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207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49
一八五 妖紫化銀練

    罡氣刀!

    罡氣具象化,凝結成刀,不假外物。這是火山境界的標誌。

    這可不是玩笑。

    即使是火山境界,也不是人人都能凝結成罡氣刀,那不但要求澎湃的罡氣,更要求高強的精神力和控制能力。很多武者也是到了火山境界後期才能做到這一點。

    譬如齊東山,他的罡氣散而不凝,雖然氣勢恢宏,但能不能凝氣成劍,還在未知之數。

    難道說陳前的武功,已經在齊東山之上?

    當然,這也未必。有些人天生控制力高,一踏入火山境界,就可以化罡氣成劍。譬如封印師們。孟帥現在就可以束氣成劍,只是不能顯形而已。他倒不在乎陳前的罡氣刀如何栩栩如生,他關注的是罡氣本身——

    火山境界,當真是火山境界?

    孟帥簡直無法想像——就算要爆種,也不該爆到這個地步吧?孟帥自己突破金剛境界,並非是爆小宇宙,而是早就有這個實力。關鍵時刻突破,那是熱血漫裡才有的情節。現實中,境界的突破不是兒戲,稍有波動,就是走火入魔的結局。何況陳前的境界,孟帥再熟悉不過,他根本就沒達到金剛境界的上線,想要突破,也無從談起。

    問題是出現在陳前的眼睛上?

    連孟帥都如此驚異,何況齊東山?他見多識廣,因此分外難以置信,盯著陳前手中的罡氣刀,喝道:「騙人!你這是拿什麼假裝的?」

    陳前盯著他。那絲若有如無的冷笑始終未散,道:「你來試試?」

    齊東山深吸一口氣,叫道:「去死!」雙手平推,罡氣如狂風暴雨一般席捲而來。

    陳前大吼一聲,罡氣刀從天而降,直直的劈下,他的人也迎頭衝進罡氣的風暴當中。

    這是一場罡氣的大戰,是孟帥在這個世界第一次看到如此炫目的戰鬥。

    罡氣有色,金銀二色的罡氣在場中碰撞著。金色的罡氣如滔滔洪水,佈滿著整個場地,銀色的罡氣卻如一條銀色的手術刀,精準的劃開金色的包圍圈。

    真是……太刺ji了!

    雖然明知道這是一場你死我活,敵我分明的戰鬥,陳前輸了的話,自己也活不成,孟帥還是沉醉於戰鬥當中,根本把持不住。

    火山境界的罡氣,才是他真正夢想的戰鬥方式。炫目的光彩,遠戰和近戰的配合,旋風一樣的走位,讓他終於有了看大片特效的感覺。

    這才是真正的異世界!

    等等……等等……這不對啊。

    孟帥連忙把自己打醒——這樣的戰鬥不常見,自己要做的不是享受感官刺ji,而是好好觀察戰局……

    好像已經晚了!

    一道銀色光芒衝天而起,緊接著當頭落下,如銀河倒掛,直落九天!

    「啊——」

    慘叫聲響起,與慘叫聲同時衝起的,還有衝天而起的血霧。

    鮮血飛空,人身落地。

    齊東山魁偉的身軀轟然倒下,淡金色的罡氣倏然消失在空氣之中,只剩下那一抹銀色依舊如此耀眼。贏丁?!孟帥兀自感覺到不真實,即使遍地的血氣和空氣中瀰漫著的血腥味,也沒喚起他的真實感——剛剛那麼不可一世,幾乎無法戰勝的齊東山,就這麼短短的時間內,三下五除二的,被陳前用刀砍殺了?

    你特麼在逗我?

    孟帥坐在地上,不由得失笑,這一場戰鬥,當真是來的轟轟烈烈,完的莫名其妙,以大戲開場,以鬧劇結尾。

    不過,不管如何,自己還活著,似乎也就沒法抱怨了,是不是?

    齊東山倒下之後,整個院子中,只有陳前一人站立。那雙紫色的瞳仁掃了一眼周圍,然後一步步走向孟帥。

    他手上的刀光,並未散去。

    孟帥恍若未見,盯著陳前那雙紫色的眼睛,甚是好奇。

    陳前走到孟帥跟前,低頭看著他,瞳孔中金色的線條不住的旋轉,彷彿萬花筒中的大風車在轉動。

    孟帥雙手挑起兩個大拇哥,讚道:「帥爆了。」

    陳前神色漠然,道:「我的眼睛怎麼樣?」

    孟帥讚道:「帥死了好麼?是你突然覺醒的血統麼?」

    陳前停了一停,然後開口道:「不是。是我一直有的。叫做火元天眼。它讓我平時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細微動作,也能看到其他人武功的內在精奧,讓我在招數學習上極具天賦。也許不光是招數——熊心就是看上了我這雙眼睛,才會收我為徒做煉丹師。同時,它一旦開啟到天眼狀態,也能讓我憑空提高一個境界,且有更出色的控制力。」

    孟帥暗道:看看人家的金手指,作用簡單明了,而且特別實用,沒那麼些亂七八糟的限制,好像比我的還好似的。讚道:「真好用。」

    陳前淡淡道:「好用?因為這雙眼睛,我以前被稱為惡魔,吃了不少苦頭」

    孟帥一怔,輕輕嘆道:「山野愚夫蠢婦,總是有的。」

    陳前道:「不過,後來就沒有人這麼說了。」

    孟帥道:「你的武功讓他們閉嘴了?」

    陳前微微一笑,道:「真的是閉嘴了。他們都死了。」

    孟帥一滯,陳前道:「見過我眼睛的人,都死了。從此之後,從沒有外人見過我的眼睛。」

    孟帥若有所思道:「倒也是個辦法。畢竟開金手指是太私人的事情,如果讓外人見到,難免不懷好意,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要麼一開始就不該讓人見到,要麼就斬草除根。

    陳前道:「今天你也看見了。」

    空氣中的氣氛為之一變,淡淡的煞氣在兩人之間擴散。

    孟帥若無其事,道:「我可不是外人。」

    陳前道:「不是外人,你還是內人麼?」

    這句話本是他無心的,但說出來之後,兩人同時一愣,陳前抿了抿嘴。

    孟帥大笑,道:「你這是惡意賣腐你造嗎?不過話又說回來,人道兄弟如手足,不是外人,是自己的骨血,總是沒錯的吧?」他說了這一句,又愣了,道:「擦,這又成了兒子了,你看我這一晚上的犧牲有多大?算了,不要在意這些細節。總之,多謝了。」

    陳前道:「什麼?」

    孟帥道:「今天是我做事不謹慎,引來這麼個大敵,若不是你,我可就玩完了,因此不得不謝你。」

    陳前道:「既然不是外人,為什麼道謝?」

    孟帥道:「就算是兄弟,這種情況下不道謝,有點混球了。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陳前終於露出了表情,眉毛如平時一般挑起,哼了一聲,道:「你怎麼樣?不是給人從前院打到後院了麼?還能走麼?」

    孟帥一推身邊的廢墟碎片,站起身來道:「開玩笑,我一點兒沒事。』

    陳前略出意料之外,道:「你好的怎麼快?」

    孟帥道:「我本來就沒事。那齊東山有罡氣,氣勢洶洶而來,我除了暫避鋒芒,示敵以弱,又能怎麼樣?因此我故意搶先出手,讓他匆忙之間散出一掌,我就勢飛出去,假裝受傷,引他過來,我好趁機偷襲。這也是死中求活,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舉動。」

    事實也是如此。孟帥見齊東山使出罡氣,就知道不能正面硬碰,因此搶先揮出一鞭,引得齊東山憤而出手。他這邊,早已經擺好了空鏡印的印法,將罡氣的力道完全卸去,自己是一個倒騰龍翻出去的。

    只是這一路上磕磕碰碰,又是撞木門,又是撞大樹,甚是辛苦。好在他有龜息功第三重的特殊功夫「鐵背術」。龜息功每過一重,就有一重特殊的法術,第一重是假死的斂息術,第二重是水中呼吸的「水息術。」第三重就是增加自身身體強度的鐵背術,動之時,當真全身如鐵,什麼功夫也比不上。孟帥運氣鐵背術,生生的撞塌了一棵大樹,也沒怎麼樣。

    陳前聽了,道:「果然是你的風格,心思太多,意志薄弱。可是……還真是滴水不漏,有點用處。既然如此,那就交給你了……」

    說到這裡,突然目光一變,紫紅色散去,恢復到原來的瞳色。只是瞳孔中少了當初的炯炯有神,顯得渙散迷離,他說了一聲,「我這火元天眼,開眼的消耗極大……」話音未落,整個人身子後仰,已經昏了過去。

    孟帥身子一竄,感到他身前扶起,道:「我擦,你來真的?」眼見他呼吸微弱,但還算平穩,料想確實是太虛弱的緣故,只得將他先放下,擦了擦汗,張開雙手道:「特麼的,嚇死我了。』

    他的手中,赫然握著四枚鐵蓮子。

    這是他的底牌,先頭是用來偷襲齊東山,後來是為了防著陳前。

    他是早就想到,陳前後來可能會起殺心的。

    不是孟帥有多心細如,能察人性,只是將心比心,世上沒有一人能夠如孟帥一樣瞭解手握金手指的感覺。

    那是絕對不能和外人分享的感覺。

    別說陳前,就算是他自己,被人現了黑土世界的存在,第一個念頭就是起殺心,杜絕外患。

    那與其說是減少麻煩,還不如說是一種獨佔欲。

    因此陳前想殺他,他一點兒也不奇怪。

    但這只是下意識的反應,之後陳前如何選擇,就要看他的一念之間了。如果他要動手,以他殺伐果斷的性情,必是不死不休。

    孟帥真心不希望到如此地步,但選擇權不在他手裡,也只有做好最壞的打算。

    好在陳前最終還是放棄了追殺孟帥,當然不是因為那幾句扯淡的對話,而是孟帥和他早就建立起來的信任。

    人平時多交一點朋友,付出一些真心,關鍵時刻真的會改變局面。一直以來,兩人並肩作戰數次,是孟帥一直在遷就陳前,也為了陳前做了許多事,陳前則始終保持著堅硬高傲,我行我素。

    但在關鍵時刻,陳前為孟帥做了一次幾乎可以算是交付性命的妥協。如果不是極其信任孟帥,他不可能在自己最大的秘密洩露且馬上就會昏倒的情況下,讓孟帥站在面前。如果孟帥有一點邪心,陳前必死無疑。

    孟帥也很欣慰——連這一關都闖過去的話,陳前當真就是他的可以在戰鬥中交付後背的生死兄弟了。

    孟帥坐在地上,調勻了呼吸。這兩天生了許多事,他需要好好地整理,但最重要的,還是要先離開這裡,這裡已經不安全。誰知道那探子把這裡的情報洩露給多少人知道。

    噠噠噠……

    正要帶陳前走,就聽牆外傳來一陣疾風驟雨般的馬蹄聲響。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50
一八六 庭柱安國將

    深夜之中,馬蹄聲響的甚是突兀,孟帥便覺心中一緊。緊接著,他就聽到了大群人靠近的腳步聲,且從牆頭上,能看到隱隱的火光。料想是牆外來人用了火把,且火把太多,漸漸把天都染紅了。

    這是來了多少人?整個京師的兵丁都來追捕我了麼?

    孟帥只覺得一陣心悸,從後院出來,來到前牆,身子一竄,扒在牆頭向外看去。

    只見狹窄的小巷子口,一匹高頭大馬赫然在目。馬上端坐一個頂盔摜甲的將軍。

    真的是將軍

    孟帥經歷軍旅,自然能分辨出來,真正上過戰場的將軍和一般在城防駐紮的將領有什麼分別,他一眼就看出,這個全副武裝的將軍必然是久經沙場的悍將,而且他身上穿的也是上陣才穿的重鎧。

    搞什麼鬼?

    孟帥心頭一片混亂,在京城之中,突然出現了一支軍隊還是在大晚上,荒僻的小巷子裡。好像就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一樣。

    據孟帥所知,京城的步兵統領也好,附近的京營也好,都沒有這麼一支軍隊,也沒有這麼一位將軍。

    這將軍……到底是誰?

