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327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42
二三五 明王指,神玄功
   
    劍拔弩張的一場戰鬥,終於開始。
   
    如果說其他場次的比賽,還帶著一絲只關勝負,不關生死比賽的感覺,這一場比賽,從一開始就是你死我活。
   
    隔著湖水,也能聽見呼呼的風聲,兩人都是用劍的,劍上都生出了兩尺長的劍芒,同樣是純白,僅從劍氣的渾厚來分,兩人旗鼓相當。
   
    再仔細看時,劍招的路數竟也有三分相似,都是走長驅直入,點心破綻的數法,翻翻滾滾百餘招,數次短兵相接,卻又化險為夷,互不相讓卻也維持了微妙的平衡,端的驚絕,險絕,妙絕
   
    孟帥在下面看著,看到了兩人相似的用劍方式和異曲同工的招數套路,心中若有明悟——田家果然是真正的武林世家,這必定是家傳的劍法,只是經過皇室一支、中山王一支分別改良過而已。
   
    雙方分別改良,各自都是上乘武功,還能保持原有的劍意,可見田氏武功的底蘊非比尋常。
   
    可正因為同出一源,又是兩個天資、修為、鬥志如此相似的少年使出來,要分出勝負,著實不易。
   
    不過顯然,這只是開頭的熱身而已。
   
    要分出勝負,要麼各出奇招,拿出田氏以外的武功,要麼就更直接——
   
    拼罡氣。
   
    現在附在劍上的,並不是罡氣,充其量只是劍氣更進一步的劍罡,凝成了實質,但還沒脫離武器,和人本身結合。這還不是火山境界的威力。
   
    等到罡氣出現,才是圖窮匕見的時候。
   
    正在這時,明王田景玨動了。
   
    他的左手抬了起來。
   
    田景玨的左手,本來是掐著一個標準的劍訣,這時突然抬起,四指攥緊,餘下一指緩緩地向空中點去。
   
    這一指來的不快,外人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但若仔細看,中山王的劍,對上那一指的時候,略有晃動。
   
    連對著激烈的對劍都穩如泰山的中山王,竟然會因為那一指有所晃動?
   
    除非是——
   
    「大玉明王指」明王的雙目陡然圓睜。
   
    那一指突然加速,往空中點去。
   
    指尖陡然出現一點亮光,亮光如燭光一樣忽明忽暗,明滅不定,似乎只是一點微光。但這一點微光的出現,帶著連鎖的反應。
   
    亂流。
   
    一圈圈的亂流,以那一指為中心,擴散了開去,而明王指就如颱風中的風暴眼,穩定的宛如靜止。中山王的劍開始搖晃,從小小的顫動開始,前後的晃動,到最後,已經無法自持。
   
    那一點星光在指尖閃動,隨著明王指一寸寸點向中心,亂流越來越大,越來越失控,中山王的身體隨著劍一起晃動。
   
    嗖——
   
    中山王陡然撒手,三尺青鋒如被狂風掃開的落葉一般,倒飛出去,遠遠的落在湖心。
   
    與此同時,中山王另一隻手掐好的劍訣也陡然鬆開,拇指和食指環起,做了一個彈的動作。
   
    「彈指神玄功」
   
    伸指彈出——
   
    隨著這只是兩根指頭的彈動,但眾人眼中,這好像是一把射日神弓在開弓,巨大的力量和神奇的彈動韻律,在這一刻完美的融合——
   
    彈指與明王指,相對
   
    針尖對麥芒
   
    碰
   
    亂流,星光,巨力,集中於一點
   
    兩根指頭何等微小,隔著湖水恐怕看都看不清,但這兩根指頭的碰撞,卻彷彿兩頭洪荒猛獸的對撼
   
    畫面好像聲音壞掉的大片螢幕一樣,兩人劇烈的晃動著,身體如觸電一般搖晃,卻只有微不可查的聲音。眾人甚至可以在腦海中補出激烈的碰撞音效。
   
    隔了好一會兒,晃動停止。
   
    兩人分開。
   
    這分開的動作,好像是被一股斥力彈開,又好像是自己分開。總之,各自落地以後,倒退了幾步,兩人分別站穩了腳跟。
   
    從表面上看,兩人的位置和剛剛沒什麼區別,神情也沒有變化,明王驕傲,中山王冷漠。唯一不同的是,中山王的劍撒了手,左手藏在袖子裡。明王還拿著劍,劍尖已經垂下,左手握拳,背在後面。
   
    雖然看似無損,想來兩根手指應當都受了不輕的傷了。
   
    這一局,仍是半斤八兩。
   
    明王驕傲的眉眼在一瞬間,有些舒緩,道:「行啊,倒有些本事。」
   
    中山王冷哼了一聲,明王接著道:「可是你想讓我看你血脈裡的什麼好東西,我是半點也沒看見,別告訴我就是剛才那什麼彈指功,那可太叫人失望了。到底是什麼牛黃狗寶,你掏出來看看啊。」
   
    中山王陰森森道:「不必你說,我也會給你看的。洗於淨脖子吧。」
   
    明王道:「好極。熱身也該熱完了,動真格的吧?」
   
    中山王道:「正有此意。」
   
    兩人同時靜默下來,不見什麼動作,但是氣勢卻在不住的上升,兩人的衣襟無風自起,衣帶向上飛舞,彷彿從身體裡往外吹風。
   
    孟帥心中一緊,暗道:要動罡氣了。真正的好戲要開始了。
   
    果然,兩團光芒從湖心漸漸地亮了起來。
   
    兩個人就如兩團光源一般,散發著微光,也像風暴眼一樣,捲起了狂風。風掠過湖水,直撲瓊島,吹得那些武功弱一些的人連連後退,眼睛也睜不開。
   
    兩個火山期的對戰,即使在刀光劍影的江湖中,也是不常見到的。那都是一派掌門那樣的存在,除非到了傾門派之力的大戰,且到了最後的大決戰時,危急存亡的關鍵時刻才會出現。那種絕頂高手的典型模樣,應當是鬚髮皆白的老者,隱世高人的模樣。
   
    而現在,這場頂級決戰到了眼前。進行決戰的,也只是兩個不到弱冠年紀的年輕人。
   
    兩人身上的罡氣在慢慢加溫,開始平靜的慢慢外溢,然後開始翻滾,接著沸騰,到最後如燃燒的火焰一般,吞吐不休。
   
    在場上,兩團純白色的火焰在燃燒。
   
    是的,到了這個時候,兩人還是脫不了一致性,譬如渾身的罡氣,都是純白色的,顯然同出一源。渾厚的程度,也是一時難分高下。
   
    孟帥看著,只覺得心驚肉跳——這兩個人的罡氣,勝過了齊東山,甚至勝過了開眼狀態下的陳前。若是自己遇上,怕是三下五除二,給人碾壓過去。
   
    真有點……丟臉啊。
   
    即使孟帥比他們年紀小,即使他穿越過來只有三年時間,時間上處於劣勢,但也改變不了那兩位是更勝一籌的天才的事實。
   
    大齊有這樣的天才,沒道理大荒就沒有。大宗門恐怕還有更不世出的天才吧?孟帥那點家底,實在是太薄了。
   
    同志,還需努力啊
   
    兩道白色的光焰,同時停止了生長。雖然罡氣還在吞吐,但量上,已經沒有增加了。
   
    似乎已經到了平衡狀態了。
   
    兩人對視著,隔著罡氣,兩人的輪廓都有些扭曲,看起來比剛才更恐怖了
   
    明王開口道:「到這樣就行了麼?」
   
    中山王道:「聽你的口氣,就知道你還有後招。彼此彼此,你先請。」
   
    明王點點頭,道:「看你的樣子,是打算做那壓軸的,來個好戲在後頭。你可別弄巧成拙了。」一面說著,頭頂的白氣,漸漸有了變化。
   
    在一剎那看來,似乎白氣有些散了。
   
    但仔細看來,罡氣的濃郁並沒有減弱,只是顏色變得透明,比之奶油一樣的白色罡氣,更顯得純淨,甚至帶了一絲融合自然的真意。
   
    「了不起」
   
    葉孚星在遠處領先鼓掌,欣賞之色溢於言表,道:「奇才,真正的奇才,火山境界就開始探觸自然之道。他已經在自發的融合先天真氣了,想必是經過了頓悟了。先天之前,已無坎坷。這樣的奇才,在我宗門裡也是數一數二的。這孩子我要定了。」
   
    玉淙淙道:「這孩子誰不想要?他的歸宿必有一番爭執,葉師兄還是別先下結論的好。」
   
    妙太清道:「不錯。」
   
    葉孚星道:「我鼎湖山最適合這樣的天才,就是讓他自己選,也必然選擇我門。」
   
    眼見幾人起了爭端,陰斜花突然笑道:「各位,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你們上一次爭得那位天才什麼下場來著?先看他過不過這一關再說吧。」
   
    葉孚星道:「這回難道還有意外?先天罡氣都要出現了,還有其他人爭鋒
   
    中山王看著那虛化的罡氣,目光中露出一絲豔羨神色,道:「或許,你確實是勝我一籌的天才。可惜……」
   
    明王不急著進攻,道:「可惜什麼?不要故作深沉。剛剛你說的那個優異血統,快證明給我看啊。」
   
    中山王道:「我正要證明給你看——可惜你在血脈上,終究抵不過那個天然的鴻溝」
   
    說到這裡,他頭頂的罡氣,也驟然發生了一絲變化。
   
    那絲變化,遠比明王的透明化顯眼。
   
    在白色的光焰頂端,驟然出現了一絲紫色。
   
    緊接著,紫色瀰漫開來,整個純白色的罡氣剎那間變紫,紫光盈盈,浩浩然如紫氣東來
   
    而原本靜默燃燒的罡氣,隱隱發出了響聲,那響聲好似來自天際,又好似來自眼前。
   
    那似乎是……龍吟?
   
