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2091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56
二五五 外火山,內歸藏

    天下武功,本分內外兩家。

    內家練氣不練力,外家練力不練氣。即是說,內家以打坐練氣,修養自身為主,修的是經脈通暢,積蓄的是丹田內氣,並不追求身體的力氣。外家則相反,通過站樁、打拳培養力氣,打熬筋骨,乃至力入五臟、勁透骨髓,整個人脫胎換骨。這是兩條完全相反,但都需要付出大量時間和資源的道路,極難兼修。

    但到了最頂級的那一群人中,包括權貴、世家、名門大派的那些子弟,時間和資源都不缺乏,往往會選擇內外兼修。但也不是平衡內外,而是一方面為主,另一方面為輔助。打拳的也要打坐培養內力,打坐的也要打拳改易筋骨。

    龜門的人正是最頂級的那群人。儘管孟帥缺時間,也有點缺資源,但他是按照頂尖中的頂尖那種方法來修煉自己的,真正的內外兼修,不分主次。

    按照道理來說,龜門入門是內家,還是以內家修行為主,外家只是輔助。但龜門那套太上五法身份明是標準的修煉外功的功法,並非只用來爭勝的武技。且龜門修煉,內外兩個境界都要爬上去,登上先天也需要內外境界同時修到頂峰,要求極為苛刻。

    內外兼修容易,要讓內外家兩套系統,兩套境界保持平齊,一起向上卻是煩難。

    孟帥自己也沒做到,他的內家修為始終快過外家一步。

    按理說同樣的修行,應當是外家更快,且每一次對戰,對於外家修煉都有裨益,對內家的內力修行卻是助力不大,孟帥也沒少對戰,更大力加強自己練武的時間,卻還是不能與內家境界相比。以至於他每每壓制內家修為,等身體的突破。

    奇怪,難道是睡覺睡得太多了?

    上一次臨危突破,就是先到生發境界,這一回水下修煉,更是內功大進一步,直接進入了歸藏境界的頂峰,將剛剛成為金剛境界的外家甩下一大步。要按照他平時的進度,再等金剛境界突破到火山,與內家平齊,就要十年八年的功夫。

    等上十年,就是浪費十年。因為內家到了歸藏,就是先天以下的頂峰,再往上一步,就是龍吟,是先天境界的預備軍,隨時可以突破的。孟帥不能再往上走。

    好在眼前還有機會。

    既是機會,也是危機,更是挑戰。

    充盈的靈氣直接化為內力,幫孟帥獲得了巨大的力量,也撐滿了他的丹田,甚至淤塞了他的經脈,要想解決眼前的危機,只有把真氣導出去。

    導去哪裡?血肉筋骨乃至骨髓。

    疏導出去,將靈氣趕去每一根骨頭,每一滴血液,每一絲肌肉中去

    靠的就是太上五法身——

    靈龜、騰蛇、猛獸、飛鳥、靈蓍。

    種種擬態,包括了所有武功動作的奧理,不需要加入他自己的變化,就用這五式最本真的招式,反覆動作,將身體的每一寸都活動開來。

    還有太上五法身的心法,明暗扣。

    心法是一門絕學的支柱,高深的絕學必有高深的心法。太上五法身的心法陰陽扣更是高深,高深到孟帥都無法完全駕馭,無法在臨敵的時候很好的運用

    明暗扣,基礎在明暗兩字,訣竅卻在扣。明暗,指的是兩種勁力,明勁和暗勁,即發於體外,和藏於皮下兩股勁,對於練外家武功的人來說,能把這兩股勁力練好,就已經足以大出天下了。

    而明暗扣的要旨,在將兩種勁力扣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收可放,轉換隨意,分合隨心,兩股勁力何為麻繩一樣的一股,卻還隨時能拆分,各自迎敵,勁力變化,神妙如此。與太上五法身的每一式,每一變,都能貼合,且只憑勁力的轉變,就能在五法身上另出數「變」來。

    既然如此神妙,也就極其艱難,即使千百次修煉,也尚覺生澀。究其原因,恐怕是孟帥對太上五法身本來沒有鑽研透,譬如飛鳥散勢法,他也只學了皮毛,反而最艱難的靈蓍觀神法,因為精神力的大幅度增長和幾次機遇,倒也初窺門徑。

    孟帥修習這門心法,也可以在練功的時候進行隨意變化,但若運用八卦變這樣的招數迎敵,卻還不能融會貫通,在臨敵時候往往還是直接運用內力或者氣力催動招數,跳過了本門的心法。且在臨敵時明暗勁力轉化,他並不覺得方便,除非遇到抗手,用明暗勁力於擾,不然未免蛇足,耽誤了迎敵發力的時間

    當然,這還是他轉換不熟練的緣故,要是真正熟練了,在對敵時忽明忽暗,亦明亦暗,變幻無方,就算是更勝一籌的對手,也要被他制住。

    而今天,這明暗扣的心法卻是正和用。

    經脈中的內力,轉化成勁力,最方便的當然是暗勁,但要導出體外,卻是明勁為佳。而導出體外的明勁雖然緩解危機,卻於身體修行無益。還要明勁轉暗勁來堅固身體。這一明一暗的轉化,非明暗扣莫屬。以暗轉明,再由明轉暗,形成一套循環,可以把體內的靈氣源源不斷的轉出,再化為暗勁鍛鍊自身,方能最大化利用。

    孟帥從靈龜養志法開始練起,漸漸擴大範圍,由近身變成中距,是為猛獸轉圓法,然後向前游動,翻轉騰挪,轉化為騰蛇實意法,最後輕身而起,四散飛舞,是為飛鳥散勢法,及至最後,內外兩靜,心神守一,減損雜念,便是靈蓍觀神法了。

    這一套動作,由靜變動,乃至動至極致,突然轉為極靜。正是明暗扣一套陰陽轉換的過程。暗勁由靈龜養志法培養而生,經猛獸、騰蛇、飛鳥轉化明勁,乃至噴薄而出,最後由靈蓍觀神法堅固,再化為暗勁,沉入骨血。

    這一套下來,完成一個明暗轉換,其實是把明暗扣的心法變慢、拉長了。但配合著循序漸進的五式動作,出奇的合拍。尤其是最後一下由明轉暗,由極盛轉為極靜,如高空跌落,猝不及防,卻又渾然天成,毫無凝滯。

    一次轉換下來,孟帥體內靈氣鼓蕩欲裂的感覺立刻消去,至少已經從警戒線上退了下來,只是丹田之內還十分充盈,完成幾次轉換尚有餘力。

    孟帥知道內家的突破已成事實,就算靈氣耗盡也不會跌落,反而外加的突破要積蓄力量,因此要將所有剩餘的力量都用盡,五法身配合明暗扣的運轉源源不停,每一次都感受到身體收到了極大的洗練。

    一次次,孟帥感覺到身體的進步和靈氣的外洩,那種飽脹感漸漸地消退,甚至變成了匱乏的飢餓感。好像他剛剛抽出了太多的靈氣,現在進入了虧損期

    然而事實上,孟帥平時是不需要靈氣傍身的,現在這種虧損只是一種對比產生的錯覺,但他還是不自覺的超額運行水息術,將水中的靈氣不住的吸取進來。

    只是這種依靠呼吸抽取靈氣的方法速度相當慢,孟帥不得不放緩了五法身的修煉,陰陽扣的轉換如老牛拉車一般一點點的前行,好在,從未停止。

    不知這樣的前行過了多久,孟帥只覺得內府轟的一聲,彷彿爆開了一個火球,燒的渾身燥熱。但外面都是冷水,水流隔著肌膚降溫,將他體內的熱量一點點抽取。

    那火球來得快,去得也快,帶著大量的熱量在他體內遊走一番之後,立刻消失於淨,體內的熱量一下子消失,甚至他的體溫都隨之消失了一般,整個人變成了如枯木土石一般的東西。

    噴薄似火,不動如山,是為火山期。

    正如內家對應的歸藏境界一般,外家到了頂峰,同樣是「收」,把之前旺盛的精力,強壯的能量,統統收藏,再無金剛境界那種浩蕩霸氣,卻更加深邃,更加精煉,且想被擠壓到臨界點的氣體,隨時都準備產生質變。

    感受到自己的突破,孟帥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現在狀態正好,沒有蘑菇的相助,也進入了那種完美的狀態,若是停止,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更進一步。

    直到他感到力量如火山灰一般越來越沉,一直沉到底,好像被壓到了身體的最低處,就要再次爆發時,他驀地停止。

    整個人保持在靈蓍觀神法的狀態下,無憂無慮,無喜無怒,彷彿野草一般安靜。

    到此為止。

    如果再往上,就是凝練罡氣了。

    這一步就不能稀里糊塗的過了,罡氣的選擇,好比當初選擇功法,是學武道路上一次重大的節點,孟帥若是不加引導,隨意的衝過去,恐怕就只能練出一般屬性的罡氣,且連進步都不知道怎麼進步。

    因此他果斷地停止,等候下一次的選擇。

    雖然下次可能沒有這麼好的環境,但卻必有更多的準備,和更理性的選擇

    於是——該到了出去的時候了。

    孟帥從靈蓍觀神法中醒來,身子一點,向上游去。

    這一點,他是用了八分力氣,身子陡然竄高數丈。

    然而在他想來,如今的積水怕不有幾十米,這一下只會在水中衝出一段距離,然後才繼續上浮,哪知道飛到一半,身子一輕,陡然衝出了水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57
二五六 林中央,有黑土

    這麼輕鬆地衝出水面,孟帥真吃了一驚。因為空氣和水的阻力不同,他身子大輕,在空中又沖出去三丈有餘,這才落地。

    一落地,他就覺得百般不適,腿感覺都是軟的。好在畢竟重心還是穩得,微微一蹲身,方才站定。

    一站定,孟帥回過頭去,就見自己來處的水池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也就是方圓五六米左右的一個池子,一間屋子大小,根本說不上湖水,只是個小池塘,甚至連一般村落裡的魚塘都比不上,也就是大一點的澡盆。

    池中的水呈現淡淡的乳白色,比一般的水顯得粘稠一些,但還沒有牛奶那樣的濃度,但阻礙視線倒是夠了,也有一眼看不到底的效果。但從剛才他蹦上來的難度來看,這水池子最多放了三米的水,夠沒頂的,基本經不起一跳。

    這還是剛剛那波濤洶湧的洪水麼?這池子跟水龍頭澆出來的一樣。

    而且,地形也不對啊,剛剛他跳下來的時候,記得那深坑深不見底,也有幾十米高,就像懸崖一般,但這時無論寬度和是深度,已經大大減小,水池子倒滿了水之後,已經與地面平齊了。

    就算是地形變化,也太快了點吧?

    孟帥正自不可思議,就聽蛤蟆道:「你一臉大驚小怪的表情是什麼意思?這麼大人了,還這麼一驚一乍的,成何體統?」

    孟帥道:「你哪見我一驚一乍了?還有,你哪兒出來的?怎麼老是你?」

    蛤蟆哈哈笑道:「在這裡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就像黑土世界一般,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想要有山就有山,想要有水就有水。你還大驚小怪,告訴你,是想有水池,才有的那個坑,而不是有了坑才能形成水池,這中間的因果,不可弄錯了。」

    孟帥道:「你是說,剛剛的坑是黑土世界為了貯存湖水現造的,現在不需要了,就自動填平了?還真是方便。不過那麼多水,經過吸收濃縮後,只剩下這麼一點兒,還真是可惜。」

    那蛤蟆道:「不可惜,要說可惜,給你吸收了那些才可惜,沒聽見一個響兒。被黑土世界吸收的每一滴靈氣,都有大用。去看看新的世界吧。」

    孟帥轉過身去,看向身後,不由驚呆了。

    驚呆的原因,不是對面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而是正好相反——完全沒看到變化。

    水池對面的樹林,還是那片樹林,綠色的樹葉鋪天蓋地,形成一片綠色的天花板。而林子之中,還是靜悄悄的,一絲風聲也沒有。

    滿眼只見綠色,與當初有什麼不同?

    如果說有什麼不同,似乎這些樹長高了一些?

