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2356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40
一七五 封印師之會

    但見那咸光堂齊崇四十來歲年紀,身材細高,彷彿一根竹竿,相貌清瘦,兩隻眼睛凹了下去,顯得很不健康。

    但他雖看起來走路都打晃,孟帥卻絲毫不敢小覷,這麼多年下來,他對高手已經頗有判斷力。一眼就看出,這位齊崇內功精深,深不可測,放在江湖上恐怕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封印師的武功大多不弱,弱的人也當不了封印師。但這位齊崇實力莫測,倘若他的封印術和武功相匹配的話,那至少也是高等封印師甚至封印大師。

    折柳堂有這樣厲害的弟子?

    他見過折柳堂兩個弟子,高崎不用說了,壓根兒也沒入門。邵峻實力稍微好點,至少大力開山印頗有造詣,但經歷更像個笑話,被秦無雙直接坑死,根本沒來得及有什麼展。這齊崇出來,跟另外兩人完全不是一個級別,且年齡也大了一大截,簡直不是一個畫風。

    是折柳堂早年收的弟子,還是……

    孟帥有些遺憾,折柳堂的遺書太簡略了,根本沒有提到這麼個弟子,讓他無從查起,只好自己動手……

    正要將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楊公突然道:「你是柳賢弟的弟子?」

    那齊崇咳嗽了兩聲,道:「正是晚輩。楊公是堂尊的至交好友,我早有耳聞,您大駕光臨,是晚輩的榮幸。」

    楊公道:「你聽說過我,我卻沒聽說過你。我怎麼不記得柳賢弟收過你這麼一個弟子?」

    孟帥一怔,沒想到扶楊堂一上來就針鋒相對,且說的和自己的猜測一樣。

    難道果然是假借名目?

    孟帥的目光移回齊崇臉上,看他如何應對。

    那齊崇微微一笑,道:「是麼?晚輩跟隨堂尊的時代比較早些,那時堂尊還沒受封國師,且學習的時間不長。或許是晚輩自作多情,以柳公為師,他並沒有認我這個不成器的弟子?也或許他已經向楊公提起了,您想不起來了。沒關係,您慢慢想,總會有個印象的。」

    楊公露出迷惑的樣子,齊崇已經欠身道:「楊公請進,各位也請進,裡面說話。」

    楊公兀自緊鎖眉頭,孟帥跟了進去,心道:這齊崇挺厲害的,這老兒再想下去,就要中了別人的心理暗示,主動替別人圓謊了。

    進了花廳,但見周圍擺放著一個個小几案,越有二十來張。幾張几案後面已經坐了人,加上新進來的三人,大概有七八人。

    齊崇請楊公做了席,讓那少女存熹堂做了右邊角落,問孟帥道:「你是

    那少女微笑道:「他是替白鷺堂來的。似乎是出色的新人。很有意思呢。」說著淺淺一笑。

    齊崇點頭道:「原來如此,請坐。」指了一個座位,正在那少女的旁邊。孟帥甚是滿意,當即坐了過去。

    楊公這時突然開口道:「是了,我想到了。我似乎聽過你。」

    齊崇道:「是麼?那謝天謝地,晚輩此身份明了。」

    楊公道:「是了,柳公跟我提起過。二十六年前,他回到家鄉,收了一個蜀地少年為學徒,那是他第一次收學徒,是你不是?」

    齊崇長嘆一聲,道:「每每想起往事,雖然二十多年過去,堂尊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

    楊公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看來老兒沒記錯。」他道,「你果然是蜀地來的?聽口音不像啊。」

    齊崇嘆道:「鄉音已改,再也回不去了。」

    孟帥聽了幾句,心中暗轉念頭,就聽噹的一聲脆響,連忙回過頭,就見那少女腳下落了一隻酒杯,早已摔得粉碎。那少女裙子上污了一大片酒痕。

    孟帥本能的起身,用手微微一檔,將那少女從椅子上移開,問道:「沒事吧?」

    旁邊那僕婦上前一步,喝道:「無禮之徒,誰讓你動手……」

    那少女微笑道:「無妨。」又笑著對孟帥道:「無妨。」

    孟帥點頭而笑,退回了自己的座位。既然她有人照料,僕人還嫌棄自己,何必多事?

    那少女道:「借主人家一方寶地,我換一件衣服。」

    齊崇道:「好說。小姐請先入後堂,回頭把衣服送到小姐那裡。」

    那少女搖頭道:「不必了。我帶有換洗衣服。」說著由僕婦丫鬟攙著,簇擁著入內。

    孟帥眼見好好的與佳人比鄰的機會又化為泡影,心中頗為遺憾,便也坐正了身子,回過頭,就見坐在自己對面的封印師也目光直,直往那少女離去的方向看去,被孟帥看了個正著,兩人對視一眼,對方先是赧然,但緊接著就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孟帥點點頭,暗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也沒什麼說的。不過你年紀也不小了,也不注意點影響。

    要知道正式的封印師年紀都不會太輕,像那少女這樣的是極少數,何況這次是未來的國師召集的會談,請的都是有名望的大師,像對面那位,五十尚不足,四十頗有餘,跟那少女一比,端的算得上長輩了。

    那封印師和孟帥對視一眼之後,直接轉頭道:「咸公,我記得你定的會期是今日上午巳時吧?」

    齊崇道:「正是。」他眼角一瞥,看到了屋角的計時滴漏。

    孟帥一看,果然已經過了巳正,其實已經晚於會期。

    那封印師道:「如今時辰都過了,人來的也太少了吧?要說少了一個兩個,可能是路遠或者那人自由散漫慣了,因此遲到。可是你看看……」他指了指花廳,環繞擺放的几案竟有一大半空著,「這人還沒來了一半呢。這也難看了點吧?說句實話,這人來的這麼少,不僅你們,我們這些來了的人,似乎也不大好看啊。」

    齊崇有一個吞氣的動作,孟帥看出他生氣了,但不知道是為了人沒來齊的事實,還是因為這封印師掃了他的臉面,但這口氣他最終是嚥了下去,道:「各位來自天南海北,我請大家來,本也是勉強,有些遲到的也不算什麼。大夥兒再等等。」

    那封印師道:「等多少時辰?我們的時間也不寬裕,難不成就這麼白白耽擱了?」

    齊崇道:「會期上說的巳時,那就巳時過了就結束吧。不管來了多少人,會談都如常進行。其實這個會期不是一天兩天,一個月之內咱們要舉辦好幾次,不然對不起大夥千里迢迢而來。第一次人少一點也不算什麼。諸位稍安勿躁……來」他一拍手,有樂師吹奏管弦,後面又走上一隊舞姬,跳起舞來。

    孟帥心中一樂,正要觀看,抬頭看見對面的封印師臉色不好看。再環顧一看,所有封印師面上都是一片陰沉。

    過了片刻,楊公手往桌上一拍,喝道:「夠了,退下。」

    樂聲一停,齊崇眉頭一皺,道:「怎麼?」

    楊公指著他道:「柳賢弟都沒教過你,封印師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平時嬉鬧歸嬉鬧,歡樂歸歡樂,但到了正式會見裡,怎能摻和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分明有辱身份。你是故意折辱我們是不是?」

    齊崇臉上變色,再看其他人,大多義憤填膺,好似真的受了重大侮辱,就聽有人道:「正是,封印師大會上看歌舞,簡直豈有此理。」又有人道,「若是傳揚出去,咱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成了笑柄,再也別想在同道面前抬起頭來了

    更有一人拂袖便走,道:「各位,我先走一步了,可別說我來過這裡,不能丟這個人。」

    齊崇本來還有怒色,見眾人都如此,倒有些慌了,忙喝命歌姬退下,再三挽留,道:「下不為例,大家且原諒這一回。」

    如此再三道歉,才把眾怒稍微平息下去。孟帥在一邊看著,心道:原來封印師開會這樣道貌岸然,真夠無聊的。合著偷窺美女封印師可以,光明正大看歌舞不行?也不知道這些人是當真這麼想,還是單純為了擺架子?不過想來也沒什麼分別,大家都這麼說,說著說著自己也就信了。

    歌舞看不成,再等下去也沒意思,現在是暖場要緊。

    齊崇道:「時辰已到,咱們不等了。來,先上場,咱們開始吧。」

    另有美貌少女奉上香茗,放上茶點,便一起退下,花廳之中只有眾封印師以及他們隨身侍奉的學徒。孟帥等到齊崇端起茶杯,跟著啜了一口,眾人皆是如此,便意味著會談開始。

    就見齊崇起身道:「各位遠道而來,不勝榮幸,我這裡有薄禮相送。」說著一聲招呼,學徒捧出一個大盒子,齊崇起身,先往楊公那邊來。

    這也是封印師的禮節之一。如果是私人聚會,主賓雙方要互贈禮物。還不是像賀禮一樣呈上禮單,而是要一個一個的送。主人到每個賓客面前,都要吹捧兩句,送上禮物,賓客照樣捧還兩句,送上回禮。這個過程在每一個賓客前循環。有的聚會大了,這一項就要拖上幾個時辰。主人累死,旁觀的客人無聊死。但即使如此,眾人仍樂此不疲,這或許就是所謂的風雅吧。

    孟帥平時覺得這個節目極為無聊,這時卻全神貫注。手籠在袖子裡,捏著一個盒子,那是他準備好的小禮物。

    也是小驚喜。

    精彩就要開始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41
一七六 西洋萬花鏡

   齊崇先來到楊公這裡,笑著從旁邊取出一個盒子,道:「楊公,您一向是我尊重久仰的前輩,這次略備薄禮,還請不要見笑。」

    那楊公略一點頭,伸手接過,打開一看,道:「咸光堂有心了。這是上好的黃玉,可以篆功,是天生的印坯,且是其中極品,本堂也少見到這樣的品相。」當下伸手拿起,向眾人略一示意,但見那玉石至少有拳頭大小,玉質金黃,接近真金。

    孟帥自從跟隨林嶺正式學習封印之後,見過不少奇物印坯,一眼看出其中名貴處。印坯大多是玉石,但一般的標準印坯都是雜玉,除了能用來存儲印圖以外,談不上什麼效果。唯有天生天養的好玉,質地無暇,才能在標準之外,另有一個加成的效力。黃玉的特效,可以刺激其中存儲的內力印圖,使其揮更大的效果。是篆刻內力印圖的極品。

    孟帥暗讚一聲,不愧是皇家奉養,就是有這樣的手筆。他當學徒的時候,因為跟隨的是一位來歷莫測的高手堂尊,沒有缺少過印坯,但也沒多少機會用這種天生奇物。林嶺離開的時候,留給孟帥一批印坯,也有中等印坯這樣的高級貨,但孟帥始終不敢大手大腳,一直在石頭和廢印坯上練手,且他的作品從無外賣,也沒給他帶來一分收入,還從沒感覺到封印師那種點石成金的土豪感。

    看他的樣子,送給自己的禮物應該也不捨低了吧——孟帥竟有些遐想起來。

    不過今天他是找不痛快來了,拿別人的手短,還是不要太貪心的好。

    那楊公笑道:「你既有心,我也送一個禮物給你,你看好了。」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扁盒子來,遞了過去。

    孟帥打眼一看,突然心中一動,暗道:莫非今日不需要我出場了?

