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3273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9 21:22
二二五 不速客,群雄戲

    只見天空上,不知何時盤旋著一隻巨大的飛鳥,黑羽長喙,寬宥十丈,陰影幾乎覆蓋了整片花圃,乍一看像一隻巨大的烏鴉,龐大的體型有一種超越眾生的震撼。

    烏鴉上面坐著幾個人,被羽翼擋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在場的眾人雖然是凡俗眾人,但大部分見識超卓,愣了一下之後,各有猜測,皇帝首先道:「是大荒來的……大師麼?」

    烏鴉在空中盤旋,卻有兩人起身,緩緩落下。紫裙飄飄,風姿翩翩。眾人定睛看時,乃是一對青年男女,男的俊朗,女的秀雅,仿若一對璧人。

    那男子掃視了一眼,道:「在下鼎湖山葉孚星。這位是琵琶谷的玉淙淙玉師妹、大師不敢當,不過皇帝說對了,我們是大荒來的。」

    雖然在場都是有身份的人物,但葉孚星這麼一報家門,還是引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大荒聖地的各種傳聞,聽得耳朵都起繭了,但誰又正面看過一個大荒來的人?今天不但見了,而且一次就是兩個。

    兩個大荒宗門的人,驟然出現,為了是什麼?

    心中有數的人,自然已經找到了答案……升土大會

    不是明年才舉行的麼?現在大荒就來人了?

    皇帝的臉色不自然起來,他這個計畫本來就是跟升土大會搗亂來的,且頭兩場也進行得很順利,又廢天才,又拉仇恨,這一輪比下去,這些天才非廢了一大半不可。但這時候出來兩個大荒的人攪局,說不定真要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葉孚星笑道:「各位這麼努力,是為咱們升土大會打前站麼?還是不用我們在場,你們自己就把整個大會了了?這只怕不合規矩吧?沒有七大宗門在場,你們選出來的少年天才可是不作數的喲。」

    皇帝咳嗽一聲,道:「大師明鑑,今天這個御前試劍會不過是個遊戲,當然,也算個摸底,只是作不得數的,大師若是不喜,朕可以散去……」

    葉孚星道:「我有什麼不喜的?也別不作數啊,作數,作數不是很好麼?大荒的天才那麼多,要我們一個個去找,可有多費心力?有大齊之主代勞,那不是很好麼?依我說,這就算是一場升土令的預選賽了,反正傢伙已經齊全,我們再給個認證,不就兩全其美了?」

    皇帝尷尬至極,不知所措,倒是還沒上台的幾位選手都是臉露喜色。他們也不是傻子,剛剛的戰鬥那麼慘烈,他們心中也有掂量——都是前途無量的天才,於嘛為了博權貴一笑打生打死?因此後面上場的都打算留手了,哪知道大荒來人一登場,事情大反轉,別人的事,變成了自己的事,哪還有不摩拳擦掌的?

    皇帝這時已經轉變過來,知道事情不可逆轉,順水推舟道:「那再好也不過了。朕這就把幾位高人的位置收拾出來,然後吩咐他們重新開始。」

    葉孚星又笑道:「也別急著重新開始。我說了,你這場地不錯,但人差了點。這裡一共五個人,四個沒上場,一個贏了的,哦,還有一位少年天才,是你弟弟。就算六個人罷了。恐怕數量上不夠,質量上也難說圓滿。」

    田景玨聽他說到自己也只是隨意的口吻,心中不悅,眉頭已經挑起,但還是沒開口。

    皇帝道:「既然如此,兩位前輩稍坐,朕頒下旨意,召集京城符合條件的少年來比試,必然讓兩位滿意。」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紫裙女子玉淙淙開口:「且慢。你現在召集,要花費多少時間?且來人必定良莠不齊,又要花我們多少時間來甄別?」

    皇帝道:「那依大師的意思?」

    葉孚星道:「不用你動手,我們這幾個已經替你勞動,請來幾位少年天才,加上這裡的幾位,也勉強湊夠了一場預選賽了吧?」

    皇帝心頭一喜一憂,憂的是這些少年直接入了大荒來人的法言,自己沒趕上,喜的是這只是一場預選賽,自己看到了選手,在正式的升土大會之前,未始沒有做手腳的空間。

    說到底,皇帝心心唸唸不忘的,就是怎麼坑害人。

    當下,他道:「那請把幾位天才請出來吧?」

    葉孚星揚聲道:「牧師兄,你下來吧。」

    一聲呼嘯,巨大的烏鴉緩緩降落,一直落在花團錦簇的舞台上。那烏鴉收起翅膀,竟也把三丈寬的擂台佔得滿滿的。

    坐在烏鴉背上有四個人,最顯眼的就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胖子,雖然胖的都看不出年齡,但總之不是少年,或許便是那位「牧師兄」。

    另外烏鴉背上還坐著三個人。兩男一女,都是貨真價實的少年。

    其他人也罷了,馬雲非突然驚叫一聲,道:「月非」

    她不顧自己站的位置靠後,擠出人群,沖那少女跑去,便叫道:「月非,你怎麼在這裡?」

    那三人中的少女站起身來,躍下烏鴉背,也向她撲去,笑道:「姐姐。」

    在場熟悉馬雲非的無不驚異,都知道馬雲非是馬濤獨女,哪裡又出來了一個妹妹。

    馬雲非接到那少女,抓住她渾身打量了一遍,突然一抬手,一巴掌扇過去,罵道:「臭丫頭你於什麼來了?是不是又追著我來了?我告訴你叫你在益州好好呆著,那邊正是離不開人的時候,你怎麼這麼任性?」

    那少女馬月非揉著臉,輕聲道:「人家就是擔心你嘛。」

    馬雲非無奈,葉孚星一笑,道:「諸位,這回不用介紹了吧?這孩子是馬都督的妹妹,天資聰穎,是個可造之材,她是玉師妹一眼看上的人。」

    眾人都點頭,看著馬雲非,心道:馬家還有這樣的隱藏人物,看來外面的信息都是唬人的,藏得夠深的。

    馬雲非拉著妹妹的手,低聲道:「你願意參加這場比賽麼?」

    馬月非點頭,道:「我自己要來的。」

    馬雲非無奈的嘆了口氣,道:「也罷。你小心。」

    葉孚星道:「下一個,龍小子,你下來。」

    兩個少年其中一個緩緩走下,雖然只是一個下地的動作,卻是凝重非常,有大將之風。那少年十**歲年紀,身材修長,不在剛剛楚木狂之下,但卻不同於他的膀大腰圓,反而略顯細瘦。但多看幾眼就會發現,隱藏在那修長身形中的力量,實在是澎湃到驚人的地步,這個少年給人一種人形猛獸的感覺。

    葉孚星道:「這小子姓龍,自稱叫小龍將,便這麼稱呼他吧。姓名不是很重要,一個代號而已。若是他真有踏入宗門的那一日,再細問也不遲。」

    姜期看著神色肅穆的小龍將,突然想起一人來,脫口而出道:「你與鎮國將軍什麼關係?」

    小龍將肅容道:「那是我父親——義父。」

    眾人心中一凜。鎮國將軍龍城,是四大柱國之首。王和勝不過是四大柱國的第三位,龍城卻以四十歲不到的年紀排名榜首,且他的威名更勝過王和勝百倍。那是真正從未嘗一敗的常勝將軍,軍神一樣的人物。

    雖然朝廷已經不能轄制龍城,但龍城受過皇室大恩,甘心戍守邊疆,絕無二心。有龍城鎮守北疆一日,朝廷便如有了頂樑柱一般,無論如何搖搖欲墜,也能支持。人說大齊之所以氣數未盡,就因為還有一個龍城。

    鎮國將,名副其實。

    只是龍城孑然一身,不曾聽說他有什麼家眷,沒想到還收下了一位義子。既然能收一個義子,就能收兩個三個義子。想必他身邊也不會缺少臂助和繼承人了。這位小龍將若能進入大荒宗門,龍城更如虎添翼了。

    連續兩人,都是朝廷大員的家人,且都是平時沒聽說過的人物,眾人各有思量。看來能支撐一方的人物,沒有一個水面下沒人的。已到了關鍵時刻,這些平時秘不示人的高手、天才如禮花一樣噴湧而出,讓人目不暇接。眾人心驚同時,也不免竊喜——有這麼一次大會,把各家的珍藏都拉出來,大家都有防備,不至於將來措手不及。同時也思量自家的底牌不知道會不會被弄出來。

    當下,眾人把目光放在第三個人身上,心道:這一位不知道是什麼來頭?也是哪一家藩鎮的親戚麼?

    葉孚星倒也沒讓人失望,指著最後一位道:「你也下來,和大夥兒打個招呼吧。」

    那少年起身下地,眾人一見之下,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只見那少年臉上有兩道極深的劍痕,形成了一個大大的「十」字,完全把他的五官破壞殆盡,連鼻子眼睛也因為傷口歪斜了,整個人如果用四個字形容,就是「不忍直視」。

    葉孚星也沒看那少年,道:「這位國京……是何蒼雲的弟子。」

    眾人心中又是一凜,小隱俠何蒼雲,是四大絕頂中排名第三的高手,比楚木狂的師父木龍行更高。

    葉孚星似乎也不想多說國京,飛快道:「我們幾個帶來的人你們看到了。可是還有幾位師兄未到,咱們也等他一等。」

    皇帝突然道:「湖面上漂著的那位,也是大荒來的大師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20
二二六 一葦渡,劍流星

    但見黑暗的水面上,有一物一晃一悠,往這邊而來。雖然晃晃悠悠看來不快,但眨眼間已經從天邊晃悠到了視線之內。

    看來水面上的物體,第一個想到的,當然是船,然而這時靠的近了,卻清清楚楚看到不是船,而是兩個身形,在水面上如浮萍一樣浮過來。

    葉孚星一眼看去,笑道:「是無止。」

    隨著一波波的水波流動,人形終於上岸。竟是一個和尚,牽著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兒。那小孩兒臉上炭一樣的黑,身材瘦小的豆丁一般,看著似乎只有十來歲,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四處亂看,似乎還算靈活。

    玉淙淙看了,不由抿嘴微笑,道:「啊喲,這倒是稀奇了。無止,你從哪裡找來這麼個泥猴兒?」

    那和尚上岸,就見他腳下踩的不過是一根蘆葦,卻載著他橫穿了整個大湖。葉孚星讚道:「你這一葦渡江的輕功絕技,真有菩提谷祖師的風範。」

    無止合十道:「阿彌陀佛,不敢。」他用手搭住那孩子,道,「這孩兒叫小天真,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是好孩子,我就帶她來了。」

    玉淙淙失笑道:「當真是佛渡有緣人,你在街上撞到一個,也不問身份,也不管來歷,看對上眼就帶來了。好啊,別樹一幟呢。」

    眾人目光看向那小天真,當真是街上隨處可見的小乞兒一般,不知這大宗門來的和尚看上他什麼。但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菩提谷在七大派之中以苦修聞名,有窮有富,有僧有俗,都是一樣的專心苦修,看破紅塵,在他們眼中,只問有緣,其他一概不理。

    這小乞兒是交上好運了,但要讓他和這麼多訓練有素的弟子比武,又吃大虧了。

    今晚之事,真有目不暇接之感,大荒的人一下子來了四個,看樣子說不定是來滿了七個人。不知道其他幾個人又在哪裡?

    無止合十道:「阿彌陀佛,小僧是不是來得最晚的?」

    葉孚星搖頭道:「不是,就算不算那兩位不一定來的,還有一個妙師妹沒來……」話音剛落,只聽得有人驚道:「有光——」

    天邊,一點光亮如北極星一般亮起,來得更快,在天空劃過一道亮線。眾人耳鼓中,同時響起「嗖——」的一聲。

    緊接著眼前一花,一道劍光已經懸在眼前。

    一個身著青衣的女郎站在一把懸在空中的劍上,雙目漠然看著眾人,整個人漠然中透著隱隱的鋒銳,就像一把深藏鞘中的寶劍。

    飛劍

    這就是傳說中一瞬千里,取敵首級於千里之外的飛劍和御劍術

    這難道不是神仙手段?先天大師有這樣的本事麼?