    但是完全沒有參照物的情況下,孟帥哪能分辨到底是長高還是心理作用,反正那是一片呆板的樹林,總是沒錯的。

    那麼剛剛那些洪水,都放到哪裡去了?

    孟帥剛要疑問,那蛤蟆已經先開口道:「別看外面,看裡面。好事在後面呢。」

    孟帥將信將疑,將濕漉漉的衣裳蒸於,走入樹林中。

    一進樹林,第一眼沒看出不同,但仔細看時,孟帥不由得驚呆了。

    大樹底下,已經不再是灰土,而是長滿了綠草。這些草仔細分辨,竟然就是孟帥弄來的那些草藥。

    原本在藥田裡種植的整整齊齊的草藥,竟然全都移植在樹林裡。而且數量比之前多了豈止十倍,每一株都生長的極為茁壯,年份日久,都成熟透了。

    孟帥又驚又喜,道:「這……這樹林可以無限生長草藥?這也太好了吧。

    那蛤蟆卻冷笑道:「哪有那樣的好事?這草藥是佔了這次吸收猛烈的便宜。有剩餘的靈氣,世界樹吃不下,給了它們一點兒湯喝,就成了這個樣子了。以後沒有大幅度靈氣進賬的好事兒,就沒這麼多草藥了。」

    孟帥拍了拍腦袋,道:「虧了,虧了。早知道有今日,我就多選一些名貴草藥進來了,便宜貨長得再好又有什麼用?」

    其實他就只是那麼一說,能進黑土世界栽培的草藥,當然是他能弄到的最名貴的品種。以他現在的身份,百草草藥中的極品也能弄到,但再往上的金玉九品就很難了,更往上的瑰寶九品,更是聽也沒聽說過。現在一下子收穫這麼多,已經是大賺一筆了。

    不過……

    孟帥疑惑道:「所謂的進化,只是這樣?那也太少了吧?」

    那蛤蟆道:「這都是饒的,你往後面走,後面有好的。」

    孟帥道:「果然有好的?別叫我再失望一次。」

    那蛤蟆嘟囔道:「別說有好的,就算沒有,叫你失望了,你還能把我、把黑土世界怎麼樣?」

    孟帥穿過樹林,走了一里多地,眼前豁然開朗。

    原本密密麻麻的樹林中央,陡然出現了一塊空地,有十丈方圓。周圍的大樹各伸出樹根枝條,編成一道四四方方的樹牆。樹牆中心,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葉面,都由枝條上的樹葉組成,好像頂棚一樣。樹牆和頂棚,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樹屋。

    那樹屋構造十分簡單,但難得的是異常高大,樹木有多高,樹屋就有多高,整個廣場被樹屋塞得滿滿噹噹,倒不像是屋子,更像是有紅白喜事要搭的綵棚。

    孟帥讚歎樹屋的宏偉,但對於其粗陋頗為遺憾。但轉瞬便釋然了,無論是建築還是藝術,都是人類自己弄出來的東西,在大自然面前不值一提。倒是這個樹屋的出現,讓這個神秘莫測的世界樹有了一絲人氣。

    孟帥還有一個比較妄自尊大的想法——本來是自然界中大樹,突然出現了這樣的人氣,是不是在像他這個唯一的活人致意?世界樹,或者黑土世界,想要和他做朋友?

    怎麼可能……他又不是土豪,區區一個小人物,還是不要太自作多情的好

    樹牆中央,開了一個口子,彷彿大門一般。孟帥邁步就進。

    還沒進門,他就聞到一股異香。那香味非蘭非麝,也不是什麼香料,而是清新的果子香氣。孟帥聞了,便覺垂涎欲滴,嚥了一口吐沫。

    因為這股香氣,孟帥的期望一下子提了起來,忙搶步進去。

    剛一進去,孟帥叫了一聲「臥槽」,差點沒摔一個跟頭,忙倒退幾步,差點兒直接退出門。

    但見迎面的樹牆上,清清楚楚的凸起了一個人面。

    那人面足有丈許大小,五官清晰,雙目細長,似乎是微微合起,但能看見裡面似有完整的眼珠。鼻樑挺直,倒是一個標緻的樣子。最下面的口也是一條細縫,嘴角上挑,好像在微笑。那條線並沒有嘴唇,但是上下之間有一條細縫,似乎是口腔。

    雖然是樹木凸起形成的五官,線條十分粗獷,但哪一樣都不缺,且形成了一種似笑非笑的詭異表情,看起來令人心驚膽寒。

    孟帥就是被這個表情嚇住了,連續退了幾步,但隨即鎮定下來,只是還不敢直視這木頭臉,轉過頭對蛤蟆笑道:「哈哈,幸會幸會。不知這位是……?

    那蛤蟆道:「什麼意思?咱們都見過多少面了,你還不認得我?」

    孟帥道:「我認得你,只是不認得牆上那位。」

    那蛤蟆呵呵一笑,道:「哎喲,這才多長時間,你的近視又加深了,來,聽我指揮,左轉九十度,就能面對那位了。別管你能不能看見,先要有個禮貌在是不是?」

    孟帥心中暗罵,咬牙笑道:「就是因為我不認得,才想讓你給我引薦引薦

    那蛤蟆道:「本來我也要說。」當下往前蹦了幾蹦,來到那張人臉面前,道:「這位就是黑土世界。」

    孟帥大吃一驚,他本來猜想,這位可能是世界樹的樹精之類的,沒想到卻是更高一級的黑土世界。雖然蛤蟆也曾說過,黑土世界也有意志,但因為沒有具象化的表現,孟帥根本就沒有概念,卻不想「它」突兀的以這樣的形態出現在他面前。

    驚異之後,孟帥心中立刻升起一股敬仰之意,黑土世界當真是個神奇的世界,它的本源也必定是了不起的存在。何況孟帥自來到這個世界,承蒙它的幫助,受益良多,心中也是早懷感激之情,當下走上一步,躬身下拜道:「小子孟帥,見過……那個……黑土大大。」

    大大這個稱呼,在孟帥上一輩子是專門來稱呼了不起的人的,而且,比較親近。孟帥找不到詞之後,急中生智,偷了這個概念應急。

    良久,沒有應答。

    孟帥也不奇怪,黑土世界雖然神妙,但好像並沒有多高的智慧。至少沒有表現出活靈活現的情感,這張人臉塑造的也不能說好,五官雖然大差不差,但沒有包含生動的表情。與其說是表情怪異,不如說是比例有問題,才顯得怪異,並不能證明黑土世界有「靈」。因此就算他的問候得不到回答,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不過……他轉頭看向蛤蟆,它應該能和蛤蟆交流的吧?

    那蛤蟆也一直盯著巨臉,這時候輕聲道:「喂,你走上前去。」

    孟帥點點頭,慢慢走上前,來到人臉正下方。

    那人臉高過孟帥,但是因為造型的問題,眼睛是往下看的,正好和抬起頭的孟帥四目相對。孟帥看著那兩個細長的裂縫和模模糊糊的眼球,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突然,似乎是發出了什麼聲音,那人面的雙眼微睜。

    緊接著,雙目中兩個眼珠子掉了下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57
二五七 新世界,新規則

    孟帥倒退一步,就見兩個眼珠落下,由大變小,最終只有拳頭大小,顏色也由木頭顏色變為一黃一白,黃色淺如檸檬,白色純如牛乳。

    分明是兩個果子。

    因為孟帥退後,兩個果子掉在地上,咕嚕嚕的滾開。

    那蛤蟆忙跳腳道:「你於什麼呢?好東西都叫你糟蹋了,這不是你早就盼望的兩個果子麼?發什麼呆,難道你之前沒見過麼?」

    孟帥還真沒見過,以前他也吃樹上結出來的果子,但沒有一個是如今天這樣完美的果實。那果子上的光芒,已經超過一般的珠寶,潤澤晶瑩,讓他心中浮想出一個詞——

    瑰寶。

    這兩個果子就是瑰寶,完美的讓他不忍下口,但那其中傳來的陣陣清香,又當真能勾出他的饞蟲來。

    撿起兩個果子,孟帥疑惑道:「這兩個傢伙腦子比我好?我怎麼沒感覺出來?」

    那蛤蟆奇道:「怎麼見得他們腦子比你好?」

    孟帥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世界樹的規則是,果子代表頭腦,樹汁代表身體。這兩個果子這麼漂亮,豈不是說他們比我聰明的多?」

    那蛤蟆啞然,道:「好了,不用說你也知道,他們兩個和你這一肚子壞水比起來,純潔的好似灰太狼。從今以後,就沒有什麼果子代表頭腦、樹汁代表身體這麼一說了。世界樹的產出只有這個果子,一個果子就是人一生的所有精華了。」

    孟帥道:「那敢情好。方便。不過以後都要從眼睛裡出來麼?看起來略恐怖啊。那屍體從哪裡放進去——難道是?」

    他盯著那張微微張開的口,心中略感不適。從唯物主義的角度來講,人死如燈滅,把屍首送給大樹吸收也沒什麼,但這人臉太過真實,要從嘴裡塞屍體,就好像他把人送給妖怪吃一般,心理上有點兒膈應。

    這不是他矯情,只是物傷其類的常情。他也不會真的因此止步,為了他自己的好處,給自己灌輸「這本質還是棵樹,只是長得像人臉,和以前沒兩樣」這等寬解之詞,分分鐘就能克服這點兒小心理障礙。

    倒是那蛤蟆看出孟帥心中所想,道:「你想到哪兒去了?那嘴和世界樹沒關係。你忘了我說的話了麼?這個人臉,不是世界樹,是黑土世界。」

    孟帥疑惑道:「可是果子是從它眼睛裡出來的。」

    那蛤蟆道:「世界樹是黑土世界的一部分,黑土世界可不止世界樹。這之間的因果不可弄錯了。世界樹,包括外面的萬千樹木,在這裡也就是一對眼珠

    孟帥先是奇怪,緊接著道:「按五行相術來說,眼睛屬木,那倒也不錯。這麼說外面那潭水就是樹人的兩個耳朵了?不對啊,這樹人沒耳朵啊。」

    只見那人面只有眼口鼻三官,孟帥的五行推論說胎死腹中。

    倒是蛤蟆道:「你還懂得挺多的,說不準黑土世界就是這麼規劃的。」

    孟帥道:「說不準?你怎麼會說不準?你不是可以直接問世界大大麼?」

    那蛤蟆道:「雖然有點不想說,但是世界大大什麼破稱呼……好像不想和我交流。我能說的,是他直接放到我頭腦中的信息,其他的就沒有了。我問他什麼,他也不回答。我想,若有人能和世界直接交流,那個人也不是我,而是你。」

    孟帥奇道:「我?自我進入這個世界以來,從來沒得到過任何訊息,還不如你。你叫我和世界大大交流,我雖認得他,他認得你麼?」

    那蛤蟆道:「他當然認得你。之前我不是說了嗎,黑土世界還想沒有意識,就算有,也是最近新覺醒的。但他覺醒之後,立刻形成了人臉,而不是我這蛤蟆臉,可見在黑土世界的意識裡,你比我適合交流。」

    孟帥靜下進來,嘗試將自己的精神力擴散出去,五感全部調動,卻也沒聽到什麼聲音,道:「我怎麼跟他交流?完全不得其法。」

    那蛤蟆道:「可能是你水平太差,黑土世界也無奈了。它的意思,是等你到了先天境界,更上一階台階,他才能找到和你直接交流的方法。」

    孟帥失笑,突然衝著人面一作揖,道:「黑土大大,在下才疏學淺,叫你見笑了。今日緣慳一面,來日待我長發……踏入先天大道,再與您秉燭夜談,小子冒犯一句,到時候願與您交個朋友。」說著一躬到底。

    那人面自然巋然不動。孟帥要待退開,陡然覺得哪裡不對,不由再仔細看去,盯了良久,道:「您……閉眼了麼?」

    原本人面似睜非睜的雙眼,現在已經完全緊閉。

    這個問話,當然也得不到任何回答。

    倒是那蛤蟆噗嗤一笑,道:「你才發現麼?眼珠子都被你拿走了,還不閉眼,空留著兩個眼眶嚇人麼?」

    孟帥撫摸著兩個果子,道:「你這麼一說,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好似我把世界樹的性命寶貝摘走了。」

    那蛤蟆道:「你提供養分,它返還你果實,公平交易,也談不上愧疚。你要愧疚,還不如愧疚以後幾年都沒辦法給世界樹施肥,餓著它老人家,實在是你大大的不孝順。」

    孟帥道:「原來如此。我不孝順世界樹,你不孝順我,都是天大的罪過。不過你怎能判斷我幾年都要餓著世界樹?是,世界樹的口味越來越刁,只吃比之前好的。今天我弄來的兩位已經是世間少有的天才,資質很難更出其右。但世界樹還吃封印師啊,精神力更好的封印師屍身,我也有機會碰上吧?」

    那蛤蟆嘖嘖兩聲,道:「忘了告訴你——我還以為你自己看出來了,看來是我高估了你的智商——世界樹已經進化了。從現在開始,它不要資質高絕的天才了。」

    孟帥咦了一聲道:「真有這樣的好事?」

    說真的,找到了明王和小龍將兩具屍首之後,孟帥冥冥中有一種感覺——世界樹提升自己的資質這條路,差不多也該走到盡頭了。他已經擁有了極高的資質,且慢慢的登上了先天之前膽魄武道的頂峰。再往前走,就是先天。

    先天之後,根骨已經不再那麼有用,心性、資源、經驗、機遇、膽識這些才是往前更進一步的助力,孟帥相信自己經過準備,是可以在這條路上繼續前進的。到時候黑土世界就從他的外掛變成了可有可無的收藏品。但他並不遺憾。就像當初他認識到的——就算沒有奇蹟,他難道就沒辦法往前走了麼?