    他將盒子推出去,那齊崇伸手接過,隨手打開。

    然而他這一伸手,突然愣住了,雙手僵在盒子上,將不能講輕輕巧巧一個盒蓋掀開。

    孟帥看到這一幕,心中暗笑,暗道:不必我出場了。將早已籠在袖中的一個盒子微微一吞,收回了口袋中,身子稍微後仰,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好似看戲。

    那齊崇連續用了幾次力,都沒能打開蓋子,臉色越難看,低頭看向盒子,也確確實實沒有上鎖,終於忍不住抬頭,惡狠狠地瞪視楊公。

    楊公嘴角露出笑容,突然轉為大笑,背轉過身,道:「諸位看怎麼樣?」

    旁邊的封印師都露出了然的笑容,只是笑容中充滿了嘲諷和惡意,一人道:「小子,你是哪裡來人?也敢消遣我們?」

    孟帥悠閒地看著,心中已經篤定,這楊公一開始就打算與他為難,不然不會事先準備這樣的東西。

    那個盒子上,有封印。

    封印師的東西,上面加上封印密封是很正常的事情。有的東西是機密,不能讓人看見,有的是為了防止精華流失,加密加固.或者加上其他效果,都是尋常。但互送禮物的時候,還要加上封印就算失禮。哪怕只是加上一個最普通的百川歸元印,任何人都能打開也罷,只要加上了,就和無緣無故的偷窺一般,是極其招人反感的。

    除非另有目的。

    現在這個盒子上,下的就是非常簡單的封印鎖。簡單到別說現在的孟帥,就是兩年前沒遇到林嶺的孟帥都可以輕易打開,只要用百川歸元印去磨那個封印,可以在幾個呼吸間磨光。

    但是這個封印下的很有講究,封印的圖紋淺到看不出來,也就說除非精神力足夠,不然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機關在哪兒。

    這根本就是為了坑普通人所下的套。看來楊公一開始就不信他。

    齊崇雖然還不知道機關在哪兒,但已經知道被楊公坑了,目光瞪著他,雙目幾乎凸出眶外好似要吃人一般。

    楊公夷然不懼,冷笑一聲,道:「你打不開麼?我替你打開。」伸手將盒子抽出來,隨手就開了,拿出裡面的東西

    裡面只有一塊白布。

    楊公伸手一抖,白布打開,上面用硃砂畫了一個印圖。他半身轉過,將印圖給眾人展示了一遍,所有人看著都是先驚異,後恍然,更有人伸拇指稱讚。彷彿一個印圖就已經傳遞了無數訊息,除了齊崇,大家全都明白了。

    齊崇又是惱恨,又是不解,但又不好問出口,只站在那裡,臉色青,咕噥了一聲,似乎是:「仟麼狗屁東西……

    楊公卻笑道:「你看不懂麼?很好,我來給你解說一下。我們封印師自有自己的世界,很多東西不必說出口,封印會替我們說話——」他伸手在印圖上面一指,道,「你知道這個是什麼封印麼?」

    齊崇道:「什麼?」

    楊公道:「我諒你也不知道。這個叫尾藏印。只是個基礎印法,沒什麼效力,只能模糊一部分封印的線路,專門用來掩藏不想給人看見的封印印圖。不過,我們封印師在紙上用硃砂畫這個印的時候,還有另外一個意思,那就是告訴你——」他一伸手,把白布扔了出去,幾乎是扔在齊崇臉上,大喝道,「你這個假貨!」

    齊崇再也忍耐不住,大吼一聲,雙掌推出,勁風撲面,身後的一張桌子景給他的掌風活生生掀出丈餘,砸在牆上。

    楊公身子飛倒退,面前卻陡然撐起一道氣牆,忽悠悠猶如水波,那齊崇雙掌印在氣牆上,震得牆體亂晃,卻始終不能存進。

    氣戶印!

    這是封印中外力作用的防禦印法!

    武師到了金剛境界,內外俱壯,就可以在體外撐起一片氣牆了。那是低層次武師使出吃奶的力氣也不能動搖分毫的噩夢。但這氣牆的消耗也是十分驚人,即使是金剛境界頂峰的武師,也沒有頂著一個氣牆戰鬥的。

    封印師可以完全不依靠真氣製造這個一個氣牆,甚至比武師自己的氣牆還要堅固,但同樣需耍極大的消耗,這個消耗來自與封印的磨損。一個品質上乘九重封印氣牆,可能也就只能頂上一時三刻。

    比較經濟的方法,是將武功和封印結合起來。封印釋放氣牆,並用氣力支持消耗,這樣不但可以將氣牆釋放的境界要求降低,時間也可以拖得更長。想楊公這個氣戶印就是如此,這個印是封在他衣服上的,他心念一動,就可以釋放,且看這穩定的情形,無論是質量還是時間,都可以保證。

    楊公一面在氣牆後面站立,一面道:「你要想打,我自然和你動手。但有些話我要說清楚,不是給你,是跟在座的各位同道。」

    齊崇喝道:「閉嘴,老匹夫!」但氣牆擋在身前,任他如何怒吼也不能阻止楊公。

    楊公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不緊不慢的道:「我一早就知道你是個假貨。我和柳賢弟的關係,比你想像的要親近得多。他有幾個學徒,我一清二楚。什麼早年間收的學徒,都是扯淡。他晚年才有收徒的心思,收邵峻這個開山弟子時,我還親自前去祝賀過。所謂我想起來,他在益州收過一個非正式學徒,完全就是我胡亂編撰的,你還順桿兒爬了,真是可笑。」

    他繼續冷笑道:「順便說一下,柳賢弟絕不是益州人,他的故鄉更不在蜀地。我故意埋下這個機關,倘若你稍微做點功課,就能繞開這個陷阱。可惜了,現在做騙子都這麼輕鬆了幺?你也該上進才是。」

    齊崇出了如野獸一般的低吼,卻依舊攻不破眼前的氣牆,楊公繼續道:「不過你還真令我大吃一驚。我本來想,你至少也是個封印師,等你打開了我的盒子,現了尾藏印,自然知道我戳穿了你。這時候我再出來指正你是個假貨,沒想到你連第一關都過不去,這也怪了些吧?你是怎麼想到以一介常人身份,戲弄這麼多封印師的?你又怎麼有自信,在我們這些封印師面前瞞天過海,冒充另一個封印師?」

    這也是孟帥的疑惑——這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來之前,也想過這人不是折柳堂的弟子,但他沒有楊公那麼篤定,畢竟他對折柳堂瞭解的也不深。因此他也保留了一個小機關,要在之後送禮的環節試探一下。當然這個機關比楊公那個隱晦太多,他也沒打算弄到人盡皆知,只要自己證實一下就可以,只為了給自己留一張牌,能在關鍵的時刻打出去,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沒想到楊公在他前面出手,還如此大張旗鼓,更沒想到齊崇竟然一假到底,連封印師也是假的。

    孟帥也以為他既然敢冒充折柳堂的弟子,必然是有一套本領,甚至不在折柳堂之下,只是假借一下前任國師的名頭,拉個大旗方便行事而已。哪知道齊崇不但不是封印師,連封印師學徒都不是,真真正正的國外人。他是哪來的自信,敢玩這介把戲?

    不對……

    倘若不是圈裡人,他哪能邀請得到這麼多正經的封印師?就算他有大齊朝廷為後盾,但沒有渠道就根本摸不到門檻

    這其中必然另有緣故,說不定……

    其他封印師自不會像孟帥想的這麼多,只是對這件事是徹頭徹尾的騙局驚異而已。紛紛起身,叫道:「多虧楊公,不然我們竟給這可笑騙局蒙在鼓裡,將來還不給人取笑一輩子?此賊當真可惡!」

    楊公突然一拂袖,撤去了氣牆,叫道:「各位堂公,今日我便誅殺此獠,為賢弟正名,你們可願意做個見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42
一七七 翻雲又覆雨

    隨著這一聲呼喚,眾封印師都起身,站在周圍,圍成了一個圈子,將楊公和那齊崇圍在中間

    這些封印師自然對齊崇不滿,不過楊公出頭,他們默默站腳助威也就罷了,並不願意出頭一起圍攻。孟帥這種本來就另有他意的,更不會如何。

    那齊崇怒吼一聲,全身骨節咯咯作響,顯然是全力蓄力。楊公雙腳不丁不八的站著,神色如老僧入定一般,卻也是進入了臨戰狀態。

    孟帥在旁邊看著,心底有些興冇奮,那齊崇的武功恐怕非常人可比,但封印師的實力也不容小覷,越是高等的封印師,武功越高,不然他就當不上高等的封印師,況且封印本身在武鬥上也有極強的輔助作用,那楊公身上必然是高級貨色,兩人對敵必有一番熱鬧。

    眼見兩人劍拔弩張,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候,就聽後院一聲唿哨,緊接著鈴聲大作,一陣密集的銀鈴聲傳遍了宅邸。

    那齊崇一聽,立刻臉色一變,道:「我還有事,不能奉陪了。」說著撤去渾身威勢,轉身就往裡面走。

    那楊公沒料到有次變化,愣了一愣,立刻叫道:「休走,你這無恥騙子。」說著一路跟著也進了後院。

    這時在廳上服侍的童子僕婢,呼啦啦全撤了下去,大廳立刻空了下來,滿廳上只剩下幾個封印師。

    眾封印師面面相覷,一時全都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有人輕笑道:「這事兒鬧的,咱們今天還來對了,雖然正事沒做,可也看了一齣好戲啊。」

    這時跟楊公坐對面,同樣鬚髮皆白的一個老者道:「盛公也別這麼說。畢竟是封印師界的一大醜聞。傳揚出去,人家不罵那惡賊奸猾,反而說咱們這些人,枉自修行這麼多年,卻給人當做丫鬟一樣召之即來,連番上當。簡直愚蠢不堪,還不如個學徒。」

    他指了指旁邊那些空位子,道:「倘若人人都來了,大家一起上當也就罷了。可是在座的這麼多位沒來,難道不是他們看穿這裡的陷阱,壓根不理會嗎?可見他們比我們聰明。若按照比例來說,各位,咱們的見識都平均數以下了。」

    這話自然不好聽,但那老兒是和楊公齊名的墨湖堂墨公,也是高等封印師,年高望重,其他封印師不敢與其比肩,因此被這老兒損了一通,也沒人吭聲,再說這老兒也在自損,大家終究是一樣的。

    孟帥道:「那……咱們怎麼著呢?是在這裡等呢,還是就散了?」

    那墨公道:「我還要看看楊公的結果。你們隨意,要散就散,要等就等。」

    眾人一陣沉默,孟帥道:「我……我先去了,要把這件事通報鷺公。」說著轉身就走。

    他這麼一帶頭,立刻又有人走,稀稀落落散了不少。最後只留下有五個人,都是等結果的,花廳中更顯得空曠。

    過了一刻鐘,孟帥又回來冇了,道:「抱歉……我來取東西。有結果了嗎?」

    那墨公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倒是旁邊一個封印師,就是原本坐在孟帥對面的那個封印師,叫做靈風堂的,笑道:「你是心癢,又回來看結果的吧?還沒有,我還真怕楊公吃虧。」

    孟帥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其實……」

    正在這時,就聽有人咳嗽一聲,從裡面出來,正是那楊公,只是與剛剛劍拔弩張不同,他現在神色相當平靜。

    留下的封印師都向他拱手,墨公只是點頭,道:「看楊公的樣子,已經解決了?」

    楊公點點頭,笑道:「已經解決了……這場誤會。」

    眾人都是一愣,靈風堂道:「誤會?什麼誤會?」

    楊公道:「嗯,這件事從頭到尾是場誤會,可惜了,可惜了。他們也是有心,可是做事太不講究。」

    眾人沒想到他不過進去半個時辰,態度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都覺得摸不著頭腦,孟帥道:「我等愚鈍,楊公究竟是怎麼個說法?」

    楊公笑著道:「你出來吧。」

    就見那齊崇從後面走出來,身上的衣服全換掉,只穿著一身幾位樸素的長衣,別說不像個封印師,簡直不像個體面人家出來的,一進來就向眾人行禮,道:「齊東山叩見各位堂尊大人。」

    場中一片默然,過了一會兒,墨公道:「楊公解釋一下?」

    楊公笑道:「這小子並不是咸光堂,只是咸光堂一個隨身的武師。咸光堂舉辦了這次聚會,卻因身冇份所限,今日不能出面,這件事卻又非常重要,刻不容緩。因此這人自作主張,冒充他主上主持這個聚會。東西都是咸光堂安排下的,會議的內容也早就定好了,並無差錯,只是主持的人卻換了。這是他一片丹心,但終究得罪了各位。讓他給各位磕頭賠罪。」

    他這一說,那齊東山果然伏地連連叩頭,道:「小人得罪各位堂尊大人,實在罪該萬死,甘領任何責罰。」

    楊公道:「如何,各位給個面子,饒過這一遭?」

    眾人各自默然,靈風堂咳嗽了一聲,道:「按理說,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給他面子,楊公的面子我們該給。可是我們糊塗啊,這件事真假難辨,剛剛認錯了咸光堂已經是一個錯,現在又糊裡糊塗再認一遍咸光堂家人,若再有錯,我們還不成了大笑話?」

    楊公道:「這回絕對沒錯,我便可以作準。」

    靈風堂道:「楊公的話,我們當然都信。可是現在保證的話,和剛剛指責的話,都是您說的。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我們卻有點不敢信了。」

    他說的是我們,代表的是其他封印師,其他人也微微點頭,表示認可。

    楊公怒色一閃而逝,道:「你要怎樣?」

    靈風堂退後一步,道:「我絕無冒犯您的意思……」他目光一轉,想著要怎麼說。

    孟帥在旁邊道:「楊公,您相信姓齊的說話,不是憑他一張空口吧?是不是他展示了什麼證據?」

    靈風堂一拍手,道:「對。楊公想必是在後堂看見了我們不曾看到的東西,因此才做出結論。我們也想看看。大家都發自內心的相信了,一天烏雲散了,豈不皆大歡喜?」一席話又引得眾人點頭。

    楊公皺眉道:「胡鬧,這怎麼能公開?咸光堂身冇份特殊……」

    齊東山道:「楊公,這也不是不行。」

    楊公道:「什麼?是你主人說的?這怎麼行?」

    齊東山道:「主人言道,雖然不方便全部公開,但可以給現場德高望重的人展示一番。想來有那位堂尊大人和楊公一起作保,便能取信於人了吧?」

    楊公若有所思,道:「也是個辦法……那麼……」他目光一轉,道,「墨公,您是耆老名宿,在場眾人無不信服,就請您給掌掌眼?」

    墨公在旁邊始終不言不語,保持著超然的姿態,這時聽到楊公叫他,輕輕地點了點頭,道:「好,拿來。」

    齊東山小心翼翼從袖中取出一張信箋,雙手奉上,道:「請墨公一覽。」

    眾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在信上,暗道:難道讓扶楊堂改變主意的,只是眼前這一張紙?