    若論風光,那女郎一把飛劍就將一眾大荒來人的風頭壓的點滴不剩,她好像憑空比別人高出一個世界。

    眾人呆了好一會兒,才將目光轉向她身後。

    在她身後,另外站了一個少女,也是一臉漠然,嘴角隱隱下垂,她本來就是中人之姿,算不上美女,這一沉嘴角,越發顯得難以親近。

    這一回,輪到唐旭奔出人群,驚聲道:「寧兒,你怎麼在這裡?」

    那少女嗯了一聲,似乎聽到唐旭的問話,但眼光悠遠,似乎看向天邊,根本不答他的問話。唐旭往前跑了幾步,離那少女丈許的地方停住,似乎有些畏縮,不敢前進。

    葉孚星也露出訝異,看著兩個女子,訝道:「難得妙太清也會看上新人,我還道你打算袖手旁觀呢。這位莫不是唐旭的千金?」

    眾人當然看出她必是唐家女,但沒想到她長得其貌不揚。要知道唐家可是以出美女聞名,隨便拿一個女兒出來,不說傾國傾城,至少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這少女既不美貌,又不和藹,哪一點也不符合唐家女的風範。

    姜期等少數聽過風聲的,不免心中暗亮——或許這就是被唐家藏起來,寄予厚望的那位最天才的天才少女了。

    那青衣女郎妙太清淡淡道:「這是唐寧初,很好的孩子,有劍心。」

    葉孚星恍然,點頭道:「難怪你也忍不住,有劍心的孩子,不是最適合你們洗劍谷麼?今天你算來著了。」

    唐旭目光複雜的看著女兒,嘆了口氣,他這麼多年花費無數,就為了把唐寧初送去大宗門,眼見機會近在眼前,卻沒用他的力量,他也說不上是欣慰還是失落了。眼見唐寧初一如往常,目光飄離,根本看不到自己一般,更是升起一股混合著沮喪的怒氣。

    馬雲非低低道:「這真是前所未有的盛事啊。」

    葉孚星道:「人來齊了,咱們不妨……」

    妙太清打斷道:「來齊了?你不等冼正真了麼?」

    葉孚星愕然道:「他不是只要封印師麼?他想來獨來獨往,還來咱們這等小會做什麼?」

    妙太清淡淡道:「我不知道他來於什麼,只知道他在我後面。」

    葉孚星等幾個宗門弟子同時愕然,然後看向天空,卻什麼也沒看見。葉孚星拱手道:「冼師兄,你可到了?別耍小弟們了,敢請現身。」

    就聽有人道:「我早到了,是你們沒看見我。」

    眾人回頭,果然見一人坐在山上,且坐的位置,就是皇帝的龍椅。

    那冼師兄一手拿著皇帝的點心,一手牽著一個秀美柔弱的少女,笑道:「我本來早來了,可是你們不找我,我看這個位置最寬敞,且一般人坐不得,顯得有檔次,因此坐了一坐。你別說,倒也不虧。你們要不要試一試?雖然不見得多舒服,但別的地方沒有,圖的就是一個新鮮。」

    皇帝臉色沉了一沉,便飛快的改顏以對,笑道:「既然是大師親至,我又何惜這位置,儘管坐,坐上十年八年都無妨。」

    那冼師兄道:「十年八年無妨?你倒是無妨,我還不得犯了痔瘡?還有什麼大師不大師的,叫我一聲風流倜儻冼公子,那才是拍馬屁拍到了馬屁股。」

    皇帝臉色一黑,葉孚星已經上前拱手,道:「冼師兄,你大駕光臨,我等都是受寵若驚,怎麼你來推薦新人麼?這小姑娘……」

    那冼師兄搖手道:「我不是來送人的,我是來找人的。你們不必管我,我是來找人的。你們開大會,我開小會。我說,皇帝——」

    皇帝沒想到他主動找上自己,道:「冼……公子,怎麼了?」

    那冼師兄道:「你妹妹呢?我今天來接她參加我封印師的小會。」

    皇帝更加不樂意,明王田景玨突然出現,已經給他很大的壓力,現在田景瑩也要從自己手裡飛走,這姓冼的還視自己為無物,只淡淡道:「她不在,讓你白跑一趟了。」

    冼師兄道:「果然麼?那你可要小心點,今天夜晚不比尋常,什麼魑魅魍魎都往外走,令妹若不在這裡,指不定就落到了哪個小鬼手裡……」

    就聽有人桀桀怪笑,道:「冼正真,你說的是我?」

    只見黑暗中爆開一朵黑雲,一人從中跳了出來,那黑霧依舊不散,如一個屏風一樣在他身後飄蕩。

    大荒來人同時道:「陰斜花,你終於到了。」

    陰斜花怪笑道:「你們都到了,我卻不到,這不是欺我泣血谷無人麼?」

    眾人心中默數一到七,在場七個人,當真是大荒七大宗門齊至

    而且皇帝稱他們為大師,無人反駁,他們又以師兄弟相稱呼,可見修為相仿,至少都是先天以上……

    七大宗門,七位先天大師

    這真是百年來從未有過的盛事

    皇帝本來暗自盤算自己的小算盤,這時反而想得清楚了,如此大勢,自己這個皇帝也不能左右,索性放開來,大笑道:「大齊皇帝添景玉,見過諸位大荒來客,諸位千里而來,田某招待不周,當面贖罪。」

    除了陰斜花和冼正真,其他人或多或少還了禮。

    陰斜花卻壓根不管他說什麼,突然伸手從黑煙裡抓住一個人,往外一扔。那人飄飄忽忽,竟飄過數十丈的距離,往山上逆飛,直落在冼正真的身邊,冼正真伸手一托,將那人拖下來,安然放在身邊。

    皇帝一眼看清,正是田景瑩,心中一驚,再看她落地之後,雙目睜開,雖然毫無神采,但也看得出她並沒有失去神志。

    田景瑩爬起身,冼正真伸手攙扶,道:「田姑娘,你怎麼樣?」

    田景瑩搖搖頭,突然揚聲叫道:「皇兄,叔祖們來不了了,你見機行事吧

    皇帝愕然,失聲道:「你說老祖他們怎麼了?」

    陰斜花接口道:「那老頭兒麼?他太不識時務,我教訓丨了他一下,就叫他滾了,怎麼,你還想念他?嘿嘿嘿。」怪笑了幾聲。

    皇帝臉色刷的慘白,盯著陰斜花,陰斜花理也不理,道:「我說各位,你們幾個起了好大的熱鬧,裡面有沒有我這一份兒啊?」

    除了葉孚星,其他人或多或少露出厭惡神色,葉孚星大概是溝通的橋樑,當下笑道:「陰師兄又帶人來,自然有你的一份兒,倘若沒人來,那就勞駕你一邊看著了。」

    陰斜花再次怪笑,道:「沒我?沒我你們怎麼找出這些隱藏起來的天才來的?是我四處望風,帶出這些蘿泥,你們撿了去,倒要把我一腳踢開?知不知道飲水思源?好吧,現成的便宜你們拿走,我還就拿出點你們挖地三尺也找不到的寶貝來,上眼看好——」

    他又是往黑霧裡一抓,抓出一人扔在地下,道:「這個人,你們可認識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22
二二七 陰陽面,最候補

    那人倒臥在地,眾人一時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那身精緻華貴的錦袍和頭上鑲著明珠的玉冠倒是似曾相識。

    陰斜花見無人應答,笑道:「虧你們還是大人物,這點兒眼力都沒有?還要我挑明了麼?」說著一伸手,已經扳住那人的面孔,扭了過來,道:「看清楚了麼?」

    這一回,真是一片驚呼。

    從皇帝到以下藩鎮,人人面上變色,還有人揉了揉眼睛,只道自己看錯了

    只見那人雙十年紀,細眉長目,相貌俊秀,與皇帝也有幾分相似,卻是中山王。

    慢著,中山王?

    眾人同時向後看去,就見皇帝身後數尺,也是一個青年站在那裡,面目宛然,分明也是一個中山王。

    嘩啦一聲,站在中山王旁邊的人同時倒退,空出一個方圓丈許的圈子來。

    皇帝喝道:「這是中山王?那這是誰?」

    陰斜花笑道:「這也是中山王……嘿嘿嘿,我本來找的是你身後那個中山王,也就是平時不在人前露面的那個,我們就叫他中山王乙。那麼平時出現的就是中山王甲。但沒想到他們今天不知道抽了什麼風,中山王乙一改縮頭烏龜的本色,正面出現,這中山王甲倒是藏在府裡。我這一抓就抓錯了。沒辦法,只好帶著這位來找那位,怎麼樣,願意現身麼?」

    皇帝聽出一點頭緒,點頭道:「原來一個是中山王,一個是替身,那也罷了。你們哪個是真貨?」

    他身後那個中山王道:「我是。」

    皇帝剛要說話,就聽那中山王又道:「他也是。」

    皇帝眉頭大皺,道:「老老實實說出來,朕也不治你的罪過,有個替身不算什麼,無非就是膽小怕死。你這是什麼意思,還要戲耍君父麼?」

    這時吳王插嘴道:「陛下問這話都多了,現在擺明了,中山王只有一個,現在又只有一個人能說話。他能說自己是假貨麼?就算是替身,也說自己是中山王,最好把那個真貨當場殺了,以後就成功上位了。」

    這句話說得極其惡毒,中山王卻只是揚了揚眉頭,道:「我何須跟你說這些?我也不怕什麼治罪。我和景全都是中山王,這是貨真價實的事。」

    皇帝道:「哦?原來倒下的是景全。朕記得清清楚楚,先皇冊封中山王的詔書上,寫的是田景全的名字。既然他是田景全,你就是替身了?」

    中山王淡淡道:「詔書寫的是誰的名字,這重要麼?中山國的黎民都知道我們。我是田景璽,也是中山王。」

    皇帝眉頭一皺,只覺得田景璽的名字在哪兒聽過,但又想不出來。畢竟大齊皇室綿延三百年,同一代有爵位的也有幾十上百人,他哪能一一記得清楚?

    反而吳王突然道:「你是田景全的雙胞胎兄弟吧?夭折了的那個?陛下,你還記得麼?田景全是有這麼個兄弟的,一生出來好像是查明了什麼什麼體質,還驚動了龍木觀裡的老祖宗,說是一滿週歲就要帶回觀中培養,聲勢比明王還要浩大,可惜沒熬過一週歲就死了,當時武脈那邊可心疼了。」

    皇帝到底年輕,對這段往事,他早已沒有印象了,只是皺眉若有所思。倒是明王田景玨聽了,嘴角微微一撇,顯得甚是不快。

    田景璽道:「是啊,我一出生時,就因為根骨引起注意,引來的除了老祖宗,就是餓狼。若不是父王為我安排,我哪能活到現在?平安活了一十九歲,已經是僥天之悻,今天一朝暴露,自然再無安寧之日。我也有所準備,早該如此。我不怕他。」

    他說不怕他時,目光直視皇帝,似乎已經認定了皇帝就是他的仇人一般。

    皇帝心中大怒,本來田景璽的出現,就已經是當眾打他的臉,畢竟今日宴會跟個西貝貨呆了這麼長時間,他卻一無所知,已經很不光彩,那田景璽又如此桀驁,哪還有不拱火的?