    當初他都不怕艱難,現在已經得到了這麼多,即使不再得到額外的東西,他也會步步攀登武道和封印術的高峰的。

    當然,有額外的好處,倒也是個大驚喜,他更沒理由不高興。

    沒想到黑土世界這麼善解人意,竟然在這個當口進化了。倘若能給他攀登的路上,架一座好走的階梯,他當然沒有理由不接受。

    那蛤蟆看孟帥露出明顯的喜意,道:「這個進化方向我雖不知道,但似乎是可以把人的一生都濃縮到一個果子裡,不再偏向資質,而是偏向精氣、力量乃至經驗、記憶,一切一切的好東西都可以濃縮起來,吃一個就夠你受用終身的。」

    孟帥聽了,更是高興,但隨即就疑惑起來,世界樹之前雖有種種神妙作用,但是更有重重限制,限制他不能把這寶貝濫用了。怎麼一進化就朝著無敵作弊器的方向奔去了?真有這樣的好事兒?

    況且……

    看蛤蟆那張醜臉上做出的詭異表情,已經說話的陰陽怪氣的語調,分明有濃濃的幸災樂禍的意思,孟帥覺得自己還不忙高興。

    他正色問道:「那肯定有限制吧?」

    那蛤蟆道:「限制自然是有的。不過因為你還沒弄到一個符合標準的屍首,它也沒表現出來,我也不是特別清楚。不過有一點我敢肯定,就是它要的養料,先天境界以下,免談。」

    孟帥噎住——他離著先天大師還有不知多遠的距離,以他現在的修為,對上任何一個先天大師都是被碾壓的,還要拿著先天大師的屍首做養料,這不是開玩笑麼?

    怪不得蛤蟆說幾年之內他都找不到何用的屍首了。

    不過,轉瞬間,孟帥想到了關鍵,嘴角一翹,道:「只是這樣?現在我當然拿不到先天大師的屍身。但我早晚會進階,到時候自然會跟同階交戰,到時候先天大師的屍體根本不是什麼稀缺的資源,說不定比現在弄天才還容易些。無非就是幾年時間,我等得起。」

    那蛤蟆咕噥道:「只是門檻兒而已,誰知道到時候還有什麼稀奇古怪的規定出來?說不定等你先天,這世界和你綁定,只收境界比你高兩三階的貨色,你一輩子都弄不到。」

    孟帥瞪視著這個烏鴉嘴,心中卻有不好的預感——說不定這蛤蟆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

    那蛤蟆道:「好了,該看的你也看了。現在你是不是出去做正事啊?這黑土世界一家老小嗷嗷待哺,你還不出去奔去?」

    孟帥抬起頭,再次看向樹牆上的人面,已久看不出任何情感,輕嘆一聲,再次行禮道:「那在下先告辭了。」

    他像往常一樣觸動心念,眼前一花,果然已經出了黑土世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57
二五八 碧水落,高崖出

    轟——

    一塊大石從頭落下,緊接著紅光一閃,好似燒裂了一般,碎成八片,四散飛出。

    碎石紛紛落地,露出一個青衣青年,滿臉不耐之色,道:「這都幾日了,還有完沒完了?」

    旁邊一個黝黑胖子嘆道:「至少三日了。這黑暗之中不見天日,總覺得時間過得慢些。葉師兄稍安勿躁,倘若焦躁,影響了判斷,恐要著了敵人的道。

    葉師兄道:「我知道,我的心還沒亂。只是被平白的擺了一道,其他人都失散了,真叫人氣惱。若非牧師兄在,愚兄說不定還真要亂了。誰能想到,龍木觀中竟然有這樣一座迷宮?」

    這兩個人,當然就是大荒來的葉孚星和牧之鹿。

    當初幾個人一起起意打劫龍木觀,先頭的計畫還算順利,但發現另有人窺伺之後,一起追入了洞中,就走入了岔道。

    幾人一起追入其中,過了黃銅大門,追到了大殿。至始至終根本沒見到那偷窺之人的鼻子眼睛,只見到了一個背影。然後就見他消失在大殿對面的另一道門中。

    幾人跟著追進去,開始還只是甬道,後來見到了岔路,越到後面岔路越多,甚至曲曲折折,幾次都返回原地,他們方知進了一個巨大的迷宮之中。

    若只是迷宮,那還罷了,這迷宮還處處機關,十分詭秘。巨石火藥、利箭毒物無所不有,且殺傷力驚人,即使這些人是先天大師,也難輕易應付,在一次巨大的巨石雨和巨震混合的大機關後,幾人被分散,失去了聯繫。

    葉孚星和牧之鹿兩人運氣不錯,還在一處。他們兩個雖然都不以戰鬥見長,但都有特殊的手段。葉孚星會解各種毒藥,還有丹藥補給,牧之鹿更有一隻靈獸可以尋找路途,幫助二人走正確的道路。

    按照計畫,兩人在靈獸的幫助下,可以在一兩日之內走出迷宮,哪知道到了一處岔路,兩人遇到酸液襲擊,那靈鼠躲避不及,慘被分解。兩人也失去了找路的能力,恢復了沒頭蒼蠅的狀態。

    葉孚星敲了敲甬道的牆壁,道:「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石頭做的,堅硬如此。連你我都不能將這石壁打破。倘若妙師妹在此,以她的劍氣或能一試。可惜她不在,我們都不以攻擊見長,只能徒喚奈何。」

    牧之鹿道:「即使妙師妹在此,恐怕也不濟事。縱然她能劈開一扇牆壁,誰知道這裡離著出口有多遠?要她單人獨劍一路平推出去,那也太難為人了。硬碰硬終究不是辦法,還是要靠智取。」

    葉孚星眼睛一亮,他素知這胖子雖然貌不驚人,沉默寡言,其實心有成算,聰慧異常。遇到事情往往能獨出心裁,想出解決的辦法,不由心生期待,道:「牧師兄這麼說,可是有什麼計策了?」

    牧之鹿眉頭微皺,欲言又止,道:「其實我早在觀察,只是缺一個條件,恐怕難以成功。」

    葉孚星不明所以,剛要仔細詢問,就聽遠處有人怪笑一聲,笑聲之詭異邪魅,簡直不是人聲。

    葉孚星立刻道:「是陰邪花。」

    牧之鹿一拍手掌,道:「走,咱們找他去,這件事有三分希望了。」

    高高的懸崖下,一汪碧澄的湖水深不見底,平靜的一絲波瀾也沒有。

    突然,一個漣漪從湖水中泛出,彷彿打碎了一面無暇的鏡子,一個人頭從中探出,長出一口氣,道:「哎呦我去,還真是誇張啊。」

    此人十四五歲年紀,一張圓臉,一雙笑眼,正是孟帥孟大少。

    他從黑土世界出來的時候,竟然還是在水下的,也沒有世界樹的潛水鐘護著,卻並沒有感覺到水的巨大壓力。一方面是他在水下時間比較長,可能內外壓力平衡了,但另一方面,也是水的深度下降了。

    從頭頂上藍綠色的水也能證明這一點。

    深度千米的水下,是一點兒陽光也投不下來的,水色也非藍非綠,而是純黑色。現在這種明快的顏色,是淺水區才有的特徵。

    難道說,自己黑土世界的一通吸,把這大湖生生吸下去幾百米?

    倒也可能,比較黑土世界太過神秘,即使這含有靈氣的水也是異寶,終究還是比黑土世界差了一個層次。

    況且,孟帥自己感覺不到,但他能猜到,這水裡的靈氣怕是比之前已經下降了太多,說不定連一點兒也沒了。

    只是,孟帥雖然能搞懂靈氣是怎麼沒的,但還是沒搞懂,這靈氣是怎麼來的?

    這靈氣的源頭到底是哪裡?

    他當然看到了,那靈氣的盡頭是一個空洞,但那個空洞是什麼東西?無形無質,為什麼能產生龐大的靈氣?那空洞和他睡夢中看見的補天之景又有什麼關係?

    這些都是謎團。恐怕只有等他先天,可以跟黑土世界交流之後,才能得到一個答案吧。又或許,他想知道其中真正的緣故,還要等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

    不過現在,當然是要先上去看看。

    從潛水中上浮,那是一個技術活,且一點兒都急不得。孟帥前世雖然沒有技術經驗,但也知道一點兒原理,那就是——多歇著。

    每隔十米,孟帥就要歇上十分鐘。因此上浮的比較慢,但身體適應的也好,而且,正好可以通過這個來測試水深。

    他歇了七八次,就已經看到了水面。憑藉他深厚的九九乘法表功底,一下子就算出,這水深不足百米了。

    夠誇張的,這湖水竟然被黑土世界吸取了九成以上

    但更誇張的在後面。

    孟帥仰望著水邊的山壁,低聲道:「臥槽——」

    原本湖水水面距離周圍的平地也就幾米,但因為水面下降得厲害,原本水下的湖壁成了裸露在外的峭壁,怕有大幾百米高。而且角度近乎垂直,被湖水多年浸透,滑不留手。

    也就是說,孟帥想要上岸,就要徒手爬上幾百米的高崖。

    光想一想,就覺得蛋疼。

    然而,有道是「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攀登」,又有道是,「你喊破了嗓子也沒人會來救你」,因此不爬也得爬,沒有別的選擇。

    孟帥咬了咬牙,先爬上山體,靜靜的踩住一小條石頭,習慣了一下水面上的重力,又將衣裳蒸於,把衣襟別在腰帶上,手腳並用,往上爬去。

    葉孚星和牧之鹿根據聲音轉過兩個岔路口,終於看到了陰邪花。

    陰邪花還是那樣青白著臉,嘴角掛著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手中持著一根尺許長的枝條,渾身上下纏繞的黑氣越發濃烈了,乃至於方圓丈許的空氣裡,都有一股詭譎的氣息。

    葉孚星對這等氣息十分不喜,若在平時早就離去,但這時坐在同一艘船上,畢竟也是同伴,多一個人也多一分力量,上前道:「陰師弟,你沒事就好了

    陰邪花一雙桃花眼往上一翻,道:「我能有什麼事?你們兩個都能平安無事,可見這地方也沒什麼厲害的。」

    葉孚星聽得極不順耳,但如今不好為小事和他翻臉,轉移話題道:「你在迷宮中走的辛苦了,竟還給自己弄了根拐棍。」

    陰邪花一怔,隨即大笑,笑聲高一聲,低一聲,刺耳至極,指著葉孚星道:「剛才那話是你說的?我得拿個筆記下來。回頭見人要說,鼎湖山三代真傳葉孚星,是個睜眼瞎。我這下半年就指著這笑話活了。哈哈哈哈……」

    葉孚星驚怒交集,旁邊牧之鹿道:「陰師兄,你這是龍木?哪裡找到的?

