
齊崇長嘆一聲,道:「每每想起往事,雖然二十多年過去,堂尊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
楊公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看來老兒沒記錯。」他道,「你果然是蜀地來的?聽口音不像啊。」
齊崇嘆道:「鄉音已改,再也回不去了。」
孟帥聽了幾句,心中暗轉念頭,就聽噹的一聲脆響,連忙回過頭,就見那少女腳下落了一隻酒杯,早已摔得粉碎。那少女裙子上污了一大片酒痕。
孟帥本能的起身,用手微微一檔,將那少女從椅子上移開,問道:「沒事吧?」
旁邊那僕婦上前一步,喝道:「無禮之徒,誰讓你動手……」
那少女微笑道:「無妨。」又笑著對孟帥道:「無妨。」
孟帥點頭而笑,退回了自己的座位。既然她有人照料,僕人還嫌棄自己,何必多事?
那少女道:「借主人家一方寶地,我換一件衣服。」
齊崇道:「好說。小姐請先入後堂,回頭把衣服送到小姐那裡。」
那少女搖頭道:「不必了。我帶有換洗衣服。」說著由僕婦丫鬟攙著,簇擁著入內。
孟帥眼見好好的與佳人比鄰的機會又化為泡影,心中頗為遺憾,便也坐正了身子,回過頭,就見坐在自己對面的封印師也目光直,直往那少女離去的方向看去,被孟帥看了個正著,兩人對視一眼,對方先是赧然,但緊接著就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孟帥點點頭,暗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也沒什麼說的。不過你年紀也不小了,也不注意點影響。
要知道正式的封印師年紀都不會太輕,像那少女這樣的是極少數,何況這次是未來的國師召集的會談,請的都是有名望的大師,像對面那位,五十尚不足,四十頗有餘,跟那少女一比,端的算得上長輩了。
那封印師和孟帥對視一眼之後,直接轉頭道:「咸公,我記得你定的會期是今日上午巳時吧?」
齊崇道:「正是。」他眼角一瞥,看到了屋角的計時滴漏。
孟帥一看,果然已經過了巳正,其實已經晚於會期。
那封印師道:「如今時辰都過了,人來的也太少了吧?要說少了一個兩個,可能是路遠或者那人自由散漫慣了,因此遲到。可是你看看……」他指了指花廳,環繞擺放的几案竟有一大半空著,「這人還沒來了一半呢。這也難看了點吧?說句實話,這人來的這麼少,不僅你們,我們這些來了的人,似乎也不大好看啊。」
齊崇有一個吞氣的動作,孟帥看出他生氣了,但不知道是為了人沒來齊的事實,還是因為這封印師掃了他的臉面,但這口氣他最終是嚥了下去,道:「各位來自天南海北,我請大家來,本也是勉強,有些遲到的也不算什麼。大夥兒再等等。」
那封印師道:「等多少時辰?我們的時間也不寬裕,難不成就這麼白白耽擱了?」
齊崇道:「會期上說的巳時,那就巳時過了就結束吧。不管來了多少人,會談都如常進行。其實這個會期不是一天兩天,一個月之內咱們要舉辦好幾次,不然對不起大夥千里迢迢而來。第一次人少一點也不算什麼。諸位稍安勿躁……來」他一拍手,有樂師吹奏管弦,後面又走上一隊舞姬,跳起舞來。
孟帥心中一樂,正要觀看,抬頭看見對面的封印師臉色不好看。再環顧一看,所有封印師面上都是一片陰沉。
過了片刻,楊公手往桌上一拍,喝道:「夠了,退下。」
樂聲一停,齊崇眉頭一皺,道:「怎麼?」
楊公指著他道:「柳賢弟都沒教過你,封印師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平時嬉鬧歸嬉鬧,歡樂歸歡樂,但到了正式會見裡,怎能摻和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分明有辱身份。你是故意折辱我們是不是?」
齊崇臉上變色,再看其他人,大多義憤填膺,好似真的受了重大侮辱,就聽有人道:「正是,封印師大會上看歌舞,簡直豈有此理。」又有人道,「若是傳揚出去,咱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成了笑柄,再也別想在同道面前抬起頭來了
更有一人拂袖便走,道:「各位,我先走一步了,可別說我來過這裡,不能丟這個人。」
齊崇本來還有怒色,見眾人都如此,倒有些慌了,忙喝命歌姬退下,再三挽留,道:「下不為例,大家且原諒這一回。」
如此再三道歉,才把眾怒稍微平息下去。孟帥在一邊看著,心道:原來封印師開會這樣道貌岸然,真夠無聊的。合著偷窺美女封印師可以,光明正大看歌舞不行?也不知道這些人是當真這麼想,還是單純為了擺架子?不過想來也沒什麼分別,大家都這麼說,說著說著自己也就信了。
歌舞看不成,再等下去也沒意思,現在是暖場要緊。
齊崇道:「時辰已到,咱們不等了。來,先上場,咱們開始吧。」
另有美貌少女奉上香茗,放上茶點,便一起退下,花廳之中只有眾封印師以及他們隨身侍奉的學徒。孟帥等到齊崇端起茶杯,跟著啜了一口,眾人皆是如此,便意味著會談開始。
就見齊崇起身道:「各位遠道而來,不勝榮幸,我這裡有薄禮相送。」說著一聲招呼,學徒捧出一個大盒子,齊崇起身,先往楊公那邊來。
這也是封印師的禮節之一。如果是私人聚會,主賓雙方要互贈禮物。還不是像賀禮一樣呈上禮單,而是要一個一個的送。主人到每個賓客面前,都要吹捧兩句,送上禮物,賓客照樣捧還兩句,送上回禮。這個過程在每一個賓客前循環。有的聚會大了,這一項就要拖上幾個時辰。主人累死,旁觀的客人無聊死。但即使如此,眾人仍樂此不疲,這或許就是所謂的風雅吧。
孟帥平時覺得這個節目極為無聊,這時卻全神貫注。手籠在袖子裡,捏著一個盒子,那是他準備好的小禮物。
也是小驚喜。
精彩就要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