    墨公伸手接過,掃了一眼,原本漠然的姿態立刻一變,連背脊都挺了一挺,仔細的盯著這封信,眾人見他這個樣子,冇更好奇信上到底寫了什麼,不自覺的有伸長了脖子去看的,只是誰也不能看見信的內容。

    過了一會兒,墨公才吁了口氣,道:「信是……不錯的。」

    眾人哦了一聲,墨公點頭道:「果然是咸光堂,果然是柳公的弟子。」

    孟帥在旁邊恍然道:「所以說咸光堂是柳公在京冇城時收下的弟子麼?」

    楊公點頭,道:「正是。雖然沒有在折柳堂下為學徒,但這是柳賢弟入室弟子,是絕無差錯了。墨公,是不是?」

    墨公悠然點頭道:「不錯,並無差錯。我可以證明。」他說著將信紙一折,眾人都盼他遞過來,誰知他只是還給了齊東山。

    楊公點頭微笑道:「如今有我和墨公作保,咸光堂的身冇份就可以證明了?眾位還有意見麼?

    眾人心中自然不是全無意見,疑惑更有很多,但現在說出來,就是直接質疑兩位高等封印師,他們誰也沒這個膽子,都只得點頭。

    楊公拈鬚微笑,道:「好,那就揭過這一篇,繼續進行吧。今日已經耽誤了不少功夫了。齊東山,你既然不是封印師,就不要妄用封印師的禮節,互送禮物這一節就可以免了。直接說咸光堂主持的大事吧。各位回座。」說著伸手虛按。

    眼見他彷彿搖身一變,變成了咸光堂的代理人一般,眾人都是心頭一百八十個疑惑,卻也不便違逆,只得坐回座位上。

    孟帥不動聲色的嘆了口氣——果然攪亂這種事,依靠別人是不行的。還是要自己上才保險。

    不過今天前半段已經有點成果了,至少把在場的封印師削減到了六人,剩下的會議無論如何開,規模總是有限的。

    下面就要看我的了。

    就聽齊東山道:「我家主人請各位來,為了兩件大事。第一件大事,就是恢復當初大齊的封印封國制度。」

    只聽嗡的一聲,雖然只有區區五六人在,大堂卻如炸了鍋一般。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43
一七八 封印天下養

    封印封國?!孟帥見眾人都滿面興冇奮,激動萬分的樣子,不由疑惑,仔細回想,似乎在記憶中找不到封印封國這個名詞。就聽靈風堂道:「當真?朝廷要分封靈侯?按照當年太宗在時那般,封印師由天下養?」

    孟帥這才略抓到一點頭緒,趕緊盯了一句道:「現在?朝廷真的能做成麼?」

    這句話倒提醒了幾個人,靈風堂便有些患得患失,道:「這……這今非昔比。奉養封印師靈侯用度極大,朝廷是否有這樣的決心和……能力?當初太宗在時,國力達到頂峰,也不過分封了十大靈侯,每州一個而己。現在的朝廷只有直轄四州,且戰亂頻仍,怕是四位靈侯都奉養不起吧?」

    也就是封印師地位超然,敢如此說話,其他人這麼直指朝廷「窮逼「,恐怕要落個大不敬的罪名。

    楊公皺眉道:「今非昔比,朝廷固然今非昔比,難道你們比得上百多年前的前輩?要知道當年十大靈侯都是超越高等封印師的傳說中人,才需要一州奉養。你們才什麼修為,就是給你們那麼多奉養,你們又哪裡消受得起?」

    眾人都低下頭,齊東山笑道:「家主曾言道,封印封國這制度確實龐大,若要在一朝一夕就恢復成當年的盛況,恐怕難能,但事在人為,一點點恢復當年的制度,總是可以的。如今第一步,就是把封印師的靈官制度從新提起。」

    孟帥暗道:這就是安排封印師進體制,吃公糧的節奏?我還道封印師一向出世清高,現在看來也是欲被豢養而不得,才不得不清高起來。

    當然,這是以偏概全,不說他的師父、堂尊這些怪物,就是大荒世界的那些封印師,想必對俗世也是真心不屑一顧,但還有許多上不上、下不下,有些能力卻又沒什麼依仗的散人封印師,恐怕還是夢想著坐享其成,有人把資源和材料送到自己手邊吧,如果還有俗世中的榮華富貴享受,那也是再好不過了。

    齊東山道:「當年的靈官制度,是一國師,十大靈侯,以下有一品至九品眾多靈官,到了世宗時達到頂峰,有三百靈官在朝,享受國家補貼的學徒有數千人。如今這個數目自然是不可能的,如今俗世行走的封印師已經大為減少,早不是當年的盛況了。但正因如此,封印師彌足珍貴,從九品開始,已經太辱沒了身冇份,咸光堂的意思,是靈官制度要從四品開始。」

    靈風堂道:「那麼供奉的標準……」

    齊東山道:「典籍中早有標準,是不是?一切按照以前的來,如今的四品靈官,就要比照當初的四品靈官的標準。數量減少了,但是質量不能減少,且第一批任命的靈官,還要再多加厚養才是。」

    眾人不約而同的吸了一口涼氣,壓抑住心中的興冇奮,有人道:「這個靈官品級冇是如何裁定的?」

    齊東山道:「這是天字一號的大事,豈是小人能做主的?要內行和朝廷一起評定,標準也沒有制定出來。畢竟這還是一個構想,構想成不成,全看規劃的夠不夠。這種根基還是要群策群力,從長計議才是。我主人咸光堂舉辦這個大會,主要就是為了召集同道,共同商議這件事。這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初步定的會期有一個月,視情況可長可短,總要有個結果才是。」

    他笑著道:「參與這件事的各位,都是訂立新制度,開創新紀元的功臣,人人都有功勞。在評選靈官的時候,功勞都是要計算的。我主人說,能從頭至尾在場的,至少也值得一個一品靈官。其他沒來的,中途退場的,可就沒這個機會了。」

    眾人齊齊笑了起來。孟帥搖手道:「我是代替白鷺堂大人來的,還請將功勞都讓給白鷺堂大人。靈官我一個毛孩子擔當不起,能夠追附各位前輩驥尾,已經是僥倖了

    楊公道:「你自然年輕,但歷練歷練,早晚能上來。況且白鷺堂沒來就沒來,難道還要跟在座的比肩嗎?讓他一讓,給個二三品已經不錯了。」眾人都齊笑稱是。

    孟帥運了口氣,暗道:你們這就都同意了?連假裝推讓一下都沒有?皇帝勸進還要讓三次呢,你們的節操掉光了吧。轉念又想道:這麼說來,要不是老冇子早己站隊,憑著幾手封印的本事,就在朝廷混個花天酒地,混吃等死的靈官,豈不安逸?遺憾啊遺憾,擦,看來我的節操也早就掉光了。

    靈風堂笑道:「只是這個制度,四品三品的靈官還沒著落,先有五個一品靈官,說出去倒有點好笑了。」

    齊東山道:「怎麼會是五位一品呢?別忘了在一品靈官以上,還有封國靈侯呢。

    眾人齊齊一靜,齊東山道:「雖然朝廷的本意,第一批只在四州以內,封四個靈侯,以後再添減。但無論幾個人,論德論才,論資歷論人望,難道在座的墨公和楊公,還能缺席麼?就算是將天下封印師數著排列,兩位老大人也該名列前茅啊。現在就定下兩位靈侯,誰人敢有不服?」

    幾人互視一眼,飛快的掩飾住羨慕嫉妒恨,齊聲道:「正是。恭喜兩位靈侯!」

    楊公和墨公謙遜幾句,笑意卻漾滿了每一條皺紋。

    唯有孟帥暗自心道:怪不得你們二位變臉這麼快,搶著給他們站台助威呢,原來是早許諾了這樣的好處。靈侯,靈猴?我還孫悟空呢。

    齊東山又道:「剩下兩位靈侯,當然也要選擇出眾的封印師。從外面聘請高明也可以,在座的諸位也可以。雖然楊公和墨公威望最高,但評選的時候還有功勞這一條呢,誰要是立下大功勞,這靈侯之位,也未始不能到手。」

    孟帥心中略奇,暗道:這小子這段時間說話的水準大有進步啊,一步步鋪墊的很到位,拋魚餌也十分老練,比之剛進來的時候換了一個人一樣,難道有高人指點?

    果然眾人興冇奮非常,靈風堂先道:「那咱們就開始吧?我都等不得了。」

    齊東山道:「不著急,本來不是一天兩日能解決的。何況開始之前,還有一件大事沒解決呢。」

    眾人都問:「什麼?」

    齊東山道:「誰來主持恢復靈官制度的大事?也就是說,這靈官首領,寶塔尖兒上的國師之位,該屬於誰?」

    孟帥心中一亮,暗道:在這兒等著呢。

    齊東山道:「諸位可不要小看這個位置,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這件事要每個帶頭人,怎麼辦得起來?這個領頭人,要做封印師的代言人,要協調朝廷和封印師體系的關係,最重要不過。要在封印師中有人望,又有得到朝廷的信任,兩方面缺一不可,各位想想,眼前可有這麼個人選?」

    一陣沉默之後,靈風堂開口道:「你指的咸光堂?」

    齊東山收起了謙和的笑意,目光湛然,道:「舍敝主上其誰?」

    靈風堂道:「那個……他自然深得朝廷信任……但在封印師中有人望?」

    齊東山道:「有兩位靈侯作保,又有你們這些大有地位的封印師聯名推薦,這也算得有人望了吧?」

    靈風堂道:「我們聯名推薦?」

    齊東山道:「是啊。適才不是說麼?冇各位立下大功,人人都能當一品靈官。現在不就是機會嗎?有什麼比扶保一位國師功勞更大的?咸光堂成為國師,各位做靈官,豈不是周全?」

    孟帥掃了一眼,見眾人都無話可說,心道:進了套兒了,現在攻守之勢完全倒轉。人只要起了貪心,就得給人牽著鼻子走。

    當下孟帥道:「就我們幾個……我還不算,沒有堂號,上不得牌名……就幾個人推薦,是不是單薄了點兒?」

    齊東山道:「只在場的人署名,或許單薄了點兒,不過沒關係。各位都久在封印師界,應該都有相熟的堂尊大人吧?一個月的時間,大家盡可以寫信,請他們出山,一起來扶保。諸位盡可以許願,靈官的位置不少,都虛位以待。當然最上層的靈官還是諸位的,每一個封印師都算一份功勞,請人越多,功勞越大,將來官位也越高。要是功勞足夠了,靈侯的位置也可以定下人選了。這大好的機會,諸位還不把握?」

    孟帥真想問候一下那位咸光堂:「你知道安利嗎?」

    事到如今,他越來越佩服這件事的策劃了——這可是連傳銷的手段都用上了,赤裸裸的叫封印師發展下線。在場的眾人雖然還有猶豫的,但一旦這邊再多洗洗腦,旁人再一動,引起競爭的氛圍,這些平時清高自詡的封印師就得一窩蜂的沖上去,給咸光堂做了獵狗。

    他已經可以看見結果了。

    如果再不出手……似乎對方已經贏定了。

    可是孟帥不想要這個結局。

    該破局了。

    正在這時,就聽有婢女進來回稟道:「主人,外頭有人來了。」

    齊東山皺眉道:「什麼人?」

    那婢女道:「是金芳堂。人沒來,但是帖子和禮物送來了,請咸光堂大人賞收。齊東山哦了一聲,道:「送進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44
一七九 一首定場詩