    葉孚星一怔,目光往那木頭上看去,雖然乍看不起眼,但多看幾眼,就能看見黑漆漆的表皮下,那一團團精緻的花紋。

    那是天然的雲龍紋,龍木的標誌。

    他只覺得心口砰砰亂跳——龍木,是貨真價實的奇物異寶,天地生成,需要八百年才能成材,是製作精兵奇器的上好材料,對於煉丹師來說,更是一種珍貴的藥引,在許多丹藥煉製的過程中都能用得上。

    這個等級的奇物,在大荒也不易見到,他手中也很少見這麼珍貴的寶物,沒想到這裡見到了。

    只要這麼一小根枝條,他這一趟來俗世,就物超所值。

    想到這裡,葉孚星看著那龍木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不過,他也並沒有起意奪寶,一是畢竟陰邪花也算是同伴,同伴拿到好東西,就算想要,也不至於第一時間想要搶奪,至少還可以交易。二來龍木雖然稀少,但也是一株大樹,樹上還能沒幾十根枝條?也不必專看一根兩根。

    他只是想去問問枝條的來處,而已。

    牧之鹿已經道:「這是你在這裡找到的?怪不得叫龍木觀,原來觀中有龍木。」

    陰邪花的笑容多了幾絲微妙的成分,道:「怎麼著?你動心了麼?」

    牧之鹿自然聽出他口氣中的不對勁,搖了搖頭道:「你找到的東西,當然是你的。我動心有什麼意思?」

    陰邪花道:「是啊,這東西當然是我的。所以說,誰對我的東西動心了,誰就要——死」

    說著他一張口,從口中冒出一道黑煙,瞬間將牧之鹿淹沒。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01
二五九 對面牆,遺世地

    葉孚星硬是沒反應過來,直到牧之鹿消失在黑霧中,才大吼一聲,道:「陰邪花,你瘋了?」

    黑霧散去,牧之鹿已經倒在地下,人事不知。葉孚星刷的一聲,抽出隨身帶的長柄拂塵,道:「你是何意?」

    陰邪花怪笑道:「什麼何意?我現在來問問你,你對我的龍木有什麼想法?這龍木對你們煉丹師可是大有裨益啊。」

    葉孚星眉頭大皺,剛才陰邪花問牧之鹿之後,不管牧之鹿回答的如何謹慎,都暴起傷人,看來是要故伎重演,當下道:「什麼心動不心動,無非就是你的藉口罷了。你連我也要動手?我並不怕你。」

    雖然陰邪花武功詭秘,有獨到之處,但七大宗門並駕齊驅,說不上哪個特別強些,就算是七大宗門之首的璇璣山,也是因為封印師的地位超絕,才被尊崇。牧之鹿被瞬敗,不過是大意,葉孚星身為鼎湖山真傳弟子,和陰邪花單挑,誰勝誰敗還未可知。

    陰邪花笑道:「好啊,那咱們就試試——」說著身子一虛,已經消失,原地留下無數道黑煙。

    葉孚星原地不動,他知道泣血谷的手段,陰邪花不會真的消失,不過是接著黑煙的障眼法,全身真氣護體,拂塵在面前一擺,已經化為萬道銀絲,在身前激發。

    只見黑氣倒轉回來,,與他拂塵交雜在一起,銀黑二色,勢均力敵。

    正在這時,葉孚星身後的牆壁微微一動,一抹黑氣微不可查的移動過來,到了近前,形狀改變,成了一個人形,

    那人形面上,有一道弧線出現,彷彿是一個人在詭笑。

    緊接著,黑氣向外一撲,已經從後面抱住葉孚星。

    葉孚星陡然受制,猛然回頭,但見一個黑氣化成的大腦袋咬過來,忙反手一掌,像它打去。

    他先天境界的一掌,掌力何等驚人,但打在那黑氣上面,卻如打在棉花上,一團黑氣順著他掌風散了,不過一瞬間,又再次撲了上來。

    那黑氣這一次撲的比上一次更凶狠,葉孚星倒退一步,卻已經來不及,整個上身都被捲入,只有手腳露在外面。

    然而就是這手腳,也足夠做一些事。只見他手指不知何時已經捏住三個銀色圓珠,狠狠一用力——

    轟

    三團雷電轟然爆開,連著黑氣和他自己一起淹沒在雷暴之中。

    「臥槽,終於到了。」

    孟帥喘了口氣,這一天他把一輩子的「臥槽」都說了,不是他突然變身糙漢兄貴,而是這些事情實在太值得臥槽。

    爬了半日,總算從湖底爬上山來,,最後幾十米是柔軟的泥濘,還有一個個小水坑,坑裡還有來不及撤退的小魚活蹦亂跳。

    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了泥濘沼澤,他終於來到一片沙灘上,柔軟的沙子實在激起他倒頭就睡的**。奈何不知身在何處,不敢絲毫放鬆。

    饒是如此,他也在沙灘上坐下休息了片刻,然後再起身。

    轉過身來,孟帥又叫了一聲苦。

    因為他背後,又是一座山。

    這裡的山,並不是湖岸的山,不爬就沒有路了,這次至少山腳下有幾條小路,還通向其他地方。但孟帥還是非爬不可,因為他已經遙遙看見,山頂上有一大片建築。

    剛剛從深不見底的池水裡爬出來,他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人煙,確定一下自己的位置。雖然從封印術判斷,這裡離著龍木觀應該不遠,也就是說離著帝京應該不遠,但怎麼回去還是個大問題。他還需要回去處理很多事情呢。

    眼前的建築就是機會,因為這代表山上有人住。而若不爬此山,誰知道下一次能看到人煙是什麼時候?還是不要賭這個好。況且他也需要弄點兒補給,也就是俗稱的於糧。他收藏在黑土世界裡的東西都找不到了,好比一個TR勺硬盤突然被格式化,一夜回到解放前,說多了都是淚。

    只是……孟帥心中存有疑慮。剛剛他在水下攪動風雲,動靜可是不小。好好地一湖水少了十分之九,就算在山上,也能看出不對了吧?

    倘若山上有人,就該下來看看究竟。哪怕不正好遇到孟帥,也該留下蛛絲馬跡。譬如在沙灘上留下腳印之類。但孟帥從沙灘上來的時候,沒看到哪怕一行腳印,這讓他覺得,方圓幾十里都是無人區。

    當孟帥從沙灘上,轉到山後時,不由鬆了一口氣。

    只見他面前,有一牌樓,高有數丈,牌樓上面掛的一塊金色大匾,上面一字也無。牌樓後面是一條石頭階梯,從山腳一直通向山上。

    那石階建造的非常整齊,用的都是平滑的大理石,且一級石階很寬,還雕刻有浮雕花紋,石階兩旁,各有一頭石獸雕像,雕刻的精美異常。

    這牌樓,這石階,這石獸,都顯示著這裡的住戶不是普通人家。

    最關鍵的是,這石階上面很於淨,既無腐土,也無落葉,連浮塵都很少,這表示石階有人清掃,且最近一次也不過兩三天。既然有人清掃,表示這山上的建築一定有主人在,就算出門了,應該也只是小別,建築裡面應當還存有應用的東西。以孟帥現在的節操,不告而取這種事已經是毛毛雨了,大不了把銀錢留下當做補償。

    所以孟帥愉快的踏上石階。

    只是,在上山之前,孟帥多看了一眼鎮守石階的兩隻石獸,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仔細想想,又想不起來,只得先放下,上山再說。

    迷宮的甬道里,三個人以不同的姿態倒臥。

    這就是大荒宗門來的天之驕子,之前還意氣風發,一場火並之後,也落到如今這個下場。在他們身邊,只有未散的黑煙一縷一縷漂浮其間,彷彿亂墳崗上的鬼火在四處流竄。

    片刻之後,牆上突然裂開一個口子,一個青袍老者走了出來。

    那老者相貌清瘦,通身毫無特別之處,唯有一部鬍子垂到腰間,雪白茂密,堪稱「美髯」。他出來以後,別的先不管,拿出一個葫蘆,在後面一拍,砰地一聲,葫蘆中噴出一股黃煙,立刻將三人都裹在裡面。

    等到黃煙散去,三人依舊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那老者這才放心,大笑一聲,道:「好好好,你們自己肯死,倒是省去了我一樁麻煩。」

    說到這裡,他也忍不住露出悲慼之色,道:「老兄弟,你們死的太慘……

    突然,從地下冒出一根黑線,猛地纏住他腳。

    那老者大吃一驚,忙伸腳向下踩去,哪知道那黑線來的太快,沿著他的腳往上,一路纏上大腿,腰間乃至胸口,最後把他從頭到腳困得嚴嚴實實。

    那老者還要掙扎,就聽後面有人道:「別動了,牧胖子的蛇兒脾氣可是不好。你若掙扎大了,它咬你一口,可要入骨三分。」

    那老者一驚,回頭一看,果然見纏住自己脖子的黑線頭乃是一個蛇頭,蛇頭

    做三角形,張大了口,蛇信和長長的毒牙清晰可見,登時嚇得全身僵硬,不敢稍動。

    只見倒在地上的三個人陸續爬起,陰邪花起來之後,抹了一把臉,道:「像你這樣先天以下的小卒,平時我一指頭不知道碾死多少。今日倒為了你大費周章,你該感到榮幸才是。」

    那老者道:「你們果然……還是為了引我出來,才布下了這個局。」

    陰邪花笑道:「果然?看來你也察覺到了,牧胖子,你的演技也不怎麼樣啊,這老小子有察覺啊。」

    牧之鹿淡淡一笑,葉孚星道:「陰邪花,你別老逮著機會就冷嘲熱諷,剛剛若不是牧師弟的計謀,咱們哪能有這樣的收穫?」

    陰邪花道:「怎麼是他的計策?是我放出黑霧,營造了和他的對話的環境,計策是我們兩個一起決定的,後來才通知的你。再說我冷嘲熱諷怎麼了,我嘲諷是因為和他能聊天,你看我嘲諷你麼?只因為咱們智商不在一個水平線上,沒法對話。」

    葉孚星只氣的渾身發抖,陰邪花笑道:「這幾天走來你沒一點兒發現?每次機關發動的時候,都是我等最疲憊的時候,猝不及防,各種犀利。要說死機關能做到,我是不信,分明是被人操縱,想必就是這老兒。既然有人窺伺,那就要把他引出來。自相殘殺就是個好辦法。牧胖子和你一路,要說這個計策早就能實行,可是為什麼要等我出來才行?分明是因為你不可救藥……」

    葉孚星額頭上青筋直跳,牧之鹿開口道:「我找你是因為和你翻臉更可信,別說有龍木做由頭,就是沒有,你這樣子,隨時跳起來給我兩刀都很正常。還有,陰邪花你別說得太滿,一會兒你要用到葉孚星,小心自打嘴巴。」

    陰邪花道:「我會打嘴,哈哈……」

    牧之鹿突然問道:「你剛剛說猜到我們是試探,那麼出來的時候一定做了準備,是不是那黃霧?可是劇毒?」

    那老者狠狠道:「那是我田氏『龍門毒霧,,你們別看現在活蹦亂跳,一會兒就要七竅流血而死。」

    陰邪花笑道:「想瞎了你的心吧,你那點兒本事,還想難住鼎湖山的……」突然噎住,看向葉孚星。

    葉孚星看到他僵硬的表情,差點自己笑出來,卻只給了他一個嘲弄的眼神,道:「別指望你的毒霧了,不如想想你自己,帶我們出迷宮,可以饒你不死

    陰邪花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道:「光出迷宮怕是不夠,還要拿出點兒東西來。」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事到如今,你們以為我怕死?老夫早就……」

    話音未落,突然只聽風聲大起,伴隨著地面搖動,眾人抬頭,只見上空無數巨石落將下來。

    幾人大吃一驚,各憑本事,紛紛躍開,大石砸在地上,塵土飛揚,登時攪亂了視線。

    過了好久,塵埃落定,陰邪花從巨石陣中走出,看向那老者來時的方向,果然已經不見蹤影,嘆道:「被他跑了。他能遠程操作機關?怎麼做到的?」

    牧之鹿閃身出來,道:「不是自己跑的,是給人救走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02
二六零 帝王陵,祖神殿

    陰斜花一驚,仔細看時,卻沒看見周圍的牆壁有任何異常。 他想起來,那老者來時,也是從某個機關壁板上翻過來的,現在想必又是翻回去了。突然眉頭一皺,道:「你看見他被人救走了?既然你都看在眼裡,為什麼不阻止?