    他只覺得今日處處不順,田景玨出場,已經奪去了不少光彩,大荒眾人露面,把他試劍會的目標打得一敗塗地。各種隱藏的少年天才出世,叫他心中警惕又沮喪,最後又出現了真假中山王事件,這真是一巴掌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壓了壓馬上噴出來的怒火,皇帝冷冷道:「你這是跟誰說話?自己疑神疑鬼,倒把君父當做了敵人,早已失卻人臣之道。我念在你年輕識淺,不和你計較。你記住了,朝廷封的中山王,是誰的就是誰的,不是你們互相讓來讓去就行的。這等兒戲你們關起們來過家家還罷,出來再說,只會讓臣工們笑話,丟我皇家臉面。現在你回去,回到你府裡去。朕會命宗正查核你的身份,如果屬實,為你補辦玉牒。但你壞了朝廷的規矩,請封一事,已經不能,處分之事,有宗府下達。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皇帝一揮手,道:「送田景璽回去。」幾名侍衛答應一聲,已經圍了上來。

    田景璽冷笑一聲,負手而立,對侍衛視而不見。

    方輕衍一直冷眼旁觀,只看得心花怒放,這時看到機會,立刻起身,直接抽出兵刃,嗖的一聲,趕在侍衛之前攔在田景璽面前,道:「誰敢?殿下金枝玉葉,是你們碰的麼?給我滾開,要造反麼?」

    吳王冷笑道:「喲呵,什麼時候陛下捉拿一個殿下,反而成了造反了?中山國是這麼給造反下定義的麼?」

    方輕衍身子一轉,三尺青鋒已經出鞘,攔在田景璽面前,端的是忠心耿耿、威風凜凜,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可惜中山王人少,不然一場大衝突便在醞釀之中。

    中山王始終嘴角噙著一絲冷笑,皇帝叫人拿他,他不動容,方輕衍出來擋災,他也不動容。目光越過眾人,牢牢地盯在皇帝身上。

    皇帝被他瞧得十分煩躁,正要揮手讓眾人強上,就聽身後傳來啪啪的聲音

    陰斜花一面拍手,一面從眾人前面走過,道:「真是一齣好戲,我看的很是盡興。不過你們是不是太投入了,以至於把在下給忘了?」

    皇帝一驚,陰斜花走到了中山王之前,道:「剛剛你自報今年一十九歲,是不是?」

    田景璽道:「是。」

    陰斜花一伸手,摸上了他的脖子,摟了過來,道:「諸位上眼,一十九歲,天生奇才,很符合規矩啊,他就是我推薦的選手了。不會比你們幾位看上的差的。」

    皇帝臉色急變,陰斜花已經笑道:「怎麼樣,誰有不服麼?說出來聽聽。

    田景璽道:「且慢,我……」

    陰斜花怪笑道:「怎麼,別人沒有意見,你反而有意見?我看你要放聰明點兒,皇帝……」他伸手一指皇帝,道,「我跟他不熟,但也看出來,他可是恨得你牙根癢癢。剛剛表面上說得好聽,那是因為在人前,回頭怎麼處置你,還不是他說的算?你要是有腦子,就跟著我走,進了大荒宗門,別說你安全,就是你那個廢柴哥哥,都有一重保障。要是還猶豫不決,那可是神仙也救你不得。」

    田景璽臉色一變,道:「受教了。」

    陰斜花見他答應,摟住脖子的手變成拉拽,將他從人群里拉到了那群少年的隊伍中,又對方輕衍道:「你還歸不歸隊了?」

    方輕衍嚥了口吐沫,只得走回,暗中琢磨怎麼讓田景璽過不了關。

    陰斜花道:「我的人也到齊了,姓葉的,這裡你算個頭,你說怎麼個比法

    葉孚星被陰斜花這一通眼花繚亂的組合拳弄得十分不爽,但既然事已至此,戲得繼續進行下去,道:「好吧,咱們統計一下人數。這邊是六個人,再加上咱們找來了六個人,一共是十二個人。咱們的目標是……八個人?」

    玉淙淙道:「八個人?難道不是七個人?一個門派一個?」

    葉孚星道:「那也不對,俗世中官府的高手都在這裡,但俗世中還有一股江湖力量,也得考慮,今天選七個人,將來豈不沒了餘地?」

    玉淙淙搖頭道:「今天選擇七個人,回頭在江湖勢力裡再選七個人,然後捉對廝殺,豈不正好?」

    無止道:「阿彌陀佛。璇璣山不與我等統招,還是選六個人便是。」

    妙太清道:「唐氏女有劍心,我定要她不可,她可以不參加爭鬥。」

    玉淙淙道:「若你這麼說,月非我也很看好,她也不用參加爭鬥。」

    葉孚星道:「諸位,且別下結論,顧念一下大局。你們都先挑人,那餘下的還比不比了?」

    這時,就聽陰斜花怪笑連連,指著眾人道:「各位,你們是不是傻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得,難道你們這幾個大活人,會被尿憋死麼?依我說,規矩當然要辦,升土大會不是麼?從三十二個人比起,然後十六,然後八,四二一這麼決出冠軍。按照慣例,冠軍該給什麼獎品,亞軍給什麼獎品,前四給什麼獎品,也都給出去。你們缺這點兒錢嗎?然後到了挑人的時候,該挑誰挑誰,跟名次有什麼關係?名次指的是實力,挑人看的是心情,怎麼能混為一談?別給自己找彆扭啦。」

    眾人聽他所說,簡直豈有此理,但仔細想來,似乎又無從反駁,對視了一眼,猶豫不決。

    陰斜花道:「升土大會慣例是三十二個人,官府出十六個,江湖出十六個,豈不正好?今天就是十六人的初選。前面那兩場不是決出了結果麼?一場同歸於盡,一場分出勝負。剩下再用十二個人比六場,再決出六個人,然後再從失敗者裡選一個,湊齊八個,帶去江湖那邊的八個組成新的決賽,一直到冠軍為止。詳細賽程當然可以商量,但大體就是這麼個規劃吧。」

    這時有人鼓掌,道:「好樣的,到底是陰斜花,說起話來就是痛快。」

    卻是璇璣山的特使冼正真,就見他起立道:「長老讓我出來的時候,曾道便宜行事,不必受塵世拘束,墮了我等大荒宗門弟子的身份。如今看來,陰老弟已經深得其中三味也。不過我有一個問題,你的意思,剛剛那幾人的比鬥也算在正式比鬥裡面?」

    陰斜花道:「然也,這樣省時間。」

    冼正真道:「那就少了一個人吧?原本有八個人,你們一人帶來了一個,一共六個,加上不請自來的田景玨,還差一個人才能湊夠十六個吧?」

    眾人一算,果然少了一個人。陰斜花笑道:「我既然提到了這個標準,當然就有了準備,這個人,我也一起出了。」說這一招手,身後的濃霧再次分開,這回他倒是沒往裡面抓人,只說道,「那小子,你自己出來吧。」

    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從裡面走出來,站在眾人面前,圓臉上浮起一絲尷尬的笑容。

    姜期在後面看著,暗中驚異,心道:這小子居然在這裡,真是想不到了。

    陰斜花笑道:「這回人齊了,介紹一下吧,這是我路上遇到的一位,叫做孟帥。」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23
二二八 千金諾,百竅心

    除了姜期以為,在場沒一個認得孟帥的。皇帝按說跟他見過幾次,但哪裡會注意這等小人物,跟其他人一起疑惑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是哪裡來的。

    那璇璣山的冼正真哈哈一笑,道:「陰斜花,你可別為了湊數胡來,倒害了人家孩子一條性命。雖然有無止這個先例,但那也是因為菩提谷不同尋常。其他人都是選的名門之後,這孩子什麼來頭?有資格跟其他人並肩?」

    陰斜花笑道:「有來頭啊,當然有來頭。我雖然沒細問,但也知道他的身份。他就是咸光堂,大齊下一任的國師啊。」

    眾人同時哦了一聲。

    咸光堂之名,眾人早都知道,但咸光堂是七公主田景瑩的事,卻鮮為人知。眾人只知道那咸光堂是朝廷中一個神秘的封印師,從來不露面。這時陡然聽到來自大荒的大師指證,不免先入為主,已經信了五分。

    孟帥頓覺尷尬,皇帝更是又驚又怒,道:「開什麼玩笑,他怎麼……」

    就聽有人道:「我可以證明。」

    眾人往山上看去,只見冼正真身邊的田景瑩款款站起,道:「我證明,這位孟公子,就是大齊的國師。天下封印師都歸他統領。不說公子才華橫溢,能力卓越,就憑這樣的身份,和這些人比肩,綽綽有餘。」

    皇帝愕然看著田景瑩,雖然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但也知道陰斜花不是順口胡說,其中必有緣故,當下不便細問,只得閉嘴,把這件事先含糊過去,以後再說。

    但他不說話,眾人自然理解為默認,一起看向孟帥。

    孟帥額頭上冒汗,但這時斷不能矢口否認,用了歷練出來的鎮定功夫,負手不語。眾人見了,就覺他小小年紀如此鎮定,倒真有幾分本事。

    冼正真突然道:「慢來,你說他是國師?那麼他是封印師了?是封印師就該參加我的斗印,怎麼能跟你們這些人動手動腳的?」

    陰斜花笑道:「怎麼見得封印師就要進你們璇璣山?他就不願意進璇璣山,就想進我們泣血谷,不行麼?」

    冼正真搖頭道:「不對。只要是頭腦正常的封印師,當然都願意進璇璣山。璇璣山只招收正式封印師,進來都是平等的成員,不分什麼內門外門,真傳記名。大家一起平等的討論封印學術,分享資源,沒有其他門派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這樣才能進步。有志向有能力的封印師都知道該怎麼選擇。不然這麼多年,我們並沒有特意阻止你們招攬封印師,為什麼你們都找不到人?」

    陰斜花怪笑道:「我看你現在就在阻止我們招人。就這小子有眼光,就看不上你們璇璣山,願意跟我們走,你怎麼的吧?」

    這時大荒眾弟子看向孟帥的眼光才透出一點興趣來——雖然孟帥武功如何他們不知道,但他確實是封印師啊。而且既然是大齊的國師,應該還是不錯的封印師。

    封印師在大荒也是稀缺資源,因為璇璣山這個怪物在,形成了規模效益,把封印師壟斷了,眾宗門內反而沒什麼封印師在。這回要是招不到最好的天才弟子,招一個年輕有為、武功不弱封印師回去,也可以交代。

    不過,即使如此,孟帥也是次選而已,這些弟子早就挑中了第一選擇,若無意外,是不會挑選孟帥的。

    冼正真眉頭一皺,道:「你想好了麼?到底去哪家?」

    孟帥見說到自己頭上,無奈道:「幾位前輩,是說我選哪家,哪家就一定要我麼?」

    冼正真一停,孟帥道:「在下本就是一個小人物,半分自決的能力都沒有,隨波逐流而已。前輩們鬥氣就不要撒在我身上了。若說選擇,我本來哪一家不不敢高攀。」

    冼正真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陰斜花,你從哪裡找來的小子,眼界高上天去了,七個大宗門都不放在眼裡。」

    孟帥直接道:「大荒七大宗門都是朝思暮想的歸宿。怎奈我跟七殿下有過約定,替她為大齊效力十年。我答應在先,沒有反悔的餘地。別說參加斗印,擠佔殿下的名額,就算是參加比武,萬一有個僥倖,也難免自食其言。」

    冼正真笑道:「說得冠冕堂皇,我看你是捨不得凡俗間的榮華富貴吧?」

    孟帥笑了起來,道:「在下今年還不到十五歲。難道前輩認為,我這個年紀,已經考慮到養老的事情了麼?」

    搖了搖頭,孟帥又笑道:「正常少年在晚輩這個年紀,都是熱血沸騰、糞土榮華的時候。我在封印術和武功上不敢說有所成就,但也初窺門徑,若連正常人的志向也沒有,怎麼會有今日?只是約定就是約定,我也沒有辦法。殿下安心便是。」

    田景瑩在上面聽了,突然開口道:「你不要堅持了,上來吧。對於你我,誰去璇璣山,誰留下來不是一樣的麼?你若想去,這名額我讓給你又有何不可

    陰斜花突然大笑,道:「我明白了,你也不是守信重諾,也不是什麼質樸君子,你是個多情種子。毛都沒長齊,可學了一手戲文裡的多情公子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樣子。小子,你要學苦守王寶釧丨麼?可別忘了薛平貴在外頭轉眼就納了小的。我跟你說,他們璇璣山沒事情做,男男女女在一起閒的五脊六獸,你猜能做出什麼好事兒來?你為她苦苦相守的夢中情人,在山上被先師兄、後師兄什麼的樓抱在懷裡,你知道麼……」