    若是有帥字旗就好辨認了,但這支軍隊並沒有打任何旗號。現在只好找找其他的線索。

    孟帥一面仔細觀察這將軍的鎧甲,一面調動自己的知識來追究這軍隊的源頭。就見那大將面目藏在盔甲的陰影中,不易分辨,只能依稀看見他頷下一部花白的鬍子。

    唯一可以分辨的,是他一身金紅色的鎧甲,在黑夜之中顯得十分扎眼,在他盔甲上,似乎還立著一隻雄鷹。

    金紅色……雄鷹?

    是四大柱國

    孟帥如被冷水澆頭,已經醒悟過來。竟然是四大柱國當中的安國將軍

    當今天下,可稱得上一方勢力的,除了大齊的朝廷,另有二十餘人,又稱為「十一州府五大王,四大柱國震四方」。十一州府,是天下十一州,原本有十一位節度使,但經過這些年的戰爭和兼併,只剩下七位。五大王就是五位保有封國和軍隊的王族。當年爭奪皇位的息王和壽王都在其中,昭王未登基之前,卻不在其列,他只是個光桿兒的王爺而已。

    剩下的四大柱國,是朝廷所屬的四支最精銳部隊軍隊的四位將領。他們名義上歸朝廷節制,實際上早已各成一家,手握精兵猛將,劃地為營,久不回朝,與朝廷關係十分微妙。

    但這四人沒有一個主動脫離朝廷的序列,更別說舉旗造反了。除了不聽朝廷調動,他們還在自的維護朝廷的正統。在外地的節度使日漸做大的今天,大齊朝廷能手握比較富庶的四州土地屹立不倒,這四位柱國功不可沒。

    這四位當然是外地督撫的眼中釘,肉中刺。孟帥也特地研究過他們四位的戰績、歷史、性格和人際關係。這位安國將軍王和勝他也略知一二。

    王和勝在四大柱國之中排名第三,卻是年齡最大的一個,已到了花甲之年。若論戰績,自然也是戰功赫赫,但並無特殊之處。他最值得一提的一點,就是與朝廷的關係最近,而且是外戚。

    他是當今太后的親兄長,也是四大柱國之中保衛朝廷的心最重的人之一。

    認清了來人的來路,孟帥兀自有些轉不過彎兒——他來這裡做什麼?

    王和勝的駐地,離著京城倒是不遠。但說是不遠,也有幾百里地,這年頭不帶空運士兵的,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京城?

    難道是皇帝調他回來的?為什麼?

    孟帥立刻想到了被召來的京城的眾節度使——難道皇帝為了收拾這些督撫,特意把自己的舅舅調回來了?

    看來京中要有一場大風雨啊。

    等等,就算皇帝把他調進京城,他跑到這個小巷子裡於嘛來了?

    正在這時,王和勝抬起了一隻手,沒有說一句話。

    兩邊的兵丁立刻分開,從兩個方向沿著院牆前進。

    孟帥在牆頭眼睜睜的看著兩溜火光在牆外遊走,慢慢的向牆後合攏……

    他要包圍這裡

    孟帥再也不能安慰自己了,這只軍隊分明是衝著自己來的一上來包圍這個院子,除了捉拿自己,還能有什麼其他的事?

    自己什麼時候這麼值錢了?都值得勞動大軍前來捉拿了?

    自嘲的笑了笑,孟帥半刻也不敢耽誤,從牆內直接翻了下去,一路奔到後院。

    後院躺著兩個人,一死一活。孟帥不容分說,先將兩人都收入黑土世界。其實齊東山的屍體他不用收的,料想這小子沒有多高的資質,自從收了少年天才司徒景之後,孟帥的大樹基本上很少進食了,但他現在也來不及多分辨,就順手把一切痕跡抹平。

    他觀察了一下牆外火龍的行進方向,趁著兩邊沒合攏,從後牆跳了出去,在黑夜中沿著街道往前奔去。

    這不是漫無目的的逃竄,他早就選好了下一個落腳的目標。當初選擇這個院子作為落腳點,除了這裡荒涼偏僻以外,就是因為這個地方,離著某個地方很近。

    火龍合攏了。全副武裝的軍隊團團包圍了城中的小院,長槍林立,盾牌成牆,端的如臨大敵,幾乎有種殺雞用牛刀的滑稽感。

    王和勝端坐在馬上,道:「砸門,搜。我要活口。」

    只聽轟的一聲,大門被砸躺下,一群士兵魚貫而入。王和勝在原地不動,眼前的小事還不至於讓他親力親為。

    過了一會兒,一個親兵跑過來,稟道:「啟稟大帥,院中無人。只有打鬥痕跡。點子已經跑了。」

    王和勝眉頭一皺,策馬進入小巷,一路進了院子。他的部隊早把院子的大門拆下,形成了一條能夠跑馬的大路。王和勝一路進了內院,果然見院中鮮血淋漓,大樹傾倒,看來正是打鬥的痕跡。有兩名牙將正在查看院內的痕跡。

    王和勝不管這些人,先吩咐道:「去把後面整個街區都封鎖了。挨家挨戶的搜查,一個也不可放過,別管是誰的府邸,推門就進去搜查。街面上若有行人,給老子統統抓起來。」

    士卒答應一身,逕自去了。

    過了片刻,那查看的牙將過來稟告道:「啟稟大帥,牆外現一具屍體,身上沒有身份證明,但看形貌,正是大內追蹤好手鄭開。院中沒現屍體,血跡新鮮,戰鬥結束不到一盞茶時分。場內有罡氣的痕跡,至少有一名火山期以上的高手。」

    王和勝哦了一聲,道:「我記得姓齊的就是火山期,是不是?」

    那牙將道:「是。齊東山大人練成了金甌罡氣。」

    王和勝道:「雖然是下等的雜種罡氣,但也是個火山期。他若勝了,自然不會逃跑,想必是敗了,屍骨無存。沒用的東西。對方自然至少也是個火山期的一流高手。情報裡面不是說,他抓的是個小孩兒麼?小孩兒也是火山期高手?嗯,或許是來接應的高手,看來想必是有兩人以上了。」

    他一路自說自話,旁人不敢插一句話,更不必說提意見。王和勝說完,冷冷道:「既然是火山期,看來背後是有勢力在支持了。總不能這樣的高手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如今京城魚龍混雜,要分清是哪一方的人,到也要費些手腳

    王和勝喃喃道:「這樣的高手,趁著暗夜遁入這座有百萬人口的大城市之中,倒也不易捉拿。且這件事只是受人之託,也不是什麼於系核心的大事。但我久在河東駐紮,時隔十年再進京城,第一件事就失敗,豈不叫人恥笑我老邁無用?」

    說到這裡,他手中馬鞭狠狠地往空中一揮,大喝道:「給我抓、抓、抓本將軍要用這小子的腦袋,給我在京城炸響第一個春雷。順便也提醒提醒那些小字輩,當年的金雕將軍,又回來了」

    他的怒吼,在夜空之中迴蕩著,蒼老而洪亮,就像是一隻過了巔峰的雄獅在咆哮,雖然掩飾不住衰老之勢,但依舊是百獸之王。

    正在這時,外面進來一個牙將,道:「將軍,我等在街上抓到一個活口。

    王和勝道:「哦,抓到那小子了?」

    那牙將道:「不是,只是一個街道上乞討的乞丐。據他所說,他一直在街角乞討,曾經看到人影一閃而過。」

    王和勝道:「哦?看到點子的相貌了?」

    那牙將道:「沒有,那乞丐不會武功,只是縮在角落裡,瞄了一眼。不過他卻正好看見點子翻牆進了一處宅院。」

    王和勝道:「很好。這就知道了他的下落了。你們帶路,我親自去。但願這小子沒有反抗,不然等我到了那裡,就看不見活的了。」

    那牙將遲疑了一下,道:「還請將軍過去主持大局,我們都在那宅子的門口,等候您的吩咐。」

    王和勝大怒,吼道:「什麼?你們還沒進去搜查?怎麼回事,你們忘了老子的吩咐麼?我說別管什麼文武高官,外地都督,只要是個宅子,你們盡可自己進去搜查,出了事有老子頂著。沒出息的東西,到底是誰的宅子,讓你們畏縮不前?」

    那牙將低頭道:「這個人……有點特殊。標下們當真不敢擅入。那是……那是荊州節度使唐旭唐大帥的府邸。」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51
一八七 隨風潛入夜

    王和勝端坐在馬上,威風凜凜。在他前面,是一座雕樑畫棟,氣勢恢宏的豪宅。而他的身後,是黑壓壓的士卒。

    只聽三聲炮響,大門打開,一堆堆全副武裝的兵丁從裡面出來,手中的制式刀槍明亮閃爍。

    在甲士之後,唐旭身穿家常的便服,緩步而出,遙遙拱手道:「王兄,好久不見。今日不請自來,在老兄弟門口如此裝扮,真是好威風,好煞氣。」

    王和勝一聽便覺得憋氣,這唐旭年紀比自己小十來歲,資歷更差得遠了。自己統帥三軍,為一方將帥時,他還在戍守邊疆,不過戍卒之流,如今竟也敢和自己平輩論交,簡直該死之極。

    但細究起來,雙方都是外戚,他是國丈,自己是太國舅,若從皇家那裡論,平輩相稱也不算錯。再加上他今晚多少也有借重對方處,因此不便翻臉。

    饒是如此,王和勝也譏刺道:「老夫威風煞氣,難道唐兄你的排場就小了麼?且不說你手下這些家丁,打扮的好似軍士。只說你這府邸,這高門大戶,比王侯府也不差分毫。」

    唐旭暗自冷笑,若在皇權極盛的年代,這一句話就藏了好大的罪名,逾制就是大不敬,若有心人拿來做文章,抄家殺頭也是他。但如今是什麼年月?皇帝都維持架子不倒已經不錯,禮法什麼的,更是無從談起。

    他只是笑道:「像王侯也是當然。這本來就是裕王府。裕王在封地被亂黨殺死,京中這處王府就空了下來,正好老夫來京,聖上就賜給我住了。我還琢磨,要不要把上面的綠琉璃瓦掀起,換上灰瓦。是聖上吩咐,一切都不必動,只管入住。這些規格,都是有聖旨特意加恩給我的,誰也說不出二話來。」

    王和勝點頭道:「了不起,這就住上王府了。」

    唐旭道:「說起來,老哥你如今在哪裡落腳?我看你人馬眾多,京城地方就這麼大,怕是不好住吧?我這裡還空著不少地方,於脆咱們老哥倆擠一擠?