    牧之鹿道:「我並沒有看見。和你一樣,我也被迷惑了。但是他身上纏著我的蛇兒,是蛇兒給我發的訊息,對面有兩個人。」

    陰斜花道:「既然是有靈獸在,你快指揮它戰鬥,就算看不見人,咱們也要他死。」

    牧之鹿無奈道:「晚了。我那蛇兒一時離了我,戰鬥力下降,被對方給斬殺了。剛剛那訊息是蛇兒臨終發來的最後消息。」

    陰斜花嘖了一聲,道:「不行啊這個。這不是前功盡棄?」

    牧之鹿道:「怎麼前功盡棄?至少我知道了,他從這塊板後面走的——」說著一指對面那塊板,「即使咱們不知道機關在哪兒,可是已經知道這裡頭是空的。」

    陰斜花登時興奮起來,道:「明白了。咱們三個合力打破這塊板子,追上老東西,叫他把好東西全都吐出來。」

    孟帥懷著愉快的心情往山上走,越走越是不對勁。

    這座山乍一看沒什麼,看得久了也看出詭異來了。

    首先是異常的安靜。

    按理說,他連世界樹那種寂靜到底的死樹林都見過,應該不會覺得其他地方安靜了,但這裡比之黑土世界裡又是一種寂靜。

    與其實說寂靜,不如說是寂寞,或者說,是單調。

    孟帥從山路上走了一半,突然恍然。這座山上,沒有樹。

    也不是全沒有樹,在石階的兩旁,就如同林蔭大道一般,種了兩排高大的喬木,已經長得亭亭如蓋。但大道以外,沒有一棵大樹,只有滿地的野草,偶有灌木,雖然也十分茂盛,但是沒有喬木的支持,就如同沒有主心骨,顯得頗為寂寥。

    因為眼前有大樹,所以這個情況不易察覺,但一旦察覺,一股不舒服的感覺就冒上心頭。

    另外引起不適的,就是石階兩旁的石刻。每隔幾丈就有一對,有石馬、石虎、石獅等等,雕刻雖然栩栩如生,但孟帥總覺得比以往見過的雕刻相比,有一種壓抑的感覺。

    懷著難以釋懷的心情,孟帥最終到達了山頂。

    山頂一大片平地,上面是鱗次櫛比的建築物,雕樑畫棟,朱欄玉砌。周圍有堆土城牆。正面一座大門,能看到一道石頭鋪成的大路通向大殿。大道兩旁,種著柏樹,葉做深綠,鬱鬱蔥蔥。

    雖然這地方看來氣派非常,但和山下一樣,也是寂靜的出奇,簡直一絲活氣也沒有。

    進了大門之後,兩旁有兩排石像,個個都是人像,雕刻的很是精緻,但人面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談不上表情,倒是很莊重。

    孟帥看到這些石像,心裡咯噔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再看那大門後面的建築物,尤其是當中的主殿,高大雍容。氣派形制,完全是皇家規格。

    等等……

    皇家……石像……土山……柏樹……

    孟帥一拍大腿,叫道:「我知道了,這特麼是一座陵園。」

    陵園,帝王陵所在地。剛剛他走上山來的石階,就是神道,這山上的土牆,想必就是神牆,而前面的大殿,不用問,是帝王寢宮。

    原來是帝陵啊……

    原本覺得詭異,但一旦明白了緣故,種種怪異都有瞭解釋,反而無礙了。若是一般人可能對墳墓有些畏懼,但孟帥也算刀頭舔血過的人,哪怕死人?何況是埋在土裡的死人。

    難道死掉的皇帝,就不是死人了?倘若說有不同,那麼「他」或者「他們」活著的時候和一般人或有不同,死了之後塵歸塵、土歸土,那就沒有任何不同了。

    相反,孟帥的好奇心反而被勾上來了,暗道:這裡是哪個皇帝的帝陵?是不是大齊天子?

    其實不必想,也應該知道,這裡必定是大齊王朝,如果他判斷不錯的話,這裡還在龍木觀附近,也就是還在京師。前朝固然有在此建都的,但位置都略有偏移,且國力不如大齊,不能建造這麼大的帝陵。

    何況這裡是和龍木觀直接相通的,龍木觀又是田氏的根基之一,如果說他們是守護先祖帝陵的力量,也是順理成章。

    不過……看來他們也沒有盡到守護之責。

    至少孟帥站在宮殿前這麼久,沒看到一個人,哪怕是個掃地的。按理說既然是當代王朝的帝陵,就算沒有軍隊駐紮,至少有不少守陵人吧?怎麼連帝陵下湖水降了這麼多都沒人出來看一眼?看來是真的沒人常駐了。

    都說皇室財政緊張,看來已經扣錢扣到自己祖宗身上了。

    按照一般說法,孟帥弄這麼一出,壞了他們祖墳的風水,本來就國運不穩,又出這樣的變故,還沒人察覺,可見是氣數將盡了。

    既然到了此地,孟帥難免就要進去看一看。倒也沒什麼別的心思,就想看看這個世界的帝陵,到底什麼樣子?田家當初興盛時的帝王,和現在這些田氏子孫,有沒有不同?

    仔細看時,神道對面的大殿,竟然不是唯一一座。在神殿兩旁,竟然各有一座大殿,一共三座。後面兩座明顯看著比較新,而且規模比正中間那座稍微低了一點。

    但毫無疑問,這三座大殿都是按照正殿的規模建造的,和中間那座比起來,也並不是正殿和偏殿的區別,隱隱有並駕齊驅的意味。

    難道這座帝陵屬於三個帝王?

    不是吧?這也太寒酸了吧?

    這裡可只有一個山頭。

    築山為陵,這個成本是大了一點,築不起可以築低一點,再不行讓幾位老大合在一個陵園也罷,但至少要保證每人一個山頭吧?都在一座山裡,他們的地宮怎麼安置?難道要疊羅漢麼?好歹也是一朝天子,死後還要睡上下鋪?

    好笑的搖搖頭,孟帥還是朝大殿走去。他想要看看其中到底安睡著哪一位或者哪幾位帝王。他對田氏老祖宗沒什麼興趣,更談不上好感,但唯有一位很感興趣。

    就是太宗皇帝。

    雖然只聽過那位幾次的事蹟,但孟帥心中已經存在了一個天驕雄主的形象,應當不輸於前世常提的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且還因為武功蓋世,另有武林大前輩的一面,都值得後世景仰。倘若這裡果然是他的寢宮,孟帥倒真的有心上一炷香。

    從哪裡開始呢?還是先去看看最中央的那座大殿,按理說,這座大殿的主人地位最高,倘若有太宗在,應該供奉在這裡。

    除非還有另外一位……

    迷宮的

    出口外,長鬚老者摀住心口,盤膝坐在地下,正在運功。另有一人站在旁邊,神色關切,正是田攸。

    過了一會兒,那老者睜開眼睛,神色肅然,田攸道:「您老感覺可好?」

    那老者呼了一口氣,道:「談不上好,就這樣吧。這畜生的毒性厲害得很

    田攸滿面愧疚,道:「都是孫兒出手晚了,讓您遇險,後來又不小心,害得老祖被那鬼蛇臨死犯傷,孫兒萬死不足贖罪。」

    那老者嘆道:「你已經做的不錯了。若不是你相助,我哪裡會只被咬一口這麼簡單?早就跟著幾個老兄弟、老侄兒一起去了。」

    田攸垂淚道:「是。幾位老叔伯實在是太慘……咱們龍木觀……沒人了……」一面說,一面以袖拭淚。

    那老者仇恨之色盈於眼眶,緊接著又露出幾分頹喪,道:「好一群惡客,不分青紅皂白行此罪孽,還什麼大荒上使,呸,也就是一群狗強盜。我龍木觀遭此大劫,真是禍從天降。可是這群惡客要全身而退,卻也沒那麼容易。」

    田攸道:「對。咱們早晚有報仇的時候。不過眼下,咱們還是暫避鋒芒吧。他們一會兒就會追上來,我保著您先逃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老祖何必在意一時?」

    那老者緩緩站起,道:「我這把老骨頭,哪裡還能當柴燒?不過是拼了性命,把他們都留在這裡罷了。」

    田攸道:「恐怕難吧?那機關早晚要被破了,可指望不上。」

    那老者冷笑道:「誰指望機關了?我另有辦法,你可知道我龍木觀建造在這裡,為的是什麼?」

    田攸道:「當然是為了守護王朝萬代。」

    那老者道:「是了。你以為只憑我們幾個不入先天的老棺材瓤子,就能守護了?我們不過是看守者罷了。」

    田攸驚喜道:「莫非另有底牌?」

    那老者嘿嘿兩聲,看向田攸,道:「你很不錯。我知道你過去犯下大錯,但這次你已經立下功勞,若能再進一步,保全我龍木觀的香火,那就是天大的功勞,什麼罪過都抵了。這幅刑具,也可以撤了。」

    田攸喜不自勝,道:「孫兒一定奮勇當先,為老祖前驅。」

    那老者點點頭,道:「現在,扶我前去……去一個地方,咱們是死是活,田氏是興是衰,就全看今朝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02
二六一 奇異像,天賜寶

    孟帥進到第一個大殿,不由頗感驚訝。

    在他想來,寢殿就是寢殿,給死人住的,哪能和活人一個樣子。就算有桌椅板凳,生前的用具,也應該是放在地宮裡,地上應該沒有什麼。

    哪知道前殿除了供奉香燭神位,以及一副大的畫像之外,竟然還有座椅,錦榻乃至裝飾擺設,熏香圍屏、花草盆景無一不有,擺放的也是貴族人家的樣子,彷彿大殿的主人還生活在其中一般。

    孟帥邊看邊想,自己以為這裡少人打掃,恐怕也不正確。別說那些擺設至少也是八成新,就說這盆栽花草,若不是每日有人澆水照料,也早凋零了。

    草草看過擺設,孟帥回到大殿,就見大殿當中掛著一個畫像,畫中人頭戴十二冕旒冠,身穿袞袍,正是天子打扮。

    至於長相……就是一般的皇帝長相。天底下的皇帝至少在畫像上長得差不多,大胖身子大胖臉,小眼小嘴小五官,孟帥當年就分不清課本上那老幾位誰是誰,到了異界更分不清。

    目光離開畫像,再看底下的神位。

    神位有幾十個字那麼長,都是沒用的謚號,孟帥只看最後皇帝兩字前面那個字定語。

    後面那個字是高。

    太祖高皇帝,不用孟帥熟讀齊史,也知道這位是誰了。

    這就是大齊皇朝開國太祖的神位,這座帝陵,是大齊的祖陵。

    想到這裡,孟帥忍不住疑惑——自己想的那種疊羅漢,是不是猜錯了?大齊前期國力可是鼎盛,太祖太宗這些天子一人修一座帝陵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就算國力衰弱之後,後面的皇帝要搭順風車,也不會搭到自己最老的祖宗身上

    難不成那三座廟都是這位老祖的?想他是開國之主,一個人修三座廟,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好像也不太對。

    孟帥心中疑惑,過了前殿,來到後殿。

    一進後殿,孟帥再次吃了一驚。只見後殿正中,有一神龕,供奉著一個大型神像,足有真人大小,似乎是蠟做的,身著袞冕,衣履齊全,正是一位天子,與外面那座太祖畫像一模一樣。

    只是與外面面目模糊的畫像想比,這個蠟像做的倒是很生動,能分明看出這位天子雖然蒼老但依舊威風凜凜的面貌,神情威嚴,宛若生時。且每一處都塗上了彩色,力求恢復生人原貌,身上穿的衣衫也是真正的織金龍袍,依舊有八成新。冕旒冠上垂下來的白玉流蘇顆顆渾圓,光華燦爛,絲毫看不出幾百年的歲月痕跡。手中那把劍也如天子劍的形制,橫在腰側,襯托著一朝雄主的威風。

    孟帥雖沒見過無崖子雕的「神仙姐姐」,但想製作塑形,要生動到這個地步也已經到了頂尖,至少孟帥剛一踏入大殿時,當真以為自己看到了活的帝王

    不過……把這麼大一個蠟像放在這裡是鬧哪樣啊?