    明王還在詫異,皇帝猛地向前一步,身子一晃,失聲道:「紫微真龍罡。」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42
二三六 指北辰,降紫微

    白色為王氣,紫色為皇氣

    田氏一族,古老傳下來的心法,修煉出來的罡氣,就是純白色。被稱為北辰天王罡,是天下罡氣中最頂尖的一種。

    練就天王罡氣的人,不但氣力比常人增長,且對其他罡氣有先天的壓製作用。一般的罡氣遇到天王罡氣,便如庶民見了王族,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兒。

    只憑著天王罡氣,田家就無愧於武林名門的地位。

    然而,在天王罡氣以上,還有一種更純正,更頂級的傳說中的罡氣——紫微真龍罡

    據說,太祖以及太宗這些大齊初年的帝皇,他們的罡氣都不是白色,而是紫色,如紫微星一般。且罡氣中帶著一絲龍性。紫微真龍罡的罡氣,更勝過天王罡氣百倍。

    藩王在百姓面前,是君,在天子面前,只是臣。一君一臣,一天一壤,就是雲泥之別。天王罡在真龍罡面前,被壓制到地底。

    而那絲龍性,更是紫微真龍罡的精華,九霄龍吟,百獸俯首。這一絲龍性,足以震懾天下生靈,飛禽走獸,無有能與之相抗者。

    最為玄奧的,是真龍罡與大齊王朝的關聯。據說真龍罡中,有一絲大齊的國運。擁有真龍罡的人,與大齊共興共衰,是天生的天子,更是田氏的天然家主。

    自太宗以降,皇族就再也沒出現過擁有紫微真龍罡的人,皇帝一脈沒有,其他王脈也沒有。因此也沒有出現過罡氣和帝位的衝突。紫微真龍罡成為了傳說,皇帝只憑著玉璽和詔書就可以即位,合法性也沒有受到過質疑。

    而今天,這種傳說中的罡氣,竟然出現了

    這不僅僅是武林中的一大奇事,對皇室來說,更是一件天崩地裂的大事。真龍天子,唯有天子可稱真龍。現在在天子以外,又有一條真龍,難道皇位上坐著的,是假龍不成?

    皇帝的臉剎那間扭曲了,變得猙獰可怖,他踏上一步,大聲吼道:「殺了他九弟,給我殺了這個逆臣」

    這一吼,引來無數道目光焦距。身為皇帝,如此吼叫,當然是失態,而且內容也實在非仁君該說的話,但事情危及到了他的皇位,他的根基,哪容得他冷靜自持?

    皇帝一吼,眾藩鎮心中各有思量,暗中嘲笑者有之,驟存憂慮者有之,心思活絡者也有之,但無論怎麼說,他們畢竟還有臣子的名分,不可能開口嘲笑皇帝。

    然而,場上也有不在乎皇帝的。

    陰斜花帶著一種再明顯不過的嘲笑口吻道:「你看看,那小子急眼了。自己是廢物,動不了人家一根手指頭,還要指使旁人去殺,臉皮可有多厚?」

    大荒弟子面上,露出戲謔之意,顯然看不起皇帝的所為,不過他們還不至於和陰斜花為這件事一起陰陽怪氣,失了自己的身份。

    沉默寡言的牧之鹿再次開口道:「田氏了不起啊。」

    葉孚星點頭道:「不錯。剛剛那位明王,一身化境的罡氣,已經是天縱奇才,這位雖然天資未必比得上,但血脈中傳承的力量實在了不起。這紫微真龍罡……在宗門裡也是最頂尖的。我在火山境界練就的罡氣,比這個差遠了。」

    妙太清道:「我聽說過當年田氏老祖曾以鎮國神器天子劍、九龍冠、傳國璽立國。將三大鎮國器當中的一絲氣運抽出來和自己的血脈相連,借助天衍斗數之奧妙,大齊龍脈之靈氣,終於創出這一門真龍罡氣。這裡面的神妙,恐怕不是一眼能看出來的。」

    葉孚星道:「果然厲害人說大齊太宗皇帝以一人壓定七大宗門,我只道是吹牛,現在看來,或許還有那麼一點兒影子。」

    玉淙淙撇嘴道:「怎麼說是壓呢?無非是均勢罷了。況且就算太宗再厲害,子孫不肖也是枉然。你看那些諸侯,根本就不理會他祖宗有多厲害,還不是一個個踩到皇帝頭上去了?比咱們七大宗門薪火相傳,生生不息差得遠了。」

    無止合十道:「善哉。神器本無主,有德者居之,只怪後人不肖。」

    陰斜花聽到這裡,突然怪笑起來,發出一連串壓抑的笑聲,似夜梟,似鬼哭,聽到耳中說不出的難受。

    眾人無不皺眉,妙太清道:「姓陰的,你別老陰陽怪氣的,當真討厭。」

    陰斜花嘿嘿笑了兩聲,沉默下來,竟然出奇的沒有分辨。

    牧之鹿突然道:「我知道你笑什麼?」

    陰斜花「哦?」了一聲,玉淙淙道:「牧師兄,你快說說他想的是什麼?我只知道他這麼笑起來,準沒好事。」

    牧之鹿道:「想那太宗,當年何等威風,連真龍罡這樣的奇蹟也創造的出來,其他寶貝肯定也不少。子孫不肖,多半是廢棄了的。他聽到神器有德者居之,立刻動心,想要做那打黃雀的獵人。」

    眾人聽了,出奇的沒有作聲,也沒有人不恥。三三兩兩的對視一眼,便移開目光,有的看天,有的看地。但心中所想,恐怕都是一件事。

    無止高懸佛號道:「阿彌陀佛,世上焉有不告而取的有德者?」

    陰斜花鄙夷的斜了他一眼,道:「和尚,知道你是真善人,沒指望你去,你只要乖乖站在一旁別礙事就是了。」

    葉孚星例外的沒站在無止這一邊,咳嗽了一聲,近乎自然自語的道:「然則皇室佔地無數,誰知道東西在哪兒?」

    陰斜花又笑了一聲,牧之鹿道:「你看他笑得那模樣,若不是有了頭緒,豈能如此露骨?」

    玉淙淙道:「就算他知道,肯告訴我們?我們的東西還要防著他搶呢。他有了好東西,獨佔還不夠,還會讓給我們?」

    陰斜花怪笑道:「這一回我還就要告訴你們。」

    牧之鹿道:「那地方棘手?你一人搞不定?」

    陰斜花道:「算是棘手吧。主要是暗門太多,我沒有把握,若沒有你們,不能光明正大的進去,要多費許多周折。」

    葉孚星道:「光明正大的進去?你要明搶?」

    陰斜花搖頭,道:「那還不如暗偷呢。我是說,想個法子讓他們請我們進去,還不失了大荒弟子的身份。」

    玉淙淙不信道:「哪有開門揖盜的人?」

    陰斜花道:「所以要找理由呢。只要你們配合我。第一是牧師兄。你操控靈獸的手段,先幫我操控一個人。」見牧之鹿默默點頭,又道,「第二麼,要大家公議。這一輪比賽完了,換一個賽場比過。」

    葉孚星道:「下一個賽場?換到哪裡?」

    陰斜花邪邪一笑,道:「龍木觀」

    不說這邊幾位世外高人已經起了賊心,只說擂台上,雙方的較量被沒有停

    當真龍罡氣升起的時候,明王也是驚駭莫名。他對真龍罡並沒有那麼熟悉,但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罡氣對著對面的罡氣,有點提不起來的感覺。

    這還是自己的罡氣經過自然洗練,向先天真氣進化過的結果,倘若是純的北辰天王罡,他懷疑罡氣會不會被壓死甚至直接消散。

    好強

    「原來如此這就是中山王……太祖嫡系的力量真的很強大」

    這句話到了唇邊,被明王死死咬住,不肯出口——他死也不會漲敵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

    他的志氣,絕不會被任何事情消磨

    正在這時,湖面上的風吹過,把皇帝那句「九弟——殺了他」送到了兩人耳朵裡。

    兩人同時嘴角一揚,露出一絲冷笑。

    明王道:「看來你這罡氣真了不起,把皇兄嚇成了這個樣子。」

    中山王道:「我說過了,你皇兄很好的繼承了列祖列宗的心胸。他和上幾任皇帝一樣,怕真龍罡怕的要死。可惜造化弄人,你們害死的中山王,都是平庸之輩,就算讓他們活到七老八十,也練不出罡氣來。而我是三百年來唯一的能練成罡氣的天才,偏偏就沒叫你們殺死。這就是天數。」

    明王道:「天數?你身為練武之人,竟然相信天數,簡直愚不可及。你既然相信天數,相不相信你的性命到今天為止?」

    中山王笑了一聲,道:「你要替皇帝殺我?沒想到你還是個有孝悌之心的兄弟。」

    明王道:「和那小子無關,只是你拿著無知當有趣,拿著做作充悲情的嘴臉,委實叫我噁心」

    說到這裡,頭頂上的白氣陡然蒸騰起來,再次竄高,彷彿剛才的壓制都不復存在。

    白氣越升越高,形成了一道氣柱,漸漸地變幻出一個具象化的形狀。

    頭似牛,角似鹿,眼似蝦,耳似象,項似蛇,腹似蛇,鱗似魚,爪似鳳,掌似虎……

    龍

    不像紫微真龍罡中的若隱若現的龍形,這頭罡氣幻化的龍,一鱗一爪,已經清晰可見

    這是何等入微的操控力

    而最為神奇的,是龍身上那股天然的威壓——真龍罡中才有的龍威,在這裡又見到了,且比剛剛更清晰。

    有了這些龍威,證明罡氣所化,是實龍,而不是簡單地龍模型……

    明王冷笑道:「什麼紫微真龍罡,誰是真龍,誰是假龍,不見個真章怎麼能知道?吃我一招——」

    罡氣龍轟然而起,飛舞衝下——

    「九州升龍破」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43
二三七 升龍破,天子劍

    「九州升龍破」

    隨著罡氣龍的下衝,田景玨也躍身而起,向中山王衝去。

    他的身形如此矯健,和龍形的動作如此一致,幾乎分不出哪個是人身,哪個是龍形

    人龍合一

    這一招炫目的武技,比之剛才那大玉天龍指更加威風赫赫,從視覺、聽覺和感覺,全面進入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境界。

    如果說剛才的武技只有高下輸贏,還是兩個人在切磋,現在明王攜龍威而來,卻是如泰山壓頂一般,威勢滔天,把中山王全面壓下不止一個重量級,似乎在下一個瞬間,中山王的身軀會被壓成齏粉。

    但中山王如何會束手待斃?