    王和勝道:「不必。我是皇上金牌宣調回京的,豈能沒有我駐紮的地方?唐兄想不想參觀我的駐地?很是寬敞,你府中這些人都填進去,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唐旭悚然心驚,從王和勝的口風中,他已經聽出了京城格局的重大變化,不由暗罵自家情報不利,雖然探知了四大柱**馬調動,卻沒一個消息分析出竟有人揮師進京。倘若早知道王和勝駐兵京城,他斷斷不會就這麼進城。

    當下他冷笑道:「當真是今時不同往日,連安國將軍也能被一紙調令調入京城,改日怕是四大柱國拱衛京師的格局就要實現了。」

    王和勝道:「連唐兄都因為一道聖旨,丟下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入京,我朝廷軍將,奉旨調防,又有什麼稀奇?只是我勸你一句,這裡是京城,不是荊州都督府,唐兄可得小心,不要沾染什麼麻煩事。不然連皇上都會為難的。」

    唐旭聽他扯了半日,這才扯到正題,已經提高了戒心,點頭道:「老夫一向謹言慎行,從不做違規的事。王兄的話,我就聽不懂了。說了半天,還沒請王兄進去用杯水酒,是兄弟的不是,請進,請進。」

    王和勝見他不接自己的話茬,不問自己的來意,暗罵這老狐狸果然不好對付,終於還是挑明了道:「酒水我不吃,今天我來此,是公事,可沒有功夫跟你閒扯。我直說了吧,有一個逃犯,逃到了你府上。勞煩你讓一讓,我們進去拿人。」

    唐旭聽了,點頭道:「拿人?那也簡單。有府衙的批票麼?還是京防營的勘劾?或者你老兄分外有本事,直接請了聖上的旨意?」

    王和勝冷冷道:「這些我都沒有。可是今天我必須進去拿人。不然我這些兵士們就不走。老弟你替我想個辦法吧,既能安撫我的士兵,又能顧忌你的顏面。」說著一勒馬韁,胯下坐騎不住的用蹄子刨地,嗚嗚有聲。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唐旭聽他直言威脅,不由得火氣上冒。他在節度使中,也是以強橫著稱,要不是作風強硬,打仗凶悍,也不能脫穎而出,位列「天下藩鎮三傑」之一。這數十年來,向來只有他威脅別人,沒有別人威脅他的。如今斗轉星移,他也有被人堵著門威脅的時候。

    他畢竟老辣,只是運了運氣,淡笑道:「老兄不顧忌我的顏面,可想到了聖上的顏面?他舅舅和老丈人起了衝突,不知聖上如何為難?」

    王和勝聽到他將話題引到兩家外戚紛爭上,心中少存顧忌。向來皇帝的母族和妻族之間紛鬥不斷,他和唐旭之間也互相厭惡,恨對方不死。但不可否認,大齊的朝廷能維持,當今皇帝的龍位能坐穩,一靠內有四大柱國支持,二靠唐旭在外平衡。今日得罪了唐旭事小,朝廷內外失衡事大、倘若衝突大了,今日將唐旭一刀殺了,明日自己便成眾矢之的,天下藩鎮發動「清君側」也不是不可能。

    唐旭看他心存猶豫,懸著的心也稍微放下,他現在只有更緊張,不知道王和勝到底帶了多少人來,倘若果然起了衝突,自己死於非命,卻給別的節度使做了口實,那可是不值得。當下趁熱打鐵,繼續道:「就算你不給我面子,難道你不給天下藩鎮面子?今日你這一搜,得罪的人可不止我一個。」

    王和勝皺眉道:「危言聳聽。你一個人,難道和天下藩鎮都有瓜葛?我還不知道你的人緣有這麼好。」

    唐旭笑道:「往常我是沒有這個面子的。但今天不同。你看我穿的這身正裝何等鄭重?倘若只是我一人在此,何必如此盛裝打扮?」

    王和勝打眼一看,他穿的果然比尋常豪華,很像是宴會的吉服,皺眉道:「難不成……」

    唐旭道:「正是。今天寒舍正在大宴賓客。與會的有進京的諸位大帥和少帥,主賓更是貴不可言。不然你看我為什麼隻身出迎,沒有小兒在側?只因犬子正在廳中替我陪客。」他慢條斯理的道,「王兄,你這一搜不要緊,驚擾了貴客,明天可就傳遍天下,到時人家怎麼說你?你還是思量思量吧。」

    王和勝端坐在馬上,良久無語,突然從馬背上翻下來,道:「唐兄不必激我。貴客我是不想得罪,可是人我也非搜查不可。咱們不妨換個法子。」

    孟帥從牆頭上跳下來,輕若落葉。

    他是不敢大聲的,因為他知道,這一座府邸裡,當真有不少高手。

    當初策劃退路的時候,他看重這唐府是棵遮風躲雨的大樹,能阻止外人進來搜索。但同時他就必須冒著被府中本來高手發現的危險。

    為了規劃路線,他來這個府中不是一次兩次,路線還算比較熟悉的。他知道這裡駐紮了至少五位高手,還有一千官兵。

    一千人,在京城裡算的一個極大的勢力了。就連那王和勝帶進城來的兵士,也未必有這麼多。但對孟帥來說,不在曠野中遇到大軍隊,就不存在人海問題。他在意的是府中看家護院的高手。

    能在唐家保護唐旭的高手,至少也是一流以上的人物。唐旭本身也至少是一流,雖然孟帥剛剛踏入了一流的門檻,但還是小心為上。

    不過,他可不會硬來。

    從僻靜的角落裡轉出來,孟帥已經換上了一套羅帽直身的衣服,打扮的像個小廝。這一身也是早準備好的,按照唐府的小廝的標準款式做的,孟帥可不打無準備之仗。

    這黑燈瞎火的,就算面對面,也不易查探出來。

    現在的問題就是不知道王和勝敢不敢進來搜查。

    倘若不敢,事情就簡單了。他隨便找個角落就能躲上一晚,明早混出去就

    倘若王和勝真的混不吝,連唐府也敢搜,那就麻煩了。孟帥得找一個有名有姓,登記在冊的替死鬼,才能保證搜查的時候不出岔子。

    一路往前,孟帥一面垂手走著,一面四下里偷瞧,他要瞧瞧到底誰適合做替身。但這個時間還在院中亂晃得人實在是不多,要麼在下房休息了,要麼就是有差事的,基本上兩人以上行走。

    走到前院,但見最前面的客廳燈火輝煌,隱隱有絲竹之聲傳來。孟帥心中一動,暗道:今日倒來的巧了,趕上了宴會。那正好,人越多的地方越是混亂,我也越容易混進去。

    他小心翼翼的往前廳走去,卻不敢飛簷走壁。要知道能被唐旭邀請的人,自然地位高,地位高的人,身邊的高手就多,他還真不敢胡亂使用武功。老老實實地易容混入安全得多。

    正這時,就見一個低眉順眼的小廝拿了食盒從路上走過。孟帥暗自笑道:這不是正瞌睡呢,就送來一個枕頭。

    那小廝正好好走路,突然旁邊伸過來一隻手,猛地按住他的嘴,力氣之大,不容他呼喚一聲。那手往回一抽,將他拖入樹叢之中。

    過了一會兒,從樹叢後面又轉出一個小廝,提著食盒,按著原路繼續前進,往燈火通明的大廳走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51
一八八 朱樓宴賓客

    大廳之中,燈火通明,歡歌豔舞,鬧不絕耳。孟帥卻不往前面去,只繞過後面,來到花廳後面的廊道上,家丁小廝們都在這裡等候,等掌事的一叫喚,就到裡面伺候。

    其中幾個大漢坐在僅有的椅子上,顯得身份高些。這時就見孟帥提著食盒小心翼翼的進來,都現了喜色。

    其中一個大漢道:「快快快,把東西放下,大夥兒正餓著呢。」雖然語氣興奮,卻也不敢高聲,顯然顧忌著廳上的賓客。

    孟帥早知道自己頂替的小廝地位很低下,根本就不是給廳上的貴人送吃的。只不過是下人中幾個有頭臉的因為在此值夜餓了,叫他去廚房叫來的夜宵。

    孟帥走上前去,將食盒打開,端出滿滿兩盤子火燒,另有一盤糟肉,一盤鹹魚。

    一個大漢罵道:「廚子裡頭那些慳吝鬼,就給我們吃這些冷的剩的,油水都給他們自己獨吃了,回頭我去收拾他們。」

    旁邊那大漢道:「老鐵,你得了吧,就算這當口給你肥雞大鴨子,你能吃得下去?吃得滿臉滿手油水,回頭主人一招呼你,你就瞎了。」說著用手先拿火燒,搶先抓起糟肉往火燒裡夾去。

    那老鐵罵道:「好傢伙,你最賊了,竟搶這個先。」當下也去抓魚肉。其他大漢哪還不搶?紛紛上手搶奪,一時間亂作一團。

    就聽腳步聲響,一個穿金戴銀的丫鬟從前面下來,道:「來幾個人……」剛剛說到這裡,看到這裡的亂象,不由得目瞪口呆。

    眾大漢正搶的火熱,突然面對這個丫鬟,全都傻了,手中拿著的火燒魚肉之類還沒放下,嘴卻張著,一句話都說不出,連吃了一半的的東西也差點從嘴裡掉出來。

    那丫鬟俏眼圓睜,叉腰喝道:「鐵四,劉二,你們幾個,怎麼回事?」

    那鐵四慌忙拋下火燒,手胡亂在衣襟上擦了擦,訕笑道:「玫大姐,兄弟們……兄弟們有點兒餓了……」

    那丫鬟截口道:「混賬東西,這裡是你們撒野的地方麼?果然在京城的宅子裡面野慣了,沒人管束,就不知道怎麼伺候主子了?就你們這德行還像帥府的人?我去回了二管事,把你們都打發到莊子裡面做苦力。」

    她年紀比這幾個大漢小了一半不止,但訓丨這些人跟訓丨三孫子似的,無人敢還一句口,顯然地位不低。

    呵斥了幾句,那丫鬟道:「現在我還有事,回頭收拾你們。你你你你——」她用手指連點幾個人,都是年紀比較輕,地位比較差,剛剛沒資格參與搶肉的,道:「你們幾個跟我來,其他人不許動,在原地等候處置。」

    孟帥不巧,就在她點到的人當中。

    雖然有些訝異,但孟帥覺得還不錯,這樣就能名正言順的混入大廳去了。大廳是人最多,最熱鬧的地方,光服侍的下人就不知道有幾十上百號,混在其中最安全不過。而且大廳裡那些客人都是外面來的,想必都是些生面孔,互相之間並不認識。孟帥在其中也不突兀,找個機會就能換個身份。

    哪知那丫鬟並不把他們帶入大廳,反而從廊後下去,一路往庭院深處走。

    孟帥全不知道她的意思,也不便詢問,只得跟著其他人一起低著頭走。就聽旁邊一個小廝道:「玫大姐,咱們……這不是往武庫去了嗎?」

    那玫大姐挑眉道:「喲呵,你知道的不少,還知道咱們是往武庫去。確實是。廳上兩位貴客手下正好有兩個新晉的少年門客,他們要在席前鬥劍助興。但是今天來參加宴會的,除了外面守衛的侍衛,別人都不許帶兵刃,因此大帥吩咐,去武庫給他們選幾把好劍來。」

    正說著,已經到了武庫外面。那玫大姐出示了唐旭的令牌,道:「也就是尋常門客之間的鬥劍,開第一層足夠了。」

    大門打開,眾人就覺寒意撲面,肅殺之感從心底升起。玫大姐領著幾人進入,但見方圓十丈的房間內,刀槍劍戟擺列整齊,俱都擦得鋥光瓦亮,氣氛森然。

    孟帥經過幾年磨練,已經頗有見識,隨意的看了一些,就知道這些刀劍不過是尋常兵刃,只比軍中的制式兵刃好一點兒,出去也賣不了幾個銀子,倒是保養得不錯,看來是有專人養護了。

    他暗自琢磨道:聽那丫鬟說,只開了第一層,想來真正的神兵利器就在後面那些層了。可是這個武庫從外面看,只有一層而已。

    想到這裡,他腳下微一用力,發出「空」的一聲。心下登時瞭然——這個地板下面是空的,想來那第二層、第三層武庫,應該就在下面。

    那丫鬟進來,隨手一指,道:「那邊,那邊的劍架子,看見沒有?就從第一排拿到第八排,每一排取一把。你們各自去取。知道怎麼取麼?」她做了一個好像懷抱嬰兒的動作,道,「一手托著劍鞘,一手托著劍柄,這樣舉著。你們給我仔細了,要是磕著碰著一點兒,就要你們的腦袋。」

    孟帥一看她說的位置,就知道這丫鬟很是於練,從第一排到第八排,每一排各取一把,這樣大小、長短、軟硬都顧及到了,外人選擇也大有餘地。只是拿劍的姿勢太仔細了,那是拿貴重之極的神兵寶劍才用得上的手法,就廳中這些劍,最多幾兩銀子的事兒,不值得小題大做。

    那些小廝哪有這些見識,本來就是地位比較低的,臨時抓過來,又聽得那丫鬟如此鄭重其事,不免心驚肉跳,捧著劍的手都在顫抖,胡亂抓了一把離著自己最近的,就排隊出來。

    孟帥隨手揀了一把,正是最標準的三尺長劍,鯊魚皮鞘綠吞口,樣子還算不凡,但最多也就是一把青鋼劍。

    那丫鬟領著小廝們出去,道:「你們記好了。我進去之後站定,你們就以此站在我邊兒上,不許亂動。那賓客要選劍,他自己會上前選的,不要你們說一個字。給我老老實實的,誰做多餘的事兒,就是不要腦袋了。」

    如此再三威嚇,她才帶著一眾小廝進了大堂。

    就見大堂中明燭高照,熱氣蒸騰。一股焚香混合著酒香的味道撲面而來。大廳擺放著好幾席酒席,當中一席是主位和主賓,其餘兩邊各三席。每席做兩三個人,一共是十來個貴客,分了六幫。主賓坐在席上,另有護衛和從人站在席後。再加上唐府原本在廳上有丫鬟僕從伺候,人數就不少了。