    這大齊皇朝是逗比麼?

    沒聽過哪家皇帝死了,要做成偶像的,這不是神佛才有的待遇麼?雖然說有的地方也給人立祠,那也是把人死後上升到天庭,給封個神君星主之後,才塑造神像。這尊帝王像可是看不出神話過的痕跡,完全就是把生人塑像,沒聽說過有這樣的道理啊?

    孟帥怎麼想怎麼彆扭,但到底也不關他的事,又往下看。

    既然是神龕,底下肯定有香爐,有供奉。這神龕前面也有一個大香爐,裡面落滿了香灰,但看情況也有不短時間沒有新的香火了。上面的供奉卻是稀奇,並非點心犧牲,而是一排瓶子,似乎是裝丹藥的。

    看到玉瓶,孟帥心中一動,伸手取下一個——對於神佛,他還是心存敬重的,不是信神,是尊重信男信女的肅穆寄託,因此從不動貢品,哪怕是給灶王爺的糖瓜。但這樣怎麼看怎麼不對勁的偶像,冒瀆一下能怎麼的?

    打開瓶蓋,孟帥只覺得異香撲鼻,差點趕得上世界樹出產的果子香氣。但和那種天然的清香不同,這裡面的香氣充滿了藥氣和煙火氣。

    看來真的是丹藥了。

    孟帥看了一眼,一個瓶子裡只有一個丹藥,龍眼大的一丸,如一團火焰一般,鮮紅無比,光澤耀眼。看起來就知道品質不凡。

    但孟帥看了之後,卻沒什麼興趣,就算它再厲害,對他也沒用,只要是丹藥,就與龜門無關,他是一概不用的。就算沒有這條規定,孟帥也沒打算動死人的東西,這點節操他還是有的,當然遇到真正心動的寶貝,節操就會落花流水一般喪失。

    最重要的是,這供奉的東西,誰知道這丹藥是哪年的?又是做什麼用的?若無陳前這樣專業的人士辨認,這些東西白送他也不收。

    將丹藥放回原處,孟帥轉身就要出去。突然就聽一聲大叫道:「且慢。」

    這寂靜之中,陡然來了這麼一嗓子,孟帥就是一哆嗦,緊接著就知道是誰,道:「於什麼?」

    果然那蛤蟆又如往常一般跳了出來,道:「現放著好東西,你於嘛不要?過了這個村,不知道多少時候才能遇到這個廟。「

    孟帥道:「我又用不著,算什麼好東西?」

    那蛤蟆失聲道:「你用不上?這裡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用得上?這東西就是天生為你準備的,天與不取,反受其咎,你不明白?」

    孟帥疑惑道:「你說的不是丹藥?那是什麼?這裡還有別的好東西嗎?」說著四處打量,心道:難道是香爐?

    那蛤蟆道:「誒誒誒,你的眼睛長哪兒去了?現放著最大的那東西,你看不見麼?」

    孟帥先是迷惘,突然心中一驚,猛然回頭,道:「你指的是……那個?」

    在山下的小路上,走來兩人,老的那個不知多少歲了,一部白鬍子垂到胸口。走路踉踉蹌蹌,似乎手腳有些不靈便。年輕那個也到了中年,相貌清瘦,手腳縛著長長的鐵鏈。

    不用說,這正是龍木觀田氏僅存的兩人。

    那老者眼見山陵在望,一口氣鬆了下來,道:「很好,到了這裡,就已經安全了一半了。」

    田攸自然也看見了山上的建築,道:「是那裡麼?」伸手一指。

    那老者見了,面上變色,用手打掉田攸的手指,喝道:「小子不得無禮那個地方也是你胡亂用手指的麼?」

    田攸唬了一跳,道:「這位莫非……」

    那老者道:「跟我來,放慢腳步,放低聲音,不得喧嘩。」

    田攸屏息斂聲,亦步亦趨,跟著那老者到了山下。他見識當然遠勝孟帥,一眼就看出來了,道:「這是帝陵?」他在龍木觀時間也不短了,竟不知道那迷宮後門出來,能通到帝陵——其實若不是今日,他連龍木觀下有偌大一個迷宮也不知道。

    那老者道:「是。」說完雙膝跪倒,行三跪九叩大禮。

    田攸也跟著行禮,只是心頭疑惑不減,等行禮已畢,才道:「咱們到這裡來做什麼?求祖先保佑,恐怕有些……遠水不解近渴吧?」

    那老者瞪了他一眼,喝道:「噤聲」過了一會兒,才道:「你以為我祈求的是亡者的保佑?我田氏老祖的恩澤,遠不止如此。即使數百年後,依舊能庇佑子孫不受人欺侮。誰要敢來此地撒野,就要做好粉身碎骨的準備。好好記住這一日,我田氏大興,就在今朝。」說著甩開田攸攙扶自己的手,獨自往上爬去。

    田攸跟在後面,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無數年頭冒出來,卻不敢相信是真的,盯著那老者的背影,心中暗道:「難道我想的是真的?會有……這樣的事兒?若真如此,那也太……太玄奇了吧?」

    孟帥再三確認道:「你說的是他?」

    他手指處,正是那高大的栩栩如生的蠟像。

    那蛤蟆道:「不是他還是哪個?快快快,把他收進來。」

    孟帥想到了世界樹的本性,已經猜出一二分,道:「莫非……那不是蠟像,而是人的屍身?」說到這裡,他也不由一陣噁心。

    那蛤蟆道:「可不是麼?正是屍首,雖然是百年的老屍,可是保存的很好啊,而且是先天境界的屍首,簡直就是天賜的重寶,快去拿了,錯過這一次,憑你還不知道多咱能弄到先天的屍體呢。」

    孟帥心中一陣翻騰,道:「那個蠟身……不會是傳說中的屍蠟吧?」

    那蛤蟆道:「狗屁,這是特別做的蠟封,要是屍蠟,你還能看得出鼻子眼睛?早就不成人形了。你不是不敢拿吧?」

    孟帥哼了一聲,那蛤蟆道:「你還裝純呢,刀山血海都闖過,一具屍首不敢碰?又不是活殭屍,飛天夜叉,你怕什麼?罷了,不敢的話,就讓敢的來。你站過去——」

    孟帥依言走了幾步,站到神龕底下,就見綠影一閃,從他身體裡陡然生出兩根綠藤,死死地纏住了那蠟像。

    緊接著,就聽一陣咔嚓咔嚓的聲音,那蠟像從神龕中被一點一點兒的拽了出來。腳底和神龕發出的摩擦聲,令人牙酸齒寒。

    孟帥看著那蠟像被拉過來,心虛之下,竟也升起了一種微妙的滿足感。

    突然,蠟像已經到了神龕的盡頭,樹藤再一拉,那蠟像陡然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孟帥眼見蠟像要砸著自己,心底一寒,往後退了一步,那樹藤如鞭子一樣,在空中一抖,嗖的一聲,風聲颯然。孟帥就覺眼前一花,再看時,那蠟像已經憑空消失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03
二六二 趕不上,豁出去

    孟帥呼了一口氣,靠著牆,差點沒坐倒在地,剛剛甩的那一下,後坐力可是不小。

    等到蠟像消失,整個大堂驟然空了起來,好像從華麗的殿宇,一下子變成了鄉間的破廟。孟帥環視了一下,就見神龕上只剩下一個巨大的木頭托盤,那盤子是木頭製成,地下只有一對木托托住,看起來也黝黑不起眼,不知道怎麼支撐一個人的體重到現在的。

    那蛤蟆道:「你想什麼呢?看著傻乎乎的。」

    孟帥道:「你說田家是不是有病?自己的祖宗死了,也不叫入土為安,就做了一個蠟殼放在這兒風吹日曬的,叫死者怎麼安寧?就算埃及法老要做木乃伊,也要放在棺材裡,這麼做圖什麼呢?」

    那蛤蟆道:「這誰知道?不過你知道這是一筆橫財,老樹知道這是一頓美餐,這不就行了?還管別人的事做什麼?」

    孟帥道:「美餐……你確定這是美餐?多少年的老屍體不說,外面那層蠟殼,恐怕也不好消化吧?」

    那蛤蟆笑道:「怎麼著?你還替世界樹操心麼?世界樹不比你笨,你吃丹藥的時候都知道捏碎蠟封,世界樹會不知道?」

    孟帥聽著他的比喻,甚覺噁心,當下結束這個話題,抬頭看向那神龕上的盤子。

    這一看,還真看出不對,孟帥再次上前,仔細看那木托盤——果然,木托盤上刻畫著一個封印圖。

    但剛剛孟帥觀察的時候,並沒有看見封印的痕跡,也沒有感覺到封印的波動,想來這個封印術已經破損或者失效了。

    封印術也是有有效期的,再高級的封印術也不可能永遠存在——除非用特殊手法的處理過,用完美印坯製成的封印,才能達到傳說當中的「永恆印」。

    孟帥手指在盤子下面一捋,果然沾到了一層白色的粉末。那是元玉消耗殆盡之後留下的粉末。從粉末風於的情況看,元玉已經失效了有年頭了,這個封印也有百年不運轉了。

    雖然封印已經失效,但能夠珍而重之的留下來的封印術,必定不是尋常之物,值得研究一下。

    不過——這個封印是於什麼用的呢?留下那太祖屍身底下,應該是保存屍首用的吧?但這個封印停止百年,那屍首也沒爛啊?世界樹肯收,表示這屍首恐怕還新鮮的很,那這個封印豈不是有他不多,沒他不少?那還值得用珍貴的元玉維持?

    孟帥疑惑的看著那封印,越看越是奇怪,突然臉色大變,變得青白甚至鐵青,就像看到什麼奇詭可怕的東西一般。

    那蛤蟆在旁看了,道:「你怎麼了?」

    孟帥臉色發白,於笑了一聲,道:「沒什麼,呵呵,沒什麼。」放下盤子,臉色依舊發青。

    那蛤蟆自然不信,只是不再理會,道:「那你就別光看著了,快去找其他的。」

    孟帥沒反應過來,道:「其他的?」

    那蛤蟆道:「自然是其他的。這裡不是三座大殿麼?自然是保留著三具屍首。像這樣的好東西,當然是只嫌少,不嫌多。你不拿著,還留著給誰?」

    孟帥苦著臉道:「好……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其他的封印……倘若是真的,那也太慘了。」說著抓住蛤蟆,從後殿穿過,直奔另一座大殿而去。

    孟帥沒走多一會兒,大殿之前再次來了兩人。

    田攸一路到了神殿,始終沒發現一個人影,道:「老祖,這裡的守陵人呢?」他想或許那守陵人就是那位絕代高手,可以出來抵禦強敵,因此有此一問

    那老者道:「這裡的守陵人?那就是我了。」

    田攸吃驚道:「您?您親自守陵?」

    那老者道:「是,這裡的每一株草,都是我親自打理,大殿、神道、石階,都是我親自一寸寸的掃過去,幾十年來日日如此。若不是那群惡客闖進來,我這幾日還要到掃好幾遍。」

    田攸聽了,心中暗道:「這麼說,你和我過的生活也差不多,縱使你比我輩分高,武功強,沒有罪過在身又怎麼樣?還不是如死灰朽木一樣的活著?」

    那老者到了殿前,再次跪下叩頭,道:「不孝子弟田凡武,無能守護龍木觀基業,只得驚擾祖先聖駕。請祖宗現身,除滅邪佞,保我大齊天下安寧」說著膝行幾步,從懷中拿出一把花紋斑斕的木頭槌,對著門口一塊木符敲了幾下,再拿出一張黃色寶玉,伸手一捏,一道黃色光芒穿入大門,隱沒在光芒閃爍的殿中。

    田攸心中大震:暗道:祖宗保佑——難道是字面上的意思?可是……哪位祖宗在此,還能從陵墓裡爬出來不成?