    紫色的罡氣一變,也是迅速變形,不是變成真龍,而是變細變尖,彷彿一把利劍。

    他雙手握拳,雖然手中空無一物,卻好像在握著頭頂那把利劍。

    手陡然下劈,劍轟然斬去,迎上龍形

    「天子劍」

    皇帝咬住牙齒,越發恨的心頭滴血。

    大齊王朝定鼎,有三大神器鎮國,按理說天子是大齊之主,三大神器都該歸他所有,但事實卻不是如此。現在乾坤印在龍書案上,卻只是供奉,他另有玉璽。九龍冠供在龍木觀,成了那幾個老祖宗所帶的玩物,他所帶的,只是尋常皇冠。而天子劍,卻是消失已久,連他都沒有見過。

    雖然沒見過,但天子劍的圖形皇帝看得太熟了,因此他一眼認出來了。

    紫色的罡氣劍,象徵著皇權紫微星的紫色,象徵著天子征伐的天子劍,在這一刻重現人間。

    難道失去已久的天子劍,竟在中山王手裡?

    中山王一脈,保存著如此的神器——或者說凶器意欲何往?

    他的冷汗涔涔而下,目光死死地盯著擂台,心中已經想好了目標——從今日開始,不管這場比賽勝負如何,中山王一脈就是他的第一個生死大敵

    擂台上,罡氣天子劍和罡氣龍都已經蓄滿了力量,而彷彿真龍附身一樣的田景玨正衝向田景璽。田景璽的天子劍,則以獨闢華山的強大攻勢,斬向龍頭

    罡氣對罡氣,神獸對神器

    所有人都有一種感覺——這就是最後的決戰了

    孰強孰弱,就看最後一擊

    龍吟,劍嘯,迎面沖上

    結果是——

    天子劍轟然砍上了龍首,嵌在罡氣之中,而罡氣龍的爪子,死死地抓住了罡氣劍,往外搶奪。

    倘若是真的龍和劍如此對峙,佔在上風的,當然是劍。劍只是被抓住,且龍無法摧毀那把劍,只能奪走,這種難度極大。而龍卻被劍砍入了身體,在不停的流血。這種優劣態勢會隨著鮮血的流淌越拉越大,最後龍即使不被劍劈成兩半,也會流血虛弱而死。

    但這不是真龍,也不是真劍。

    這是罡氣,本質上還是罡氣強弱的鬥爭。龍不會流血而死,只會被砍斷,消散。劍也不會被拔出來,只會被龍形抓斷,消散。

    這說到底,還是比拚罡氣的強度和韌性。是劍先劈斷了龍,還是龍先抓斷了劍?

    無論哪一方潰敗,都是徹底的潰敗,罡氣是火山期的命本,消耗一點不知要多少時日才能補充,若臨場潰散了,人就完了。

    從眼前的情勢看,天子劍鋒利堅硬,斬斷龍身的速度很快,自身消散的速度慢得多。但是天子劍又太纖細,每一寸失地都影響巨大。龍身魁偉,即使被寸寸斬斷,卻沒傷到根本,依舊龐大而安全。

    孰勝孰敗,還很難說。

    打從一開始,這兩個人就旗鼓相當,到了後來,各自展現了不同的本領,都遠超眾人想像,到了如今,竟然還在齊頭並進。

    真可謂雙子星一般,交相輝映。

    倘若這有田氏一位老祖在此,就算拼了跟大荒使者翻臉,也要阻止他們打下去。這是田氏不可多得的天才,千百年才出一個,田氏竟同時出了兩個,簡直就是上天的厚愛,當然要盡力保全。

    可惜這裡沒有,只有一群看熱鬧,唯恐天下不亂的路人和一個妒恨欲狂,恨不得兩人一起死了的皇帝。

    田氏雙璧,恐不能兩全,非要有一人玉碎於此了。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氣數已盡的表現呢。

    膠著還在繼續。

    田景玨催動了龍形,幾次欲將天子劍抓斷,始終未能得手,突然一張口,一口精血噴出,龍形長嘯一聲,大口急張,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真是拚命了。

    罡氣固然是人的氣力精華所化,但還可以補。那心頭精血卻是用一點少一點,少了一點不知要多久才能補上。以精血補精氣,那是注定有虧無賺了,甚至會影響到以後的發展。

    但效果是立竿見影的。

    龍形受了這一口精血,不但身子陡然粗壯,動作也是矯健非常,那一口大口咬下,真如鐵口鋼斷一般,險些一下子就把罡氣劍咬斷。田景璽頓時吃不住,不但罡氣晃動,身軀也變得搖晃。

    他目光變得深寒,艱難的開口道:「這是你逼我的——拚勁精血我也要你死。」

    孟帥在下面看著,只看得咂舌不已。雖然這兩人和他廣義上來說,都是敵非友,但畢竟如此驚才絕豔,令人敬佩。眼見到了這等你死我活地步,不由得心情沉重。

    聽到中山王的宣言,孟帥心中暗道:他也要噴精血?就算是先天境界,也不過三五滴精血,他們兩個對著噴,倒是能很快結束。只是這要一來,一個罡氣消散,九死一生,另一個油盡燈枯,又有什麼好處?

    但中山王卻不是噴精血那麼簡單。

    他一隻手,在額頭一劃,一滴顫巍巍的血跡滑落在指尖。

    用沾了血跡的手指,在空中劃了一個符號,中山王暴吼道:「真龍天子劍,開」

    頭頂的天子劍陡然清晰了了起來,原本誰都能看出的罡氣劍,突然變得物化實化,外面粗大的罡氣劍還維持著形狀,在中央卻漸漸凝結出了手指長短一截劍胚。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長,終於變成三尺長短,青鋒雪亮,龍紋滿身的一柄金色長劍。

    這是真正的天子劍。

    當天子劍完全凝合出來的時候,中山王的臉色已經白的如凍了三月的寒冰一樣,白的透明了。頭頂上血跡早已於涸,卻留下了一道血痕,讓他原本俊美的臉猙獰起來。

    雖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的狀態已經差的不能再差,但他的精神卻很亢奮。一雙眼中露出非比尋常的興奮光芒,顯示出他精神狀態的異常。

    緊接著,他做出了一個令在場眾人都目瞪口呆的動作。

    放任頭頂虛化的大劍抵住龍形的進攻,他伸手向上,五指一抓,將那把實體劍抓在了手中。

    然後,他腳步輕輕的一躍,人挑起丈餘,伸手用劍輕輕一撩——

    刺啦——

    輕輕的一聲響。

    劍鋒所及之處,如撕裂帛,如切豆腐,一切的一切,包括那頭耀武揚威已久的罡氣巨龍,被輕而易舉的一劍兩段

    斷為兩截的白色巨龍,在空中足足呆了幾秒鐘,虛無的龍目盯著自己的半截身子,彷彿在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一部分。

    然後,噗地一聲輕響。

    罡氣所化的龍身,如泡沫一般,驟然碎裂,化為點點星光,消失在空氣當中。

    就這麼結束了。

    傻了。

    所有人都傻了。圍觀的傻了一圈。連平時高冷無比,無論什麼時候都要評頭論足一番的大荒弟子們,也都面面相覷,說不出什麼話來。

    只有皇帝在心中咆哮不已:天子劍,那就是天子劍象徵著天子之怒,流血漂櫓的天子劍那本來應該是朕的劍啊,就這麼落在亂臣賊子手裡了中山王惡賊,死不足惜

    想到這裡,他恨得目眥欲裂,幾乎滴出血來。如果誰全程觀察了他在這場比賽中的表情變化,就會完整的看到一個城府深沉的帝王,是怎麼墮落成一個青面獠牙的怪獸的。

    而最受到衝擊的,理所當然是場中的明王田景玨。

    明王呆呆的看著自己頭頂的真龍消散,道:「不可能的。」

    一句不可能說完,鮮血已經順著嘴角溢出,噗地一聲,他講一口熱血噴了出來,整個人委頓在地。

    中山王頭上的罡氣劍也消散了,但那把實體的長劍,還在他手中緊握。

    他握著劍,一步步向倒在地上的明王走去。

    他打算斬草除根。

    按照道理說,此時勝負已分,明王卻沒有失去意識,只要他明白說出「認輸」二字,這場比賽就該戛然而止。

    但是,那麼驕傲的明王,會認輸麼?

    倘若他認輸,中山王會停手麼?

    倘若中山王不停手,會有人來阻止麼?

    事實上——

    明王沒有認輸,中山王不會停手,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意阻攔最後的殺戮

    中山王手握天子劍,居高臨下的看著明王。明王坐在地下,口中喃喃不止

    仔細聽來,他說的是:「不可能,不可能。」

    中山王失笑,道:「怎麼不可能?什麼不可能?事實已經如此,我有天子劍,你有一顆大好頭顱。認命吧」

    手中長劍劈下,直取明王頭頸。

    明王陡然抬頭,手一翻,也是一把劍在手,反手上撩,冷然道:「你不可能有天子劍」

    噗——鮮血四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44
二三八 貨比貨,人與人

    劍出——吹毛斷髮

    森森寒光下,一切都被撕裂,斬斷

    而斷裂的是,是中山王的血肉,還有那把寶劍。

    剛剛那把連罡氣都能斬斷的寶劍,在明王手中那把神劍下,與尋常的碎紙也沒什麼區別,脆弱的不可思議。

    眾人看著斷劍飛出,只覺得一陣眼暈。沒人能接受這個現實,彷彿九天雲外的仙女下一瞬間砸到了泥裡。

    但是事實就這麼發生了。

    中山王被長劍斬斷只是一條肩膀,雖然血流如注,但是生命還算無礙。一時也沒有失去意識,一雙將要失去焦距的眼睛,盯著明王的手,依舊手中的那把劍,嘴唇微動,吐出三個字:「天子劍?」

    眾人都反應過來,明王的劍,外形與剛才中山王從罡氣中取出來的那把劍一模一樣。而且,論神韻,論威風,更勝一籌。

    當時中山王將劍拿出來的時候,眾人都是眼前一亮,只覺得是一把從所未見的神兵利器,但現在對比著明王手中這把劍,登時分出高下,剛剛那把劍只剩下一個「假」字。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只有相對看時,才能看出,哪個是真金,哪個是黃銅。

    至於中山王的天子劍,被一斬而斷,剛剛看時不可思議,再對比兩把劍的差距,反而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明王點頭,他的精神狀態也不好,剛剛罡氣被破,打擊實在是太大,讓他的氣力緊接枯竭。最後絕地反擊,全靠神器之利,自己並沒有剩下什麼。面對中山王的問題,他只有點頭為止,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中山王得到了答案,這口氣一松,低聲道:「原來……天子劍在……你手裡……」說完身子倒下,已經昏死過去。

    終於得到了肯定答案,鬆了一口氣的不只是中山王,還有圍觀者。只是沒人知道,為什麼這天子重器,會落到這個少年手裡。

    皇帝本以為自己今天晚上受到的刺激已經夠大了,但事情總是突破他的底線,這時盯著天子劍,只覺得恨得眼珠子都藍了,心中咆哮道:「是父皇一定是父皇給他的父皇自小就寵愛他,為了保護他,連三大重器之一都交給了他我和皇兄都瞞在鼓裡,還以為天子劍早就丟失了」

    緊接著,他又立刻想到:父皇給他天子劍,是什麼意思?天子劍,自然是天子才配用的,難道他真是父皇選定的繼承人?