    婢女回轉,捧回一個精緻的禮盒來,上面還有拜帖。

    齊東山拿起拜帖翻開來看,道:「確實是金芳堂主,有心了。」

    靈風堂笑道:「好久沒看到金芳堂主了,不瞞你們說,我對她傾慕己久。本以為能在這裡見到她,卻是緣慳一面,可惜啊可惜。」

    眾人都笑了起來,金芳堂是封印師界有名的大美女,喜歡她的人不在少數,封印師間的交流比一般人還開放,說出傾慕之意也不以為非禮。

    靈風堂笑道:「人我們見不到,禮物能不能見見?」

    齊東山一怔,道:「好說,好說。」當下就要打開盒子。

    剛一用力,齊東山臉色又是一變,雙手按在盒子上,怎麼也收不回來。

    眾封印師一打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那盒子上又是封印鎖。楊公咳嗽一聲,道:「金芳堂也是個謹慎的人。」

    孟帥走上來,道:「我來吧?」順勢把盒子接過,在場的人,數他最年輕,做這些圓場的雜事也是順理成章,因此眾人也不以為意。

    孟帥用最平常的百川歸元印將封印劃開,打開盒子,道:「盒子好像有兩層,第一層是……」他一伸手,抓出一張帖子,道:「是禮單或者賀貼吧?」

    楊公皺眉道:「既然是賀貼,怎麼用白紙?這也太失禮了。」

    孟帥隨後展開,看了一眼,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道:「什麼呀?」

    旁邊有人道:「什麼?」

    孟帥道:「好笑,我給你們讀,天惶惶,地惶惶……」

    只讀了一句,眾人都笑了,道:「哪來的鬼畫符麼?」

    孟帥讀了一句,突然臉色一變,把摺子合上,道:「後面不是好話,不要聽了。咱們是封印師,不能聽這種話。」

    楊公皺眉道:「什麼了不起的東西?這裡也沒外人,念吧。」

    孟帥低頭道:「那個……我不敢唸。」

    楊公斥道:「膽小怕事,你還是不是封印師?我們在這裡,你怕什麼?」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誰也沒徵求齊東山的意見,齊東山臉色不好,但也沒出聲反對。

    孟帥輕聲道:「得罪了。」展開白紙,字正腔圓的念道:

    「天,隍,隍,地,隍,隍

    今年奇事勝尋常。

    向來英雄重承諾,

    幾曾敗犬發吠狂?

    田家內外交困日,

    自有封印擋刀槍。

    榮華富貴歸我享,

    當牛做馬由爾忙……」

    唸到這裡,齊東山已經暴吼一聲,伸手奪過那張白紙,三把兩把扯碎,扔到地上

    孟帥臉色煞白,道:「後面還念不念?」

    齊東山喝道:「閉嘴。」

    楊公皺眉道:「幹什麼?封印師也是你吼得的?後面還有幾句?」

    孟帥顫巍巍道:「還有四句。」

    楊公道:「你要記得,就一發說出來,聽半截子話有什麼意思?」

    孟帥道:「是。

    人為錢財旦夕死,

    鳥為食糧命早亡。

    今日富貴發財夢冇,

    明日一枕赴黃粱。」

    清清楚楚唸完這四句,眾人都是沉默。半響,楊公突然笑道:」詞句寫的當真粗俗,不過意思表達的也很清楚,倒是個爽快的人。看看下面還有什麼?」他久經風雨,雖然這件事來的突兀詭異,也沒有慌亂。

    齊東山吼道:「不許打開——」伸手往孟帥那邊抓去。

    孟帥手一抖,盒子掉落,裡面的東西嘩啦啦撒了一地。

    但見地上都是大紅鑲金邊的請帖,足有十多張。這請帖眾人也很熟,他們每人都有一張,正是咸光堂邀請眾人參見會議的請帖。

    靈風堂蹲下冇身,一張張的撿起來,翻開來看,道:「百春堂……妙人堂……將軍堂……這些……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同道啊。是那些沒來的人。我還道他們不願來,這麼看來,他們是……是……」

    孟帥驚叫一聲,道:「他們都死了?」

    靈風堂蹲著的身子一軟,坐倒在地,道:「怎麼會?那都是……封印師啊?」

    代表著封印師赫赫威名的大紅帖子灑落了一地,鮮紅刺目,如同鮮血。

    每一張請帖,或許就代表著一條性命。

    這時,不知道誰說了一句:「殺的就是封印師。」

    大廳之中,一種恐怖的氣氛悄悄地蔓延開來,連剛剛因為富貴許諾帶來狂熱氣息也隨之消退。

    孟帥道:「他們都被殺了?我會不會死?」他退了一步,乾笑道:「我覺得我不會死。我只是代替白鷺堂來的,他們威脅不到我頭上。我……我馬上走人,就與我無關。」

    楊公呵斥道:「小毛孩子,不許胡亂說話。還有你們……」他指了指四周面無人色的封印師,喝道:「你們看看,這像什麼樣子?要是有人把9架在你們脖子上還另說。如今分明連正主都沒見到,就這麼慌亂,這是封印師嗎?比市井之徒還不如!」

    孟帥嘟囔道:「這邊也沒見到正主,那邊也沒見到正主,都沒見到正主,我不參與了行不行?」

    楊公喝道:「閉嘴!」

    正在這時,只聽一陣異聲響起,彷彿野獸捕食前的磨牙聲。眾人循聲看去,就見齊東山眼眶充血,牙齒咯咯作響,一字一頓道:「是誰?誰敢跟我們作對?」

    墨公皺眉道:「你冷靜……」

    那齊東山突然雙拳捶下,狠狠砸在桌子上,嘩啦一聲,桌子倒塌,連地板都震裂了一條縫,他仰天爆吼道:「哪個烏龜兒子王八蛋,竟敢來壞我們的好事?老冇子要把你碎屍萬段,千刀萬剮!」一面吼叫,一面再次往下劈去,啪啦一聲,一張椅子化為粉碎。

    孟帥退了一步,道:「他瘋了……我先走了。」眾人紛紛退後,露出退意。

    墨公突然出手,在齊東山肩膀上一推,道:「你給我清醒些。」那齊東山如遭電擊,僵直片刻,頹然坐倒。墨公袖手,對楊公道:「你看如何?」

    楊公道:「我看今日也確實不宜再做商議。諸位且先回去,反正還有一個月的會期。回去仔細想想,怎麼建設靈官制度,如果要邀請同道,也請盡快,好向朝廷表功。諸位留下落腳的地點,以便聯繫。下次會期咸光堂會一一通知到本人。今天就……先散了吧。」

    孟帥出門,來的時候他和楊公同搭一輛車,去時楊公卻沒走,他也就沒有車,正打算腿著回家,就聽背後馬蹄聲響,一輛車趕到了背後。

    孟帥一回頭,不由一怔,但見那馬車似曾相識,好像是……

    馬車在他身前停下,車簾一掀,一個僕婦下來,道:「孟公子?」

    孟帥笑道:「是我。」

    那僕婦道:「公子是否沒有坐騎?不如上來共乘一車。」

    孟帥愕然,道:「大姐沒弄錯吧,我怎麼能和貴主人同乘一車?」

    就聽車簾內有人道:「無妨,是我讓她請你的。同路而己,與人方便也是尋常。

    那僕婦道:「如何?我家主人吩咐了。」她雖說的客氣,但臉色繃得緊緊地,想來對讓孟帥上車的事情也並不樂意。

    孟帥笑了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和你同路?」

    那僕婦聞言皺眉,顯然覺得自家主人賞面子,這小子還問這問那,太也不是好歹

    車中人笑道:「那麼你往哪裡去?」

    孟帥道:「我回京冇城。」

    車中人道:「我也回城,豈不是順路?冇」

    孟帥道:「也是。大家都回城,自然都順路了。那我就跟你同車。」說著便即上前。

    那僕婦忍了孟帥很久,見他上來,側身避讓的時候,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你給我仔細了。」

    孟帥恍若不聞,登上車轅,直接進了車廂。

    那車廂出乎意料的寬敞,底下鋪了厚厚的皮草墊子,都用的是上好的貂皮狐皮。連窗簾都是溜光水滑的皮墊,除了舒適的皮料,更無一桌一椅。車內不見明火,但一掀開車簾,就有一股溫和的暖風沐浴,整個車廂也暖洋洋的,另有一股似蘭似麝的淡淡香氣,競在狹小的空間內烘托出一股富貴溫馨的氣氛。

    孟帥也不由得暗自讚嘆,這個車廂佈置的恰到好處,若是香氣再濃郁一些,氣氛就會顯得過於旖旎,那樣一來不免流俗,失了主人家的身冇份。

    孟帥目光轉移,看向馬車的主人。

    只見車廂正中一塊厚厚的墊子上,靠著一個少女,在後面掛著的墨狐皮襯托下,更顯得膚光勝雪,清麗無比,彷彿一尊白玉美人。

    只是這樣的美人,一雙眸子卻如同玻璃珠,雖有些許反光,卻失了活性,沒有這個年紀的少女獨有的顧盼流光的神采。神采一失,她整個人也顯得黯淡下來。

    她的眼睛已經失明,也正因如此,她更缺了一絲煙火氣,當真像一座玉雕像。

    孟帥輕輕咳嗽一聲,那少女點頭笑道:「公子進來了?請隨意坐。敝處簡陋,公子還請將就一些。」

    孟帥道:「不敢,多謝。」當下找了一個離著少女距離適當的位置坐了下來。他不便像那少女一樣隨意靠坐墊子,只是正坐在她對面,好在這馬車異常平穩,就算站立也不會搖晃。

    他微笑道:「多謝存熹堂好意,是在下叨擾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45
一八零 高談復闊論

    那少女微笑道:「公子不要這麼稱呼,不如叫我瑩娘。

    孟帥道:「那如何使得?小姐是金枝玉葉,閨名豈敢擅稱?那也太失禮了。」

    那少女含笑道:「不是公子失禮,是我失禮。我記得公子雖然已有封印師才能,卻無封印師身份,因此沒有堂號。禮尚往來,倘若公子稱呼我堂號,我也該稱呼你堂號才對。可我又無法以此尊稱,這樣豈不是我失禮了?還是叫我瑩娘,大家方便些。」

    孟帥失笑道:「原來如此,還有這麼一說。不過你一直稱呼我為公子,我直呼其名,豈不又失禮了麼?不如直接稱呼你小姐來得好。不,還是叫姑娘吧,沒有歧義。」

    那少女掩口一笑,道:「公子隨意吧。可要吃點點心?」從墊子下拿出一個盒子,打開看時,但見裡面用紅木隔出八個格子,每一格子放著一樣細點糖果,無不精巧異常,她自己取了一塊金糕,笑道,「公子自取吧,我不方便,也不讓你了。」

    孟帥笑道:「多謝了。」取了一小把桂花松子糖,道:「好精緻的點心——我去!」他手指輕輕一觸那糕點盒子,道:「這盒子上也有封印?是保持材料鮮活的『歸藏印』?姑娘你好大的手筆。」

    那少女微笑道:「這是家傳的小玩意兒,倒是一件古物,我就拿來用了。」

    孟帥道:「我收藏玉石想要這麼一個,尚且難得,姑娘都拿來裝點心了。可見我說姑娘金枝玉葉,果然不錯。」

    那少女笑道:「你先吃。回頭連著剩下的點心和盒子一起拿去。」

    孟帥尷尬的笑道:「那……那多不好意思?」

    那少女道:「這有什麼?封印師初見,本來就該互贈禮物的。公子若有什麼餽贈,我也來者不拒。」

    孟帥摸了摸身上,道:「那就請姑娘收下這個。」說著將一枚玉石遞了過去。「

    那少女眼睛不動,用手指輕輕觸摸,道:「是印坯——這裡面已經藏有了一個印?不知是什麼?」

    孟帥道:「是防身用的空印,不必用封咒,直接丟出去便可擋下一擊。」

    這空印,就是空鏡印,孟帥稍加改動,使之可以儲存。不過到底是完全印,即使儲存了也不用封底,就像一個一次性武器一般。或許是孟帥功夫不到家,空印比之空鏡印效果差了許多,要像空鏡印一般空空如也,萬物消弭,那是決計不能。然而對正面防禦卻也頗有奇效。

    這歸藏印的盒子在市面上很少見,而封好的印坯市值卻一向不高。看來是那少女虧了。但孟帥自己卻能做歸藏印,想要多少都有。他稱讚這盒子,又說自己沒有云云,不過是引出話題而已。對於這盒子本身不怎麼看重。反而空印印坯,除去水思歸,只有他一人能做,又是關鍵時刻救命的東西,所以他其實已經送上了厚禮。

    那少女冇用手指撫摸印坯,卻始終沒能感覺到印圖的走勢,心中暗吃一驚——她之所以失明之後還能成為封印師,靠的就是一樣特殊本領,凡是她觸碰過的封印,都能感覺到印圖的大樣。

    這實在是逆天的本領,簡直破壞了封印師的**規則,憑藉此法,破解他人秘印易如反掌、若說出去,她必成公敵,因此從來不提。但今天她卻遇到了自己能力也破解不了的封印,還不是封印好的武器,只是一個印坯,叫她如何不驚?