    那光芒隱沒在殿中良久,卻是一片靜悄悄的,毫無異響。

    田攸不知端的,那老者田凡武卻是神色越來越凝重,正要再說什麼,突然,就聽外面傳來一聲怪笑道:「啊喲,這裡還有一座山呢。山前堆了這些泥娃娃是於什麼呀?」

    田凡武臉色大變,一拉田攸,道:「對頭來了,進去。」

    兩人跌跌撞撞進了大殿,就見大殿上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田凡武目露疑惑之色,恍若做夢,陡然之間,反應了過來,慘叫一聲,叫聲尖利之中帶著無與倫比的恐懼與絕望。

    田攸被他這一聲也嚇得渾身汗毛倒豎,又見田凡武身子一軟,癱倒在地,忙伸手攙扶,道:「老祖,你怎麼了,可別嚇我。」

    田凡武上氣不接下氣的道:「沒有……沒……沒有了怎麼……怎麼回事?」聲音顫抖,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似的。

    田攸不知怎麼接口,就聽外面那個詭異的聲音又飄了過來,道:「剛才我怎麼聽到慘叫啦?這可奇怪了,怎麼我還沒動手,他就自己不行了?可別死啊,死了就太沒意思了,哈哈哈……」笑聲尖利刺耳,就如刮鍋底一般難聽。

    田攸運氣,束音成線,喝道:「咄醒來。」

    田凡武一震,從慌亂中稍微清醒,田攸已經撲過去,道:「老祖宗,您醒醒。您要是這當口有什麼意外,龍木觀的香火就真的完了。」

    田凡武聞言,再次清醒一分,扶著田攸的手站起來,道:「對,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我想想……我想想。」

    可是現在確實不是從長計議的時候,只聽笑聲高一聲低一聲,已經從山下一路上來。田凡武臉色變了幾變,突然下定決心,將田攸一拉,道:「小子,田氏興衰,今天就系在你一身了。拿著——」說著拿出幾張玉符。

    田攸接過,田凡武快速的吩咐道:「現在你拿了這個東西,分別繞到後面兩座大殿,在每個殿內捏碎一個玉符。在外面等著,倘若有人回應,就上去先叫祖宗,然後將這裡的情況一一稟明。倘若捏碎了兩個玉符,還是如這裡一般,沒有什麼動靜的話,你……你就偷偷下山去吧,往東走,能走到帝京。咱們這一支田氏的氣數盡了,皇朝的氣數,也就是看他的造化了。」

    田攸道:「好,那你呢?」

    田凡武道:「我來阻擋他們一陣。」

    田攸搖頭道:「我怕您徒勞,他們都是先天高手,又能當得了幾時?還不如一起逃走。」

    田凡武道:「你怕我三下五除二給人打趴下?你忒小瞧我……」

    正說著,就聽殿外笑聲陰陰,已經到了方寸之外。田凡武推了一把田凡武,道:「還不快走,你要給我陪葬麼?」

    田攸心中何嘗不是想跑,這時迫在眉睫,也不再矯情,道:「您多保重。」帶著玉符,就往後殿跑去。

    那老者等田攸走後,大步走向供奉桌前,抓起當中的一瓶丹藥,張口就吞服了下去。

    緊接著,一股氣勢衝天而起,那老者的身形陡然膨脹了起來,老去的皮膚一寸寸脫落,身體生出紅色的肉皮,不過片刻功夫,已經從一個尋常老人形象,變成了一個鶴髮童顏、身材高大的老神仙。

    陰斜花大搖大擺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個形象。

    被那老者的氣勢所感染,陰斜花愣住了,道:「喂,是不是我看錯了,這老兒比得上一個先天了?」

    葉孚星目光在神龕上一掃,已經看到了倒下的丹藥瓶子,道:「這老兒用了秘藥,這是要拚命了。」

    陰斜花嘖了一聲,道:「拚命好啊。我倒要看看,他一個人怎麼拼咱們三條命。」

    正說著,那老者虎吼一聲,全身肌肉綻起,人已經撲了上來。

    田攸來到左邊的大殿,伸手捏碎一枚玉符,黃光一閃,衝入殿內。

    等了片刻,毫無聲息。

    這時,前殿打鬥的聲音已經傳來,田攸只覺得額上冒汗,眼見徒勞無功,心中暗道:我就說,一個失敗了,證明這個辦法根本不行,其他的哪有成功之理?我看這事沒救了,第三個大殿也不用去了,還是先逃命去吧。

    然而,等他一隻腳邁出門去,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鐵鏈,咬了咬牙,還是往第三個大殿奔去。

    而這個時候,一人和一隻蛤蟆,正好邁入了第三個大殿的門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03
二六三 第三座,唯一者

    進了第三座大殿,孟帥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神像。

    神像站在神龕上,如前兩個大殿一般,以蠟為封,雕刻的栩栩如生。

    不過比起前兩位神像,這神像看起來要瘦的多,也年輕俊朗的多。看來也就三十來歲年紀,眉清目朗,眉宇中多了一股書卷氣,但又不減弱了英武之氣,一看此人,就是一位文武雙全的俊才。

    孟帥很疑惑,為什麼蠟像還能看出氣質來,但事實就是如此,他是真從蠟像上看出與眾不同的感覺。

    靠近了看去,那神龕以前也有神主,孟帥看了一眼,臉色就是一變——

    「太宗……皇帝?他就是太宗皇帝?」

    雖然大齊是太祖打下來的,但若論名氣之大,威望之高,傳說之多,當首推太宗皇帝。太宗時期,大齊皇朝的國力達到鼎盛,能力壓七大宗門,可見多麼繁榮。

    那位盛世的締造者,太宗皇帝,就是如這個樣子?聽說這位皇帝福壽雙全,壽至九十,怎麼這麼年輕?

    孟帥轉念想道:是了,他是先天高手,高手都能返老還童——不對啊,既然返老還童,就不會死。倘若要死,必然是大限將至,精氣流失,天人五衰,最後看來也是垂垂老矣之人,斷無保持這麼年輕的樣貌就死的道理。

    緊接著,孟帥拍了拍腦袋,心道:我也糊塗了,就算他屍身保持在此,外面畢竟還有一層蠟封,和他本人的相貌肯定不同,他看來年輕,說不定只是做蠟像的師傅手藝好而已。

    雖然孟帥心中對太宗很是敬仰,但絲毫不影響他對這具屍首的佔有。倘若第一個大殿裡就是太宗,他或許還會猶豫一下,但現在他都拿了兩個了,太宗的爹和兒子都給他收了,沒道理就剩這一個不拿。

    走到台前,孟帥正要再次動手,突然,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

    孟帥目光下沉,看到了那神像的腳底——

    緊接著,一股寒意從腰椎升起,一直升到了後脖子,渾身涼颼颼的,孟帥看不到自己的臉色,但他知道自己的臉恐怕沒什麼人色了。

    那蛤蟆本來已經安靜下來,看到孟帥如同僵直了一般,道:「你在幹嘛?還不收了去?」

    孟帥咬住了牙,從牙縫裡往外蹦字兒,道:「不能收——封印,封印還在運轉。」

    那蛤蟆往下看去,它不是封印師,也看不出什麼不對,道:「封印運轉又怎麼樣?不就是保鮮的效果更好嗎?難道你怕這個是守護的封印?放心吧,你只管退開,讓世界樹來,什麼封印也不是個兒。」

    孟帥呵呵了兩聲,聽起來似笑非笑,道:「你不妨問問世界樹,要不要這位?」

    那蛤蟆道:「奇了怪了,美食當前,還能不要麼?我……」突然,它的聲音戛然而止,蹲在孟帥頭上,好像一個凍僵的冰坨子。

    孟帥心中已經知道結果,再問道:「世界樹怎麼說?」

    那蛤蟆的聲音也變得不自然起來,道:「世界樹說他不要,因為這個人……還活著」

    砰——

    田凡武的身子倒在地上,渾身浴血。

    他好像全身的骨頭都碎裂了,奄奄一息,只有手指還能勉強移動。但他用帶血的手指捻起一個藥丸,塞在嘴裡,突然眼睛睜開,跳起身來,又是精力充沛,吼道:「來啊,來啊」

    陰斜花站在他對面,雖然還是滿面賤笑,笑中也帶著一絲怪異,道:「老頭,你行不行?不行就算了,不用老爬起來,我真替你累得慌。」

    葉孚星在後面看著,道:「陰斜花,別硬撐了,只要你把剛才放的狂言吞回去,我就跟你聯手,破了他的藥性,還不手到擒來?」

    陰斜花道:「少廢話,不用你。他的丹藥還他麼能無窮無盡?等他吃完了,就是死期。無非是多費一點時間罷了。」

    多費一點時間……

    那老者的雙目已經被血糊住,眼前也是一片鮮紅,頭腦因為藥物的刺激變得神志不清,但他還清清楚楚記得自己的任務。

    拖時間——

    拖到有人醒過來……

    如果上天恩賜,那位——最好是那位還在,那麼今天的勝負必能逆轉,天下的局勢,也當逆轉

    就看田家有沒有這個造化了。

    孟帥正在猶豫,要不要退出去,就聽身後腳步聲響起。

    他一怔之下,立刻用倒騰龍憑空蹦起數丈,一下子到了大殿頂上,伸手抓住大梁,翻身貓在樑上。

    這個動作既快且輕,到了頂上不過身子輕輕晃了一下,轉瞬已經從原地消失。

    一人跌跌撞撞跑了進來。

    孟帥一看那人,還真認識,正是自己見過的田攸,這時捏了一塊玉石,衝向那神像。

    見了神像,田攸一驚,緊接著露出了驚喜混雜的神色,不過震驚之情,遠大於欣喜。

    孟帥心中不無惡意的暗道:沒見過吧?想來也是,旁邊那幾個殿的人都被我收了,你這才第一次有機會見識這種「神像」。

    田攸看到了這樣的情形,捏碎了手中的玉石,一道黃光嗖的鑽入那神像體內。

    神像被黃光入體,微不可查的動了一下。

    孟帥隨著那神像的顫抖,整個人也跟著顫抖了一下,心中默念:

    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蹟的時刻。

    黃光一直籠罩著神像,彷彿菩薩下凡,金光護體,多了十分的神秘,十分的威嚴。在光芒朦朧中,那神像並沒有大動作,但是身上覆蓋的一層蠟封發出了輕輕地「咯吱」聲,一道道細細的裂紋從表麵龜裂開來。

    當裂紋佈滿了整個蠟像,一塊蠟皮脫落下來。

    彷彿收到了信號,蠟封從龜裂出綻開,簌簌的落了下來,白色和彩色的蠟皮,轉眼之間落了一地。

    金光之中,只剩下神像本身——

    裡面的血肉之軀

    孟帥在上面看著,心情複雜異常,卻也不感覺特別吃驚,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從太祖那個已經報廢的封印術中,他就已經看出不對來了。

    當時,他研究那個封印,有了眉目之後,就曾經嚇得不輕,那封印術本身就已經很是高超,不是九重封印,而是二十七重

    俗世的封印師,皆以為九重封印已經最高,孟帥卻知道,那不過剛剛入門。掌握九重封印師的高等封印師,在封印師整個體系下也根本不值一提,那只是先天以下的最高等級。只有跨過了先天的門檻,才能接觸更高等級的封印術和封印師。

    九重以上,還有九重,和九重的九重。

    掌握了十八重封印的,才能叫做封靈師,再往上,就是封靈大師。

    孟帥的堂尊,林嶺,就至少是封靈大師,因此孟帥才以俗世封印師的身份,接觸到了他這個等級本不該接觸到的封印師。

    而二十七重封印,據說在青天以上那個世界,也是最頂級的封印,孟帥沒想到在這個世界還能親眼見到。

    能見到這樣級別的封印術,已經很難得,更可怖的是,雖然他一時半刻根本看不到這個封印術的門徑,但他能肯定一點——

    這個封印術,不是給死人用的。

    它是給活人用的

    也就是說,封印在這樣的封印中的,不是死人或者蠟像,而是真正的活人

    雖不能確定,但孟帥也能猜測一二,這個封印恐怕是讓壽數將盡的人進入其中,保持休眠狀態,一直可以持續幾百年,不朽不壞,放開封印,那人依然可以出來,行動如常,甚至原本的壽數還能增加,至少不會馬上死去。

    可是……

    前兩個神像已經死了,貨真價實,要不然世界樹也不可能將兩人毫不費力的拉入黑土世界中享用。

    封印並沒有保住他們的生命,而且封印本身也停止了運轉。

    所以孟帥想到了那化為粉末的元玉——

    是因為封印的能量耗盡,而他們又沒能醒來,因此在蠟封中漸漸僵死了麼

    如果是這樣,那真的是很殘酷。孟帥也不願細想。

    比起另外兩個死者,剩下的太宗無疑就是成功者,當孟帥發現太宗腳下的封印術還在運轉,他就猜測,這位幾百年以前的英主,很可能還活著。

    世界樹也證實了他的猜測。

    不知是否是有心理準備,孟帥心裡覺得這還可以接受。大齊太宗活著的時候,就是最了得的皇帝,據說他的武功境界更是曠古爍今,倘若有人能在這個封印中存活,甚至還能再甦醒,那麼理所當然就是他。

    現在,他終於被喚醒了,從沉睡中覺醒的祖先,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麼樣的變化?