    想到這裡,他目光的殺機幾乎掩飾不住。

    明王手持著寶劍看著他——中山王到底修為高深,這樣也沒有死。而他有凶器在手,補上一劍,送田景璽歸西,也很容易。

    剛剛,他也是倒在地上,看起來任人宰割。而中山王也是拿著劍過來,毫不猶豫的衝他砍了下去。

    現在時移世易,兩人的處境竟完全逆轉。

    只需要一劍,就能送這個和自己並肩的天才西去

    不過……

    就算修為相同,兩人的性情,終究是完全不同的。

    明王的驕傲發自骨子裡,通身上下無一處不傲,因此他只是看了中山王一眼,徑直走到了擂台邊上。

    殺落水狗?他不屑。救惺惺相惜的好對手?別噁心了。

    望著湖水,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岸上來船接人。

    當初踏水而來,何等威風,現在強弩之末,也只好坐擺渡船來了。

    大荒弟子在岸邊看著,低聲感慨,見明王抬手要船,示意人去準備。

    眼見小船去接人,葉孚星道:「剛剛忘了,應該把下一場的對手運過去。不用來回兩次了。」

    玉淙淙抬頭看天,但見天色雖暗,天邊已經出現了一線魚肚白。竟然將近黎明了,長呼一口氣,道:「還要再比?我都有點乏了。」

    陰斜花道:「是啊,我都懶得看了。」

    妙太清道:「你是因為想早點搶東西,因此不願意再耽誤時間了吧?」

    陰斜花道:「搶東西更需要趕緊比完,不進入下一輪怎麼去龍木觀?依我說,三下五除二,趕緊弄個強弱懸殊的配對,決出八個人來是正經。老子等不及了。」

    妙太清冷笑道:「說得容易,剛剛那幾場比賽不是按照強弱配對走的?還不是大出意料之外?誰知道到底誰強誰弱?」

    陰斜花鼓掌道:「說的太好了。剛剛那幾場搭配,都是葉孚星搞得。你罵他有眼無珠,我是拍手稱快。」

    妙太清頓時尷尬無言,葉孚星也覺得無光,道:「刻意求之反而求不得,與其如此,還不如順其自然的好。也不必再費心安排了,隨意抽兩個人就是。妙師妹,玉師妹。我數一二三,你們同時說一個人,就讓他們安排比武。」

    妙太清和玉淙淙點頭,陰斜花笑道:「看著點兒名單啊,別到時候一個人也叫不出來,那就抓瞎了。」

    葉孚星數了一二三,妙太清和玉淙淙同時開口,一個道:「國京」,一個道:「小天真。」

    於是這一場比賽就定下來了。

    葉孚星道:「既然如此,就叫他們去碼頭等著,小船直接接他們回擂台便是。」他突然回過頭,道,「陰師弟,我剛剛看你的眼神就不對。提醒你一句,天子劍是天子重器,壓的是大齊王朝的氣運,不是誰都受得起的。你還是別打他的注意才是。」

    陰斜花嗤了一聲,道:「你哪知道眼睛看我覬覦天子劍了?國器和武器我還分不清?那天子劍看起來確實不錯,但也只是對戰罡氣尤其是田家自己的罡氣有奇效而已。剛剛若不是真劍克制虛劍,根本也不會有那麼好的效果。你小看我的品位麼?一會兒進了龍木觀,才是我大展拳腳的時候。」

    葉孚星嗯了一聲,又道:「這裡沒有外人,我就說點私下的話。大家來這一趟也很辛苦,若真有機會,我不會阻攔大家發財。但有一節,好歹咱們還都是宗門裡的弟子,田家說不定還有咱們的師弟妹。希望記得自己的身份,吃相別太難看。」

    眾人默默點頭稱是,只有陰斜花嗤了一聲,充耳不聞。葉孚星這番話主要是說給陰斜花聽得,他既不聽,這番話就算白說了。

    碼頭上,皇帝站在最頭裡,死死地盯著湖面上一搖一蕩歸來的小船,反而把等在碼頭上要上擂台的小天真和國京擠在一邊。

    望著船上那個精神萎頓的身形,皇帝心中頗為猶豫。

    要不要趁此機會,把他殺了?

    從技術上來說,這回可能是最好乃至唯一的機會了。明王現在是油盡燈枯之態,雖然不說任人宰割,卻也可以趁虛而入。過了今日,他身邊都找不出一個能和明王放對的高手——至於龍木觀那些老頭,他們一聽說他要和明王作對,指不定先把他殺了。

    但若真將他殺了,後果同樣難以控制。且不說外地藩鎮如何看待他,也不說一夜之間「皇帝失德、殘害手足」的傳言一夜之間傳遍大街小巷。就說田氏宗族內部的壓力,就足以壓垮他這個帝位。

    可是……若不殺明王……

    皇帝看向那越來越清晰的天子劍,心中如百爪撓心一般——國之重器,歸於天子。若拿不回天子劍,這把劍就如懸在自己頭頂一般,不知哪天,連自己帶著帝位,都要被刺穿。

    不如……

    皇帝心中一動,已有了定計。

    一會兒自己開口討要天子劍,他若給了,自然皆大歡喜,他若不給,那就是心懷不軌,大逆不道,自己下令誅殺,也有據可查。

    便是這樣。

    在皇帝意味複雜的目光中,明王的船終於到了。

    明王從船上下來,緩緩走到岸上。皇帝也上前一步,離著他不過咫尺之遙

    皇帝先呵呵笑道:「九弟,辛苦你了。」

    明王抿了抿嘴,突然上前,單膝跪下,將天子劍舉過頭頂,道:「請陛下收回。」

    皇帝愣住,道:「九弟?」

    明王道:「當年臣弟年幼,父皇交託天子劍,只是暫時授權臣弟替天子誅惡闢邪,好比尚方寶劍,並非賜給臣弟。今日皇兄是大齊天子,理當收回此劍,不然臣弟日夜不安。」

    在皇帝身後的眾藩鎮,譬如姜期和馬雲非等等,都暗地喝彩,心道:到底是皇室子弟,不管怎麼驕傲,有些素質是刻在骨子裡的,關鍵時刻拎得清。

    皇帝的殺意都已經到了無法掩飾的地步了,而田景玨卻身處最為虛弱、孤立無援的境地,這時候再抱有天子劍,簡直如懷抱黃金行走於匪窩一般。

    最重要的是,不能給皇帝口實。身外之物交出去就交出去了,只要最虛弱的時候熬過去,憑他的本領,還不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麼?

    果然,皇帝愣了一下,便笑逐顏開,先接過天子劍,再伸手相攙,道:「九弟,你我兄弟一體,這劍在誰手裡,還不都一樣麼?你也忒小心了啊。」

    明王順勢站起,道:「皇兄……」

    剛說了兩個字,話音戛然而止

    一道雪亮的劍光如天外飛來一般,從後面穿過田景玨的身子,將他穿了個透心涼。

    田景玨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還未站直的身子撲通一聲,再次栽倒。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44
二三九 蕭牆禍,龍門恨

    場中一片死寂。

    田景玨倒下的太突兀,誰也不相信,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明王的修為何等高深,就算現在虛弱,身體反應速度變慢,但他的感覺還在,近在咫尺的攻擊,根本瞞不過他的耳目。就算抵擋不了,也不會連躲開甚至躲開的動作都沒有。

    然而事情就這麼發生了。別說這一劍來的如何突兀,就算從劍尖入肉,到穿胸而過,這個動作也是一閃而逝,明王倒下之前,甚至沒有來得及回頭看一眼。

    眾人也是眼前一花,那刺客的劍立刻從明王身體中抽出,再次刺出——

    這一回,目標是皇帝

    皇帝站著的地方,離著田景玨不過咫尺之遙。和刺客之間,只隔著一個明王,明王倒下之後,便是首當其衝。

    以皇帝那點粗淺武功,斷無可能在這一劍下逃生。好在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身後姜期身子一撞,皇帝撲地而倒。馬雲非趕到,隨手一拉,把皇帝身後的圖太監拉上,只聽嗤的一聲,長劍再次見血,卻是將圖太監當胸刺穿,鮮血四濺。

    就這麼一晃眼的工夫,場面越發亂了起來,不止一個人向皇帝這邊撲過來,即使那刺客也無法立刻尋機下手。等那刺客踹開身邊的侍衛,再次抽劍下刺時,一雙手從旁邊伸過來,兩指捏起,把劍刃捏在手中。另一隻手一提,提住那刺客後頸,把他提在空中,制住了經脈。

    捏住劍尖的是妙太清,提住那刺客的,是葉孚星。

    他們幾個都是先天大師,修為遠勝那刺客,但這次刺殺來的突兀,他們離得又遠,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眼睜睜的看著明王折戟。但這兩三劍的功夫,也足夠他們清醒過來了。

    只要趕到,別管那刺客再快的劍,再犀利的刺殺術,也是毫無用處,被他們手到擒來。

    饒是如此,幾人都憋了一肚子火。皇帝怎麼樣,他們不管,但明王田景玨,卻是他們一致看好的人才,竟被莫名其妙的刺殺在此,豈不令人窩火?

    更何況,大齊王朝畢竟是大荒宗門認定的王朝,他們來此,也是借用官方的名義辦升土大會,於情於理,也不能對齊帝見死不救。

    雖然救下了皇帝,但明王還在生死一線,葉孚星也是極為惱火,隨手把刺客的大經脈封住,再去查看田景玨。眼見田景玨是一劍穿心,便是大羅金仙在也難以救回,越發惱怒,回頭狠狠盯住那刺客。

    他剛剛從後面抓住那刺客,沒留神那人相貌,這時再看時,一眼看見那人臉上十字形的恐怖傷痕,從額頭一直拖到下巴,整張臉都扭曲的樣子。

    葉孚星心中一動,道:「這是咱們找來的選手吧?是那個誰……」

    玉淙淙嘆道:「是國京,小隱俠何蒼雲的弟子,說來他還是你挑的,你反而忘記了。」

    葉孚星拍了拍腦袋,道:「是了,我糊塗了。國京——你是專業的刺客麼?為什麼行刺田氏兄弟?」

    田景玨是被一劍穿心,這刺殺手段穩准狠,分明就是專業的,再看他暴起發難的時機,事先準備的站位,隱藏氣息的隱蔽性,樁樁件件都不是外行。要不然田景玨這樣的武功,怎會被他這麼算死。

    二流的刺客,經過周密的準備,可以輕易刺殺一流的高手。而這個國京的修為未必比不上田景玨,刺殺技術更是出眾,因此能一招致命。

    那國京冷笑道:「我不是專業的刺客,但我苦練過刺殺術,只為了今日。可惜死了的那個,不是我最想要殺的。」

    玉淙淙道:「你最想要殺的是皇帝麼?為什麼?你是哪家派來的殺手麼?