    她卻不知,這龜門封印何等神秘,孟帥若無十分把握,空鏡印絕無洩露可能,怎能送給她?要是有絲毫走漏,孟帥第一個就要被水思歸打死。

    壓住心中驚疑,那少女笑道:「多謝公子了。」當即收了起來。

    互贈完禮物,兩人略感親近,孟帥便笑問道:「剛剛你去哪兒了?換完衣服就沒出來,我還奇怪呢。」

    那少女道:「我換了衣服出來,就見那位楊公趕著齊東山進來,兩人動刀動槍,打的不可開交。姚嬤嬤看這樣亂象,不許我出去,強行把我拉到另外一個房間去了,等人散了才叫我出來。」

    孟帥道:「難怪了。他們倆確實打了一場,不過後來莫名其妙和好了。真是神展開。」

    那少女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最後能和平解決,再好也不過了。」

    孟帥搖頭,道:「可不是什麼和平解決,而是……峰迴路轉?那齊東山壓根就不是咸光堂,只是一個從人,這不是扯淡麼?要我說,這齊東山如此騙人,就算是咸光堂的僕從也不該放過。他分明是不把封印師放在眼裡。』

    那少女道:「他一個僕役,見識有限的很,出了這樣的紕漏也是難免。」

    孟帥往口中丟了一粒糖,道:「不知道你怎麼想的,我不覺得是他自作主張。」

    那少女訝然,道:「你怎麼想?」

    孟帥道:「我覺得他只是安排在台上的一個傀儡。而且咸光堂本人也未必不在,他很可能就在後面,默默在注視著我們。」

    那少女震驚之色一閃而逝,隨即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孟帥道:「你不覺得齊東山前後變化太大了麼?前面毛毛躁躁,給楊公揭穿了身份以後,一點也不懂反駁,只會一味發怒,分明無應變之能。但從後面轉了一圈出來,立刻氣定神閒,連楊公都被他說服,一步步跟著走。這等前後差異,可不是一個『開竅』就能解釋的。比較合理的解釋,應當是幕後主使,別管是咸光堂也好,或者其他人也好,出面說服了楊公,又指點了齊東山。因此才有後面那一出。」

    那少女聽得略微點頭,又笑道:「也可能是他本身就是老謀深算之輩,開頭的暴躁只是裝的,只是為了把楊公引入後堂而已。你看他後來說靈官制度那幾番話,不是頗有水準麼?」

    孟帥搖頭道:「不是的。齊東山出來之後,並無一點進步。後面有人送來了威脅用的打油詩,齊東山並沒什麼應對,只是一味的發怒,還打砸家具,那成什麼樣子?簡直就是添亂。最後安撫人心,解散會議的話還是楊公替他說的,他哪懂得這些應對?因此我敢說,憑他自己,絕對說不出那幾句厲害話語,只可能是別人教給他的,且等他複述完了,智商再次下線,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了。」

    那少女長嘆了一口氣,道:「你看的真清楚啊。所以齊東山不足為慮,要面對的是那位深藏不露的厲害黑手麼?」

    孟帥道:「我倒覺得,若論那主使者,深藏不露還勉強,厲害麼……也就是那麼回事吧。」

    那少女驚容未退,又露出笑意,道:「這又是怎麼說?公子也看不上那主使者?」

    孟帥笑道:「是啊,別看我這個人不怎麼樣,我看不起的人可多了。』

    那少女噗嗤一笑,捻起一塊核桃酥糖,推給孟帥,道:「你給說說啊。看不起他哪一處?」

    孟帥接過酥糖,咬了一口,道:「多了。你看咸光堂這個人,端的有一手好牌。背靠朝廷,資源豐富,還有能令楊公墨公都支持信服的證據,這樣的根基,稍微組織組織,也不至於如今天一樣,弄出這許多亂子來。這就是沒規劃的緣故。」

    他輕輕把核桃片一掰,發出一聲脆響,道:「冇前面的亂象不說了,光說給封印師聚會上歌舞,就是個笑話。有點經驗的封印師都不會這麼做,可見這位咸光堂沒見過世面。這個且不說,讓一個普通人不會冒充封印師這一點就很不合適。封印師和正常人不一樣的地方太多了。指望別人一場會議下來都看不出來,真當各位都是傻子麼?」

    那少女道:「也許是情非得已呢?」

    孟帥道:「那為什麼不事先做好溝通工作?譬如楊公,他是場中資格最老的人,咸光堂手中也有能讓他信服的書信,倘若事先溝通好,楊公就是這場會議壓陣的幫手,別說不會鬧出尾藏印風波,就是別人有質疑,楊公也能保著會議過程平平穩穩,不出麻煩。現在可好,白白鬧出這些亂子。等到人拔刀亮劍,差點沒打起來才玩逆轉,要是當劇本倒是有趣了,可是這不是演戲,萬一鬧崩了,誰來解決?」

    孟帥說著搖頭道「還有那靈官制度,為什麼不事先點給幾個大佬知道?楊公、墨公這些靈侯的人選,是應該在解說官制的時候站台的人,現在也成了純看客了,效果大打折扣。主策劃是不是以為會議上的議題,就要在會議上解決?這也太天真。要知道安理會開會之前,也是五大流氓先在小黑屋裡爭論妥協,達成協議才能出去投票,達不成協議根本就沒有投票這一環節。事先不把主角溝通好,什麼議題都往外扔,能得到今天的結果算運氣好了。還都是楊公墨公經驗豐富,關鍵時刻壓住了場,不然也早砸了。」

    那少女聽得怔住了,過了一會兒,搖頭道:「這裡頭竟還有這麼多講究。對方確實是太缺乏經驗了。』

    孟帥道:「若只是缺乏經驗,那還好說了。但有一點不是經驗的問題,為什麼選齊東山為咸光堂替身?怎麼看他也沒什麼優勢啊?對封印術一竅不通,性情也甚是急躁,更無應變之才。如果非要說的話,就是武功不錯。但武功不錯,不是更適合放在旁邊鎮場子麼?依我說,如果咸光堂自己不出面,又實在沒有其他封印師代替,寧可放一個長袖善舞、巧與應對的美女做主持,齊東山旁邊坐鎮,比現在的效果好得多。只能說這主事者,一不會用人,二沒有成算。也沒有大局觀,也掌控不了細節,好好的一件事,辦的篩子一樣到處是漏洞。我看他壓根就不適合主事,如果他還有封印的才能,趁早專心封印一道才是真的。」

    說完這些,他低頭揀了一塊珍珠餅,整個塞入口中,含含糊糊道:「好吃。」

    過了一會兒,那少女再次開口道:「那主事人,比公子你差遠了。」

    孟帥道:「那也不能這麼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不過讓我來策劃,給我十天半個月的時間準備,應當能辦的比今天這次稍勝一籌。若給我兩個月時間準備,當然就要辦的漂漂亮亮,沒有大的漏洞。」

    那少女問道:「要是給你半年時間準備呢?」

    孟帥笑道:「那不敢說完美無缺,不過若要辦的比今天這個更爛,反而要傷腦筋了。」

    那少女點頭道:「我想也是。公子,你在哪兒高就呢?看公子連一匹腳力都沒有,難道手頭有點拮据麼?」

    孟帥道:「我是封印師,談不上高就吧?以前跟著堂尊混飯吃,現在獨立出來,還沒有堂號,也就沒什麼收入。等我有了堂號,可以獨立封印,那時就有錢了。』

    那少女搖頭道:「我們這些新手封印師,封印固然有錢,但材料耗費也是大數,有時候還不能做到收支平衡。我也是靠著家裡的支持,才能衣食無憂。不然別說馬車,就是馬車裡墊著的一塊皮子都用不起。」

    孟帥道:「是啊。我有時候也覺得,封印師來錢還不如搶劫快。」

    那少女忍不住笑道:「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來錢比搶劫快?」

    孟帥道:「唯有做官了。」

    那少女笑個不住,道:「如此說來,你有心做那靈官了?那倒也挺好,別說做個靈侯,一州資源予取予求,用之不盡,就是做個一品靈官,也是花用不愁,盡享富貴了。」

    孟帥道:「是啊,聽起來真不錯。陞官發財,光宗耀祖,哪個不想?不過我就怕拘來。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朝廷三災八難的,光替他消災就累死我了。想想為了那麼點錢,有點不值了。」

    那少女皺眉道:「錢已經不少了,一品靈官的俸祿,你知道有多少麼?」

    孟帥道:「不知道,不過錢這東西,有多少都能花出去,且永遠也不夠花。從另一方面來說,只要規劃得當,有固定的數目就夠。再多了我也覺得沒意思。朝廷光用俸祿,可買不動我。」

    那少女道:「哦?那要什麼才買得動你?」

    孟帥笑道:「至少也得來個國師吧?至少聽起來威風。不是我獅子大開口,刨去身份不提,我覺得論能力、論實力我比那咸光堂還勝任國師一點。」說到這裡,他搖頭笑道,「可惜這世上,終究是倫身份的多。況且大家都不論身份,只憑賢愚來論高下,比我賢明的人又太多了。所以我無論如何也當不上國師。也就不考慮這件事了。」

    那少女低頭,略一沉吟,道:「也別這麼說,世事變幻,本就難以揣測。將來的事情誰又知道呢?或許你……」

    說到這裡,車子微微一震,就聽孟帥叫道:「停車,停車。」

    那少女愕然,孟帥回頭對那少女一笑,道:「不好意思,我到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46
一八一 迂迴避鋒芒

    京城之外,紫金山上。

    一個頭戴斗笠,身披僧袍的青年和尚俯視著腳下這座龐大的城池。

    「這裡就是大齊帝京麼?」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小僧不負法主所托,及時趕到了。」

    正在這時,只聽身後有人怪笑道:「和尚,馬上要到了紅塵煙花地,是不是特別興奮?你那老相好已經等你多時了。」雖然尖銳的聲音傳來,一道黑煙滾滾而來。兜頭蓋臉就往和尚頭上罩去。

    那和尚雙目中金光四射,高宣佛號道:「阿彌陀佛。護法金輪——」手中金光大盛,背後一輪金輪冉冉升起。那黑煙登時一挫,憑空退出三尺,讓出和尚的身形。

    就見那和尚全身籠罩一層薄薄的金光,彷彿金剛降世。

    那黑煙一退,立刻轉道,毫不停留,一溜煙似的竄向帝京,那尖銳的聲音兀自遠遠地傳來,「和尚,有你的,金輪菩提子這樣的法器也也舍得帶上。我先走一步,你若不快快趕來,月紅樓那個千嬌百媚的小美人兒就歸我啦……」

    那和尚再次宣了一聲佛號,道:「罪過。好個陰魂不散的陰斜花,惹得和尚差點起了嗔念。阿彌陀佛。」

    他往西方一躬,這才緩步走向帝京。

    京城。

    孟帥下車的地方,是一家叫做「徐家老店」的客棧,在京城也算的一家大客店。

    孟帥大搖大擺的進去,門口自有夥計招呼他,將他引進一間房中,又打上熱水,奉上熱騰騰的晚飯和米酒。

    那本是他早就包住的房間,進了房門,但見衣物日用品俱全,彷彿他真的要在這裡久住一般。

    關上大門,孟帥深吸了口氣,走到鏡台之前坐下,先用熱水洗淨了臉,對著鏡子將面上的化妝一點點卸下來。

    自然,他去參見這個聚會,並沒有用真面目去。畢竟是上門刺探消息的反派,還是不要那麼招搖的好。當然他也沒大改,沒有扮成大姑娘、老太太,來個改天換日。只是把相貌修飾了一下,改的連親媽都不認得了。

    經過這幾年在學宮和飛軍府訓練,他在易容術上也頗有心得,改個相貌也輕而易舉。要讓他假裝一下老頭子、小姑娘,也能模仿的像。但終究經不住人長期觀察,因此他也寧願保守的選擇不改變體型年齡,只改變容貌,那樣用到的演技就少得多,把握也大些。