    冼正真暴喝道:「陰斜花,閉上你的臭嘴」光芒一閃,人已經驟然撲了下來。

    陰斜花身子一抖,後面盤成一團的黑煙濃霧一樣擴散開來,自己身子已經隱沒。那冼正真也撲入黑霧之中。

    就見黑霧中光芒時隱時現,顯然兩人在激烈交手,孟帥退在一旁,盯著局勢,手心略感出汗。

    只聽冼正真大喊一聲「著」光芒大亮,一人從黑煙中飛出,就地滾了幾滾,站起身來。正是陰斜花,看樣子雖然沒受傷,也鬧了個灰頭土臉。

    煙霧散去,冼正真的身形顯露出來,衣衫一絲不亂,透著輕描淡寫的瀟灑。他伸手一指陰斜花,道:「小子,你要以為我們璇璣山都是不會動手的呆子,那就大錯特錯了。老子進入先天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玩兒泥巴呢。」說著返回山上,一手拉住一個少女,道,「你們慢慢玩兒吧。我們璇璣山,只有人想進而不得的,沒有倒求著人的。好自為之。」說著身形一閃,已經沒入了夜色之中。

    陰斜花從地上爬了起來,呸了一聲,道:「裝什麼逼——比我進先天早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在守一境界前期一呆二十年,越呆越沒希望,還不如我。不過仗著封印法器厲害欺負我赤手空拳罷了。你等著的。」

    大荒群弟子都討厭他們兩個,見他們起爭執,心中都自快意,誰也不阻止,都冷眼旁觀。

    陰斜花瞪了冼正真離去的方向一會兒,突然一伸手,提住了孟帥的脖子,道:「你又會封印術,又有漂亮姑娘相好,又迂腐無聊,簡直是我最討厭的那種人。你想怎麼,我還偏不允許你怎樣。」

    說著他伸手把孟帥推入其他少年其中,道:「你給我老老實實參賽吧。為了你那個可笑的約定,就讓老子精心策劃的比賽缺了一角,變的不完滿,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陰斜花對葉孚星道:「怎麼樣,開始吧?」

    撣了撣衣服,葉孚星失笑道:「這一晚上,真夠亂的。」

    孟帥坐在花圃中,幽幽的花香撲面而來,令人陷入一種沉醉的氣氛中。

    這裡是最後參加升土大會的選手的位置,之前孟帥一直被陰斜花綁架在小船上,遠遠的看著這裡的情形,現在也坐了過來。

    從觀眾變成了演員了啊。

    場中的氣氛,有些劍拔弩張,除了方輕衍用隱晦的目光跟孟帥打了個招呼,孟帥也回應了一個「安心」的眼神以外,其他人都警惕的看著周圍,因為前後左右都是自己的對手。

    雖然知道在座的都是自己的對手,但沒人知道下一個對手是誰。

    因為這個比賽的組織者很不靠譜,甚至連賽制還沒打磨清楚,也沒有叫人上去重新抽籤。看他們嘀咕的樣子,似乎不打算用相對公平的抽籤形式,而是靠興趣排出一張簽位表來。

    簡單地說,他們想要保的人,就放在好位置上,可有可無的人,就安排強力的對手弄下去。

    孟帥就是其中一枚可有可無的棄子。就連陰斜花也不看重他,何況其他人

    大概第一場就是硬仗吧,會被安排做某個種子選手的墊腳石。

    但是孟帥並不在乎,對他來說,勝利在一開始就已經取得。

    坐在這裡,孟帥心中不無得意的——

    要比嘴炮,誰也放不過老子。

    剛剛那一連串的表演,也算是險而又險,但最終達到了他的目的——

    不是參加升土大會,這個對孟帥可有可無,而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確認他國師的地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24
二二九 一計落,一計升

    比起升土大會,和那個大荒宗門弟子的任務,孟帥更想當國師。

    從一開始,不就是奔著這個來的麼?

    那個大膽而瘋狂的計畫:與其小打小鬧,破壞一兩次封印師聚會,不如直接把這個靈官系統抓在手裡,徹底從根上毀掉它,甚至不止毀掉它,要把它變成自己的工具,為自己服務。

    這本來是個再瘋狂不過的狂想,根本沒有實現的機會。國師早有人選,就算沒有,找到德高望重的封印師為國師也不難,他算哪根蔥?

    不過,當他聽說田景瑩有機會被選進大荒璇璣山的時候,心思就開始活動了。

    按照正常人的邏輯,國師雖好,比不上璇璣山的前途廣大,何況田景瑩身為公主,榮華富貴早已不稀罕,當然會選擇去璇璣山。

    那麼她就很可能需要一個代理的國師。

    孟帥從封印師大會就判斷出來,田景瑩手裡沒有第二個封印師,扶楊堂之類的,雖然幫著她,但畢竟不是心腹,只是次選。而她在馬車上,對自己有明顯的招攬之意。

    既然如此,就進宮見她一面,看看有什麼機會。

    孟帥雖然自信,還沒狂妄到想要一步成功的地步。他是打算靠近這個小公主,博取她的好感,被她引入系統,先博得一個輔助之類的角色。畢竟他自信在封印師會上,自己的辯才和謀慮,應該給她留下很正面的印象,只要能爭取她的信任,在封印師系統裡弄到一個軍師一樣的角色,應該不難。

    等進了系統,別管檯面上擺的國師是誰,孟帥都有信心推舉自己的計畫,讓那國師成為傀儡。

    至於爭取信任麼……說句誅心的話,對於一個被人罵幾句就會哭泣的小姑娘來說,縱然她天縱英明,心防還是有許多破綻,孟帥若有心攻取,應該不難

    事情進展的相當順利,老天爺也在幫他。唐羽初為他送來了助攻,救了無助的公主,和她一起分享了皇帝的陰謀,孟帥成功的讓她說出了「以你為國師」這種終極目標。即使他對這個目標早有覬覦,他還是拿腔拿調,欲擒故縱,好像是被憑空來的差事砸得苦不堪言一般。

    如果說……有什麼意外的話……

    孟帥腦海中不斷的回憶起那句「我嫁給你」的承諾。

    是真情,還是假意?

    若是假意,那太好了,因為他是虛情,虛情配假意,正如丁三配二四,最合適不過。

    若是真情……

    媽蛋,那就不妙了。

    感情這東西,是世上最不可捉摸,也不可辜負的東西,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鬼知道它會奔向何方。

    孟帥不敢想像這個感情的結局,也不敢正視自己的心意,在心中隱隱後悔——當時不該拿喬拿的過了,刺激得田景瑩把那句話說出來。

    不說出來,只是可以忽略的朦朧心意,說出來之後,一切就變了。

    孟帥現在的頭腦,是吸收了許多精華合成的,成長到了非常成熟的地步,也因此,讓他在感情上變得相當淡薄。

    這種變化是孟帥自己感覺到的,他已經變得不容易激動,無論喜、怒、哀、樂,心底總有一雙眼睛在冷眼旁觀。

    但當田景瑩在水下表白的時候,他還是感覺到了內心的悸動。

    但若說他因為一個女孩子的直抒愛意,就也愛上了她,孟帥覺得,並沒有

    感情、感動和衝動,他還是分得清的。

    至少現在還分得清。

    若是田景瑩再前進下去,就麻煩了。

    他只想快點把這小公主弄走,讓她去璇璣山,別打擾自己的計畫。

    到了璇璣山,就如高中生升到大學一樣,人的眼界一下子就開闊了,再回首所謂的感情,或許也就覺得幼稚,漸漸就淡薄了。孟帥能分得清自己的感情,田景瑩就不一定分得出真正的愛卿和青春的萌動。或許她對孟帥也只是一種青澀的好感,如少女懷春,過去了就看開了。

    但是,在田景瑩通往璇璣山的路上,還有張瑤卿做對手。把張瑤卿推出來,和田景瑩打擂台,也是孟帥的主意,目的是牽制田景瑩的精力,讓她無法在國師這一途上分心。當然,若是能將田景瑩打下來,孟帥本也樂觀其成。

    沒想到這招隨手佈置的閒棋,也成了孟帥的障礙。問題是他不可能幫著田景瑩。是他自己一手把張瑤卿捧上去的,要是現在再把她拉下來,打碎這執著女子的希望,別人不說,方輕衍就要先掐死他。

    這特麼……就是一團亂麻。

    只好先不想了。

    拋開那條線,孟帥自己當國師這一條線,還是很正常,很順利的。取得了田景瑩的信任之後,孟帥的國師之路上最大的障礙當然就是皇帝。

    皇帝不但心機深沉,而且是個疑心病,連田景瑩也未必完全信任,何況他人。就算孟帥說破了嘴皮,他也不會放心任用孟帥的。與其弄那些笨功夫,不如另闢蹊徑。

    比如找一個皇帝也不敢得罪的人,來替孟帥背書。

    孟帥本來找的是皇族的老祖宗,他在龍木觀用精湛的封印術折服了幾個老頭,然後又用口才說懵了唯一一個腦子比較清楚的老頭。取得了龍木觀整體的信任。如果再能拉一兩個老頭入夥,做明面上國師系統的吉祥物,這個任務就完成了一大半了。

    沒想到,半途殺出來一個陰斜花,把他選定的靠山一招放倒,整個計畫崩盤。

    後面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大戲,把孟帥看懵了。在黑暗的湖水裡圍觀了全程的孟先生表示,他還從沒看過這麼雜亂的入場儀式。

    不過在入場的過程中,孟帥還是找到了一絲新的光亮——老祖宗背書不行,讓七大宗門給我背書,行不行?

    還是那句話,老天都在幫他。

    把自己的身份和田景瑩的身份委婉的告訴陰斜花之後,他果然替自己做了傳聲筒,把這件事廣而告之。

    隨著一番混亂的表演,這件事至少在表面上,塵埃落定。

    只是砸得不是很瓷實。

    孟帥倒是不擔心,拉大旗作虎皮,他也算輕車熟路。到目前為止,他還是孤軍奮戰,還沒弄到什麼資源,靠自己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可以了。現在他登場亮相之後,不管如何,姜期已經知道了,也該活動活動了吧?通過各方面的周旋,把這個頭銜拿下來,應該問題不大。

    不過……被弄到升土大會裡當選手,孟帥倒是真沒想到。

    稍微放點水,一腳被踢出去是很容易的。應該說,憑其他人的水平,就算孟帥不放水,也可能被踢出去。他要想留下來,哪怕一輪,也非得拼盡全力不可。

    問題是,要不要拼一把?

    孟帥一開始是無所謂的,反正走不到最後,到哪兒都一樣,甚至第一輪被踢出去,也無所謂。

    但做到花圃之中,看到周圍的少年的堅定神色,一種久違的鬥志慢慢的升了起來。

    既然站在舞台上,卻不全力以赴,甚至未慮勝先慮敗,這還像個七尺男兒

    你能甘心麼?

    同時,潛意識還有一個聲音——那個突然出面、要求七大宗門收俗世弟子的大人物,或許真的跟自己有關。倘若自己不戰自潰,或許會有什麼不測的後果。

    但是……自己籌建的靈官計畫,難道因此功虧一簣?