    國京道:「不是,我田景國雖然不肖,還不至於為蠅頭小利受人指使。田景玉——」他狠狠地盯著皇帝,「我是自己要殺你。」

    皇帝已經在眾人攙扶下站起身來,雖然臉色不好,卻沒有慌亂神色。他雖武功差勁,但不是長在深宮婦人之手的紈褲子弟,在登基之前,是很經過一些風浪的,再加上城府深沉,雖然險死還生,卻立刻冷靜下來,道:「你說你是誰?田景國?你是哪一家藩王之子?是為你父親爭位來了?」

    眾人心道:又是田家人田家倒真出了一些好手。

    國京道:「你還記得我?我看你只從名字上知道我是田家人,至於我的來歷,怕是早就忘光了吧?我若不告訴你,你就是死了,也只就做個糊塗鬼。」

    皇帝果真是不記得他是誰了,皇室幾百號人,同一輩的就上百,哪裡能一一記得?只道:「但凡是姓田的,誰殺我就那麼一點兒事兒,我有什麼糊塗不糊塗的?朕倒怕你是猥瑣小人,不敢報上自己家門,隨意咬人頂罪,連你父祖的臉面都丟盡了。」

    田景國哈哈大笑,道:「你不用逼我,我既然要殺你,就不怕把你的醜事掀出來。我父親就是壽王,被你害死在歸國的路上,你還記得麼?」

    皇帝恍然大悟,這倒還真不冤枉。壽王和惠王是他爭帝位時最大的政敵,當時在京城有一番龍爭虎鬥。自己爭贏了之後,二王倉促逃離歸國,他已是九五之尊,至少京畿地區盡歸掌握,那容得此二人逃脫?自然無聲無息將他們做了。這本是題中應有之意,皇位的失敗者的下場本該如此。縱有人知道是他做的,也是無可指摘,因此根本沒放在心上。哪知道這麼一件「小事」倒牽出一段孽果來。

    既然知道只是這種事,皇帝心中有底,不再追根究底,反而開始用這件事做文章,長嘆道:「你父親的事,旁人自有分明。當年他覬覦大寶,以致埋下禍根,你年幼無知,心存怨恨也是人之常情,朕可以諒解。但你為什麼要遷怒九弟?九弟他和你一樣,都是田氏的未來希望,你這一動手,就毀了我皇家一根棟樑,你是千古罪人,知道麼?」

    他這般痛心疾首的模樣,但凡看出他剛剛對明王殺意的人心中都感惡寒,但誰也不敢挑理,只好看著他這麼說。

    田景國道:「我恨得不止是你,從你父親那一輩篡奪我父親的皇位就該死。我恨不得把你一家殺絕。當然我最恨的還是你。本來我想,先殺你,再殺其他人。但我沒想到你家門有這樣一個厲害人物,殺了你之後,他必定是新皇了。正好我找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殺他,我想,先殺你,他自然能逃跑,先殺他,你這個蠢貨能飛到天上去?沒想到啊沒想到,你這小子的命太好了。」

    皇帝得知了前因後果,心中越發篤定,長嘆道:「你是我皇室中人,按理說要留你一條性命,可你殺了人,殺了同樣的皇室中人,這是不赦之罪。我不能不忍痛……圖德祿。」

    他叫圖太監,是為了傳旨,那是他用慣了的傳旨太監,但緊接著想起圖太監剛剛替自己躺槍了,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來,比剛剛自己弟弟死的時候更惱怒十倍,淡淡道:「圖德祿為主盡忠,很好。厚葬,賞賜他的家人。」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馬雲非和姜期,道:「兩位愛卿也是忠勇之臣,此事之後,朕另有嘉獎。」

    姜期和馬雲非都大禮謝恩,皇帝看了兩個口不應心的節度使,心中一陣膩歪,腦中又想著怎麼利用這個封賞挑起底下人的鬥爭。

    之後,他轉過頭,看向田景國,道:「朕有心留你性命,可泉下的九弟不答應,來人,將逆臣田景國拿下,交給刑部治罪。」眾侍衛答應一聲,一擁而

    就聽一聲怪笑,一道黑煙閃出頭來,眾侍衛與那黑煙一觸,身子一晃,紛紛跌倒。

    就見陰斜花擋在田景國身邊,道:「怎麼著,這裡什麼時候歸你皇帝老兒說的算了?」

    皇帝吃了一驚,倒退一步,道:「他刺殺於朕,乃是我皇家的叛徒……怎麼……不歸朕處置?」

    陰斜花笑道:「說得好聽。剛剛他刺殺的是你不錯,可是難道是你抓住的嗎?旁人的俘虜你要處置,你有這麼大的臉?好比說我在外面掙錢做飯,你在這裡張嘴就吃。你要是我兒子倒合適了——可你偏偏又不是。」

    皇帝氣的渾身發抖,他到底是皇帝,就算眾大臣心懷叵測,也沒人敢這麼對他說話,這陰斜花真是把他活活氣煞,當下對其他幾個大荒弟子道:「各位上使,難道是你們一致要保田景國麼?」

    葉孚星皺了皺眉頭,道:「陰斜花,你要保他?什麼意思?」

    陰斜花道:「沒什麼意思。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看上的人,都是短命的死鬼,資質再好有什麼用?我就看上了他,心狠手辣,劍術也不錯,最關鍵是身有血仇,戾氣纏身,最適合我們泣血谷。跟我泣血谷收徒這件事比起來,刺殺皇帝算什麼屁事?這個人我要了,你們誰有意見?」

    葉孚星幾人對望了一眼,雖然不喜,但對他們來說,刺殺皇帝也確實是小事,唯一不肯鬆口,不過是看不慣陰斜花的嘴臉罷了。

    玉淙淙冷笑道:「你又怎麼知道,你看上的不是個短命的死鬼?」

    陰斜花道:「不作死就不會死。你們看上了人,還要放他們去生死搏殺,死了算活該。我看上的人不會死,是因為他不找死……」

    話音未落,田景國突然摀住胸口,滿面痛苦的往下倒,從手指縫中,透出一道白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45
二四零 臨終怨,殺人光

    國京的胸口,好像放了一個激光源一樣,一道一道的光束往外釋放。每一道都穿過了他的整個身體,卻沒有血流出來。

    這似乎只是一個光的把戲,但國京痛苦的表情,卻顯示這每一道光都如刀子一般,切切實實切開了他的血肉。

    他瞪著眼睛,似乎想要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表情卻配合著光束,在演出一場無聲的慘劇。

    陰斜花吃了一驚,盯著國京,突然回頭對玉淙淙叫道:「是你?你為了不讓我說嘴,把他殺了?」

    玉淙淙大怒,呸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是你麼?做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

    陰斜花暴躁的跳腳道:「那是誰……」

    沉默的牧之鹿開口道:「是罡氣反噬。」

    大荒眾弟子同時哦了一聲,心中恍然。

    葉孚星道:「能造成罡氣反噬的都是絕學罡氣,這天王罡很不錯。沒想到田景玨的罡氣源選在胸口羶中,他一劍穿過,罡氣便順著劍反噬,才有這樣的惡果。這也算是田景玨替自己報仇了。因果循環,本是天道,誰也於預不得,只能說合該如此。」

    陰斜花哼了一聲,他對田景國當然毫無感情可言,只是嚥不下這口氣,這時見田景國必死無疑,看也不再看他一眼。

    田景國倒在地上,眼神渙散,眼見就要斃命,突然抬頭,一張口,一道白光向皇帝射去。

    皇帝這時正是放鬆警惕的時刻,沒料到一道光芒射來,大叫一聲,下意識的用手一揮,白光打在衣袖上,呼啦一聲,整個袖子燃燒起來,緊接著整個龍袍像浸了火油一般,瘋狂的燃氣大火。火焰之中,只聽皇帝長聲慘叫。

    旁邊的侍衛連忙擁上來撲打滅火,哪知道那火焰一直不滅,水澆也不滅,按壓也不滅,撲打也不滅,不過片刻之間,已經越燒越熱,皇帝便成了火炬一般。

    葉孚星喝道:「爾等閃開——」伸手向前推出,登時狂風大作,劇烈的大風吹得人眼睛也睜不開,且風中帶寒意,凍得人從心底裡發抖。

    那火焰在狂風之中刺啦一聲撲滅,皇帝撲通一聲倒下。眾侍衛七手八腳的圍了上去。

    葉孚星在原地皺眉,剛剛那一掌,他在半空加了兩次勁道。因為發現第一次勁道不足以撲滅大火,他是大荒來的高人,若是一掌不成功,還要第二次出手,那可就丟大人了。

    正因為他親自出手,才能感覺到那叢火焰裡有著什麼樣的力量,幾乎超出了先天境界可以達到的極限。

    就算再了不起的絕學,也不大可能有這樣的力量,除非是一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拚命絕技。

    沒想到田景國臨死之前還能發動這樣的絕招,險些就取了皇帝的性命。

    這是多麼強大的怨念?