    卸完妝之後,他又隨便給自己撲了點粉,弄得面目模糊,不易分辨。然後解下外衣,身子一歪,便躺在床上睡著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天黑,孟帥只睡的天昏地暗,不知日夜。等到睡醒起來,天色已晚,屋中已經昏暗的連人影也看不見了。

    孟帥起來,也不點燈,摸黑下了床。用已經不熱的熱水擦了擦臉,小心翼翼的將面上的化妝按嚴實。端起已經涼的生硬的飯菜大口大口的吃了下去。

    吃完飯,孟帥坐在床上運了一會兒氣,站起身來,推開後面的窗戶,跳了出去。

    這間房間的窗軸,已經被他刷了不知道多少遍油料,打開時沒發出一點兒聲音,他一落地,已經落在另一個窗戶前,再次打開,跳進了另一個房間。

    他之所以選擇這個客棧,就是因為這裡的房屋結構很適宜隱藏。有兩排客房背靠背,從後窗戶出來,可以直接跳進另一個窗戶,神不知鬼不覺。

    進了背後的房間,孟帥一刻也沒耽誤,立刻推門而出,往院裡拐,又拐進了一個新的房間,跳了後窗戶出來,再次出門。

    如此換了三次,孟帥已經到了另一個院子,進了中間的一間房間,這才呼了口氣。

    反偵察就是這麼累……而且費錢。為了規劃這條路線,花費時間踩點兒且不說,光租下這麼多間房子,就已經花費不小。踩點和租房子時花費的化妝費,還不算在內。

    在最後一間房間裡,孟帥進行了仔細的化妝,容貌也只是微變,但將身高墊高了二十釐米,在後背胸前塞了軟布,造成了「人高馬大」的假象。要知道,追蹤的時候,對方的臉並不重要,看身形體態卻是第一要緊。熟練地老手掃一眼,就能把點子從人群裡捉出來。

    雖然孟帥經過幾番探查,並沒有發覺背後有人盯梢,但他絲毫不敢放寬心。要知道這裡是京城,是朝廷力量最大的中心,有什麼樣的高手都不奇怪。

    如果真的有人盯梢,孟帥又沒能發現,那就說明對方的能力,遠在他之上。那這些反偵察的手段,就是保護他的最後一道屏障。

    倘若這屏障也不能起作用,那麼……就自求多福吧。

    夜色深重,孟帥依舊留在客棧裡。晚上不便出門,因為京城裡有嚴格的宵禁。雖然那些巡街的衛隊對孟帥不會有半點影響,但整條街上一個人影也沒有,稍有動作,就顯得引人矚目。他又不是盜竊,需要趁黑夜行動,僅僅是反追查而已。白天混在人群中離開,比夜裡出去當活靶子要經濟的多。

    第二天一早,孟帥頂著大漢的身材,晃晃悠悠出了店門,擠入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現在前街吃了早飯,又到在後街看了雜耍,打賞了兩個銅子兒

    等到日頭升高,眼見到了正午時分,孟帥才搖搖晃晃的來到騾馬市,租了一輛車,駕著出城門而去。

    出了城門,孟帥從官道上走,一路與許多進城的車隊逆向而行。他也專往車馬堆裡去。經過兩輛並排行走的大車時,孟帥身子一滑,脫出馬車,鑽入大車車底。這一下用時不過數秒,無聲無息,連馬都不曾警覺。

    這馬車和孟帥的車方向相反,他是入城去的。

    孟帥跟著馬車,又回到了京城。

    馬車趕入城中,到了一處繁華街市,孟帥打了滾下車,身子一晃,再次晃入了人群當中。這時離著他昨晚居住的客棧,也有半個城區的距離。兩地一在南,一在北,可謂南轅北轍,毫不相於。

    孟帥再往前走,漸漸離開繁華的街道,迎著昏黃的夕陽,進入僻靜的小巷。小巷中只有一道門戶,高大的牆頭能看到一顆伸出來的枯枝,落滿了白雪。

    他走過去敲門,聲音兩短一長。連續敲了三次。

    大門打開,卻無一人出來迎接。孟帥自行進去,就見院子裡空蕩蕩的,除了零零落落的積雪,只有些枯枝敗草,好一派荒涼景色。

    在枯草中間,有一人獨自站立,當真有獨立寒秋,萬物蕭瑟之感。

    孟帥笑道:「喲,你好啊?」

    那人轉過頭,棱角分明的臉上,即使不怒也自帶一股煞氣,道:「你遲了

    這人自然就是陳前。

    孟帥扶額道:「你能不能別以這等裝逼的姿勢,說出這麼酷炫狂霸拽的台詞?我要是你,說這些話之前得在旁邊立一根鐵旗杆做避雷針。」

    陳前面無表情,突然一伸手,一件東西向孟帥飛來,道:「接著。」

    孟帥伸手一接,便覺入手沉重,乃是一塊硬物。縮回手來,就見乃是一塊牌子,就有掌心那麼大顏色灰撲撲、黃乎乎的,好像是泥土捏出來的,卻有不輸黃金的份量。孟帥翻過來看,背後有一個「土」字,奇道:「這是什麼?」

    陳前道:「你收好。現在不必問。」

    孟帥隨手裝了,道:「你到底要於嘛?」

    陳前一步步走上來,站在他身前,道:「這次聚會怎麼樣了?」

    孟帥道:「也不怎麼樣,收穫不多。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看清了不少東西。」

    陳前冷笑了一聲,道:「我也覺得不好。」

    孟帥道:「怎麼說?」

    陳前道:「因為……你暴露了。」

    說著,雙腳一蹬,身子凌空拔起丈餘,從孟帥的頭頂飛了過去,一直飛到牆頭。在空中他已經拔出刀來,落下的同時,雪亮的刀光已經劃破了夜空。

    孟帥大吃一驚,耳邊傳來叮的一聲,那是金鐵交鳴的聲音。

    外面……真的有人

    孟帥出了一身冷汗,半個倒騰龍倒翻出去,已經落在牆頭上。

    但見狹小的巷子裡,兩個人戰成一團。對方是個高大的黑衣漢子,使一對雙鉤,武功之高,令孟帥心驚肉跳。

    孟帥苦笑咬牙——想來這人的武功也該是絕高的,不然怎麼會一直跟蹤自己,連自己也沒有發覺?要說他做的功課也不少了,這一路上的流竄,他自己想想也覺得累。這樣還甩不掉的人,要麼就是個高出他十倍的絕頂高手,要麼就是極具耐心,經過專門培養的跟蹤高手。

    孟帥站在牆頭觀看戰局,略看了一眼,稍微放下心來。這個人雖然不落下風,陳前也盡自能夠匹敵。

    陳前的武功一向在孟帥之上,他也承認。且實戰起來,陳前的快准狠一向是佔了很大便宜,而且刀法當真是犀利絕倫,孟帥手中絕活不少,竟沒有能直接接下的,但兩人的差距一向在可控的範圍之內,若論底牌盡出,生死交戰,鹿死誰手還未可知。這人看起來比陳前也只稍勝半籌,絕不會是孟帥摸不著腳跟的高手。

    那麼……他就是一個真正的追蹤高手了?

    出動這樣的人,以這樣的耐心追蹤自己,到底是什麼目的?

    孟帥嘴角一揚,露出一絲帶著無奈的笑意,心道:可能真叫陳前說對了。

    眼見陳前不能取勝,孟帥就要跳下戰場。就聽陳前叫道:「老實呆著,別動。」

    孟帥心知以陳前的驕傲,斷不許別人插手,但完成任務又和尋常打架鬥氣不同,若是不能成功,武者的精神不值一文,便道:「我可以旁觀,但若耽誤了大事,你可別哭。」說著身子一躍,從這邊的牆頭跳了丈餘的距離,到了正對著戰場的牆頭。

    在這裡,可以將戰場一覽無餘,可以把握戰局的每一個細微變化,還可以……放冷箭。

    孟帥指尖一動,袖口微揚,只聽嗤的一聲,一道烏光激射而出。

    砰地一聲,一蓬血霧分散開來,那人的身形在空中一頓,陳前的刀已經追了上來,嘩啦一聲,將那人劈成兩半。

    刀劈了那人,陳前不見半點開心,反而把刀往地下一戳,惡狠狠盯著孟帥,道:「我宰了你。」

    孟帥抱拳道:「抱歉,事情緊急,不得不出自下策。回頭給你斟酒賠罪。

    以陳前的性情,說我宰了你的時候沒有同時一刀劈下來,那是相當給孟帥面子了。

    當下孟帥環顧了四周的情況,道:「咱們一起暴露了。此地不宜久留,準備走吧。你先上來。」

    陳前悻悻的收刀,也自跳上了牆頭,道:「你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孟帥道:「回頭告訴你,如今咱們先走……」

    正要跳回院子裡,就聽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道:「哪裡走?」

    兩人同時一抬頭,就見小巷子口黑影一閃,已經被人堵住。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46
一八二 人刀兩分離

    天色將晚,夕陽西下,小巷子裡光線並不好,甚至連對面人的五官也看不清,但那人的身形如此偉岸,誰也不能忽視他的存在。他擋在巷子口,如同守衛劍閣的武士,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孟帥看了一眼,突然往後一推,把陳前推入了牆後,自己也縱身一跳,落入了院子當中。

    一落地,孟帥就拉住陳前,道:「快走。」

    陳前一掙,已經脫開他的手,道:「走個屁,這不是已經來了?」

    只見黑影一閃,對方也跨過院牆,進了院中。

    院中地勢開闊,又有積雪反光,登時看清了那人相貌,只見他身材高瘦,雙目凹陷,彷彿一個癆病鬼一般,但渾身散發出來的殺氣,卻彷彿壓滿了院子的每一個角落。

    陳前一字一頓道:「高手。」

    孟帥道:「是啊,不但是個高手,還是個熟人。」

    這個癆病鬼一樣的中年人,他昨天才見過,正是那假冒的咸光堂齊東山。

    當初他在會上就知道齊東山是個高手,如今對面相持,才更加確信——這人的實力著實深不可測。

    他心中長嘆一聲——以齊東山的緊要身份,他不應該親自來跟蹤自己才對。他能找到這裡來,很有可能是因為剛剛那死鬼已經把自己的行蹤洩露了。

    也就是說,這一個麻煩過後,還有源源不斷的麻煩要來

    計畫要改變了啊。

    孟帥止住思維——往後如何改變計畫,那是往後的事,現茌要做的,是要活到「往後」。

    就聽陳前道:「太好了!」

    孟帥莫名其妙道:「臥槽,好在哪裡?」

    陳前的聲音低沉,但透出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悅,道:「能跟這樣的高手交戰,太好了……我都聽到我血液沸騰的聲音了。你呢?感覺到興奮了麼?」

    孟帥道:「不好意思,我特麼是正常人,只覺得緊張的要命。」

    陳前冷笑道:「意志薄弱。」

    孟帥道:「收起你的專用詞彙吧。老子雖然意志有點薄弱,這時候也只能拚命了。」雙手一動,已經拉開了架勢。

    那齊東山卻身子不動,似乎沒有出手的意思,只對孟帥道:「你來手就擒,我家主人保證留你一命。」

    孟帥道:「去你的吧——」手指一動,又是一道烏光飛出。

    那齊東山神色淡淡,袖子一震,烏光飛入他袖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孟帥手指一動,一道細細的黑色影子鑽出,往齊東山身上抽去。

    那是一根拇指頭粗的鞭子,足有丈許長,甩開之後彷彿一條墨龍,來無影,去無蹤,端的神鬼莫測,是孟帥經過幾年時間磨合出來的趁手兵刃。

    鞭子這種兵刃,很少有人用作主武器,只因操縱不力,且殺傷力也有限,孟帥經過數輪篩選,最終選擇了這個冷門兵刃,是另有道理。

    齊東山見鞭子到了,也不動兵刃,就站在原地,徒手冇一抓,飛快的抓上了鞭梢。

    孟帥就覺得鞭子一頭落入了鐵箍乏中,同時一股大力衝來,將將他往前拽去。他連忙就地一抖,鞭子繞了半圈,人也向上躍起。

    齊東山抓住鞭子,內力一送,與孟帥的力氣略一較量,心裡就已經有數,知道對方不弱,但絕不如自己,有心一個照面就把對方生擒,哪知道突然手中鞭子的觸感一變,變得滑溜溜,冰涼涼如蛇皮一般滑不留手,無聲無息的從手指頭縫裡鑽了出去。

    這一下來的甚快,他反應過來加力拿捏的時候,鞭頭已經脫出,孟帥在空中一卷,圈了一個大圈,鞭梢在離心力攪動下,飛快的倒轉回去,纏在孟帥自己的手臂上。

    孟帥空中半個倒騰龍落下,落在齊東山背後,和陳前一前一後成夾角。

    站立一定,孟帥吐出肺中一口涼氣,剛剛交手,雖然只過了一招,但他已經掂量出雙方的份量。無論是實力還是力量,對方都遠在自己之上,沒給他奪去兵刃,全憑運氣和這鞭子本身的玄妙。

    看來硬碰硬是不行的,別說單挑,就算兩個打一個……

    打眼一看,孟帥差點氣死,就見陳前懷抱自己的刀鋒,正氣定神閒,彷彿看好戲一樣的看著他。

    孟帥怒道:「媽的,你看戲麼?還不快動手?」

    陳前道:「這麼說,你退下,我上?」

    孟帥鼻子都氣歪了,道:「我退個屁,一起上。」

    陳前道:「以多打少?我還沒試過。」

    孟帥罵道:「你特麼知道什麼叫拚命麼?就足除了命,別的屁也不值!」說著腳下一點,再次衝出。

    齊東山笑道:「無妨,你們一起上也行!」終於往前踏了一步,右掌推出,掌風所向,不是孟帥,而是陳前!