    孟帥覺得,自己實在是瘋了,居然有點期待的感覺。

    蠟封消盡,太宗的樣貌已經清晰可見。他和蠟像描述的那個龍鳳之姿的帝王,並不相同。

    他很消瘦,瘦的兩腮凹陷,乍一看彷如骷髏,露出來的手指等肌膚,也乾澀的毫無光澤,那件本與肖像貼合的衣服,掛在他身上,就如掛在晾衣桿上,空蕩蕩的,支持不起來。他的身軀從靜止開始動作,第一個狀態是顫抖。

    彷彿從寒冰裡爬出來的旅客,顫動的非常厲害。

    這個時候,皇帝終於睜開眼睛。

    顫抖停止了。

    他睜眼的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0:04
二六四 古帝王,新出場

    當帝王睜開眼,時間彷彿停止了。

    神目如電,掃過的每一寸地方,連灰塵也跳躍著閃出了一條道路。

    孟帥並沒有看見他的眼神,但是卻能感覺那種迫人的威懾力,在這一瞬間,他的心跳也彷彿停止了,腦海中閃現過四個字「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緊接著,皇帝的身軀膨脹了起來,原本瘦弱的身材陡然挺直、豐滿,就像一個空袋子再次裝滿了食糧。

    膨脹在適當的時間停止了,太宗恢復了合中身材,兩頰的肌肉也恢復到了正常的水平,看起來和當初的蠟像有九成相似,多了一成是歲月沉澱下來的滄桑。

    他邁步,來到神龕之前,站在供桌上,俯視著大殿,就像檢閱百萬雄師。

    在他身前,只有田攸一人。

    田攸早在他睜眼的時候就嚇住了,但緊接著就是狂喜,知道這一回自己是賭對了,忙上前跪下叩首,道:「老祖宗,不肖子孫田攸叩見,請您庇佑兒孫等。」

    太宗咳嗽了一聲,聲音低啞沉悶,好像要把幾百年沒用的嗓子打開,開口道:「今年……是哪一年?」

    田攸道:「今年是兆元二年……離著大齊定鼎已經三百九十一年了。」

    太宗哦了一聲,道:「已經過去了……三百年了。」

    田攸道:「是。陛下,請您大發神威,打發那些宵小之徒。弟子去請當今率百官迎接鑾駕。」

    太宗道:「迎接?不必了,既有後輩帝王在,我不便出現。前人不可擋了後人的路。你說說,外面怎麼了?」

    田攸跪在地下,把往來情由了個清楚,太宗聽沒聽懂不知道,反正孟帥是聽得一清二楚,心道:大荒這些傢伙,怕是要倒霉了。這一看就不是善茬,三百年的老妖怪了。不過……畢竟是一挑三,勝敗還未可知。

    太宗聽了之後,並不見怒色——也可能是他剛剛生長出來的肌肉,無法準確的表達感情,總之是淡淡道:「原來如此,我說你如此慌張。帶路。」

    田攸站起身,退到一旁,道:「您先請。」

    太宗突然道:「你的鐵鏈,是仇人給你帶上的麼?」

    田攸一怔,心中升起一線希望,立刻就要張口騙對方將自己的鐵鏈除下,但是被他溫和的目光一掃,卻是渾身一凜,不由自主的開口道:「那是晚輩當初誤殺同胞,幾位叔祖給的懲罰。弟子日日懺悔,二十年來未曾一日摘下。」

    太宗道:「原來如此,你喚醒我,也是一件功勞,足夠抵得過了。」說著用手指在鐵鏈上輕輕一拂,那鐵鏈一抖,嘩啦啦掉了一地。

    田攸呆住,萬沒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願望就這麼實現了,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太宗並不理他,卻將自己的帽帶解開,將冕旒冠摘下,一頭黑髮批下,又脫去身上厚重的袞袍,只留下內裡一層單衣。霎時間從帝王盛裝變成了尋常江湖人打扮,但氣勢絲毫未減,將袍子隨手一拋,走出門去。田攸忙一手接住龍袍,一手拿起桌上供奉的丹藥,道:「祖宗大人,這個……」

    太宗道:「我用不著,給你了。」說到這裡,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一閃而逝,他已經轉身走出門。田攸抱著丹藥瓶子,跟了出去。

    孟帥在樑上,卻出了一身大汗。別人不知道,他自己心裡有數,剛剛那一眼,看得正是自己。自己已經被他發現了,只是並沒有發作出來。

    抹了一把汗,孟帥再次探出半個頭,看了一眼那偉岸的背影,突然心中一動,又看了一眼,然後目光就沒有移開,一直盯著那背影,直至對方消失。

    這時,那蛤蟆終於從石化狀態下活了過來,叫道:「你還愣著於什麼?還不快跑?」

    孟帥道:「稍等。」突然伸出一隻手指,在樑上畫寫。這樑上早已滿佈灰塵,他用手指輕畫,畫出清晰地圖形來。

    那蛤蟆急得跳腳,道:「你還發什麼癔症呢?剛剛他已經發現你了,你難道不知?不過是因為外面有更緊要的敵人,暫時不理你。一會兒他把外面打發了,回來再找你的麻煩,那時你想跑也跑不了啦。」

    孟帥抬頭道:「依你這麼說,是看好他比外面三個還強?」

    那蛤蟆道:「那是當然。你連靈氣也感覺不到,哪知道這裡的厲害?我能感覺到,這傢伙比外面那些強一大截。你還不跑?」

    孟帥道:「我要看看這個結果,再決定跑還是留。」

    那蛤蟆急道:「我勒個去,我以前只道你唯一的優點就是知道怕死,跟著你性命無大礙,難道現在連這個優點不要了?還看結果,看結果最好的結果是大荒的人贏了,你沒有半點好處,萬一他們輸了,你馬上見閻王,你還看什麼結果?」

    孟帥道:「我不看他們的結果,我看我自己的結果。最好我的結果,能影響他們的結果。那樣的話……有道是富貴險中求,或許就在今日。」

    那蛤蟆道:「有道是好良言難勸該死鬼,我先走一步……」說著刷拉一聲,回到了黑土世界。

    孟帥自己在樑上,仔仔細細的勾畫著幾個圖案,因為太過用心,額上落下了大顆大顆的汗珠猶未察覺。

    成與不成,就看今日。

    「咕嚕——」

    隨著一口吞嚥,最後那顆丹藥落下喉嚨,原本全身骨折,如撤了線的木偶一樣的田凡武又站了起來。

    陰斜花又好氣又好笑,道:「你還沒完沒了了是麼?說真的,看你這麼執著,我都有點覺得你可愛了。來來來,我再陪你玩這最後一局,落個有始有終

    田凡武吐出一口血漿,心中已經一片空明——該到了結束的時候了。

    陡然間,田凡武的全身冒出一絲絲的光線,發出了「噼裡啪啦」的聲音,他的人越發挺直,挺得像一具死屍。

    葉孚星道:「快動手。他要罡氣自爆。」

    陰斜花笑罵道:「還特麼用你說,傻子都能看出他要自爆,等著……」突然身子一虛,直接化為一道黑煙,往外就走。

    葉孚星沒想到陰斜花如此無賴,直接把他擱在這兒,手中拂塵一擺,已經化為萬道白絲,虛虛的凝成一個大罩子,將田凡武的周圍包住。

    眼見田凡武的皮膚變紅變鼓,罡氣已經抑制不住的往外噴,葉孚星的心中反而定了下來,從罡氣外洩的程度,他已經能判斷出這次罡氣爆炸的強度。

    到底只是罡氣,和先天真氣相比,質量不足,即使濃厚到了先天真氣的程度,爆炸起來也少了那種無解的破壞力。

    輕鬆就能防住。

    葉孚星的嘴角,也露出一絲微笑。

    正在這時,只聽一聲驚呼,撲通一聲,一個身形飛了回來。

    葉孚星心裡咯噔一聲,他認得那聲音不是別人,正是陰斜花——

    陰斜花怎麼飛來的?

    沒有時間想明白,只見一道紫色光芒從天而降,猛然罩住了自爆臨界點的田凡武,無視了外面包裹著拂塵絲。田凡武登時身子再次停頓,已經膨脹欲裂的罡氣停止了運動。

    葉孚星分明看到,他呼之慾出的罡氣被紫色的光芒一包裹,居然絲絲入扣的融進了紫氣之中。紫色光芒分出一小條,纏繞在他周圍,像包裹嬰兒一樣裹住他的身軀,爆裂的罡氣也就如嬰兒一般,在這樣的愛撫中安靜了下去,一絲絲退回來田凡武體內。

    這是……什麼原理?

    葉孚星也算見多識廣,但從沒聽說過爆炸開的罡氣還能逆轉回去的,別說是他,就是他師父大荒鼎湖山的太上長老也不行,無關實力強弱,就是天下沒這個道理。

    這時候,他才覺得手上一輕,全身的勁力無處釋放,連連倒退。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那個拂塵銀絲全部斷裂,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桿兒。

    葉孚星大吃一驚,他這個拂塵可不是尋常貨色,乃是一柄「奇兵」,本是血蠶絲和白金絲混編,上面還加了九重封印,就有「堅韌」一項,可算是一柄寶物,品質達到了一品,在鼎湖山非丹爐類的法寶裡面,已經是屈指可數,竟給這紫色光芒拉斷了,來人是什麼功力?

    他驟然回頭,就在門口看見兩個人。

    雖然是兩個人,但落在他眼裡的,只是一個人。

    那人正從門口一步步走進來,他走到葉孚星三丈之外的時候,葉孚星不由自主的倒退幾步,讓出了道路。

    做出這個動作之後,葉孚星愣住了,他發誓自己根本沒過腦子,下意識的就做出這個動作,做完之後才升起了一絲氣惱,但很快消失無蹤。

    對方站定,轉過頭來,看向葉孚星。葉孚星下意識的要低頭,但緊接著一股怒意升起,昂起頭來,絲毫不讓的與他對視。

    那人神色和藹,無喜無怒,目光自然的轉過去,讓葉孚星這不甘的目光落了一個空。

    就聽有人叫道:「陛下……陛下。」

    原來是那田凡武出聲,只是他全身上下裹在紫氣裡,一動不動,聲音也微弱的很,近乎氣若游絲。

    那人轉過頭去,點頭道:「叫我出來的,就是你麼?」

    田凡武神色激動,道:「是,弟子田凡武。」

    那人多看了他一眼,道:「你吃了那個丹藥麼?」

    田凡武道:「是。弟子已經命在頃刻,但能親眼看見陛下歸來,已經死而無憾。」

    那人搖頭,道:「既然服了丹藥,我也救你不得。你安心在旁邊看著,我田朔洲保證你活到親眼見證仇敵全部粉身碎骨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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