    葉孚星回頭看了一眼田景國——他已經倒在地上死了——有這樣強大的執念,有什麼事情做不成?他倒有些理解陰斜花想要把他收入門下的心思了。

    可惜了。

    火焰被撲滅之後,皇帝坐在一邊調息,他全身被燒的焦黑,但到底還是皮肉之傷,葉孚星出手及時,掌風又冰寒,緩解了他的燒傷,雖然人還七葷八素,但無性命之憂。身邊的侍衛早一疊聲的宣太醫,但畢竟路遠,現在還沒有太醫來。只有姜期命慕容佩給皇帝處理傷口。也虧了皇帝現在意識不清,不然聽說慕容佩是姜期的人,是絕不會允許她碰自己的。

    葉孚星取出丹藥,道:「給皇帝服下。他的身體想必接受不了這樣的藥力,把藥掰一半兒用酒調和了給他,慢慢調養,把火毒拔出來,必然無礙。」

    過了一會兒,皇后唐羽初帶著太醫趕到,將皇帝抬入瓊島最大的樓閣中休息,調養整治,倒也井井有條。

    大荒來的幾人見那邊有了著落,自然退了出來,一起站在湖岸上。就見那小天真蹦蹦跳跳過來,笑嘻嘻道:「大師傅,我的對手沒了,那比賽怎麼樣了

    無止合十道:「善哉,小施主,是你贏了。」

    小天真大喜,拍手道:「原來比賽很容易,贏起來好輕鬆。」說著愉快的走了。

    玉淙淙目送小天真離開,道:「他倒是輕鬆,我們這裡可就麻煩了。這比賽太邪乎,哪一場沒有意外?我都有點不敢比了。正好皇帝也受了傷,這個御前比賽的名目也不好用了,要不然就趁機……」

    陰斜花突然大笑,道:「趁機結束?是不是?妙哉,小淙淙,咱們心意相通,都等不及把這場無聊的比賽結束去拿寶貝了。你還說的這樣委婉,就照直了說又怎麼樣?這裡又沒有外人。」

    玉淙淙臉漲得通紅,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誰和你心意相通?

    陰斜花轉頭對葉孚星道:「葉師兄,現在到了結束的時候了。我覺得今天真是幸運,雖然只比了三場比賽,可把我們需要的人數湊齊了。你算算現在場上還剩下幾個活人?」

    葉孚星默默計算,活著的人只剩下米預、何復(方輕衍)、孟帥、小天真、馬月非、唐寧初、甦醒和陸苦。不多不少,正好八個。

    也就是最初選手的一半,也可以說,正好經過了一輪淘汰賽。

    這麼看來,傷亡還真是巨大啊。

    妙太清道:「雖然如此,但有些人是比過一場的,有些人沒有比過,卻可以直接晉級,這不免有失公平。」

    陰斜花道:「什麼公平不公平?我們是主持人,又是裁判,公平不公平,還不是自家說了算。就算你熱愛公平,不能等一等嗎?這又不是決賽,還有下一輪。就算沒實力的這回僥倖晉級,下一輪自然會被淘汰。就算是一直幸運拿了冠軍,難道我們會收他入門?現在當然是自家的事最要緊,根本不必較真。

    眾人面面相覷,總覺得他說的都是歪理,但讓人無可辯駁——或者說,不想辯駁。總之,他們也是想要趕緊去弄點寶貝為先。

    陰斜花見眾人神情,就知道他們都想通了,無非不開口而已,道:「那咱們就進行下一步了?牧師兄,就麻煩你了?」

    到底是大荒的靈藥,皇帝吃了果然神志清明起來。這時太醫已經用藥外敷傷口,把皇帝裹得木乃伊一般。

    皇帝從昏沉中醒來,猛然坐起,道:「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唐羽初心疼的看著皇帝——到底她一身榮辱系在皇帝身上,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好在皇帝雖然燒了一身黑痂,畢竟人還在,她皇后的位子也還在,皇帝皮相什麼的,倒也不必苛求,當下道:「陛下放心,那逆賊已經死了,再沒人起反心了。」

    皇帝暴喝道:「查,給朕查那逆賊肯定還有幫凶,要將他們一查到底,連根拔起。還有他家人,他的親戚,他的師父,都要抓來處死,統統給朕凌遲碎剮,挫骨揚灰」

    他發瘋一樣的叫了一會兒,漸漸平靜下來,理智回潮,睜著模糊不清的眼睛往四周看,只看到太醫和侍衛簇擁著自己,但自己身下的硬榻,並非寢宮的龍床,問道:「皇后,這裡是哪裡?還有誰在?」

    唐羽初道:「這裡還是瓊島。外面……您之前知道的人都在,比賽暫停了。不知道一會兒會不會開始。」

    皇帝想了半日,才想起來之前的情況,沒好氣的道:「還什麼比賽不比賽。才看了三四場,朕就被刺激了好幾次,若再比下去,還不知道有什麼鬼東西出來。散了,快散了。」

    唐羽初頗感為難,道:「陛下,如今的比賽,恐怕不是你我能做主的……

    話音未落,就聽有人道:「諸位。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十六個選手,現在剩下八個,第一輪比賽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說話的,正是葉孚星。

    唐羽初一驚,喜道:「好極了,果然他們也不想比下去了。」

    葉孚星接著道:「按照規則,現在留下的這八位,進入升土大會的下一輪。這一輪還會有其他場的優勝選手進來比試,我等將擇日擇地主持。現在爾等八人上前來領取信物,還有第一輪通過的小紀念品。爾等這一個月內不要離開皇城,等時間和地點定下來之後,會在京城張榜通知,誰要是離開了,那就作棄權論。」

    孟帥在花圃中聽了這個消息,長出了一口氣。剛剛那場比賽,把他刺激的不輕,田氏雙子的實力遠超他想像,雖然兩人相繼折翼,卻也讓他認識到,自己這點實力恐怕不足以更進一步。下一輪若是馬上進行,他恐怕沒有第一輪那樣的好運氣了。

    好在還有個緩衝時間,一個月的時間,總能於點什麼吧?

    保持著喜悅上去拿憑證——也是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土字,比之前那個升土令還粗糙,孟帥已經在考慮回去之後做點什麼了。

    正在這時,只聽湖上有一個聲音遠遠傳來:「諸位上使遠道而來,老夫有失迎迓,當面恕罪。」

    孟帥聽了這聲音,差點跌了一跤,不由目瞪口呆,跟見了鬼一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46
二四一 生如死,假亦真

    但見湖面上,一葉扁舟緩緩行來,一飄一蕩,已經近了許多。

    剛剛的聲音正是從小船上來的,雖然略顯蒼老,卻也中氣十足,可見是一位高人。

    但今天晚上高人來得太多,眾人都麻木了,除非是天上掉下來的謫仙人,或能叫人驚訝一下,像這等水上來的,惹不起多少驚奇。

    葉孚星踏前一步,揚聲叫道:「來者何人?所為何事?」

    這一句話的功夫,小船由漂近了不少,能看見船上有一老者,花白的鬍子,雙目似睜非睜,老神在在,很有幾分世外的氣度。

    那老者聽見葉孚星問話,拱手道:「老夫龍木觀田庚,見過諸位上使。」

    這田庚兩個字說出來,倒沒引起廣泛的驚嘩,只有兩個人心情不同。

    皇帝本來又昏沉又暴躁,心情低落到極點,聽到龍木觀三個字,精神大振,便如打了強心劑一般,噌的起身,道:「老祖宗來了,快讓路,朕去見見。

    眾人本來都沒想起來龍木觀田庚是誰,但看到皇帝的反應,便有了聯想,有的消息靈通的,已經猜到了**,但心中是喜是憂,卻沒人知道了。

    那小舟緩緩靠岸,田庚從上面走下,只見他鶴髮童顏,精神矍鑠,氣度著實不凡。

    他上岸與大荒弟子廝見了,相互只是淡淡一禮。皇帝掙扎出來,道:「老祖宗,你來了就好,快請裡面坐。」

    田庚道:「你臉怎麼了?」

    皇帝含糊過去,只請田庚往裡面坐,又請大荒來的弟子往裡面去。

    孟帥目送他們進亭,還是難以釋懷,方輕衍看出他的異狀,道:「怎麼了?剛才看到什麼鬼東西了,嚇得站都站不起來了?」

    孟帥一愣,才發現四周果然只有自己坐著,其他人為表示尊重,全都站了起來。好在比別人矮一截到底不明顯,比不上比別人都高一截醒目,也沒人來理會自己。

    他擦了一把汗水,道:「確實把我嚇得不輕。我說,你要是驟然見到一個死了的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會不會嚇到?」

    方輕衍一怔,隨即道:「你說誰?難道是剛剛那個叫田庚的老頭?」

    孟帥神色凝重的點點頭。

    那個田庚,當然就是把他和田景瑩從龍木觀裡面帶出來的花白鬍子。他們三個奉了皇上的命,本是要來個閃亮登場,為試劍會撐底,但半路上遇到了陰斜花,就悲劇了。

    當初田庚被陰斜花吸進去,已經奄奄一息,後來死不死,孟帥並不把穩。但無論如何,他是落在陰斜花手裡的,不可能又跳了出來,沒事人一樣坐船出場,還和陰斜花毫無過節的樣子。不然就算他裝得像,陰斜花也早鬧出來了。

    如果不是天降春哥,那田庚滿血復活,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是陰斜花主動搞出來的

    難道是驅鬼術或者傀儡術一樣的控制術?他們不是學武的麼,怎麼往道士一系走了?

    仔細回憶,那老頭走路似有僵硬之處,比之活人,多了一分詭異。

    然而仔細回憶,卻又不敢保證,他畢竟先入為主,覺得其中有鬼,才會覺得那老頭走路彆扭,事實上,除了他以外,沒一個人發現不對。

    但無論如何,孟帥相信田庚的出現,至少有陰斜花的黑手在內。

    不知道是陰斜花一個人搞出來的,還是他們大荒弟子一起搞出來的?

    孟帥心中還是偏向他們一起搞出來的,畢竟如果是陰斜花一個人搞出來的,他實力又不算出類拔萃,難免會被其他弟子揭穿。倘若是他們一起搞出來的,他們個個都心知肚明,皇帝頭暈眼花,田景瑩不在,其他人連龍木觀都沒聽說過,又哪能揭穿?

    他們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孟帥搖頭,道:「他們這麼假裝,是什麼目的?」

    方輕衍道:「怎麼假裝了?假裝,自然是為了騙人。」

    孟帥道:「騙人?騙誰?」

    方輕衍道:「當然是清醒的人騙糊塗的人。」

    孟帥豁然開朗,道:「原來如此,當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不過……以他們這樣的身份,要做什麼強取就是,何必玩這些伎倆?皇帝……值得這一騙?