    正中央空出了一大塊地方,兩個少年各站一旁。因為沒有劍,姿態還比較放鬆。

    孟帥只掃了一眼,心中暗自奇怪,心道:怎麼不像是要開打的樣子?」

    那丫鬟也愣住,但見主位上空無一人,唐旭不見蹤影,只有唐家公子站在那裡,不免有些無措。那唐家公子看她來了,點頭道:「玫心,剛剛有貴客臨門,父親出去迎客,比劍暫時不急。你先站在一旁。」

    那丫鬟這才明白,道:「是。」帶領眾小廝退到牆角。

    孟帥心裡咯噔一下,暗道:這當口出現的貴客還能有誰?王和勝找上門來了。也不知最後要怎麼收場。

    明知道外面發生了影響自己命運的一幕,孟帥卻絲毫不能於涉,著急也是無用。鎮定了一下心神,心道:與其慌亂,還不如趁現在查看一下形勢,以免以後不知所措。

    但見主賓位子上只有一人,那是一個頭戴白玉冠的青年人,生的唇紅齒白,甚是俊俏,孟帥目光瞥見他腰間束的玉帶,暗道:這是皇家的制式,這小子是個王爺。賣相不錯,趕得上當初的昭王了。

    再往下看,左首第一席,孟帥就倒抽了一口冷氣。但見席間端坐一名漢子,三十來歲年紀,英氣勃勃,目光炯炯,氣派非凡。

    正是姜期。

    孟帥不知是喜是憂,暗道:好吧,東家也到了,這倒巧了。到底是唐家的宴會,規格好高。

    姜期自然是他這一邊的,必要時也可以作為逃脫的路徑,可是姜廷方不許他節外生枝,多跟姜期聯絡。若是這次要搭上姜期的線,一是計畫破壞,將來有些麻煩。二來豈不顯得他無能?

    若非迫不得已,他真不想走這一步。

    底下其他的貴客,他就不認得了,但看這些人各個氣派不凡,又能和姜期比肩,多半是其他上京的節度使或者他們的代表。尤其是能和姜期坐對面的那位身材高挑,俊眼修眉的女子,莫非是和姜廷方、唐旭齊名的「天下三傑」之一的益州都督馬雲非?

    唐旭好大的氣魄,好大的膽子,竟敢一下子把這些人都宴請到了,好像皇帝還沒做到這一點吧?

    他是什麼意思?

    孟帥略一思忖,便即搖頭——這壓根不於他的屁事。隨即目光往中間兩名少年那兒看去。

    那兩名少年都是勁裝結束,武家打扮,但掩飾不了兩人的俊秀之氣。兩人一個十七八歲,一個才十五六,都是少年年華,眉梢眼角透著熱血與驕傲。

    孟帥乍一看還罷了,緊接著差點忘了手中捧著劍而去揉眼睛,使勁兒看了兩眼,心道:我去,還真是他?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52
一八九 席上酒生風

    盯了那少年兩眼,孟帥回過頭,心中滿是疑惑,暗道:他怎麼在這裡?還成了哪家權貴的門客,要在大庭廣眾下比劍?這怎麼可能?

    人有相似,難道不是他?

    但他的目光看向對方時,已經引起了那人的警覺,一道目光掃了過來,在他臉上一停。

    孟帥登時感覺出來了,對方好像認出了自己。

    得……還真是他。

    孟帥雖然易容,剛剛還一直佝僂著身子,但為了驗證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人,在剛才那一瞬間特意沒掩飾體形。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對於目光犀利又熟悉自己的人來說,足夠了。

    看來自己想得沒錯了。

    雖然依舊驚異,孟帥已經再次垂下頭,心道:倒也有點意思。

    等了片刻,就聽腳步聲響起,兩人一起進了廳堂。孟帥認得其中一個是王和勝,現在已經解去重甲,露出內襯的袍服。另一個老者不用說正是唐旭。

    他只認得王和勝不認得唐旭,對別人來說卻正好相反,不止一人目光落在王和勝身上。

    唐旭哈哈一笑,道:「諸位,今天各位可算來著了。今天我這寒舍不知道栽了哪一顆梧桐樹,竟引來一位金鳳凰。這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上柱國安國將軍王將軍。」

    眾人嘩然,除了主位那位青年,其他人都站起,拱手道:「王將軍。」

    王和勝雖然狂傲,但也知道在此有座位的無不是名震一方的人物,當下一一還禮,道:「客氣了,客氣了。」

    唐旭道:「王兄,你少來京城,恐怕還不認得這幾位。我來給你引薦天下的人物,這位是——」他當先示意那青年,「中山王殿下。」

    王和勝臉色一變,忙單膝跪下行禮道:「末將見過中山王。」

    那中山王雖然年輕,卻是穩如泰山,雙手虛扶,微笑道:「王將軍不必多禮。」

    王和勝順勢起身,瞪了唐旭一眼,暗道:你是當今天子的老丈人,卻大模大樣的宴請中山王,還拉上了這些地方大員作陪,這是什麼意思?

    唐旭對他的眼神視而不見,繼續道:「這位是荊州姜都督的兒子,姜期姜將軍。」

    姜期微笑拱手,王和勝哈哈一笑,道:「原來是姜賢侄。你爹爹安好?」

    姜期答了一句:「父帥安好。」笑容一片和氣。

    兩人其實並不熟悉,也沒什麼話說,王和勝目光立刻轉向下一人。

    唐旭繼續介紹道:「這位是益州都督馬雲非。」

    孟帥心道:果然。

    馬雲非站起身來,拱手道:「王伯父,好久不見。」

    王和勝喟然道:「侄女長這麼大啦?一看見你,就想起和你父親並肩戰鬥的日子,當真是歲月如梭,我們都老了。」

    孟帥知道馬雲非的父親就是前任益州都督馬濤,卻不知道馬濤和王和勝還有交情。要知道馬雲非繼承馬濤的位置,不僅僅開創了女承父業的先例,也是大齊第一個將節度使當做家業往下傳的例子。就從馬雲非破例開始,以後朝廷就再也換不動節度使了。大齊的天下也就開始崩潰了。

    不過馬雲非本身倒真是才能出眾,文武雙全,不但守住了益州的家業,還自行向南打下了交州。雖然交州一向是化外蠻荒之地,朝廷也不大管束,但私自征伐兼併,也算為天下先。

    以女子之身,開兩項先河,馬雲非可算天下第一巾幗,連皇后和太后都比不上她。

    孟帥知道她的事蹟之後,也對她頗感興趣,卻沒料想她竟上京了。

    要知道馬雲非家中可不像並州還有老帥壓陣,馬家早已無人。她年已二十八歲,卻還孑然一身,沒有配偶子女,倘若真死在京城,偌大的家業必然拱手

    她怎麼敢冒這個險?

    不過非常人必行非常事,她是非常之人,自然不是孟帥這個常人所能揣測的。

    接著唐旭便為王和勝一一介紹,剩下四位果然也是一州的代表,兩個是節度使親臨。一個年輕人是幽州節度使的長子,另外一人是雍州節度使蔡璧的別駕姓崔。

    孟帥看到那姓崔的,才突然想起來,雍州好像被姜家打下來了。蔡璧這老小子早就丟下家業,竄入西戎,節度使都沒了,這位別駕是哪兒來的?是蔡璧「流亡政府」的使者,還是姜家新任的?

    看姜期與他和平共處的樣子,說不定這位壓根兒也是姜家的人。但也說不定,畢竟都是老謀深算的大人物,要從表面功夫判斷他們之間的關係未免太過兒戲。

    一一介紹完畢,唐旭道:「王將軍公於途中,路過寒舍,應邀進來喝兩杯水酒。各位都請坐下,宴會繼續。」

    聽到這句話,孟帥猛地一個激靈,暗道:關顧著瞧樂子了,我把正事兒給忘了。那姓王的,要怎樣抓我?

    看王和勝和唐旭面上一團和氣,就知道兩人定然達成了某種妥協。而看王和勝能夠登堂入室的情況,想必他已經獲得了至少部分的搜查許可。

    王和勝可是一個人進來的

    他那些大兵們呢?難道在外面等著吃西北風?

    當然是去各處搜查了。

    大廳之中,其樂融融,大廳之外,不知如何刀光劍影,殺氣騰騰呢

    當然,這是唐府,孟帥想他也不會毫無顧忌,跟抄家一樣。就算唐家在京城沒有內眷,畢竟有不少丫鬟僕婦,還有唐旭的內眷,唐旭還要臉面呢。但是一番地毯式搜索恐怕免不了了。

    如果孟帥來主持這次搜索,想必會先清場。叫每一房的管事拿著花名冊清點下人,把叫得上名字的下人都集中在一兩個院子裡。其他院子分割包圍,從四周往中間搜,見到活人就拿下,活捉不好就殺了。這樣一趟搜下來,對方漏網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當然,王和勝未必有這樣的耐心,唐旭也未必給他這樣的權限。唐府豈能沒有**之地?別說別的地方,那武庫就能讓王和勝的人隨便進去搜查?

    但即使如此,王和勝的人恐怕也在外面折騰的不輕吧?按照人頭對數這一點應該也能做到吧?

    如果……他排查完了外面,沒看見孟帥,會怎麼辦?

    下一步當然是查這個宴會廳。

    當然,這裡面都是貴客,不可能像外面那樣大張旗鼓的來,可是暗中調查,同樣有用的,畢竟大廳裡就這麼些人。

    孟帥目光微動,瞄了一眼王和勝——剛剛唐旭給他引見眾人的時候,焉知不是給他記住這些人的面孔的時候?王和勝若有心,那時就該記清楚誰是誰了,倒時候挨個兒查下去,就跟篩子一樣,總會篩出可疑的人選來。

    孟帥又想,會不會是自己想的太險惡了?王和勝固然是個不錯的大將,可沒聽說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啊?就連打仗也是以勇猛而不是謀略見長,他一個人就能記住在場所有人的面孔,篩查嫌疑人?

    但凡事做最壞的打算,總是不錯的。

    孟帥回憶著唐府的地形和人口,如果王和勝派下一百人來搜查,大概用一個時辰,就能搜查完畢。如果人手再多,也縮短不了多長時間,人多還手雜。

    一個時辰,必須在一個時辰之內安排好脫身之計。這是生死的界限。

    孟帥運了一口氣,已經進入了高速的預備狀態。

    這時,王和勝已經入座,眾人都遙遙敬酒。王和勝連飲三杯,笑意盈腮,轉過頭對唐旭道:「唐老弟,我來得不巧了。剛剛會上在做什麼呀?「

    唐旭看了一眼站在中間的兩個少年,道:「乃是中山王殿下和馬賢侄女座下兩位少年俊才要在席前比劍。」

    王和勝聽了甚喜,道:「妙極,還有這樣的好事。是這兩位少年嗎?看起來很不錯啊。」

    唐旭道:「高個子那位,是馬侄女手下的牙將,也姓馬,馬政清,年十七。那位小一些的,是中山王新招攬的門客何復,年僅十五。他們兩位都是生風境界的頂峰。」

    王和勝拍桌子道:「好,英雄出少年。我最愛的就是這樣的後輩。不知殿下和馬侄女如何比鬥,有個綵頭沒有?」

    唐旭道:「綵頭自然是有的。殿下和馬侄女各出彩金百金。其他各位客人都出了一些彩金,看好哪位自可押上。我是主人,也出百金,贈送給一位贏家那位少年。」

    王和勝道:「應該的。我雖然來得匆忙,卻也要出一點兒小綵頭。」當下從懷中掏出一把精金光燦然的匕首,伸手一抽,一道如秋水般明亮的劍光亮起,奪人眼目。

    在座的眾人都是行家,見了這光芒,都脫口道:「好利刃」

    王和勝一笑,將刃回鞘,道:「此匕名曰照痕,,也算一口利器,能夠防身。今天誰贏了就拿去。」

    唐旭讚道:「王兄果然愛才。這樣他們更要大展伸手了。來,劍拿來了沒有?」

    孟帥終於等到這一刻,深吸了一口氣,跟著其他捧劍的少年一起走上前來

    不管以後的計畫如何,這第一步,至關重要

    他頭稍稍一抬,閃電般的掃了場中的少年,心中深感緊張。

    這第一步能不能成,關鍵也不在自己,而在他!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53
一九零 台前微露意