    比起臨時起意的升土大會,那才是自己真正付出心血的計畫。

    孟帥的心思飛快的轉頭,剛才一幕幕的情景,在心頭閃過。

    突然,他心中一亮,閃過一個計畫。

    正如方輕衍調侃的一樣,他的計畫從來都如下餃子一樣,一鍋一鍋的。雖然下十鍋,未必有一鍋能成熟,但無論何時,他都不會束手無措。

    今天也是,他突然想到了一個瘋狂大膽,乃至異想天開的計畫。

    或許能夠兩全其美呢。

    大荒他要去,靈官制度,也要收。即使不能分身二用,他也要留下代理人

    這就需要用到……

    孟帥的目光在大荒弟子身上逡巡,暗暗盤算著其中的關係,在一團亂麻中找出那條可以抽絲剝繭的線頭。

    應該就在那裡

    孟帥一凜,從思慮中醒來,就見方輕衍冷眼看著自己。

    孟帥咳嗽一聲,道:「什麼?」

    方輕衍冷冷的看著他,道:「有妖氣。」

    孟帥忙回頭,喝道:「在哪裡?」

    方輕衍道:「說的就是你。你坐在這裡,端的妖風陣陣。你倒是矜持點,壞水差點從腦門上冒出來了。」

    孟帥額了一聲,道:「冒出來了麼?最近修煉有成,囟門大開,想必是要飛昇了。」

    方輕衍搖頭,就聽有人道:「第一輪,何復對小龍將。」

    孟帥一驚,看到台上大荒弟子終於散開,想是商量好了。

    何復,就是方輕衍的化名,明面上中山王一個小小的門客。而小龍將則是鎮國將軍龍城的義子。

    沒想到方輕衍運氣這麼不好,第一場就是硬仗,顯然,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也被人劃給種子選手做墊腳石了。

    方輕衍灑然起身,道:「第一個就是我,我先去了,你小心點。」

    孟帥點點頭,目送他走向擂台。

    不管自己的計畫能不能成,都有一個條件。

    展現出實力來

    在強敵環飼的舞台上,稍有分心,就會被無情打落,更別提什麼計畫了。

    全力以赴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27
二三零 純陽體,煙雨行

    方輕衍登上擂台,對方已經等在擂台上。

    小龍將身形高挑,年紀更比方輕衍大上幾歲,比他高出一個頭。從這點來說,他氣勢先天已經壓住了方輕衍,而方輕衍本身的氣勢,更弱了三分。如果再算上彼此身份帶來的底蘊,差距更是天上地下。

    這是一場強弱分明的比賽。

    眾人都是這麼想的,同時覺得這一場比賽,應當是一場熱身。

    如此安排很合理,一方是原本試劍會的選手,一方是後來跟著大荒來人的種子選手。雙方都是男子,長得堂堂正正,不走邪路,也沒被人特別偏好。比賽起來可謂光明正大,最適合開場——如果不算兩人的實力差距的話。

    雖然兩人的實力都沒有展現在人前,但眾人心中已經有了判斷。

    為什麼後來的選手之中,十之八九都是名門之後?不是一方大員的親人就是隱士高人的弟子?不是大荒來人太勢力,而是有一個公認的事實,名師出高徒。

    同樣的資質,拜在不同人的門下,幾年之後成就便天差地別。

    不提資源,不提名師必有高等功法武功教導,就算平時練功的時候,名師隨便一句指點,就可以⊥弟子少走十年彎路,何況朝夕相處,手把手的教導?若是拜在尋常武師乃至騙子門下,好好的弟子也能指到岔路上去。

    鎮國將軍龍城能以不惑之年位列四大柱國之首,除了用兵如神之外,武功也是出神入化,據說他十年之前就是超一流高手,而且最強大的是在生死線上磨礪出來的戰鬥力。龍城金剛境界,就可以越級斬殺火山境界,到了火山境界,說他能滅殺絕頂也毫不稀奇。

    龍城無子,所以他選擇繼承人必然是以能力為先,小龍將能在其中脫穎而出,冠以這三個字的稱號,足以證明他是如何的優秀。

    他的師父是名師中的名師,他自己,亦是高徒中的高徒。

    勝負還有懸念麼?

    如果有的話,那也只存在於個別人的心裡。

    比如孟帥。

    只有孟帥知道,若論血統,論師承,論天賦,方輕衍應該不輸與任何人。現在他什麼修為自己雖然不知道,想來不會在自己之下。

    只是,方輕衍身負血海深仇,一直刻意隱藏自己的身份,不知道這回肯露出幾分?

    場中一片寂靜。

    方輕衍和小龍將遙遙相對,兩人都擺開了最簡單的拳術架勢,沒有取出兵刃的意思。互相凝視的對峙,彷彿沒有盡頭。

    孟帥坐在地下,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有點不對。

    感覺有點不對。

    他疑惑的看向擂台,雙方沒有動,看不見什麼動作。萬籟俱寂,沒有絲毫異響。

    鼻端傳來的,還是幽幽的花香,甜絲絲的,從鼻子一直沉醉到心裡。

    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

    是什麼不對呢?

    突然,孟帥渾身一抖,發覺出了異常——溫度

    雖然很細微,很細微,但是溫度比之剛才,竟然升高了

    他的目光迅速焦聚在小龍將的手上,與此同時,小龍將的拳頭猛地捶了出去,伴隨著「喝——」的一聲怒吼

    暴擊狂吼

    拳風和聲浪幾乎要把地面掀翻。那是毫不留情,山崩地裂的直擊,沒有絲毫變化,沒有絲毫花巧,筆直的重擊

    速度、力量,都實在太驚人。

    然後,正因為軌跡太直,也並不難躲開。方輕衍身子一拔,已經躍起躲開

    轟——

    一拳砸在地上

    一般出拳對方躲開,當然要收拳或者改變去向,若是收拳不及,也大多停在空中,沒多少人直接砸地的。但是小龍將這一拳,從上至下狠狠砸落,不帶絲毫水分的砸在地下,發出了一聲巨響

    孟帥聽得聲音,真替他手疼。但緊接著臉色都變了,這一回,他是明明白白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熱風。整個空間的溫度,都隨著這一拳上升了。

    地面上,留下了一個大坑,坑上的空氣明顯與其他地方不同,留下了一股淡淡的暖風,如四月的天氣,溫暖而不酷熱。

    怎麼回事?罡氣麼?

    孟帥心頭驚疑——罡氣只是有形質,幾乎沒有其他物理屬性,但天下罡氣千百種,或許有那麼幾種帶著溫度的?

    緊接著,又是一拳——

    再爆

    小龍將的拳法,大開大合,中宮直進,似乎缺少變化。若是第二個人這麼使拳,招數早該破掉。但他就不會。

    因為他的力氣太大了

    拳風所及,處處碎裂,石粉亂飛,每一拳所向,摧毀一切,打出一條所向披靡的通路,讓人望風難及。

    方輕衍的身法極快,在拳風中穿梭,倒也遊刃有餘。但明眼人都發現,他離著拳風越來越遠,開始還能在尺許距離擦身而過,到後來甚至要退到一米以外,避開鋒芒。小龍將雖然赤手空拳,但造成的效果,不啻於抱著丈許長的狼牙棒掄,就算沒什麼章法,光暴風就足以把對頭扯碎拍扁。

    而且……溫度的升高越來越明顯了。

    孟帥已經不需要靜下心來,才能感覺到空氣的變化,現在連不會武功的宮女太監,都有感覺了。在小龍將的周圍,形成了一個溫暖的氣場,向外擴散。

    但這氣場並不熾熱,和他那種橫衝直撞的暴虐氣質並不相配,反而是一種很自然,很平和的暖意,這時正值冬日,空氣中溫度上升,也不會感到炎熱,只有一種舒心的暖意。

    這是什麼原理?

    孟帥盯著他的手很久了,沒有看到一絲罡氣的痕跡。而且這種溫暖也沒有給他帶來額外的破壞力,甚至如冬日之陽一般,給人一種暖洋洋的親和力,他的攻擊性主要還是源於那無與倫比的力量。

    見鬼,到底是什麼?

    「是陽氣」妙太清開口道,「他竟然是先天純陽體。咱們先天境界多年,尚不能把體內的真氣化為純陰純陽,他竟是天生就過了這條線。一旦先天,成就會在我等之上。」

    玉淙淙微微撇嘴,道:「因為是先天陽氣,所以他陽極生陰尤為困難,未必過得去陰陽這個坎兒。」

    陰斜花怪笑道:「難麼?一點兒也不難,找一個純陰體雙修不就行了?憑他的資質,門裡的老怪物當然肯下這個本錢。」

    玉淙淙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葉孚星道:「可惜他只是內力深厚之後,有純陽之氣外漏,並沒有主動使用純陽之氣,不然這場戰鬥還用打麼?」

    玉淙淙道:「是力有不逮吧。不到先天境界,怎麼控制陰陽之氣?等我帶他回門,好生傳授,立刻就脫胎換骨。」

    妙太清道:「怎麼你帶他回門?我看他適合洗劍谷。」

    玉淙淙道:「你來搶人?那你那個身有劍心的好弟子就不要了麼?」

    無止道:「阿彌陀佛,玉不琢不成器,他純陽之體,若不在菩提谷好好的磨礪,實在可惜。」

    葉孚星道:「純陽之體適合煉丹,我看他適合鼎湖山。」

    陰斜花突然哈哈笑道:「你們稍安勿躁,他未必就贏呢,別到時候給人一掌劈了,你們還搶個屁。」

    幾人一怔,再往台上看去,都有些驚異。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方輕衍開始反擊了。他也是出掌,聲勢卻弱得多。

    雖然弱,卻絕非無用。

    方輕衍的掌,如煙如雨,輕柔中帶著一分瀟灑,配合著他倒踩清風一樣的步伐,端的妙化無窮。圍繞在小龍將身邊,東一掌,西一掌,引導對方的方向,竟慢慢在掌風中透出一絲勝算。

    場面一時呈現僵持了。

    孟帥在下面看著,只覺賞心悅目。小龍將勢大力沉,所向無敵,但是沒什麼可看的,就算把他的招數看爛了,也沒什麼進步,倒是方輕衍的輕描淡寫中,蘊含著一種對武道的深刻理解,是上境界的。

    但是看著看著,孟帥心底湧出一絲不妙的情緒,似乎在這場看似僵持住的情勢裡,蘊含了一絲殺機。

    誰?

    誰在醞釀?

    孟帥眯起眼睛,似乎這樣就能看得清楚一樣。

    「我說——這回你們走眼了吧?」

    陰斜花一向的強調又出來了,拖長了聲音道:「誰說他不會用純陽之氣了?你們上眼看,一,二,三——」

    這個三字出口,小龍將一貫穩定的重心突然一沉,然後高高躍起,一腿曲起,再向外橫掃——

    橫掃千軍

    這一招就如前面連續的直拳攻擊一樣,並非什麼精妙的招數,但角度卡的很好,這一掃完全封住了方輕衍的退路。

    而且,這一招出現,場中的氣氛立刻變了。

    酷熱

    原本溫和的暖風在一瞬間升溫,升到了人類皮膚所不能忍受的程度。三月春風,立刻變成了六月酷暑,甚至還要更熱。

    孟帥覺得喉嚨一下子於裂,甚至眼睛都往外冒火。

    冬日之陽,變作夏日之陽,終於露出了猙獰的面目。那股神奇的力量,果然蘊藏著取人性命的殺機

    而最令人心驚的,是那擂台上的交鋒。

    他清晰地看到,那一腳橫掃千軍,無與倫比的迅捷,無與倫比的霸道,出腳處,帶出來如太陽火光一樣的紅色光芒,耀眼如斯

    整個擂台沸騰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28
二三一 奇功法,大場面

    煙塵衝天而起,遮天蔽日,籠罩在擂台上空,久久不散。

    場下眾人許多站了起來,死死盯著中央的情勢。奈何煙雲濃厚,視線無法穿過,側耳傾聽,也聽不到多少聲音。

    情形怎麼樣了?

    孟帥好奇之外,還多了一分擔憂。剛剛那一招橫掃千軍,絕對突破了先天以下武功的界限,是確確實實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級別。

    聽不到聲音,說明戰鬥已經結束了?

    方輕衍已經被打倒了?或者說……死了?

    孟帥咬住牙,將這種恐怖的念頭驅逐。

    不對,方輕衍有應付的招數,因為,他看見了

    煙霧緩緩散去,果然,擂台上只剩下一個站立的人。

    煙塵瀰漫,沾染了他的衣衫,卻掩不住那張俊朗的容貌。

    是方輕衍。

    場中的氣氛凝住了,所有人都在消化這一戰的結果——這個不可思議的結果。

    怎麼可能?

    剛剛那一招驚天動地的橫掃千軍,結果就是破壞了擂台?還把自己放倒了

    那個文弱的少年,又是怎麼支持下來的?

    孟帥也是又驚又喜,也比別人多一分瞭然——果然沒錯

    他看到了。

    在橫掃千軍之前的一瞬間,他看到了從擂台上升起的大量白煙,如雲如霧,跟那一招烈日一般的橫掃千軍,不是一個路數的。

    白煙之後呢?