    方輕衍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是順著他說,道:「倘若你認為不值,那麼他們就騙的不是皇帝,或者不只是皇帝。」

    孟帥哦了一聲,細細思量,突然驚道:「哎呦我去——這裡面還有我的事呢。我他麼要躲上一躲。」說著悄沒生息的離開花圃。

    方輕衍愕然,不知道他又出什麼幺蛾子,實在跟不上他的思路,只好目送他遠去。

    皇帝愕然看著眼前的田庚,道:「把下一輪比賽弄到龍木觀去?」

    這時亭中只有帝后、田庚和大荒幾個弟子,相對正在談論升土大會的機密事宜。

    田庚撚鬚道:「不錯。今日就可以開門,把這幾位有本事的少年迎進去,其他人慢慢再進去也不遲。」

    皇帝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道:「可是那……那龍木觀是皇家重地,等閒外人都不能進去。這麼一大群人進去,豈不打擾了老祖們的清修?」

    田庚道:「這不是我的意思,本是老祖的意思。龍木觀多少年不開門,一開門就要讓天下皆知。我們這些老傢伙也要出來活動活動了。」

    皇帝被戳中了心事,他就盼著龍木觀裡的老頭出來給他背書,這時聽得有戲,立刻點頭道:「說得不錯,這件事很好。」

    田庚道:「既然如此,今天就把這些孩子送過去。這些孩子都是各地大勢力的子弟,放在龍木觀,你也好安心。你便下旨,讓在座的和大齊上下眾人都知道,要在龍木觀舉辦下一場大會,升土大會和龍木觀,也就牢牢地綁在一起了。」

    皇帝點頭道:「不錯,朕這就下旨。」

    唐羽初在旁邊看著,越看越是不對,本來她旁觀者清,就覺得這老祖宗有些不對頭,聽得下旨二字,心中一個激靈,就想要開口提醒:「陛下小心,他是專門騙你的聖旨來的。」

    哪知剛一張嘴,就感覺一陣壓力從頭頂壓下,壓得她呼吸都不通暢,臉色刷的一聲變得煞白。與此同時,耳邊響起人言,道:「你敢多說一個字,小心你的小命。」

    唐羽初當即閉嘴。皇帝一來被戳到軟肋,頭腦發熱,二來沒從火燒中醒來,神志還有些不清,三來有幾個先天大師在旁邊做精神控制,雖然沒被完全變成傀儡,但不知不覺中已經中了對方的引導,當即揮毫,將一張聖旨洋洋灑灑寫下,又用朱寶大印蓋上,一張宣佈龍木觀為下一次會場的聖旨,就產生了。

    眼見他寫好聖旨,旁觀的眾大荒弟子都鬆了一口氣,這一招是移花接木之計,也就是兩頭騙。龍木觀雖然超然世外,但皇帝是田氏世俗界的首領,他的聖旨連龍木觀也不得不重視,有一旨在手,進入龍木觀就少費了許多事。

    玉淙淙手指在空中虛劃,五根細細的罡氣發出,彷彿琴弦,她另一手手指撥動,如彈琴一般。空中也真的發出聲聲琴聲,悠遠恬淡,入耳怡然。她一面虛空彈琴,一面柔聲道:「陛下,你累了,休息休息吧。」

    皇帝身心俱疲,聽了琴聲和她溫柔話語,登時頭腦昏沉,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唐羽初在旁邊看著,只覺得心裡發涼,就絕一隻手搭在她肩頭,一張白森森的臉伸過來,正是陰斜花。只聽他道:「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但我聽說最聰明的女人知道什麼時候裝傻。現在,坐在這裡,讓所有人都別懂,你們隨便弄點什麼歌舞助興,不要引起任何懷疑。事後你知道怎麼說,若有半句言語洩露,嘿嘿,嘿嘿。聽懂了麼?」

    唐羽初感受到噴到自己臉上的陰氣,只覺得一股寒意滲到了骨子裡,有氣無力的點點頭,連話都說不出來。陰斜花摸了一把她的臉蛋,道:「真乖。「

    幾人拿了聖旨出來,玉淙淙問道:「這樣可以了嗎?憑藉這一張紙,可以順利進入龍木觀了麼?」

    陰斜花道:「開什麼玩笑?這就是個敲門磚,只能做個證據,真要順順利利,還得繼續靠騙。」

    玉淙淙道:「那就是你的活計了,我們可不會騙。」

    陰斜花道:「看你們那道貌岸然的樣子,瞎話誰不會說,就跟你們沒說過一樣。好吧,我先帶著田老頭和這個聖旨去探個風頭。你們可也別閒著,給我埋伏起來,我能騙過去就罷,不然你們一擁而上,來個硬闖。」

    妙太清道:「想那龍木觀裡,連個先天都沒有,又何必我們一擁而上?」

    陰斜花道:「地利啊姐姐,地利你懂不懂?我把他誘騙出來,在外面制服了一了百了,倘若一下子沒制服,讓他退入了自家的主場,那打開大門還真不容易。我看你們也沒想大張旗鼓的攻打大齊的核心吧?所以趁著門開著,把主人制服,咱們再摸進去,神不知鬼不覺。」

    葉孚星難得點頭,同意陰斜花的話,道:「確實,影響越小越好。咱們不要把這些少年帶過去,讓陰師弟帶著田庚過去,叫開大門,和裡面人商談,我們在周圍埋伏見機行事。這裡……就請無止師兄和妙師妹看著。如何?」

    陰斜花道:「不錯,不過我光帶田庚是不夠的。還要再帶上一個人。」

    葉孚星道:「誰?」

    陰斜花道:「孟帥。」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49
二四二 一句話,兩心願

    「喲,孟帥這小子不在嗎?」陰斜花在花圃之前打量,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方輕衍身上,「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方輕衍心中緊張,回答道:「我是何復。」

    陰斜花道:「就是你,你和孟帥關係挺好的,是不是?我可是不止一次看到你們交頭接耳。」

    方輕衍心中暗罵,也不知道陰斜花哪有那麼多閒情逸致盯著自己這邊兒,只得道:「還好吧。」

    陰斜花道:「那你說,孟帥往哪裡去了?」

    方輕衍道:「他自己走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旁邊玉淙淙道:「走了?也不知道這小子搞什麼,真那麼需要找他麼?我看事不宜遲,咱們先走。」

    陰斜花冷笑道:「我要找的人,哪有那麼容易跑了?這小子鬼精鬼精的,肯定有所察覺,我要找他,因此先跑了。跟我耍心眼?我還不去追他,就叫他自己走出來。」

    當下陰斜花幽魂一樣的聲音從喉嚨裡咕噥而出,聲音又尖又細,如鬼哭一般遊走在空中,刺痛了各人的耳鼓。

    「出來吧——小子現在出來我不追究你的往事。」

    這麼一句話,島上所有的人都應該聽見了,不管是在花圃裡的人,還是在亭子中的人,甚至是在某個犄角旮旯躲避著的人,人人都感覺這句話是在耳邊說的一樣。

    玉淙淙聽了,卻是暗中撇嘴,心道:就這樣一句話,怎能讓那小子自己走出來?

    陰斜花說完了上面一句話,道:「快出來,我數五個數,不出來我就去找人撈那條小蛇了。一——二——三——四——」

    四字一出口,花圃中一陣晃動,一個人影從中閃出,道:「陰前輩,我服了你了。」

    正是孟帥,他真的自己走出來了。

    眾人面面相覷,方輕衍尤其震驚,他不知道孟帥這種滑不留手的傢伙怎麼會被這一句話打敗的。玉淙淙他們也難得正眼看了陰斜花,心道:這小子還真有本事。

    陰斜花怪笑道:「小子,你還能飛到天上去?老老實實跟我走,做個見證人。那小姑娘不在,只有你還全須全影,你以為你能逃得掉?」

    一艘小船晃晃悠悠從湖面開出。船上有三個人,田庚、陰斜花和孟帥。

    孟帥有氣沒力的坐在船幫上,與坐在船尾的陰斜花拉開了距離,與在船頭閉目養神的田庚拉開的距離更遠,比起言行詭異的陰斜花,這個不知死活的殭屍看來更可怕。

    陰斜花注意到了他的畏畏縮縮,怪笑道:「怎麼了?所有的選手裡,我看你膽子最大,對著比你武功高十倍的前輩,說瞎話都不眨眼。怎麼怕起這個老頭子來了?」

    孟帥道:「人我是不怎麼怕的,我怕的都不是人,或者不知道是不是人。

    陰斜花哈哈大笑,走到船頭,突然在田庚頭上拍了一下,田庚依然閉目養神,全無動靜。他笑道:「你怕這個是我操縱的殭屍,是不是?你這小子在書場裡聽了不少鬼故事吧?」

    孟帥心道:任你奸似鬼,也想不到我的鬼故事是拿電腦看的。當下道:「他不是殭屍麼?」

    陰斜花道:「當然不是,雖然泣血谷有操縱殭屍這一脈的,但我又沒學過。況且要操縱的殭屍都是精心煉製過的,沒煉製過的殭屍操作起來跟提線木偶一樣,僵硬筆直,誰都能看出問題來,哪有這老頭活靈活現?這老兒還活著,就是沒有意識。」

    孟帥道:「他的意識被抹殺了?」

    陰斜花道:「這是什麼詞?你還真夠會想的。我們不過是給這老兒用了點藥,然後讓牧之鹿用手段把這老頭驅趕起來。他是馴丨獸師,馴丨獸師專門有操縱動物為己用這一法門。操縱這老兒也是小意思,大荒有些靈獸比他智力還高些,不是一樣被驅使了。」

    孟帥這才解開心頭疑惑,道:「原來那位前輩是馴丨獸師,大荒宗門中,璇璣山是封印師門派,其他也有煉丹師和馴丨獸師門派吧。」

    陰斜花道:「馴丨獸師門派是百鳴山,就是牧胖子的門派,煉丹師門派就是鼎湖山,你看見了,葉孚星那小子就出身那裡。他武功修為不見得最高,就因為鼎湖山是煉丹師門派,地位高些,別人都求著他,因此他就拿著雞毛當令箭,也開始指手畫腳了。其實他那個溫吞的性子哪裡是當首領的材料?」

    孟帥暗道:他不是當首領的材料,難道你是?先別說人家跟你走,會不會掉溝裡,只說根本就沒人聽你的。連聚攏人心的威信都沒有,還想當首領?但面上還是道:「原來如此,多謝前輩指教。」

    陰斜花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指教你麼?」

    孟帥道:「請前輩明示。」

    陰斜花道:「因為我很喜歡你,怎麼樣,要不要來泣血谷?」

    孟帥道:「您不是喜歡田景國那種苦大仇深的那種類型麼?我和他可是全無相似點啊。」

    陰斜花道:「田景國?嗯,他也算不錯,符合泣血谷『戾,之一道。你又不同,你符合之一道,和我是一道的,因此我看你更親切一些。我們泣血谷有許多分支,專受各種各樣極端的人才,正常人我們還不要呢。」