    馬政清和何復一起向前選取兵刃。馬政清當先選擇了一把最大最重,大概有尋常長劍兩倍長的巨劍,用瘦弱的手臂拿起來,卻如拿一根稻草一般輕飄飄的。

    在座的都是行家,只看他拿劍,就知道他造詣匪淺,已經到了舉重若輕的境界。舉重境界雖然有舉重二字,可是只是單純的在兩膀增加數百斤力氣,要想真正達到「手握泰山,輕如鴻毛」的境界,非要在劍法上別有造詣不可。

    何復略過那些或短或長,或者有奇怪造型的劍,來到最普通的一把劍之前。那是孟帥捧得劍。隨手將長劍拿起,何復很自然的掃了一眼,兩人目光在一瞬間相交。

    孟帥口唇微動,送了四個無聲的字眼出去。

    「速戰速決」。

    何覆沒有任何表情,更沒有點頭或者搖頭的動作,拿起長劍,走到場中。

    場中的氣氛隨著兩人拿起劍一下子緊張起來,雖然一片安靜,卻掩飾不住絲絲的興奮,其中彷彿有熱血沸騰。錚——一聲輕響,雙方一同拔劍。劍尖垂下,兩個少年向對方躬身行禮,這是劍客的禮儀然後——劍出!孟帥一看兩人出劍,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心神立刻沉入了黑土世界。

    也只有在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場中的時候,進入黑土世界才是最合適的。

    一進黑土世界,孟帥立刻叫道:「蛤蟆,出來。」一面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要的只是一張紙,一支筆,這等日常用品在黑土世界裡堆積如山,隨手可見,他要的卻是足夠輕波的紙和足夠細膩的筆。

    找到之後,孟帥開始埋頭書寫,那蛤蟆從後面蹦出來,叫道:「怎麼個意思,好好的要我出來,你卻自己寫東西,我老人家的大駕是那麼好請的麼?」

    孟帥揮手道:「少廢話了。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那蛤蟆道:「為難事吧?倘若不是難事,你也不會叫我做。」

    孟帥道:「那是自然。你我同體,本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的事就是你的事,別嫌麻煩。」那蛤蟆道:「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真讓人火大。別欺負我好說話,今天我還就一橫心……」說到這裡癟了癟嘴,終於道,「少廢話,有什麼事情快說,別磨磨蹭蹭的。」

    孟帥忍不住微笑。

    從黑土世界裡出來,孟帥睜開眼睛,看到鬥劍還在繼續。場中的氣氛一如剛才。

    他在黑土世界其實也不過寫幾個字,說幾句話的功夫,還不到一盞茶時間,對於一場鬥劍來說,也就是熱身的功夫

    但仔細看場中,已經漸漸分了勝負。

    馬政清的劍,確實是走剛猛一路,兩倍長的巨劍揮舞開來,周圍丈許之地勁風環繞,水潑不進。

    但他還是落在下風。

    何復拿的是普通長劍,手中的劍法也質樸非常,如果單拿出劍招來看,簡直有些笨拙。但這樣的劍法,偏偏一次次的挑開幾乎如鐵板一樣的劍風防禦,直擊中流。

    何復每出一劍,馬政清都要花費三劍擋開,而他巨劍的消耗,更是對方的數倍。

    明眼人已經看出來,勝負已分。旁邊王和勝已經對唐旭道:「今天著實見了個好苗子,這小子有前途啊。」

    就聽「當——」的一聲,馬政清肩膀中劍,鮮血飆出,長劍也脫手飛出,正好飛到姜期的方向。廳上眾人臉上變色,馬雲非伸手一按桌子,已經直起身來。

    卻見姜期只是在原地微笑,動也不動。眼見長劍刺到跟前,突然旁邊伸出一隻素手,三根手指一捏,將巨大的劍鋒捏在手中。

    就見一個青衣女子已經站在庭中,神色淡然,彷彿萬事與自己無關,若不是她手中還捏著那枚長劍,旁人斷斷想不到,這樣一個姣花一樣的女子,競有這樣的身手。

    孟帥心道:原來是她。

    原來此女正是慕容佩,她剛剛不知到哪裡去了,孟帥競一點也沒發覺。他本以為慕容佩是藥師府的統領,想必是專精藥理,沒想到武功這麼高強。恐怕至少也是金剛境界,同修藥理和武功,都有這樣的造詣,還這樣年輕,可算一個天才。

    馬雲非這才松了一口氣,她雖然深知姜期武功不俗,即使沒有侍從救駕,這把劍也傷他不得,但還是一陣後怕。姜期若是因為她的手下有所損傷,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她這個益州都督必然安穩不得。若論軍力,姜廷方是三傑之首,即使以她的實力,也要退避三舍,何況她根本不想進行這些無謂的爭鬥。

    一時間,她連自己這邊的劍手失敗都忘了。

    當下馬雲非端起一杯酒,笑道:「罪過,剛剛小妹手下魯莽了,虧了有這位賢妹出手,免了我一場驚怕。這位賢妹武功既高,人品又這樣俊秀,想必是姜兄的愛將了?當真是人間俊才,我見猶憐。來,這一杯向姜兄賠罪,也敬這位賢妹。」說著一飲而盡。

    若慕容佩是男子,馬雲非早就詢問他的姓名,大加誇獎了。因為慕容佩是女子,像這樣又美貌又厲害的女子,很多是以侍妾的身份隨侍在諸侯身側,旁人不便細問,也就是馬雲非也是女子,才能誇獎兩句,不然也是失禮。

    姜期當即飲了一杯,笑道:「好說,賢妹手下何嘗不是人才濟濟?今天這位馬少俠,已經很不錯。只是王爺身邊這位少年門客實在是驚才絕豔,世所罕見。」

    慕容佩也跟著飲了一杯。慕容家的身份很是敏感,姜期也沒介紹她的姓名,只對她示意道:「長劍還給賢主人。」

    慕容佩走過去,隨手將劍還給那捧劍來的小廝。何復也走上去,將長劍遞還給孟帥。孟帥伸手一接,將自己準備好的紙條遞了過去。

    看著何復輕描淡寫的將紙條退到袖子裡,他才稍微鬆了口氣。

    王和勝大笑,連連拍桌子,道:「妙哉,今天就只看這一場鬥劍,就沒白來。這位少年天才當真是罕見,王爺好福氣。這把匕首是你的了。」

    何復先不接,看了中山王一眼。

    中山王見他先請示自己,很有分寸,加上他勝得漂亮,心中大感滿意,道:「既然是王將軍下賜,你就收下。」何復這才接過。

    馬雲非也讚道:「這位少年當真是不俗,是殿下從哪個名門大派招收來的名弟子麼?」

    中山王笑道:「這可不是,他是小王一位友客引薦的。小王愛惜他年少英才,常常帶在身邊,也寄託了不少希望。

    馬雲非道:「原來如此,說起來時候就要到了,殿下是因為那件大事招攬人才麼?以這位少年的身手,那件事想必十拿九穩了。』

    中山王不解其意,道:「馬都督說的是什麼?哪件大事了?」

    馬雲非微笑道:「還能是什麼?今日是我手下實力不夠,還試不出這位何少俠的真本事,不過十天半月之內,何兄必有大展身手之時,我可有眼福了。」

    中山王哦了一聲,道:「你說的莫非是匕日之後的御前試劍宴?我當然會派他出手,只是那時各家都督應當會有更出色的手下出面,何復未必會拔得頭籌。」

    馬雲非一怔,唐旭咳嗽一聲,道:「賢侄女,既然輸了這一陣,還不敬殿下一杯酒?」

    馬雲非恍然,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端起酒杯道:「臣女敬殿下。今日一陣,輸得心服口服,甘拜下風。」

    中山王心頭疑惑未解,但現在場面如此,也不便再問,便喝了一杯酒。

    那馬政清比劍輸了,本來也沒人注意到他,連他的本主馬雲非也沒看他。他自羞愧交加,正要悄沒生息的退下,自己找個沒人的地方處理傷口,突然胸口一疼,「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眾人這才被他吸引,馬雲非揮手,讓兩個人扶住他,道:「政清,可是受了內傷?」

    馬政清身軀微微顫抖,嘴角不斷地溢出血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內傷無疑,料想是剛才何復傷了他。

    雖然何復有些辣手,但他是勝者,又是少年天才,理所當然不接受任何指責,眾人也沒把馬政清放在心上。

    倒是唐旭,雖然一樣不關心馬政清,倒想起他和馬雲非一樣姓馬,或許有點親戚關係,如今又有那件事,說不定是馬雲非用了心思的門客,也不可過於波待,道:「我這裡有空屋子,請馬師傅去躺一躺罷。」

    慕容佩起身道:「妾身略通醫術,可以幫著這位馬師傅看看傷勢。」

    馬雲非本不願多事,但這是天下三傑之中,另外兩家節度使的好意,倒也不便拂了面子,當下笑道:「那就多謝兩位好意了。政清,你要謝過兩位。」馬政清現在半暈半醒,哪能表示謝意,她也只是那麼一說而已。

    唐旭叫過丫鬟,道:「帶這位姑娘和馬師傅去客房。需要藥材什麼的儘管拿,不必來回稟我。」

    慕容佩略一福身,退了出去。

    正在這時,何復也躬身道:「殿下,唐大帥,在下也想出去換一身衣服。」但見他身上一身白衣沾上了幾滴鮮血。當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剛剛馬政清受傷時沾上的。就他身上這幾滴血,也不怎麼影響觀瞻,他還要換衣服,往大了說,有點矯情了。但唐旭待他比剛剛對待馬政清熱情十倍,笑道:「這是應該的。少俠往後面去,我叫人給你準備一套新衣。」

    中山王微笑道:「不必勞煩大帥,不瞞你說,何賢弟平時出門都要戴幾套備換的衣服。」

    眾人一聽就知道他有潔癖,但這種毛病擱在少年天才身上,不但無傷大雅,簡直有些趣味了。何復當下向眾位主客行禮,退了出去。

    當下場地再次空了出來。唐旭笑道:「觀看過了鬥劍之後,大家這酒喝得就更有趣味了。不過畢竟寡酒難飲,不如招來歌舞助興。」當下一拍手,絲竹之聲響起,一隊舞姬從後面出來,翩翩起舞。

    唐府的舞姬當然不俗,舞姿曼妙,身材窈窕不說,個個長得也是一等一的佳人。一時大廳上鶯歌燕舞,倩影婆娑,好一派歡樂景象。

    孟帥看著心道:倒是是世俗的聚會,歌舞嬌娘堂堂正正的上來,比正兒八經的封印師聚會好上十倍。

    看了幾眼,就聽旁邊那個引他們進來的丫鬟玫心低聲道:「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這裡沒你們的事兒了,跟我出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54
一九一 劍拔弩已張

    孟帥從大廳裡出來,跟著隊伍一直往後走。

    來到廊下的時候,孟帥覺得有點奇怪,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旁邊一個小廝道:,「怪了。怎麼沒有人在?」

    經他一提醒,孟帥恍然大悟,原來廊下一片空蕩蕩的,只見草木不見人。等著吩咐的那些搶肉吃的大漢,一個也不在了。

    這可是怪了。

    廊下冷風一吹,包括玫心在內的幾個人一起打了個冷戰。玫心道:「這個……可有點不對了。」

    一個小廝弱聲道:「莫非是……是有鬼?」

    玫心大怒,道:「有鬼?有你的大頭鬼,老爺在裡面,有他鎮著,哪有鬼怪可以近身?去,看什麼看,咱們去武庫。」最後一句話卻是強撐著喊出來的。

    孟帥心中一動,暗道:莫非是王和勝搞的鬼?