    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橫掃千軍勢如雷霆,整個擂台已經被這一招充滿,孟帥也沒看清楚之後的動作。

    他相信看到白煙的不止他一個人,但旁人定然無法想到這背後的意義。

    三四年前,孟帥第一次遇到方輕衍,兩人在河灘上打了一架,並未分出勝負,方輕衍誇口道自己有壓箱底的絕學沒用出來,可以⊥孟帥見識見識,然後就展示了一番奇景。

    雖然那招神秘武功因為方夫人的打斷沒能展示出來,但孟帥還清楚的記得,從方輕衍關節中冒出來的白煙,如雲似霧,一如今日。

    剛剛,他一定用了那招壓箱底的絕技。那一定是招神妙無雙的武技,連那橫掃千軍都可以戰而勝之。很可惜,孟帥還是沒看見那招武技的影子。

    回過頭,孟帥看向大荒弟子的聚集處——不知道他們看清楚了沒有?

    「剛才,你們看清楚了麼?」玉淙淙問道。

    葉孚星皺眉道:「看清楚了……也沒看清。」

    陰斜花哈哈大笑,道:「姓葉的,誰和你參禪了?搶和尚的話說,也不嫌牙疼。明人不說暗話,這有什麼可拽的?最後那一下彈腿,咱們都看清楚了,是模仿竹子彈動的武技,很厲害,沒錯。但是前面那一下閃避,讓過那橫掃千軍那一下,誰都沒搞懂,是不是?」

    妙太清道:「是。他閃避那一下,或許是我看差了,他身體發生了霧化?

    葉孚星眉頭緊皺,道:「我也是這麼看的。他身體和白煙同質化了,根本不受一點兒力道。後來也是由白煙凝起來,出現在小龍將背後,這才一擊成功。這其中的奧妙,還真是……別說你我,就算是門中前輩,有大神通的,拔山填海容易,能化身白煙麼?」

    玉淙淙搖頭道:「前輩們的境界非我等所能揣測。或許能做到,但那都是什麼境界?他只是個金剛境界,還沒入先天的門檻,怎麼做到的?」

    眾人都是一副匪夷所思的神色,紛紛搖頭。

    這時,一直沉默寡言的黑胖子,操縱巨鴉的牧之鹿突然開口道:「是幻影

    眾人一怔,牧之鹿道:「白煙是障眼法,他利用煙和光製造了一個替身,真身隱藏起來,從後面偷襲,一舉成功。」

    眾人恍然,這確實是唯一合理的解釋,紛紛道:「想必就是如此了,還是牧師兄看得清楚。那小龍將直愣愣的,被這樣的障眼法騙了。」

    妙太清皺著眉頭,暗道:剛剛連動用陽氣的大殺招都破了,難道只是障眼法麼?

    陰斜花嘿嘿笑道:「眾位,你們紛紛爭搶的天才被那小子廢了,現在怎麼辦?我看他出手還挺狠,這一下那姓龍的怕是要缺零件了。這樣你們也要麼?

    葉孚星一驚,道:「去檢查一下。」

    眾弟子走到台前,就見擂台前半部被砸了一個大窟窿,而小龍將,就倒在被自己打出來的坑裡。

    陰斜花瞧了一眼,哈哈笑道:「自己挖坑自己埋,沒想到這小子還挺有幽默感。」

    葉孚星皺著眉頭下去查看,手放在小龍將的頭頸中,過了一會兒,道:「死了。」

    場面微微一震騷動,眾人本來就想到,這一場比賽的結果會比較慘烈,但沒想到,小龍將竟被直接打死了。這場比賽事先沒有聲明點到為止,幾乎每一場比賽都有人死或者重傷,殘酷程度一至於此。

    皇帝又驚又怒,瞪視著方輕衍。小龍將是龍城的義子兼繼承人,而鎮國將軍龍城是大齊朝廷最重要的頂樑柱之一。小龍將出師未捷,身死皇城,龍城能不生怨尤麼?一旦他生怨,原本就搖搖欲墜的朝廷天下,又塌了一角。

    一定要找個人背黑鍋才行。直接的凶手是個娃娃,份量不夠,且萬一進了大荒的宗門,讓龍城去哪裡找他?要找一個能墊背的。

    目光一動,皇帝盯上了中山王。

    就是他,不管是田景全還是田景璽,反正這叫何復的小子是他家手下,他就要為小龍將的死負責。讓鎮國將的怒火燒向中山國吧,把中山國燒成焦土,朕也不管。

    皇帝目中一閃而逝的凶光沒有瞞過孟帥。他輕輕嘆息一聲——方輕衍的目的達到了。為了給中山王吸引仇恨,方輕衍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這小子……有點兒走火入魔了。

    雖然剛剛大荒弟子對小龍將的純陽體質十分看好,但死掉的天才不算是天才。對於一具冰冷的屍體,他們也只是嘆息了一聲,就拋到了腦後。

    玉淙淙道:「繼續比吧?只是這擂台有點破了,可要換一個?」她指的是被那橫掃千軍掃爛的擂台。

    葉孚星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也不必換,只要保留一半。我原本就說擂台太大,現在留下一半,正好。」

    玉淙淙道:「要我說,最好把這擂台動一動。架在花圃上,實在是砸壞了許多花草。這些花兒都可惜了。」說著伸手一指。

    但見花圃中奇花異草七零八落,顯然被幾場比賽破壞的不輕。最觸目驚心的是靠近損壞擂台的那一片,不但砸進了許多碎石,還有一大片焦痕。花草被剛剛橫掃千軍那一下中蘊含的陽氣燒焦了。

    葉孚星點點頭,道:「移到哪裡去呢?那邊山上雖好,只是視野差了一點

    玉淙淙道:「水面上不好麼?那邊水不深,台底下的支架都是木頭的。墊上去大概也能浮起來。」

    葉孚星飛身而起,一個起落到了湖水中央,腳尖在湖面上畫了一個大圈,道:「在這裡如何?就請妙師妹出手。」

    妙太清點點頭,身子一動,橫向移動了丈餘,三尺青鋒已經出鞘——

    一劍

    台下人甚至都沒看清她如何出劍,就見青光一閃,各自半邊臉頰都被劍光映的青白。

    嗖——轟

    一聲清脆的輕響,緊接著就是巨大的轟鳴。半邊損壞的擂台轟然倒塌,另外半邊連同底下的支柱,完好無損。

    一劍,把三丈寬,一米厚的巨大石台劈成了兩半

    緊接著,她再次出劍,這回是一挑,將整塊完好的大石板挑飛在空中

    巨大的石板飛起數丈高,在空中翻滾,帶起的狂風吹得人眼睛生疼。

    玉淙淙和無止各站在一邊,同時揮掌,地下完好的木支架被掌風推出,平移百丈,到達了葉孚星腳邊。

    葉孚星一足立在水面,袖子揮出,將飛來的木支架往下打去,一根根打入水中,絲毫不亂,眨眼之間,百餘根丈許長的木架子整整齊齊的按照形狀扎入水底。只在水面上露出若隱若現的木樁頭。

    這時候,被挑飛的巨石板才堪堪落下。

    陰斜花怪笑道:「葉孚星,接著吧你——」伸足一踹,將巨石板踹得再次飛起,飛向湖水中央的葉孚星。

    巨大的石板壓向葉孚星,彷彿泰山壓頂一般。

    葉孚星的衣衫被迎面而來的烈風吹得飄起,神色淡然,道:「去——」長袖一拂,巨大的石板由橫飛變成直落,向下砸去。

    眼見石板砸在水裡,葉孚星再次出手,這次是雙手托起,硬生生將往下砸的石板減速,以幾乎靜止的速度,落在木樁上,就如一片羽毛落下。

    木樁只是被石板的重量壓的往下沉,沒有一根搖晃,更沒有一根倒塌。

    一直到石板的上沿高出水面不過半尺,木樁停止下沉,一切的運動靜止了。只有湖水微波一浪一浪的沖刷著石板的邊緣。

    一座水面上的擂台,已經搭建完畢。

    用時,不過幾個呼吸。

    孟帥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這是一場表演,一場先天大師的表演,一場演員輕描淡寫,觀眾震撼無已的表演

    這些大荒弟子,用他們最平常不過的動作,揭示了先天大師和尋常武者間的重大鴻溝。

    這場表演,足以⊥權貴們閉嘴,讓少年們狂熱

    每個將要站上擂台的少年燃起了非比尋常的鬥志,他們彷彿在剛才那一串炫目恢弘的演出中看到了自己的將來。

    連孟帥都有些激動了,就算他曾見過許多夢幻一般的高手,但看到人能輕易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還是很激動。

    這種激動一直持續到……

    「下一場,孟帥對戰付響。兩位上台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28
二三二 靈龜變,活蛇手

    孟帥不意他們馬上就點到自己的名字,條件反射的站起身來。

    與此同時,對面另外一人也站了起來。

    兩人互相望了一眼,都知道對方就是對手。

    孟帥定睛一看,只見對方十七八歲年紀,眉毛細長,眼睛眯起,整個臉孔顯得狹長。他身穿一件棗紅色網格紋樣的緊身衣,著裝風格有點另類,但不出挑。

    在對方眼中,自己大概也是如此毫無特色吧。

    說起來,看這兩次的對陣,應該還是規律分明的。一方是先來的試劍會,一方是後來的種子選手。按理說當然是大荒眾人特別找來的種子選手要強,但第一場比賽方輕衍沉重的打擊了這個說法,直接弄死了一個種子選手。

    這一場比賽,大概是為了給大家舒緩情緒,挑了兩個最沒看點的送做一堆兒,簡直就像是空氣比賽。

    這邊孟帥,是後面幾人中最後出來的,且是陰斜花拿來充數的。雖然有個國師的頭銜,跟其他人一比,根本顯不出光彩。他本人也似乎無意參加升土大會。種種表現,除了被無止帶來的那個不知來路的小天真,似乎也就是他最差了。

    而對面那個付響,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應該說,前面幾個試劍會的選手,個個都不出挑,唯一有印象的王啟龍,已經被人打下來了。這付響也是其中平平無奇的一個。推薦他來的是徐州都督,此人在藩鎮中間,也是毫無特色的一個。付響算是平凡到家了。

    按理說,這對孟帥是個利好消息,這代表他第一輪也許會很輕鬆。

    但孟帥一點也沒感覺到慶幸,正好相反,他是感覺到一陣警惕。因為對方就像是——

    他自己一樣。

    和自己相像的人對手,那絕非一個好的體驗。孟帥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危險。

    站起身來,走到島上。現在擂台已經被移到了湖水中央。這個距離可是不近,雖然葉孚星可以一步跨過去,但其他人還是沒那個本事。

    玉淙淙站在湖邊,道:「兩位,你們怎麼過去?是坐船過去,還是怎麼自己想辦法上去?」

    輕功中有踩水這一項,孟帥也學過,他若踩水,這點距離也能像河漂一樣踩過去,只是終究要弄濕鞋襪。另外用兩塊木板擲出去,放在中途當做落腳點,自然也可以兩下落到擂台上,如果用倒騰龍的輕功,那就只需要一塊。

    不過……

    付響開口道:「前輩,我想坐船過去。」

    孟帥馬上接口道:「我也是。」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恍若無事的移開視線——媽蛋,果然是一模一樣的人啊。

    一艘小船將兩人運到了擂台前,兩人同時上了擂台,互相行了一禮。

    孟帥道:「要用兵刃麼?」

    付響回答道:「想用就可以用吧?反正我不用。」

    孟帥道:「哦,那好吧。」拳頭從袖子裡伸了出來,他也沒說用不用。

    付響道:「那我來了。」走到孟帥前三尺。

    其他比賽,雙方對峙的安全距離,大概都在一丈以上,都留給對方幾個步伐衝刺的距離。但這一場的對峙距離實在是很近,付響選擇這個位置,看來他一定是近戰技巧型的。

    這麼巧?我也是

    付響臉色一肅,腰身一擺,手已經向孟帥抽了過來。

    真的是抽了過來。孟帥還第一次見到有人的胳膊能用這麼直的角度抽過,且不是小臂為軸,而是肩膀為軸,旋風般的抽過。

    看這樣子,好像是輪一個大圓要給孟帥一個驚天大嘴巴。

    孟帥愕然,只覺得這動作不合理,但是以不變應萬變,還是一手向他手腕托去。

    這一招,是靈龜八卦變。

    這些年,孟帥收了不少近戰的功法,一起揉進靈龜養志法中的靈龜變裡。但無論怎麼收集,感覺最全面,最基礎的還是原先八卦掌融入的八卦變。只因那套掌法包羅萬象,所有近戰貼身用到的手法,無不包含,在先天以下,還沒有能超出其中的。