    陳前沒料到他主動挑釁,刀光一閃,已經下劈。

    齊東山右掌拍出,和刀光在空中凌空虛拍了了一記,只聽啪的一聲,如同爆豆一般響,陳前給硬生生拍回了數尺。

    陳前甚少在正面交鋒中吃虧,大怒之下,凌空而起,刷刷刷連劈七刀。

    齊東山右掌在胸前連拍,也是七掌連出,手臂都沒伸直,每一次只伸到胸口半尺,但陳前的刀落在他前面二尺的距離,竟是絲毫不前。七刀過後,陳前餘力已盡,齊東山叫道:「去吧,小子——」

    他的手掌一伸,疾風撲面,竟似將眼前空氣推成兩段!

    就在他將要伸直前一刻,就覺得腦後勁風又響,齊東山想也不想,左掌順勢後甩,和襲來的鞭子拼了一記,空氣啪的一聲響,鞭子和手掌各自分開。

    也正因為如此,他右掌沒有全部伸直,力氣也沒有出盡,但即使如此,陳前還是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又見銀光一閃,刀光往另一個方向飛去。

    似乎是刀脫手了?

    孟帥在後面看著,心裡一沉——陳前是典型的人在刀在,人亡刀亡,就是一口氣,也會抓住手中的刀。現在人刀分離,不是人死,就是刀斷。

    希望是後者……

    大敵當前,幣及細想,孟帥手指一動,鞭子已經圈回。

    剛剛他也和齊東山拼了一記,雖然接的是左手,卻也受了很大的力。好在他的鞭子柔軟之極,無處著力,大部分力道都被他順勢甩空了,這才全身而退。

    他這鞭子因為柔軟,反而只夠彌補雙方力量上的差距,在硬拚的時候能夠投些巧力,保存自身。只是要憑柔軟來拉平雙方的實力,實現真正的「以柔克剛」,還是千難萬難。

    對方至少也是金剛境界,甚至是火山境界。陳前同為金剛境界,也不能匹敵,孟帥更差了一籌,境界的差距,用俗話說來,就是「碾壓級」。如果差了兩個境界麼……

    那就是高射炮打蚊子,不是能不能翻盤,而是獲勝方怎麼都是丟人。

    難道真的要動那張底牌?迫不得已的話……

    這時,齊東山慢慢轉過身來,臉上一片肅然,道:「怎麼樣?」

    孟帥深吸了一口氣,提高了聲音叫道:「陳前,你怎麼樣?」

    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但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齊東山道:「誰問他了?那小子即使活著,也是個廢人了。我是問你怎麼樣?」

    孟帥咬住牙關,壓下心中的擔心,淡淡道:「我就在這裡,一沒死,二沒殘,又何勞你相問?」

    齊東冇山道:「誰問你死傷?我是問你要不要放下武器,來手就擒?好吧,你若覺得不好聽,那麼我換一種問法,願不願意跟我回去?」

    孟帥道:「育什麼分別?不都是不戰而降麼?你看我像是那樣的懦夫麼?」

    齊東山道:「怎麼說懦夫?我家主人對你當真十分看重。已經吩咐了,只要你肯跟我走,不但不為難你,還待你猶如上賓。到了我們府中,也有天大的好處給你。你意下如何?」

    孟帥毫不猶豫道:「沒門兒。」

    齊東山臉色一沉,道:「你可想好了?看重你的是我家主人,可不是我。如果是我,倒是很樂意以你反抗的因由將你抹殺至此,省卻了我很多麻煩。」

    孟帥鞭子一卷,淡淡道:「有死而已。」

    這不是他在逞強,是他身經百戰之後的經驗,基於眼前形勢的判斷,以及深思熟慮的結果。

    在這種壓力很大的戰鬥中,是決不允許有一點點妥協的。一旦生出了苟且偷生的心思,就如萬里長堤上的蟻穴一樣,早晚將戰鬥的士氣徹底擊潰,整個人的精神也就垮了。那時想要再戰,也已經無能為力。

    孟帥從一開始,就不會給自己任何鬆懈的藉口。

    既然退步一開始就不存在,那麼就只有戰鬥到底。

    有死而已!

    看來,也是該亮出自己那張隱藏的底牌的時候了。

    有點無奈啊,本來還想更完美一點兒呢。

    孟帥眼睛眯起,身上的氣息漸漸沉了下去,整個人彷彿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氣當中,明明站在那裡,卻如霧裡看花,晦暗難明。

    齊東山注意到了這種情況,略一沉吟,也露出難以噩信的神色,道:「你……你這娃娃瘋了?你竟然在這時候突破?」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47
一八三 百煉化繞指

    齊東山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彷彿融入自己世界裡的孟帥,道:「你竟現在選擇突破?莫非是想活命想瘋了?且不說沒達到巔峰強行突破有多瘋狂,就是水到渠成的突破,沒有十分精心的準備,也難免失敗。若失敗了,輕則武功倒退,重則性命難保,你懂麼?」

    他說著搖搖頭,道:「你要想垂死掙扎,不是這麼個掙扎法。別說你現在突破,我只要在旁邊動一根手指,立刻叫你失敗,就是我站在這裡不動,一口氣吹大了,都能把你打入萬劫不復之地,你知道不知道?」

    對面的孟帥開口道:「我知道。」

    齊東山冷笑道:「你知道個屁……嗯?」他愕然發現,孟帥競能開口說話,再定睛一看,就見孟帥身上籠罩的那層淡淡的光暈,竟然消失不見了。

    怎麼回事?剛剛是錯覺麼?他沒有突破?

    齊東山抑制不住疑惑,連敵意都散去不少,道:「剛剛你在突破?」

    孟帥道:「是啊。」

    齊東山道:「現在呢?」

    孟帥道:「突破完了。」

    齊東山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失聲道:「開什麼玩笑?」失態之後,再仔細打量孟帥,眼見他與之前沒什麼區別。武人的境界一眼是看不出來的。孟帥又是內斂的相當好的,齊東山看不出他是當真突破了,還是虛張聲勢。

    孟帥道:「信不信由你。」

    其實他早就已經達到了突破的臨界值。就如陳前所說的,這兩年來,他因為分心旁騖,武功其實進境不是特別快。但他的外掛實在很多,有黑土世界幫助,雜學可以頓悟,資質可以提升,花費不了多少時間。他之所以一直停留在生風境界上,是因為內外功不協調。內功早已到了「生發」境界,相當於一流高手,而外功則離著同等級的「金剛」境界始終差了一些。

    其實並沒有人規定內外功必須同時突破,水思歸也沒給他講過這個規矩,是他自己追求完美,總想看看內外同時突破,有沒有加成什麼的。

    如今生死關頭,也就不算什麼了,他順勢就突破了生發境界,內家率先成了一流高手。因為是水到渠成,龜門的內功又神妙,當真如同捅破了一層窗戶紙一般,瞬間就完成了。這是外人不能想像的事情。

    不過,齊東山是敵人,孟帥也不跟他費唇舌,鞭子一點,已經點向齊東山身前。

    齊東山雖然略感奇怪,但也不會因此平添煩惱,只道:「小娃娃不知道天高地厚,不過金剛的實力——」當下抓向鞭頭。

    這一回他只道鞭子柔軟,不容易受力,且特別滑溜,因此並沒用掌力,只是伸出手指,狠狠一彈——

    當!

    一聲金屬聲響起,齊東山就覺得自己彈到了鋼板上,登時手指發麻——

    這傢伙硬的不合常理!

    那不是軟鞭子被內力抖直的堅硬,而是天冇生如鋼鐵一樣的生硬,齊東山甚至感覺到,這個鞭子比百煉精鋼還硬,這一彈下去,手指的骨頭都脆了。

    再一抬頭,那鞭子如同鐵棍一般,直直的抽了下去!

    齊東山這回受了教訓,不敢再彈,鼓起掌力,雙手齊齊的拍上去。蹂——空氣發出一聲柔韌的響聲,鞭子滑過一個極其曲折的軌道,直接繞過了他的雙掌,在空中飛快的纏了兩圈,纏上了他的脖子。

    齊東山大駭,連忙一手回拉,拉住了鞭子,但覺手中一陣滑膩,鞭子再次溜走,鞭頭順勢一甩,狠狠地在他手上敲了一記。

    這一記,卻又如鐵錘一樣,一直敲上了骨頭。齊東山眼睛一掃,手背上被打出一道淤青——這絕不是被抽出來的痕跡,就是迎頭硬撞上的敲痕。他的手指因為這一記,已經沒那麼靈活,其中深入骨髓的疼痛還不提。

    真是……見鬼!

    齊東山右手握拳,再伸開,如此數次,才感覺好一些,心中只是驚異,他還從沒見過這樣的鞭子,到底是鋼鞭還是軟鞭?若說是鋼鞭,若軟起來比活蛇還要靈活,若說是軟鞭,卻比金剛石還要堅硬,這分明是怪物!

    孟帥在對面,也是全神貫注。

    他之所以選擇鞭子做武器,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鞭子很適合做他龜門兩大獨門印法的封底。

    就是他龜門八大虛印當中他掌握的僅有的兩個印法:「百煉鋼印」和「繞指柔印」。

    這兩個印法顧名思義,是內力印,作用在材料的質地本身,而且截然相反。百煉鋼印增加材料的強度和硬度,可以讓木頭甚至紙張這樣柔軟的材料堅硬如鑽石,且抗沖抗壓抗磨,幾乎沒有弱點。而繞指柔印相反,增加材料的韌性和柔性,能讓鋼鐵軟成一團泥。

    若只論表面上的效果,其實這兩個印法都不出奇,通用印法中也有許多能達到這樣的效果,無非是效力沒有那麼出色而已。但這兩個印法有特殊之處,一是效果完美,不挑封底。二是這兩個印法是主動印法。也就是不激發就不產生作用。

    這就使得這印法可以在特殊的時候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譬如鋼鐵塑形。將繞指柔印將鋼鐵軟化,輕而易舉捏成各種形狀,然後恢復它的材質,比鋼水澆模還要方便。自然這種用途和孟帥無關,鐘少軒倒是很喜歡。

    孟帥看重的是,這兩個印法互相之間一點也不排斥,而且可以很好的統一在一件兵刃上,實現兵刃軟硬堅柔的任意轉換。如果使用恰當,可以生造出一種神鬼莫測的新兵刃。

    恰在此事,孟帥得到了一套相當出色的鞭法,叫做《龍蛇鞭法》,還有搭配的一套《靈蛇手》的近身手法。在黑土世界的幫助下,成功的融合成了太上五法身的「猛獸龍蛇變」和「騰蛇靈蛇變」兩套屬於他自己的武功。

    正因為此,他才正式考慮,選用鞭子作為武器。

    這條鞭子是鐘少軒給他做的,他自己親手做的封印,不但有百煉鋼、繞指柔兩個封印,還有其他好幾個封印,孟帥自覺不算神器,也至少是個史詩武器了。武器長了就有這個好處,多少印圖都畫的下。

    憑藉這條超級武器,孟帥著實佔了不少便宜,即使是齊東山,也被剛柔莫測的鞭子抽的摸不著頭腦,史無前例的吃了個小虧。

    但孟帥絕不敢掉以輕心。

    武器畢竟只是武器,是彌補不了實力的差距的。

    他和齊東山的實力差距,他已經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了。剛剛他打出去的鞭子,可是用了他最得意的招數,但在齊東山面前根本沒用,被他一轉眼功夫就抓到了軌跡,伸手彈了個正著。要不是武器佔了便宜,孟帥恐怕已然落敗。

    速戰速決,再好的武器,時間一長,給人抓住了規律,也就失去了出奇制勝的能力了。

    孟帥腳下九宮步一墊,長鞭如靈蛇一樣飛了過去。

    兩人戰在一處。孟帥卻是退後丈餘,只用一根長鞭上下飛舞,始終不與他正面相交。他深知雙方的力量差距極大,無非仗著自己身法輕快,鞭法詭譎,鞭子又是如此的特殊,便採用游鬥的方式控制戰局。短時間之內,這方法竟也不落下風。

    但終究是有其極限的。

    齊東山在鞭影中周旋片刻,突然冷笑道:「不過如此。冇」雙手一合,突然將鞭子合在掌中!