    走出廳房,就見後院裡兩排人影,黑黢黢的看不清楚。玫心站在最前面,沒反應過來,尖叫道:「有鬼啊!」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就聽有人訕笑道:「玫大姐,什麼鬼啊?」

    眾人定睛一看,原來那兩排不是外人,正是原來在廊下等候的雜役們。這時候整整齊齊排列兩排,一排是男僕雜役,一排是丫鬟。那些家丁身材不矮,又站在背光處,排成一段高大黑影,乍一看確實嚇人一跳。

    玫心臉紅過耳,她在府中地位不低,平時一向瞧不起這些家丁,今日卻出了這麼大一個丑,頓時羞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跺腳道:「要死,要死!鐵四,你們幾個杵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去廊下聽喝,小心我告訴管事,打斷你們的狗腿!」

    那鐵四哭喪著臉道:「玫心姐姐,可不是我們要嚇唬你。是管事把我們召集起來的。」

    玫心一怔,道:「管事的召集你們?你可別蒙我。他召集你們做什麼?」

    那鐵四道:「我們也不知道啊。他們就是把我們召集起來,對著花名冊念了一遍名字,還對著每個人的臉看了一遍,然後就吩咐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決不許走動一步。等他老人家回來,才許走動。」

    玫心聽了萬分不解,道:「是穆管事的命令嗎?這是什麼道理?你們不許走動便罷了,倘若庭中有吩咐,那怎麼辦?」

    那鐵四道:「我也奇怪來著。但穆管事叫我們別多嘴,只管在這兒站著。」

    玫心道:「奇怪,奇怪。」她雖然是有面子的大丫鬟,但穆管事的地位比她只高不低,她也無法置喙,只道:「你們站著去吧。」領著小廝們往武庫走去。

    孟帥心裡雪亮,暗道:果然是對著花名冊一個個查過去,來得好快。不知是以廳堂為中心,從內往外查,還是從外往內查?還是按照其他順序,或者壓根兒就沒順序的亂查?

    從他私心裡,當然是希望對方從中心往外查,因為那說明盤查還在繼續,如果最後查中心,連中心都被篩查過了,那說明盤查已經到了尾聲,留給他的時間就不多了。

    他還需要時間。不需要太多,只需要這一段路。

    就是他從大廳出去,到了武庫的一段路,他需要這一段路上平平安安的,不出現變故。

    只要到了武庫,只要進了武庫的門,他就進入了自己設計的逃脫之路,到時候不管最終能不能逃脫,總是有個計畫在,不至於如現在,寄希望於運氣。

    他的運氣,好像一直還不錯。

    一路無驚無險的到了武庫門口,但見侍衛們照常值班,並沒有如前面那些大漢一樣站成一排,就知道這武庫畢竟是唐府重地,唐旭不可能放手任由王和勝胡折騰。

    驗過了令牌,那武庫的大門再次打開,孟帥他們魚貫而入。

    腳下踏上了武庫的地磚,孟帥懸著的心才放下,這裡是一個比較安全的空間了。只是現在又面臨另外一個問題——那個該死的蛤蟆到了沒有?

    如果蛤蟆到了,那就好了,就可以直接往下面進行了。可惜世事不能盡如人意。

    豎起耳朵聽著武庫中的聲音,但聽見一片死寂。

    刀劍無言,自是不能出聲的。

    看來丫果然還沒到。

    也是自己佈置的任務強人所難,以蛤蟆那點實力,能不能完成也在未知之數,就不要要求什麼準時了。雖然那蛤蟆一直吹噓自己在世界樹下飽吸靈氣,實力暴漲,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但蛤蟆那張大嘴如何能信,孟帥只是姑妄聽之而已。

    但這時候,他是真心祈禱那蛤蟆的實力有他說的那麼強,至少強到了足夠完成任務。

    嘗試著和蛤蟆心靈溝通一下,如果能溝通上,說明它離得不遠,也就是完成任務大有希望,那就還保留這條線,如果溝通不上,他就要做另一手準備了。

    「喂……喂……」他在腦海中這麼呼叫著,之所以這麼呼叫,還是前世講電話的習慣沒有糾正過來。

    「喂個屁啊!」那蛤蟆的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我特麼正捨命給你完成任務,你不會客氣一點兒?」

    孟帥略鬆了一口氣,暗中道:「怎麼樣,還順利麼?」

    那蛤蟆道:「我正加班加點……沒工夫跟你瞎扯,十分鐘,你再等上十分鐘。十分鐘之後在那地方見,我一叫你你就出來。不出來的話,或早或晚,都是你的不是,不關我事的了。」說著聲音沉下去,再無聲息。

    孟帥心情鬆快多了,任務已經從九死一生的二號計畫變成了多拖上十分鐘而已。

    環顧一看,眾人已經將長劍各自放回架子,按照正常流程,他們應該各自退出,任務就完成了。別說十分鐘,連十秒鐘都未必用得到。尋常人就算故意磨蹭,也磨蹭不出一分鐘,而且他們的身份是下人,稍不注意,就要遭斥責,被人直接轟出去。

    不過在孟帥看來,這等小事還真不用什麼特別的計謀,就用最簡單的那一招……

    手指輕輕一振,一枚銅板落入手心,順著手指的方向落地,孟帥腳尖一勾,猛地將銅板踢了出去。

    嘩啦——嘩啦啦——砰!砰!砰!

    對面的架子突然倒下,架子上擺著的刀劍掉了一地,滿地刀光耀眼生花。

    武庫的架子擺的密密麻麻,一個架子倒了,登時引起了連鎖反應,整個一大排櫃子如多米諾骨牌一樣往下倒,架子上的兵刃,刀也好,劍也好,大槍也好,鐵棍也好,都嘩啦——啦的往地下掉,滾得滿地都是。

    「啊——」玫心發出了失聲的尖叫。

    大廳中,熱烈的氣氛在繼續,中間歌舞還在繼續,眾人都離開位置,互相敬酒,互相寒暄。這時候才是拉關係的時候。雖然私密的話不可能在這種場合下說出口,但各人私下裡埋下印子,往後再好相見也是常事。當然本來就不對付的趁此機會互相諷刺也是有的。

    中山王地位特殊,雖然也下座交際,但只有別人敬他的酒,他不會敬別人的酒。只是這一圈被敬下來,也自頭暈。他也不怎麼會交際,比不上這些老油條,腳步微晃回到座位上,喝了一杯茶,略感清醒,問左右道:「何復呢?怎麼還沒回來?」

    旁邊人道:「回王爺,他剛剛回來了,就是受不了酒氣,坐到角落裡去了。」

    中山王道:「他倒是清閒,真令人羨慕……」

    正在這時,只聽得擊掌聲音響起,王和勝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場中心,把舞姬趕到了一邊,道:「諸位,稍微靜一靜,我說兩句。」

    唐旭正在和馬雲非交談,聽到王和勝這麼一說,先是一愣,緊接著想起一事,臉色頓變,走上前來道:「且慢——王兄,怎麼現在就說?這不是打擾了大家的興致麼?」

    王和勝搖頭道:「酒宴的興致固然要緊,難道我的大事就不要緊麼?剛剛我的士卒稟報,府中的下人對過一遍,沒有發現可疑人物。雖然說那小子也可能藏在某個無人的角落裡,但大模大樣站在燈光下的可能性更高。」

    唐旭被他說得直憋氣,但事已至此,他都把開場白說了,自己就算強行阻止,這宴會也停下來了,索性由他去,只甩下一句:「你好自為之。」

    王和勝道:「王爺,諸位同僚,賢侄賢侄女,不瞞各位說,我今天來,並不是專門為了吃酒的,而是另有要事,且是公務。」

    在場的都是人精,早就有人看出他來的突兀,都猜到他另有所圖,只是一直不說,這時聽了各懷心事,卻誰也沒有詢問。

    王和勝見眾人沉默,知道他們都不是省油的燈,玩心眼自己這個丘八爺未必是對手,索性敞開了說道:「我來這裡,是為了捉拿一個朝廷要犯。那要犯很是狠毒狡猾,逃入了唐府之中。剛剛我已經把外面搜了一遍,並不見他人影。恐怕他是喬裝改扮,混入了大廳,利用諸位貴賓做了障眼法。」

    中山王淡淡道:「那麼你要怎樣?」

    王和勝道:「請恕臣無禮,但為了殿下的千金之體,也為了諸位的身家安全,絕不能讓這等小人有可乘之機。因此我建議,要在各位身邊搜上一搜。」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55
一九二 急風布密雨

    好容易將倒在地上的架子扶起,玫心狠狠地跌腳道:「你們這些臭小子,給我小心點,這架子上的每一把兵刃,都比你們的腦袋值錢。虧了剛剛沒摔壞什麼,不然你們剛剛別想活著出去了。」

    一個小廝嘟囔道:「這關我們什麼事?也不是我們把架子碰到的。」

    剛剛倒下的架子,和眾人一個在頭,一個在尾,隔著八丈遠,怎麼也扯不到他們頭上。那玫心也知道,只是驚慌過後,隨口發洩而已。

    當下她瞪了眾人一眼,道:「快走,快走,這地方還沒呆夠麼?」

    孟帥算了一下時間,連帶著驚慌失措到扶起架子,用時……也就十分鐘。

    時間差不多了,正好耳邊響起了低語。

    「這麼說,你要搜本王?」中山王手按在桌子上,眼看就要拍案而起。

    王和勝道:「我進來的時候,不知道殿下在這裡。但就算早知道了,殿下也不能例外啊?不然咱們這些外地的都督們豈不委屈?」

    姜期笑道:「好啊,王將軍替我們抱打不平了,這可真有趣了。」

    馬雲非接口笑道:「是啊,我簡直以為是殿下要搜我們,王將軍要替我們鳴不平呢。」

    王和勝被兩人一前一後堵了一句,頓覺憋漲,回頭道:「姜賢侄,馬侄女,你們兩個要拆老伯父我的台麼?」他年歲比姜廷方和馬濤還大,自稱老伯父也無妨,不過這時候開口,當然是為了以勢壓人。

    姜期道:「王伯父年高德昭,我向來敬仰。所以你突然說這等冒失的話,我就不懂了。你是把殿下也當賢侄看了嗎?」

    中山王狠狠一拍桌子,道:「本王,太祖苗裔,天潢貴胄,豈能為臣下所侮?王將軍,你若有膽就將本王殺了,想要搜查我,卻是萬萬不能。」

    唐旭、姜期這些節度使聞言眉頭都是一皺,王和勝已經笑道:「殿下說的太好了,太祖苗裔。龍脈正宗,您的血統多純正啊?這個大家都知道,不用拿來嚇唬我了。」

    中山王渾身一震,立刻想到自己犯了忌諱,氣勢登時弱了下去,慢慢坐下,道:「你儘管發橫,想要搜本王,除非我死了。」

    王和勝道:「好吧。殿下畢竟是皇族,我也不好直接搜查。要不然這樣,我一個個搜查過去,最後搜殿下。倘若在別的都督那裡搜到了人,自然不必麻煩殿下了。不然就算用排除法,也能知道殿下的隊伍裡有逆賊。」

    他這一句話,雖把中山王暫時摘了出去,卻讓其他人臉上更不好看了。

    馬雲非突然長身而起,道:「王將軍,我知道你是老將,今天要你搜,也不是不可以,我有一言在先。」

    眾人沒料到這個素來以潑辣聞名的女子會率先屈服,各自臉色不好看,眾人就好比是同一道堤防,哪裡先潰了一個口子,就擋不住洪水。她若妥協,別人就沒法撐下去了。

    王和勝道:「賢侄女但說無妨,只要老伯父能做到的,你儘管開口。」

    馬雲非微微一笑,柳眉倒豎,道:「有道是量小非君子,無度不丈夫,可見你們男子漢大丈夫,都有些氣度。我卻只是個小小女子,心狹量窄。今天你要搜我,我不能據卻,回去記恨在心,定有後報。又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只是個女人,報仇不過朝夕,只要有機會,或今日或明日,我定然百倍奉還。除非你將我立斃於此,否則必如跗骨之蛆,叫人日夜不寧。」

    在場眾人都倒抽一口冷氣,不意她如此發言威嚇,不啻於宣戰

    眾人各懷心思,雖然有人頗覺痛快,但也心中擔憂,王和勝只是個武夫,聽到這樣的威脅,會退縮還是暴起傷人,實難預料。

    倘若王和勝當真心下一橫,暴起傷人,那很可能一不做二不休,來個一網打盡,普天下的勢力在今天晚上就會少了一半兒。自然,也可能眾人合力,先取這老兒性命,但若如此,外頭的大軍也不是吃素的。