    在這種情況下,孟帥以八卦變為基礎,重新融合了各種近身近戰的招數,融合成了全新的「大八卦變」,作為自己近身纏鬥的看家本領。在黑土世界的輔助和多年的經驗下,這套武功近乎完美。

    付響半途中被一掌托住,手肘立刻彎了下來,半個手臂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弧度向孟帥戳了過去。

    又是一個奇怪的動作,戳。

    孟帥手掌轉動,將這匪夷所思的一戳架住,擒住他的手腕。就見付響手指張開,五指如開閉的大嘴,往孟帥的胳膊咬去。

    快、准、刁,到了極致。彷彿一頭猛獸的血盆大口,一下子就要把孟帥的胳膊咬下二兩手來。且這個距離,他的動作落下,連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

    千鈞一髮的時刻,孟帥手一甩,整個人退開,見他甩到了一邊。

    雖然人退到一邊,但剛剛付響手中的動作卻像慢鏡頭一樣一遍一遍的回放,剛剛那種靈活到幾乎詭異的動作,也在他意識裡回放。

    驀地,他清晰地抓到了什麼,恍然大悟,道:「蛇」

    剛剛那種抽——戳——咬一氣呵成的動作,正是模仿了自然界中蛇的動作。蛇咬一口,入骨三分,剛剛最後一下咬的動作,也正是如此。

    付響笑道:「你看出來了?我這正是蛇手,請你指教。」

    說著,他兩手同時揮出,一起向孟帥打來。

    兩條蛇

    這靈巧的左右雙手,恰如兩條活蛇,向孟帥打來。動作快且靈巧的不可思議。不止是如剛才那般戳,抽,咬,還有纏、竄、甩、盤等等蛇兒獨有的攻擊動作。

    蛇可能是自然界中攻擊方式最靈巧,最狡猾的動物了。雖然大部分蛇平時的行進速度並不快捷,但攻擊的那一瞬間,速度之快,角度之刁,簡直如奇蹟

    而付響的手法,似蛇而超越蛇,比蛇更刁鑽,也更圓滑,更多了幾分蛇所沒有的矯健。且兩手同時模擬蛇的狀態,分心為二,絲毫不亂,互相不但不會於擾趨同,還能互相配合。前後左右,無所不至,讓人沒有喘息的空間。

    孟帥彷彿身處蛇陣之中,目不暇接,突然笑道:「有趣,你是蛇,我是龜,當年咱們合稱玄武,很有緣分。如今異界相見。咱們鬥一鬥。」說著身子半蹲,八卦手收窄了範圍,彷彿一隻烏龜一般。

    靈龜八卦變

    龜之一物,可算是蛇的剋星了。任那蛇兒利口,咬不動龜甲也是枉然。從攻擊方式來看,蛇和龜的有異曲同工之處。都是不動時靜靜等待,動時一擊必殺。若論進攻,龜不如蛇,若論防守,蛇遠遠不如龜。

    孟帥現在就在防守,像龜一樣防守。八卦變雖然千變萬化,脫不開靈龜二字。穩重、堅固、不動如山,是每一種靈龜變的根基。孟帥收窄八卦變的距離,就是為了凸出靈龜一樣的堅固防守。

    場中的情形,就是如同蛇一樣盤旋攻擊的付響,圍住向龜一樣穩固防守的孟帥。一個動,一個靜,若不是在這般情境下,倒像是一出配合良好的表演。

    從表面上來看,被困住的理應是壓縮在龜殼裡的孟帥,但人人都看出,時間持續下去,先扛不住的很可是是體力消耗過大的付響。

    付響也知道,所以他變了。

    他變出了第三條蛇。

    呼嘯一聲,他的身子一低,整個的盤了起來,然後竄了出去。從孟帥身邊掠過,腳尖如同蛇尾,去纏孟帥的足踝。

    他竟以自身化作了第三條蛇。

    這不是蛇手,這是蛇行。

    蛇行蜿蜒,他的腰,腿,甚至背,無處不彎,無處不動,以一人之身,竟如環狀靈蛇一樣纏繞舞動,詭異非常,也帶著一絲妖異的美感。

    除了美感,當然還有殺傷力。

    孟帥畢竟是人,不是龜。他沒有硬殼,也沒有無懈可擊的防護罩,他只是用動作形成了堅實的防禦而已。只要還在動,就一定有破綻。

    譬如下盤,譬如腳底。

    而付響的進攻無孔不入。

    孟帥本來縮在擂台的一角,一步未動,但緊接著,那如跗骨之蛆的蛇行就將他纏繞到無法自持的地步。

    所以他動了,向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退了,蛇形立刻如影隨形的跟上,佔據了他剛剛的立足之地。並又往前掃了過去。

    所以他只好再退一步。

    一步,一步,再接著一步。

    擂台就只有那麼大。擂台外,是湖水。

    雖然沒有明說,但這樣的擂台設置,顯然落到外面,就沒有回寰的餘地。掉到水裡還**的爬出來繼續比賽,還要臉不要?

    所以付響把孟帥逼到水裡,就算贏了。

    顯然付響沒有辦法擊破孟帥的防禦,因此採取這樣的策略,雖然不夠華麗,但還算有效。

    孟帥從原地,退到水邊,只需要一盞茶的功夫。

    再退半步,就是結束。

    付響那張沉默寡言的面孔,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他笑起來,很像蛇,詭異中帶著一絲絲……噁心

    「下去吧」他開口道,聲音帶著一分嘶啞,雙手齊出——

    孟帥站在擂台邊上,雙目圓睜。

    然後他的眼睛彎了下來。

    這也是笑。笑的更加溫暖,不像龜——他是暖血動物。

    「等你好久了。」

    倏地,原本擋在身前的雙手突然上撩,一伸手,抓住了付響的腰帶。

    付響那如蛇一樣搖擺的身子,在他手中,陷入了停滯。

    噗通

    順著孟帥的甩手,付響身子輕輕巧巧的落入水中,猛地沉了下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29
二三三 水面下,黑土中

    這一局,卻是孟帥贏了。

    不過,沒有驚呼,也沒有掌聲,正如這場比武的過程一樣,平常二字而已。

    雖然也算是逆轉,但跟方輕衍的驚天大逆轉差得遠了。沒有華麗的大招,沒有炫目的效果,也沒有死傷,甚至孟帥的形象也比不得方輕衍俊美瀟灑,奪人眼球。這樣的結局,也只是讓眾人瞭解,又一幕落下而已。

    孟帥見眾人是不會上來獻花了,便向台下鞠了一躬,帶著幾分灰溜溜,下了台來。在他身後,是光溜溜的擂台——剛剛的戰鬥,根本不足以對地面或者其他造成任何破壞。

    雖然他走的時候,沒帶走多少目光,但台上的幾位大荒,還是有一點興趣對他的表現進行了一場小討論。

    「怎麼樣?有點意思吧?」陰斜花怪笑了一聲,「雖然是隨手拿來湊數的,可是說不定就是一匹黑馬。」

    玉淙淙抱著肩膀,眉頭微皺,難得的沒反駁,道:「的確,有點兒看不透的感覺。比起剛才那個小子,他收斂的更加嫻熟,不但謎底沒漏出來,謎面也一點兒沒漏。剛剛,你們感覺到了吧?場面和事實天壤之別。」

    葉孚星道:「我也看不出,他到底圖什麼?得好好看一看。下一場給他安排個強一點的對手,就能看出來了。」

    陰斜花笑道:「下一場,比賽人還沒出一半兒呢——嗯,剛好一半兒吧,下一輪誰知道會怎麼樣?且看眼前。剛才這一場是不是太無聊了?要想找點兒樂子,安排一場台前幕後精彩非常的頂級決戰如何?」

    「你圖什麼呢?」方輕衍皺眉看著孟帥,「他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一開頭你就可以把他踹飛,根本不必拖到纏鬥。難道你存心要讓他輸得體面一點,只打下湖水,不肯打到他?你已經膩歪到這種程度了?」

    孟帥笑了笑,道:「我還沒瘋。正如你所言,我是對他有點興趣,才把他引下湖水。只是絕不是好意。」

    這事兒,不能說的太細。

    正如方輕衍和許多高人都看出來的,剛才那場比賽,根本不像場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勢均力敵。事實上,孟帥對他是有絕對優勢的。

    這種優勢,不是來自龜與蛇的鬥爭,單純是來自碾壓式的實力差距。那小子的實力,根本不夠孟帥打的。

    對他,孟帥不需要掏出底牌,也不用玩奇兵制勝,只要單純的對打,十招之內必勝無疑。

    但是孟帥的腦子是不會空的,因為不必太焦慮勝敗,他反而會空出一些精神,考慮一些局外的事情。

    比如說——這小子的招式,很有意思。

    第 239 章 過模仿自然的武功,甚至問過博聞強識的百里曉,但這類武功大多數瑣碎零散,粗陋不堪,很少有兼具自然和高明兩態的武功。收集到一招兩式,也不成氣候,只可為皮毛,不能為筋骨,只能融入八卦變這樣的大招數中稍作變化,不能自成一格。

    所以知道現在,他只有靈龜八卦變成氣候。其他騰蛇實意法、鷙鳥散勢法、猛獸轉圓法等等,都還在原始的招數中,不曾有一變,簡直是糟蹋了這一高深的絕學。

    今天,他就發現了一個有可能為騰蛇實意法一變骨架的好武功,就是付響這一套蛇手到蛇形的完整武功。

    一旦騰蛇變成形,他的近身戰的攻擊距離將大幅度增長,再也不必侷限在靈龜法那種以靜制動的框架裡,而會有質的突破

    一定要弄到手

    孟帥平時,算得上清心寡慾,沒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但他一旦動了心,那就是全心追求,不弄到手誓不罷休的。

    所以他用了一小半精力在比鬥,另外一大半精力在考慮,怎麼把這套武功弄到手。

    比武之後去求買麼?

    那是不可能的。武功的傳授何等嚴格,武林中最重的就是門戶之別,不是求能求到手的,不然那些空有錢財的土豪早個個成高手了。別說別人,倘若有人求購孟帥的龜門絕學,他焉能答應?

    事實是,只能用強。

    就是搶。

    不過,這東西搶也不好搶。這又不是遊戲,一刀宰了還能爆功法。誰會把自己練習的功法書隨身攜帶?除了方便小偷強盜,還有什麼意義?

    只能用拷問的方法一句句的逼問出來。

    當然,這種方法也不一定可靠,正如郭靖改動九陰真經,練瘋了歐陽鋒,功法這麼金貴的東西,隨便改上幾句,害人走火入魔,是輕而易舉的事,到時候就是把人殺了洩憤,也已無可奈何。

    但是孟帥倒有自己的方法。

    當初在天幕中,那青袍客用精神控制的方法,讓孟帥自己吐露過往經過,根本沒有沉默的餘地。後來孟帥想來,覺得這一招很有用處。

    他雖然不知道那青袍客用的什麼手法,但當時的精神狀態他記憶猶新。何況手中有靈蓍觀神法這樣直入精神的奇妙法門,也可以自己摸索一番。

    這幾年的學習中,他結合了飛軍府、影衛一些精神拷問的方法,包括前世心理學的一些知識,甚至向陳前請教了一些藥物知識,終於也摸索出了一套控制人心的方法。雖不敢說如搜魂一般奇妙,但用的好了,有八成把握從旁人口中弄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既然有辦法,就要趕緊把人控制在手裡。

    雖然比賽結束之後,也不是不行,但是這場比賽還不知道持續到什麼時候,自己又要在這裡呆到什麼時候,為避免夜長夢多,就應該提早下手。

    最好在比賽結束時就把他控制起來。

    控制他並不難,畢竟兩人的武功差距在那兒擺著呢。但引起注意就不好了,他當然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拷問武功來路。

    要找個沒人礙事的地方……比如把他拉入黑土世界中,先囚禁一陣子,等這件事結束了,再慢慢詢問。

    但還是那個問題,現在有多少雙眼睛都在看著,要讓眾人接受一個大活人憑空失蹤,也是件難事。

    除非……

    孟帥看到了周圍的湖水。

    擂台架在湖水上,湖水也有幾米深。從這裡掉下去一個人,黑燈瞎火的,真會有人去找他麼?