    雙手擠壓,泰山壓頂,無論是鋼是柔,都無處可逃!

    孟帥拔之不動,突然手中一震,鞭子陡然變得火燙,一層淡淡的火光剎那間覆蓋了鞭梢!

    齊東山大吃一驚,雙手一撤,孟帥再次提起,鞭子倏地收回,只留下幾點火花,散失在空氣中。

    這個鞭子上,可是封了數道封印,每一個都可以用作底牌。雖然因為材料和孟帥能力的緣故,封印的質量有限,大多數都是一次性的封印,但出其不意,也可傷及高手。

    剛剛那道火花印,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封印,不足以把一根長鞭變成噴火槍,但出其不意燒上皮膚,也不是那麼容易滅的。

    果然齊東山連連甩手,雙手火花不滅,只燒的滋滋作響,焦臭四溢,他大駭之下,心神一慌,登時被孟帥迎頭打了一鞭子,肩膀登時打出一道血流。

    孟帥正要再接再厲,突然聽到齊東山大吼一聲,兩手突然光芒大作,彷彿被霧氣包圍,又好像帶了一副光華四射的手套。

    頃刻之間,光芒收斂,再回覆原狀時,他雙手的火焰已經熄滅。

    孟帥心中一凜,暗道:莫不是……

    齊東山長出一口氣,伸手向前抓向迎頭而來的鞭子,孟帥手腕一提,鞭子倒捲回來,收回手中。

    齊東山微笑道;「你倒乖覺。」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一番戰鬥下來,天色已晚,半輪月已經升上天空,月色朦朧,星辰疏朗,今天不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原來如此……」他微微一笑,道,「已經這麼晚了?

    手指伸屈,揩節捏的咯咯作響,齊東山笑道:「咱們速戰速決吧。我也沒想到,和你們這樣的小鬼對敵,我竟然用的上——罡氣!」

    兩個字出口,突然雙手光芒暴漲!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48
一八四 塵埃降異人

    罡氣!

    孟帥臉色發白,在這一刻,他真有些絕望了。

    武者到了生風境界,體冇內的氣力就可以外放,附著在兵刃之上,殺傷力增加十倍。到了金剛境界,氣力由虛轉實,甚至能夠短暫的支持劍器離手,已經恍若傳說中的「劍氣」。

    但真要練成罡氣,完全脫離外物憑依,獨自殺傷敵人,取敵首級於十步之外,那必須更進一步,達到「火山」境界。

    侵略如火,不動如山,獨成一域,這就是火山境界的來歷。

    能達到這一步的,都是江湖上的超一流高手,戰略級大殺器一樣的存在。尋常的江湖爭鬥,根本看不到這個級別的人。遙遙提起這些人的名字,都如同說一個遙遠的傳說一般。

    孟帥也沒想到,他遇到的竟然是這樣一位大高手。

    不是說他沒見過這樣的高手,他見過那麼多玄幻人物,但真正和他走上場對戰,甚至你死我活的,這還是第一個。

    怪不得陳前這樣在一流高手中也有一席之地的人,會被他一個照面劈出去。孟帥一直告訴自己這可能是金剛境界中的頂級高手,不大可能是超一流,現在看來,是自欺欺人了。

    這恐怕是……我也無法戰勝的人。

    這個念頭一起,就再也壓滅不住,他汗出如漿,自信彷彿也如汗水一樣,從他體冇內一點一滴的流了出來。

    我會……死在這裡!

    一個來自他內心深處的聲音,這樣告訴他說。

    孟帥感覺到了頭腦有一絲眩暈,身體好像就要倒下來似的。

    唯一支持孟帥沒有倒下來的,還是他兩世為人留下來的一點骨氣。骨頭裡自信的水分被榨乾之後,只有這一點骨氣,支持著他的脊柱,讓他站立不倒。

    齊東山感覺到了孟帥的壓力,這本是他刻意營造的,散發出罡氣的同時,他也把壓力釋放了出去,打算直接壓倒這小子。眼見孟帥直立不倒,原本和藹可親的圓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凌厲神色,幾近於猙獰,將他身上幾乎滿溢了的溫和hòu道的氣氛驅逐得乾乾淨淨。

    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齊東山有些感興趣,他本就在想,這個年紀的少年,哪有天天嘻嘻哈哈,不爭不搶,乃至屈己從人的?自然都是偽裝了,果然重壓之下,看出這小子幾分顏色來。

    但也就如此了,倘若骨氣和毅力就能決定戰鬥的勝負,那他們這些人多年練武,為的是什麼?這小子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那麼,到底是殺了他,還是按照主人的意思,生擒活拿呢?

    正在他有一瞬猶豫的時候,一道鞭影直直的抽了過來!

    齊東山的片刻猶豫,立刻變成了滿腔的怒火——這小子,還敢對我出手!

    這是挑釁,螞蟻對大象的挑釁!

    既然如此,那就踩死你!

    齊東山本就脾氣暴躁,散發罡氣之後,心情更添急躁,將其他考冇慮丟下,大吼道:「小子,給你點好東西嘗嘗!」

    他完全無視就要到面前的鞭子,伸手一撈,淡金色的罡氣鋪天蓋地的發出。

    這時他和孟帥仍有丈餘距離,但罡氣如閃電,瞬息便到,鋪天蓋地的,無可阻擋。孟帥和那條鞭子被席捲其中,轟然飛去,狠狠地砸到中門上。

    那扇中門本是宅子前院和後院的門戶,不過一扇木頭門,哪經得住如此撞擊,被生生撞出一個大洞,孟帥帶著木門殘片一起飛向後院,砸在後遠一顆大樹上,嘩啦啦聲響,大樹先是落下許多枝葉,接著樹幹搖晃,整棵樹轟然倒下。

    齊東山看了看自己的手,遲疑之意一閃而逝,緊接著大步踏上,穿過門上的洞,到了後院,冷笑道:「小子,你死了麼?」

    剛剛那一下,他自己感覺打的不是很實,似乎給對方留了餘地,那麼那小子也有沒死的可能。但他的罡氣何等厲害,只要掃到一點,也是山崩地裂的威勢,對方抵擋不住當場震死,也是很有可能。

    是死是活,還要看孟帥的運氣,但齊東山自信,就算不死,孟帥也沒有本事跳起來再打了。

    將罡氣緩緩收斂,處於將散未散的地步,齊東山往那堆廢墟下走去。道:「小子,你要沒死,不妨吱一聲。倘若你改變主意了,只要好言懇求,我未必非要殺你,或許還會帶你去見我家主人。」

    只見地下的碎屑殘渣一陣抖動,一隻手從中艱難的伸起,緊接著一人從中坐了起來,正是孟帥。他全身被灰土遮掩,也看不出臉色,只是用手撐住地面,很努力的像站起來,但搖晃了幾下,終於放棄,斜斜的靠在背後倒下的樹幹上,喘著氣看著齊東山。

    齊東山見他果真沒死,而且還有餘力坐起,道:「行啊,小子。莫非隨身帶了什麼護身的寶貝,或者內穿軟甲?就憑你這個頑強不死的精神,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說『投降』,我就饒你一命,如何?」

    孟帥呸了一口,吐出了口中沙土,道:「滾。」

    齊東山眉毛一挑,這時他倒有些佩服這小子了,死到臨頭還能這麼硬氣,也算是個優點。他本來就不是說客,也不再勸解,道:「既然他執意如此,不如成全了你。」這句話說得也是事實,並無譏諷之意,一步步走進,舉起雙掌,要將他一舉擊斃,少了麻煩,也少了他的痛苦。

    孟帥見他走進,瞳孑L微微一縮,隨即咧嘴一笑,道:「來殺我呀?你這個天上地下古往今來獨一無二的大傻冇逼。」

    齊東山呆住,沒想到他最後時刻還如此惡毒,原本一點憐才之心登時拋到九霄雲外,道:「好——我若叫你死得痛快了,我就真是個……」

    就聽有人接口道:「蠢貨。」

    齊東山一愣,這個聲音卻是從背後傳來。他猛然回頭,但見一人從中門的破洞中走了進來。

    是誰?

    齊東山先是一驚,因為他完全沒察覺身後來人,但當他看到對方的時候,又釋然了,只是冷笑道:「原來是你,好小子,你也沒死。」

    原來那人身材筆直,煞氣十足,卻還猶帶稚色,卻是剛剛被他一擊打飛的陳前。

    看到陳前,他絲毫沒放在心上,正要再上去一掌將他徹底了結,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卻叫他停下了手。

    這小子,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是周身的氣勢麼?似乎不是的。

    陳前煞氣固然驚人,但齊東山身經百戰,見過比他凶煞的對手不是一個兩個,這些煞氣能引起他的警惕,卻不能給他壓力。

    他在意的是,陳前似乎和正常人,有了一種完全不同的分別。

    吃驚的不知他一個,孟帥只有更吃驚。

    對於陳前,他遠比齊東山熟悉,所以也能一眼看出陳前的不同。

    首先是表情。

    陳前的神色平靜如水,嘴角卻浮著一絲似笑非笑的笑意,這是原本絕對不會出現在陳前面上的表情。陳前的神色大抵上是堅毅的,不苟言笑的,甚至陰沉的。偶爾在私下相處的時候,也會有大笑這樣歡快的表情,但這種似嘲諷、似挑釁又似戲謔一樣的笑容,不該出現在他那張臉上。

    那笑容如此的細微,表達的情緒卻如此刻薄,孟帥竟在一時間失神了。

    但他緊接著發現了第二個不對,而且是無冇法解釋的不對。

    陳前的眼睛——

    變色了。

    那雙和所有人一樣純黑色的瞳仁,不知道怎麼回事,竟變得紫紅,妖異的如同即將乾涸的鮮血。

    現實中的人,不同於漫畫中的角色,眼睛並不大,也沒有特寫鏡頭拉進,看出眼睛的不同實在需要一點注意力。但一旦注意到了,就會覺得分外可怖。

    孟帥看到那雙眼睛時,真覺得一股冷氣從心底裡泛上,硬生生打了個寒戰。但和他對視一下,又有些移不開眼睛。

    那是一雙多麼恐怖卻美麗的眼睛?像一個漩渦一樣,吸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孟帥仔細觀察,就見那耀眼紫紅色當中,還有絲絲淡金色的紋路,如同電腦螢幕一樣不停的閃爍跳躍,更添幾分奇幻。

    一瞬間,孟帥想到了很多漫畫中的人物,感覺最像的,還是獵人當中的緋紅眼。

    他……變身了?

    孟帥的思維不可謂不跳躍,一瞬間想到了太多的可能,可能陳前潛伏的血脈在一瞬間覺冇醒,也可能他早就有這樣的特殊能力,這時翻出了底牌。當然還可能他已經不是陳前,而是被哪個天外歸來的老怪附身……

    他真心希望不是最後一個緣故。

    提起一口氣,孟帥叫道:「喂,你怎麼樣了?還活著麼?」

    陳前目光一動,看向孟帥,紫紅色的瞳仁不帶任何情緒,慢慢吐出聲音,道「管好你自己吧

    這一句話,孟帥心放下了大半,陳前還是陳前,最多是變身之後的陳前。

    陳前轉身對向齊東山,嘴角的笑容更加明顯,道:「蠢貨。」

    齊東山牙齒後面發出了咯咯的聲響,道:「你找死——」雙手一合,收斂的光芒再次盛大。

    孟帥叫道:「小心,罡氣——」

    突然,他的語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目瞪口呆。

    陳前的手中,陡然發出一道亮銀色的光芒,銀光聚而不散,凝結成了一把刀的形狀。

    孟帥只覺得舌頭都要打結了,道:「那……那是……罡氣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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