    因此這一番話,就把局面推入無可轉圜的絕境。

    就見王和勝臉色鐵青,額上青筋暴起,伸手往腰間刀柄上按去。

    眾人見了,不管心中如何想,也不自覺提高了警惕,擺出禦敵的架勢。

    氣氛一時間劍拔弩張。

    這時候,姜期反應過來,哈哈一笑,道:「馬家妹子快人快語,令人佩服。不知主人家怎麼說?」看向唐旭。

    唐旭被他一推,略覺尷尬,雖然這時候合該他這個主人出言周旋,但他實在不願意趟這趟渾水,他也沒有多急智,眼珠子轉了兩圈,臨時竄出一個主意,道:「大夥兒好好說話,慢來,慢來……老夫倒有一個主意。」

    姜期立刻鼓掌道:「唐帥有主意,再好不過,大家一起來聽聽。」

    唐旭緊急組織語言,道:「依我看來……所謂兇犯,不就是一個人麼?又不是一件東西,誰還能把人藏在身邊啊?所謂的搜,不過是查點人數,還能搜身不成?大家就自己把自己帶來的從人叫過來,聚在一起,反正也就是七隊人馬,分成七列站好了。自己人自己還能不認得麼?每個人查了自己的那份兒,若是還沒有可疑人物,大家的懷疑也可以撇清了。」

    眾人各自思忖這個主意,馬雲非道:「公允的說,世伯的主意很高。只是我們這麼做,還是怕了他。」

    唐旭道:「賢侄女,這是給我面子。我今天是東道主,要是鬧將起來,是我面上無光。全看我的面子,如何?」

    姜期也道:「世妹,且如此吧。」

    馬雲非方道:「罷了。唐世伯和姜兄這麼說,我還能如何?」

    孟帥等一行人出了武庫,剛走了兩步,還在通往外面的石板路上,就聽一聲大叫傳來:

    「站住。」

    領頭的玫心腳下一停,喝道:「誰?」

    就見對面道上過來一隊人馬,身穿鎧甲,顯然都是軍旅士卒,前面一人手舉火把站在路中央。後面的兵士三人一排橫著,已經把道路堵了個嚴嚴實實。

    玫心沒見過這樣的陣勢,嚇得呆住,結結巴巴道:「你們……是什麼人?

    那士兵喝道:「你是什麼人?」

    玫心定住了神,喝道:「我是大公子身邊的大丫鬟玫心。你們是什麼,敢擅闖禁地?這裡可是唐府」

    那士兵道:「你是唐府丫鬟?你後面是唐府小廝?很好,給我一一報名,我要檢查。」

    玫心怒喝道:「你算什麼東西?竟敢來搜查我……」

    那士兵不等她說完,噹啷一聲,拔刀出鞘,道:「老子就能搜查你。」

    玫心臉色陡變,還沒說出話來,只聽轟的一聲,背後火光騰起。

    眾人一起回頭,但見不遠處的武庫已經化為一片火海

    玫心連遭刺激,差點沒坐地下,就聽誰叫了一聲:「救火啊,快救火」她這才反應過來,叫道:「快救火,反身沿著小道往回跑。

    眾小廝渾渾噩噩,自然跟著她往回跑,後面的士卒愣了一下,也叫道:「別跑,別跑」

    如此前面**個人,後面十多個兵士,在小徑上展開追逐,而他們的目的地,就在前面的大火場。

    孟帥混在奔跑的人群裡面,心中暗道:蛤蟆做的不錯啊,計畫進行得很順利。

    現在就該他出手了。

    「沒有?」

    王和勝眼看著面前分列整齊的七隊人,面上依舊充滿了懷疑,道:「怎麼可能沒有?應該就在你們之中。」

    馬雲非冷笑一聲,道:「然則眼前就是沒有,你要怎樣?」

    王和勝牙齒磨了磨,道:「肯定是有人包庇了,那小子一定就在裡面。」

    馬雲非道:「誰包庇了?你指出來,空口白牙,我們不受你的指責。」

    王和勝道:「我也不知道是誰,但肯定有人,我要再查一遍。」

    眾人無不大怒,好幾人都想發作,卻聽砰地一聲,一人拍案而起,卻是主人唐旭。

    唐旭指著他喝道:「鬧夠了沒有?我們這麼多人,幾次三番的配合你,你也夠威風的了吧?得寸進尺,你還真要跟天下英雄翻臉嗎?」

    王和勝掃視一圈,就見每個人盯著他眼色都不對,恐怕自己再堅持,真會給人生撕了,心下升起一股怯意,道:「你們……都不肯嗎?」

    沒人回答,唐旭長嘆一聲,道:「得罷手時且罷手吧。酒宴到這裡也實在不宜進行下去了。這樣,我送大家一個個離開。殿下先請,然後是姜賢侄……

    姜期道:「第二個當然是馬世妹。」

    唐旭道:「也好。然後大家都離開。他們走之後,我閉門謝客,讓你在我府裡再查點一遍,這行了吧?」

    王和勝鬍子抽動一下,終於道:「好吧。」

    火焰場中,孟帥在熱浪翻滾中竄入竄出,尋機下手。

    突然,一隻手抓住他胳膊,道:「過來。」把他抓進了角落裡。

    孟帥抬頭一看,就見眼前是一位斯文少女,目光炯炯看著他,笑道:「慕容統領。」

    原來她正是慕容佩。

    慕容佩打量了他一眼,道:「真的是你。你膽子好大,竟然混進了唐府。王和勝抓的就是你吧?」

    孟帥訕笑了一下,道:「不好意思,是我。」

    慕容佩嘆道:「我就知道。少帥也知道你在這裡,跟我走吧,我帶你出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55
一九三 大有乾坤藏

    馬車轆轆而行,那是雍州崔別駕的車馬,他也是最後一個離開唐府的賓客。

    王和勝在府門口目送他離去,臉色陰沉的好像要滴出水來,跌足道:「唉,就這麼放那小子跑了,好不甘心。」

    唐旭在旁邊道:「老兄何必言之鑿鑿他已經跑了?你的人和我的人都在府門把守,並沒有其他人溜出去。現在那賊子八成可能還在府中。你若不甘心,還不如再從頭好好搜一遍,說不定有意外收穫。」

    他本來對王和勝搜查自己府邸十分不悅,但後來慢慢進入狀態之後,反而有點把自己當成寬宏大量的主人角色,使命感油然而生,居然不排斥,還主動配合了。反正他府中幾處禁地已經保護好了,家中也沒有正經的女眷,其他的也不算什麼。

    王和勝沉著臉,道:「我還是覺得,那小子已經混入某一家的隊伍裡逃走了。不過是不知道是哪一家而己,可別叫我知道是誰,不然我定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唐旭道:「沒有證據,你還說什麼?我看那小子分明還在我府裡。剛剛我武庫被他放了一把火,當真可惡!好在只燒了第一層,但也損壞了我不少積年的收藏。倘若抓到了那小子,我要先砍他一刀洩憤。」

    王和勝道:「老夫早想將他剁成肉醬,但若當真抓住了活的,還要交上去。」

    唐旭哦了一聲道:「交上去?交給誰?」

    王和勝一皺眉,道:「沒什麼。我再回去,看著搜搜。」說著大踏步的走回唐府

    唐旭在後面看著,心中暗道:他果然也是受人所托,不知誰能指使他?難道是太后?

    兩人進了府,見搜查還在繼續,滿府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忙成一團。

    王和勝隨意點來一個兵將,道:「過來,搜查的怎麼樣了?」

    那兵丁道:「啟稟將軍,還沒有結果。」

    王和勝怒道:「沒有結果,你們可有好好搜查?不是糊弄我?天上地下,犄角旮旯,私密暗室,你們都搜查了嗎?」

    那兵丁道:「能搜查的都搜查了。確實……沒有。」

    唐旭道:「老兄,這種事不可強求,我相信他們真搜查過了,我府中藏人的地方有數的,還真沒什麼暗室密道之類。」

    王和勝怒道:「都搜查過了?我看……」他目光在四周轉了一圈,要找他們沒搜查的地方,突然眼睛一亮,伸手一指,道:「你看那裡,搜查過了嗎?」

    兵丁回頭,但見他指的是一口井。

    那兵丁面露難色,道:「這個……要搜查麼?」

    王和勝大怒,上前將那兵丁一腳踹倒,喝道:「混蛋,那人就不會躲在井下嗎?這麼簡單的地方都不去找,還指望你們想的更複雜嗎?現在,馬上給我去撈,看看有什麼鬼東西落下了。還有,這府裡有多少井?每一口都給我撈了,我還不信了。」

    雖然王和勝的冇命令是一拍腦袋想出來的,但還是不折不扣的執行了。眾兵丁幾人圍著一口井,先用燈光照看,再用轆轤打撈。只是夜晚時分,燈光昏暗,也照不到井底,打撈起來很有困難。

    王和勝深覺自己的主意英明無比,親自站在當初那口井邊打撈,道:「我倒要看看那小子往哪兒躲藏。」

    唐旭在旁邊只是冷眼旁觀。

    只見繩子轉動,漸漸往上升,突然,一個黑影竟漸漸地升出了水面。

    唐旭不由目瞪口呆,王和勝一拍大冇腿,道:「我說什麼來著?果然是在水井下。

    但那黑影安安靜靜,別說掙扎逃跑,連動也沒動一下,實在不像是個活人,王和勝也看出不對了,大踏步走上前去,道:「怎麼回事?」

    旁邊的兵士道:「啟稟將軍,打撈上來一具屍體。」

    王和勝哼了一聲,道:「是麼?」不免有些洩氣。

    大戶人家的水井裡有一兩個屍首再尋常不過了,指不定哪個丫頭一時受氣想不開,就跳進井裡淹死了。

    王和勝揮手道:「死人不要,要活的。」一面隨意的往那邊看了一眼。

    哪知這一看,他立刻瞪圓了眼睛,噔噔噔走過去,仔細查看。

    但見死在井裡的,並不是丫鬟,也不是小廝或者家丁,而是一個高瘦的男子,身上只穿著貼身衣服,外面的袍服一概俱無。

    王和勝轉頭對唐旭道:「這是怎麼回事?是你們府裡的人嗎?」

    唐旭道:「不知道,不過……看衣服的款式,不像是我們府裡的。「他伸手在那人**的衣服上搓了一下,道:「料子不錯,不像是下人,也不是多富貴的人,好像是小吏或者……客卿一類人物?」

    王和勝突然狠狠往井口一拍,道:「不錯,一定是某個客卿,而且是……是今天你帶來的賓客手下的客卿!」

    唐旭也明白了,道:「你是說……那賊子殺了一個賓客帶來的客卿,扒了他的衣服,化了妝跟著混出去了?」

    王和勝吼道:「我說什麼來著?我說什麼來著?那小子一定已經出去了,好狡猾凶殘的小畜生!我這就去追!」猛地站起身來。

    唐旭忙喝道:「站住了——你去追誰?」

    王和勝怒道:「我當然是去追……」說到這裡,卻戛然而止。

    唐旭道:「你又要一網打盡?別說你得罪人,就說他們都走了不少時候,且都不是一個方向,你一個個去追,哪能分冇身?」

    王和勝緩緩坐下,道:「依你說呢?」

    唐旭道:「還是定下目標,分清楚是誰再去抓。只得罪一個人,也比同時得罪這麼多人要好得多吧?」

    王和勝道:「我何嘗不知道?但是要鎖定目標談何容易?這人衣服都給人扒光了,還有什麼線索?」

    唐旭道:「線索多了。比如衣料,比如款式,比如衣服褲腳做的記號,比如隨身佩戴的衣飾,一個大活人,難道還找不出一點兒蛛絲馬跡?」他道,「來人,把他的裡衣也扒了,仔仔細細找一遍,看裡頭有什麼東西。」

    當下有人將那人扒了個精光,展開衣服一抖,一個錦囊掉了下來。原來這錦囊是用絲線秘密的縫在中衣裡的,可算隱秘之極。若非把他衣服全扒了,當真看不出來。

    唐旭見有線索,伸手道:「給我看看……」話音未落,王和勝一把搶去,拆開錦囊,摸出一張紙條來,看了一眼,目光已經直了,再多看一眼,猛地將紙條團起,道:「好啊,我知道那人是誰了。」