    何況掉下去的,是個失敗者?

    主意已定,孟帥就在擂台上且戰且退,一直往擂台邊緣退去。他選擇那個邊緣當然也是有原因的,到了那個角落,付響的身軀和他的身子會形成了死角,擋住大多數視線。

    當兩人一起到了邊緣的時候,孟帥出手了。

    一方面,他突然出手,將付響打落水中,而另一方面,從黑土世界裡,無聲無息的伸出一根樹藤,捲住了付響的腰。

    因為樹藤是深顏色的,融入了夜幕之中,而觀眾席相隔的也比較遠,就算是大荒弟子的眼力,也沒能看清楚。

    然後,付響的身子落水。

    孟帥等了三秒鐘,等到水花如常濺起,又如常消失,只剩下一圈一圈的漣漪時,才一收樹藤,把付響收入了自己的世界。

    計畫通

    這個過程,來來回回不過十幾秒鐘,但已經乾坤轉移,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在世界上。

    果然是沒有人在意啊。

    孟帥坐在台下,長嘆了一口氣。現在也過去了一會兒了,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付響沒從水裡出來,就算有人注意,也沒人過問一聲,更別說起意打撈了。連他的本主徐州都督,都沒有多問。

    這就是失敗者的下場吧。

    孟帥感嘆之餘,突然心中一動,想到了被方輕衍打死的小龍將。

    那位的屍體,收到哪裡去了?回頭看能不能找機會收起來。他並沒打算害了付響性命,況且付響的資質料想也高不到哪裡。小龍將可是天賦奇才,又是新死,若是能弄到手,對自己可是有很大的幫助。

    孟帥正在高興地暢想自己又多了一分資質帶來的種種好處,卻被一聲突兀的高音打斷了所有的念頭。

    「下一場比賽。明王田景玨對陣中山王田景璽。兩位上台準備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40
二三四 皇家子,天之骄

    驚呆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
   
    誰也沒想到,大荒來使會在這個時候就安排一場這樣的比賽。讓兩位皇室最耀眼的天才現在就對上。這簡直是火星撞地球級別的精彩大戰——儘管他們都不知道火星和地球是什麼東西。
   
    孟帥在下面倒吸了一口冷氣,心暗道:惡趣味,這絕逼是惡趣味。還是有實力的好,等老入了先天,我也找一堆天才來,在我面前一字排好,我隨便給點甜頭,叫他們給我打生打死。我看誰不順眼,就把他們送做一堆,就只許一個活著,我管他是誰。
   
    當然,不是誰都有孟帥這樣的精神,遇事先奔著主辦者想的。皇室的兩位少年,眼就只有彼此。
   
    田景玨起身,撣了撣衣袖,冷笑道:「正合我意。」
   
    田景璽看了他一眼,雖然沒有回言,但針鋒相對之意,再明白也沒有。
   
    兩個相貌有三分相似,身材有五分相似的少年一起走上湖邊,對面是黑沉沉的湖水。
   
    「過去?」田景玨斜了一眼對方。
   
    田景璽不答,突然一躍,向空撲去。
   
    田景玨暗罵一聲,也向空躍去。
   
    孟帥一看他們躍起,心一緊,緊接著聚精會神的看去。擂台離岸邊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先天以下,很難一躍而過。間至少要落下一次。
   
    這落下之後怎麼起來,就要看功夫了。
   
    孟帥緊盯著他們,一是要看他們第一躍的距離,然後就是看他們怎麼起來
   
    兩人的身軀在空劃過一道弧線,已經可以隱隱看出落地的地點——都超過了湖水距離的一半,而且雙方相差無幾。
   
    孟帥心暗緊——不用倒騰龍的話,這兩人的輕功都超過了自己。
   
    主要是看下落。
   
    只聽噗地一聲,兩人的身形幾乎同時落水,然後——同時反彈
   
    就像踏在實地一樣,兩人都是毫無滯礙的再次跳起,飛出數丈,落在擂台
   
    同時起,同時落,不分勝敗
   
    孟帥這回真吃了一驚,腦一直閃著剛才兩人直接踏水再飛起的情形。
   
    怎麼回事?
   
    武功修到一定地步,要登萍渡水也不難,但要將氣力凝聚腳底,保持一定速度走過去,慢了不行,快了也不行。慢了自然就沉底,快了更會重心不穩,更遑論跳下來了。且這個踩水也要漫過腳踝,不是用鞋底就踩過去的。像那無止和尚的一葦渡江,慢慢從水面滑過,固然是先天手段,而從天上落下直接彈起,同樣不可思議。
   
    除非……
   
    孟帥立刻想到了一個可能——罡氣
   
    除非把罡氣凝聚在腳底,以罡氣拍擊水面,產生向上的力,等腳到了,便可以直接彈上去。只是罡氣並非無形,多少有光澤在。但如今天黑,距離隔得遠,又有跳下的水花於擾,一時沒看見也是有的。
   
    這兩個人,全都有罡氣在身
   
    也就是說,這是兩個貨真價實的火山境界高手,超一流高手。
   
    有點可怕啊。
   
    兩人之,比較大的山王田景璽,也不過二十歲,卻已經成為江湖上鎮派級別的高手。而那個田景玨更年輕——十歲?還是十七歲?
   
    天才之名,名副其實?
   
    孟帥心裡一陣後怕,便覺自己運氣不錯。剛剛遇到了一個修為遠不如自己的對手,像這兩個人,每一個的實力都比自己高出一塊。他遇上了絕對有敗無勝,甚至說不定這兩個人,就是所有人修為最高的。
   
    如果從單純觀眾的角度看,兩個如此了得的天才,在第一輪就要自相殘殺,恐怕也是心不平吧,相反,孟帥這平平無奇的人卻被弱對手保送過關,未免太幸運,甚至有潛規則,走後門的嫌疑了。
   
    擂台上,明王田景玨和山王田景璽相對而立。
   
    明王臉上倨傲的神色稍微收斂了一點兒,道:「不錯啊。你居然也到了這個境界。雖然比我大上幾歲,但也足以誇耀了。」
   
    中山王淡淡道:「怎麼,你覺得再長兩歲,你就能突破火山境界麼?看你的樣,也才剛剛突破不久吧。倘若二十歲的時候,你也只是火山境界,又何來年長年幼之說?」
   
    明王哂道:「二十歲,還有三四年時間,到那時我自然已經虎嘯龍吟,直上天。絕頂高手算什麼?就算是先天高手,也不一定沒我的份兒。何況經此一役,我必然進入大荒宗門,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又何須擔心像你一樣停滯不前?」
   
    中山王道:「好自信。」
   
    明王冷笑道:「我當然有自信。我天生的自信,從不膽怯,也從沒令自己失望過。和那些一生下來藏頭露尾,連名字都不敢露,跟親哥哥擠一張椅的人完全不同。」
   
    中山王大怒,原本平和的眉目陡然上挑,道:「你說什麼?你懂什麼?你這天生含著金勺長大的紈袴弟,卻在這裡大放厥詞,你也配麼?我若有你的條件,成就早已遠超過你,你無非就是沾了生得好的光罷了。」
   
    明王冷笑道:「我含著金勺長大的?那你是街上要飯長大的麼?就算藏在老鼠洞裡,也沒耽誤你錦衣玉食吧?比我大三歲,還是同一個境界,修為也沒比我高,紈袴弟四個字原樣奉還。你無非就是嫌我在龍木觀裡接受了老祖宗的指導,殊不知老祖宗本早就有意把你接來撫養。是你自己放棄了機會,還玩什麼假死,現在又來說酸話。知道矯情是什麼意思麼?」
   
    中山王望天道:「什麼都不知道的人,真是幸福。可惜我不能和你享受一樣愚蠢帶來的幸福了。我若和你一樣無腦,早已死去多年了。被你的好父親,好兄長殺死一百次都不夠。」
   
    明王道:「我還不知道?你無非想說嫉妒殺人、懷璧其罪罷了。可笑,怕了這些,還怎麼前進?我難道天資比你差,難道和皇室的關係比你和睦?皇家烏七八糟的事,我知道的只會比你多。可是我從沒掩藏過自己的天資,壓抑過自己的實力。因為我不怕那些小人。我能承受多少詆毀,就能擔當多大的榮耀。其他小人弱者的妨害,擋不住我勇往直前的腳步。你無非是沒這個器量罷了
   
    這番話說得雖然二,但卻有一股精氣神支撐,讓人聽了覺得提氣。
   
    孟帥在下面聽了,暗道:有的,這也是個為主角而生的人物麼。
   
    中山王聽了,先是冷笑,隨即轉為大笑,以至於笑得前仰後合,停不下來,指著他的手指微微顫抖,道:「蠢貨,蠢貨,你懂個屁」
   
    明王道:「爆粗口就能顯得你了不起了麼?只會顯得你檔次低而已。還是早早閉嘴假裝深沉,更顯得厲害一點兒。好歹也是皇室嫡系血脈,別丟人了行麼?」
   
    山王的笑聲戛然而止,死死地盯著明王,雙目泛起紅色的血絲,道:「皇室嫡系,好一個皇室嫡系。就為這四個字,死了多少人,你知道麼?我中山王一脈,又死了多少人,你知道麼?」
   
    明王皺眉,道:「聳人聽聞。你中山國一脈遠在北方,離著朝廷樞固然遠了一點,卻正好成全了你們偏安,不也是好事麼?」
   
    中山王道:「所以我說你什麼都不懂,只憑著一股嬌慣出來的傻氣,在這裡大放厥詞。不如問問你的皇兄,他比你知道得多。」隔了一會兒,他又冷笑道,「算了,你也不必問了。你皇兄很好的繼承了歷代大齊天子的心胸,你若問多了,小心把性命也賠進去。」
   
    兩人在擂台上說話,離著湖岸雖然不近,但因氣十足,聲音並不小,順著湖面上傳來的風,倒也清清楚楚的傳到眾人耳朵裡。
   
    這番對話涉及到皇家隱秘,最是八卦的好題材,眾人不免豎起耳朵來聽。只有皇帝一人站在湖水邊上,臉色陰沉的怕人。
   
    明王冷笑道:「越發危言聳聽了。列祖列宗帶你中山國都是天高地厚的恩德,無非是你家都跟你一般膽小,因為嫡系這個字眼,總以為上面要害你們,疑心生暗鬼,躲在被窩裡發抖,不敢動彈罷了。」
   
    中山王道:「好一個天高地厚之恩,我只問你得了天高地厚之恩的人,該是什麼下場?自初代中山王以降,除了三代、七代被賜死,有案可查以外,其餘十餘代山王,竟無一人能活過不惑之年。你以為這是天命麼?」
   
    明王道:「越說越離譜。憑你空口白牙,就能把我歷代都打成罪人麼?好大的胃口。你中山王家早已是破落戶,還十多代……十多年遠離中樞,朝廷上下就忘了你這個人了,你們就成了歷史角落裡的一堆垃圾。你們中山王有什麼特別金貴的,就憑太祖嫡孫四個字,值得歷代先皇唸唸不忘,大費周章?」
   
    中山王道:「動手吧。」
   
    明王失笑道:「說不過就動手?雖然一般是耍無賴,但也正合我意。」說著刷的一聲,拔出劍來。
   
    中山王冷冷道:「我要你動手,除了教訓丨你這張信口開河的臭嘴,還要讓你看看,我們這一支有什麼東西是留在血脈裡,你們夢裡都忘不了,求不得乃至毀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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