    唐旭道:「是誰?給我看看。」伸手要去取那紙條。

    王和勝推開他的手,冷笑道:「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當即大踏步的往外走,邊走邊叫道:「兒郎們,收拾隊伍,跟我去抓人!」

    已是後半夜時分,大街上寂靜非常,只有一隊車馬緩緩行過。前面四匹馬開道,後面四匹馬跟隨,中間簇擁著一輛大車。那大車建造的寬敞樸素,看不出豪華來,但拉車的四匹駿馬,一色雪白,毛光鋥亮,當真都是騏驥。

    大車行駛的很是緩慢,有點不疾不徐的味道。正在這時,後面想起了暴風疾雨般的馬蹄聲。

    車隊並沒有停止前進,但最前頭的那匹馬上騎士一勒馬頭,來到大車前面,道:「少帥,這有點不對啊。」

    一人從車中探出頭來,道冇:「不管他,朱兄弟。約束好馬隊,繼續向前。」

    不過片刻功夫,後面的馬隊已經追了上來,領頭一人,一部花白鬍子垂於胸前,正是那王和勝。

    王和勝來到馬隊之前,伸手勒住馬頭,道:「這是姜賢侄的馬車?」

    姜期出了車廂,跳下地來,拱手道:「王伯父,您又來了?可是路過此地?」

    王和勝看了一眼大車,道:「姜賢侄,不是我說你,你也是戰場上殺敵的勇將,就應該騎馬。為什麼學娘們兒坐車了?」

    姜期笑道:「這不是入鄉隨俗麼?我看在京冇城中的貴人們都做大車,我倒有些不好意思騎馬了,以免叫人笑話了去。」

    王和勝道:「放屁,京冇城中有什麼貴人?倒是有一些自命不凡的蠢貨。我年輕的時候就看不上他們。當年他們還流行坐牛車呢,你怎麼不學?你若學了,我先替你老冇子教訓教訓你。」

    姜期拱手道:「王伯父說的不錯,小侄受教了。」

    王和勝點點頭,道:「不和你白扯了。你的車隊退到一邊而去。」

    姜期一怔,道:「是。」當下二話不說,就讓朱強把車隊連車帶馬,趕到了道路的一邊,這才問,「有什麼事情麼?」

    王和勝道:「沒什麼事。就是我的人馬要過去,是急事,因此上倚老賣老,讓你讓著我一回,沒問題吧?」

    姜期道:「自然無妨。您請。」

    王和勝點頭,一揮手,身後的兵馬嘩啦啦從他們身邊過去。王和勝提馬離開,轉頭又問了一句,「中山王和你一路,他是往這條大路上走了嗎?」

    姜期道:「是,就在前面不遠處。您快點就趕上了。」

    王和勝點頭,提馬追趕了上去。

    姜期目送這些人消失在街角,漸漸地馬蹄聲也聽不到了,這才回車,道:「真有意思,他居然去追中山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0:56
一九四 驅趕如犬雞

    慕容佩正坐在車裡閉目養神,這時睜開眼睛,道:「是麼?難道小孟居然在中山王的隊伍裡?」

    姜期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他拒絕了你帶他出來,應當是另有打算。難道真的是中山王?」

    慕容佩淡淡道:「倘若他果然是跟了中山王,那真是失策了。現在已經被人追上了,還不如當初和我走,比現在保險的多。」

    姜期微笑道:「看來他在府中強詞拒絕你,你還有些生氣。」

    慕容佩眼角一瞥,道:「我哪有那麼小氣?只是好奇,他不跟我走,哪還有更保險的方法呢?」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道:「我看他的意思,倒也不是信心百倍,反而是就算自己不出去,也不跟我走一般。我就那麼不可信?」她說了不惱,但言辭當中果然還是透出一股淡淡的不快。

    姜期笑道:「你也別惱了。他哪能信不過你呢?你與他兄長相交的時候,他還不知在哪兒。說不定他是不想牽連你我。」

    慕容佩道:「不像。我看他是犯倔,不肯向我低頭求懇。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是這個樣子,寧死不受人庇護。一味逞強。」

    姜期搖頭笑道:「你又想到哪去了?別說你們又沒什麼賭約,爭什麼輸贏?就說孟帥這孩子,不是這樣的人。他性子隨和,最大的特色是識時務。要真是走投無路,哪還計較什麼輸贏?早就乖乖的和你走了。他一口拒絕,自然有其他原因。」

    慕容佩忍不住一笑,道:「你這是罵他呢吧?那依少帥看來,孟帥為什麼不肯歸隊?」

    姜期眼前一亮,道:「你可能說出了重點。他哪是不願意讓你庇護?他是不願意歸隊。」他坐直了身子,道,「孟帥也是飛軍府的人,職位還不低。但他入京,我們一點都不知道。他必然還有特殊的任務在身,想必是奉了嚴令,不能和我們有交集吧。」

    慕容佩點頭道:「這也說得通。今天在唐旭的府上,應當是偶然。他不想打斷自己的計畫,才不肯跟我走,這倒罷了。」

    姜期道:「能發下這樣的嚴令的,不是岑先生,就是……」

    慕容佩接口道:「大帥。」

    姜期道:「罷了。今天一見,已經是異數,今後不提他了。今日之事,除了你我,也不要再讓旁人知道。我們不會怎麼樣,別於擾了大局。」

    慕容佩幽幽嘆道:「那也得他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

    姜期道:「我自然是相信他的。半年之前,他曾在我帳下用命,他的才能我最瞭解不過。若沒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他絕不會拒絕你的援手。」

    慕容佩笑道:「少帥相信的不是他的才能,而是他的惜命本能啊?」

    姜期笑了笑,伸頭出車,道:「朱兄弟,咱們車暫且停下。前面王和勝與中山王正在糾纏,不知道要發生什麼衝突,咱們不要攪進去。」

    大路中央,中山王府的車駕在緩緩前行。

    比起姜期的車隊,中山王的車馬隨從聲勢浩大,但精氣神就差了一些,只有儀仗隊的級別,對於姜家的虎豹兒郎要差了兩籌。然即使如此,這一大群人在街上行進,也是浩浩蕩蕩,頗見王家氣派。

    這時,馬蹄聲響起,越追越近,黑夜之中不見人影,只覺得黑壓壓的一片烏雲捲了過來。

    領頭的王府侍從拉住馬頭,道:「什麼人?中山王的車駕在此,誰敢放肆

    就聽身後有人喝道:「找的就是中山王。前面停住了。」

    在中山王車駕前隨侍的,正是在府中大出風頭的何復,他聽到這個叫聲,喝道:「是那王和勝,他又追上來了,護駕」說著當先抽出刀來,倉倉幾聲,在場的侍衛抽出兵刃,護在中山王周圍。

    中山王的聲音,晃悠悠從車裡飄出,道:「這是……怎麼了?」

    何復俯下身子,對著馬車道:「殿下勿憂,是王和勝那無禮之徒追上來了。您儘管放寬心,我們都在這裡保護您。」說著一揮手,眾人神色緊張,嚴陣以待。

    王和勝來的時候,就見到的是這樣弓上弦、刀出鞘的緊張情形。他冷冷一笑,暗道:很好,直接撕破臉,比假惺惺的先禮後兵要痛快。當下隨意的拱了拱手,道:「中山王殿下,在下王和勝有禮了。」

    中山王在車中哼了一聲,那何復指著他道:「王將軍,你既然稱有禮,為什麼深夜阻攔殿下的王駕?我看你分明是失禮,失禮至極」

    王和勝懶洋洋道:「我本來也不想打擾王駕千歲,但事出意外。我發現逆賊可能混在殿下的馬車裡,怕傷著殿下,這才趕過來護駕。」

    何復罵道:「胡說。殿下隊伍裡有什麼人,你在唐府已經驗看過,現在又來提這件事,難道不是找事?護駕,我看你是來害駕的吧?」

    王和勝眉毛一軒,喝道:「你是什麼東西,敢和老夫這麼說話?老夫縱橫沙場的時候,你在你娘胎裡沒出來的,我和殿下說話,哪有你說話的份兒?滾——」說著一揮手,一道勁風揮出。

    那何復被他拳風震得在馬上搖了兩搖,差點沒掉下車來,好容易扶住了馬頭,叫道:「殿下小心,此人好凶」

    車簾一掀,中山王鑽了出來,道:「王將軍,你好大的威風啊。欺負我手下的小孩子,真給四大柱國長臉。」

    王和勝稍稍緩和,道:「殿下終於出來了。」

    中山王冷冷道:「本王年不過二十,在將軍縱橫沙場的時候,本王也未出娘胎,是不是也不配和將軍說話啊?」

    王和勝於笑兩聲,道:「殿下說笑了。我只是罵那不知死的小鬼,誰罵殿下了?殿下是講道理的人,難道會眼看叛逆在自己身邊而坐視不理嗎?」

    中山王道:「本王……」還沒說完,突然神色一變,環顧四周。

    原來王和勝說話時間,手下兵將已經將整條街道封鎖,中山王的人馬,被扎口袋一樣紮在了路當中,進退不得。

    中山王臉色都變了,道:「你要……要用強麼?」

    王和勝聽他說話聲音顫抖,心頭暗笑,知道這個王爺空擺架子,沒經過戰火,恐嚇一下,必然就範,當下淡淡道:「若是殿下配合,我當然也不用強了

    中山王哆嗦了一下,何復叫道:「殿下不要怕他。他敢對天潢貴胄動一根手指?不過虛張聲勢而已。您若真被他嚇住,那就完了呀,殿下……」

    王和勝大吼一聲,手指一點,一道近乎實質的氣流點出,那何復慘叫一聲,摔下馬去。

    王和勝呸了一聲,道:「小毛孩子,懂個屁。」

    中山王這時便覺得腿有些軟,扶住了車廂,道:「你……你大膽」

    王和勝道:「如何決斷,全看殿下。你來看——」他指著街道前方,那裡已經結成了一道人牆,只有中間窄窄的一條通路,一人寬窄。

    王和勝道:「看清楚了?殿下手下的人馬,每一人,每一騎,都要從中經過,經過我們搜查,方可過去。這樣才能保證沒有魚目混珠的小賊從中耍詐。

    中山王只氣得渾身發抖,道:「你……你……」

    王和勝抽刀在手,手指撫摸著刀背,靜靜地看著他。

    過了良久,中山王頹然揮了揮手,道:「就……這樣吧。王和勝,你記得……本王和你沒完……」

    王和勝冷笑,就算說威脅之言,中山王的氣勢比起馬雲非來,還差了好幾條街呢。

    當下,中山王僵立在車前,眼看著自己一個個手下從身邊走開,穿過了窄窄的人牆,到達對面。

    他也看見,每一個過人牆的人,都被從裡到外仔細翻過,王和勝的手下毫不客氣的扯他們的臉皮,往他們面上潑水,以確定他們沒有整容,還翻他們身上的每一個口袋,差點裡面的物品。

    中山王無言的看著,嘴唇微動,喃喃道:「祖宗無德……家門不幸……遭此奇恥大辱……他日我要血洗……血洗……」

    這麼一個個檢查,自然十分緩慢,但中山王的隨從終究也是有數的,終於給檢查了一遍。

    王和勝皺眉在一旁看著,眼見一個個人洗脫了嫌疑,心頭也是鬱悶——花費了這麼大的精力,耍了這麼一通強橫,結下了一個皇家的仇家,若是一無所獲,那可對人對己,都有點交代不下去了。

    這時,兵丁報導:「大帥,沒發現可疑的人。」

    王和勝滿心憤懣,突然一回頭,看見了那輛大車。

    中山王眼看搜查將近尾聲,心中暗鬆一口氣,只想回去睡上一覺,醒來之後慢慢圖謀報此恥辱,卻見王和勝策馬又回來了。

    他冷笑道:「怎麼了,王將軍,搜到逆賊了?」

    王和勝道:「不曾。」

    中山王道:「果然不曾,你攔路之舉本來荒唐,看來只是消遣本王了。」

    王和勝道:「可有一個地方,我還沒搜過。」

    中山王一怔,隨即臉色大變,喝道:「你不要太放肆……」

    一個肆字未說完,王和勝一掌推出,掌風打著旋兒的往上吹,將車簾吹得飛起,王和勝喝道:「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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