    孟帥心道:原來你那個門派專收變態,就是個蛇精病院。我特麼瘋了才去你那裡。當下笑道:「是麼?我還覺得我是個光明正大的五好青年,跟詭可沒什麼關係。」

    陰斜花道:「哦?你這個光明正大的五好青年,是怎麼把自己的對手活活的弄失蹤的?」

    孟帥臉色不變——剛才陰斜花發出水底撈蛇的警告,他就知道自己的手腳被對方看出來了,要驚慌也驚慌過一次了,現在反而鎮定,道:「那小子麼?他失蹤了?還真是奇怪啊。」

    陰斜花笑道:「你還敢抵賴,真不錯,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就是要有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決心。可惜你剛剛從島上走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打自招,不然還真有唬人的可能。」

    孟帥長嘆一口氣,這還真說中了他的軟肋。那就是他剛剛聽到陰斜花的威脅,立刻跳了出來,這分明是做賊心虛的表現。

    其實事後一想,自己從讓付響落水到將他收入黑土世界,一切做的於手淨腳,沒有什麼破綻留下,陰斜花也不過從間接證據判斷一二,並無實際的把握,說白了還是因為陰斜花自己心思鬼蜮,會往那方面聯想,又碰巧猜對了而已

    就算是陰斜花真的確定付響是孟帥弄沒的,孟帥也大可不承認,因為本來沒有證據。誰也不知道黑土世界存在,就算搜身,能從孟帥身上把付響搜出來

    唯一失策的,不過就是孟帥不該主動獻身,不打自招而已。那時候他已經到了水邊,正是大功告成前一線,心神放鬆,一時失了防備,出現這等失誤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過以陰斜花肆無忌憚的性子,可不能說他那句話是詐語,孟帥倘若不加理會,可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來。

    因此孟帥放棄逃脫,也不能算特別失策。

    孟帥道:「便是我真的怎麼付響了,那又如何?今天晚上殺的人還不夠多麼?比付響天才的多的少年一個個死了,也不見你們管上一管。」

    陰斜花道:「所以我也沒說要管你,連你把小蛇弄失蹤的手法,我也沒想知道。泣血谷的人殺幾個人有什麼了不起?只要你是泣血谷的人。」

    這是**裸的開條件了,加入泣血谷,既往不咎,否則的話……

    孟帥沉吟不語,這個威脅雖然令人不爽,但泣血谷到底是七大宗門之一,一般人想去也去不了,他被這麼邀約,可也沒失了身份。只是泣血谷的名聲太差,聽說裡面的人自相殘殺的厲害。自己雖然有一點小聰明,到底修為差了,進去還不知道怎麼死。

    陰斜花道:「不僅僅如此,一會兒咱們要去騙龍木觀的人,你這小騙子可以派上用場了。只要你立下功勞,讓我們的事兒順順利利的,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

    孟帥道:「我還真沒有什麼願望。」

    陰斜花道:「沒有?那我來提醒你一下,你是想去泣血谷呢,還是想留在俗世當你的國師啊?」

    孟帥悚然心驚,陰斜花笑道:「從理論上來講,沒有人能拒絕七大宗門的誘惑,可你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要在俗世打混。要是不瞭解你的人,或許會以為你要信守承諾,可是我卻知道,你才不是那樣的人。」

    孟帥道:「咱們話都沒單獨說過幾句,你又怎麼能說瞭解我?」

    陰斜花道:「你可知道什麼叫一見如故?我至少比一般人瞭解你。你要留在俗世,唯一的原因,就是要用這個國師的地位攪風攪雨。」

    孟帥沉默一陣,終於嘆了口氣,不想承認自己的思路居然和這個大妖人是一樣的。

    陰斜花道:「可是這事兒八字都沒一撇,國師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倘若你乖乖的跟我合作,我不但能讓你把國師的位子坐穩了,還能實現你一個夢寐以求的願望——」他把臉湊到孟帥身邊,兩人的鼻尖差點碰上:

    「我可以幫你同時佔上大荒和國師兩個茅坑。」

    孟帥呼吸陡然急促,瞳孔都有些放大,陰斜花看他的反應,就知道他心動,邪笑道:「既然你同意了,咱們就對對詞兒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49
二四三 探水穴,守門人

    到了指定地點,孟帥操縱著船沉了下去。

    這艘船就是田家那艘封印機船,本來是田景瑩才能操縱的。但孟帥對封印術的認識高於田景瑩,對於機修的認識也算系統,這艘封印船也算簡單,因此操縱起來毫不費事。

    下了水面,孟帥循著記憶中的地圖,一路往龍木觀摸索,一面道:「咱們都下水了,後面那些人怎麼跟上來?你們都會水遁術麼?」

    陰斜花道:「又何須水遁術?你以為我會跟你鑽那個地洞?那也太給他們長臉了。喂,都到了地下,你怎麼還說這些有的沒的,讓他們聽見了怎麼辦?給我閉嘴,老老實實呆著。」

    孟帥心道:也不知道誰在大放厥詞。該閉嘴的明明是你。

    過了一陣兒,小船漸漸接近海底的山脈,孟帥細心搜索,終於發現了上次來過的水孔,道:「就是那裡,我進去了。」

    陰斜花阻止道:「著什麼急?你先把這山繞一圈看看。況且誰說我要進去了,剛剛告訴你了,不要鑽地洞。」

    孟帥只得操縱小船緩緩在山中繞行,但見從外面看來,這就是一般的土山,畢竟這只是一個湖底,並非海底,水下山峰不可能有多高,山峰不高,也就顯不出魁偉來,從上面俯視,只覺得小土坡一般。

    看了半天,陰斜花突然道:「這裡真不錯。媽的,裡面的老東西真能享福,佔了這麼一塊風水寶地。」

    孟帥道:「不錯在哪裡?」

    陰斜花道:「這裡的氣很足。你不能理解,這裡的靈氣充足,對先天境界以後的武道修行大有裨益,就算是先天以下,乃至凡人,常住在這裡也能延年益壽,身體健康。沒想到大齊還有這麼一塊寶地,可惜小了一點,不然田家就要大興了。」

    孟帥道:「我聽說過了,田老前輩曾說,他們幾個接近先天的老前輩,都守著龍木觀的一口靈眼吊命。」

    陰斜花意味深長的道:「原來是靈眼,有趣,不知道是哪一種?可不可以移動?」

    孟帥看見他毫不掩飾的貪慾,心中已經有八分猜到他們來這裡的目的,心道:看來先天大師也沒什麼節操可言。嘿,連我師父都會伸手便搶,何況其他人。要不然我也來他個渾水摸魚?

    可是這渾水裡面,打魚的人太多,他可惹不起任何一個,連看魚的也惹不起,為安全計,還要保守些才是。

    更何況,這回孟帥的收穫不小,就在他離開花圃到湖邊的那段路上,他得到了最想要得到的東西,深深覺得這一次就夠本了。

    等陰斜花看完了風聲,孟帥好心提醒道:「是不是趕緊讓田前輩站起身來?現在已經是人家的地盤,恐怕要被人發現了。」

    陰斜花道:「好吧。」當下嘴唇微動,似乎跟某人說著什麼,就見田庚站起身來,雙眼睜開,與好人無異。

    陰斜花從口袋中拿出一個玉瓶,道:「最後再問你一句,你覺得光靠嘴,把這件事辦成的可能性有多大?」

    孟帥道:「那幾個老頭不大聰明,只靠你一人騙我看就夠用。但有一個人我比較在意,就是一個帶著鐵鏈的人,好像叫田攸,看起來比較深沉。」

    陰斜花道:「原來如此——你小心了。」打開玉瓶,取出一個龍眼大的珠子,往外扔去。

    那珠子乍一看起來,黑黝黝的平平無奇,哪知道扔到水裡,卻起了化學反應,以那珠子為圓心,方圓十丈的水流迅速退去,讓出一大片於地來。孟帥的小船也在於地範圍內,急速往下墜去,陰斜花翻了下來,伸手一托,讓小船減速,緩緩落下。

    孟帥跟著小船坐穩,才從上面下來,道:「避水珠?」

    陰斜花隨手一招,已經落在地上的避水珠飛起,落在他手上。他擎著這枚珠子,小心翼翼的如捧著嬰兒,道:「你認得這個寶貝?這個是我新弄到手的,當真是不容易。」

    孟帥咋舌,他早聽說過天地之間有無數奇物,造化神奇,非前世所能想像。就像以前在神話裡才有辟水珠、辟火珠、辟塵珠這類奇寶,天地之間也不是沒有,而且傳說中為數不少。但這些知識都是水思歸跟他講的,說為數不少,那也是對高層的人來說,大齊的人、甚至大齊皇室都未必有那麼一顆。

    但傳說當中的辟水珠,效果不可能有這麼強烈,一般的辟水珠,能辟出方圓一尺的空間就已經不錯,方圓一丈的辟水珠已經是千古奇珍,這能夠辟出十丈開外的辟水珠,到底是什麼級別的寶物?

    但再仔細一看,孟帥又恍然,這顆辟水珠上面明明白白帶著封印呢,原來是經過加成的,且加成的封印相當了不起,將將範圍擴大了最少十倍,至少也是個封印大師的手筆。

    像這種奇物,本都是天生的封底,雖然對封印的方向選擇很是挑剔,卻可以酎合特殊封印做出凡兵拍馬不及的法寶來。只是難度大了一些。尤其是像避水珠這等珍貴寶物,本來就小,要求封印術極高,若是稍有差錯,不免毀了這珍惜的奇物,代價太高。

    孟帥也學過許多只有配合奇物才有效果的封印術,但畢竟封底難求,終究是也是霧裡看花,這時看到這避水珠,還是已經封印好的,便覺心癢難耐。

    陰斜花笑道:「想要麼?不過是奇巧的小玩意,一會兒你表現好點,就給你也無妨。」

    孟帥道:「你能別用給小孩子發糖的口氣說話麼?還是留著應付來人吧。

    這辟水珠的動靜很大,過了一會兒,就聽嘩啦嘩啦的聲響傳來,似乎是鐵鏈拖地的聲音。一個身材消瘦,帶著鐐銬的中年人從洞中出來,滿面凝重,正是孟帥提到過的田攸。

    田攸一眼看見三個人,最打眼的當然是田庚,剩下兩個人不認識,當下上前道:「見過九叔公。」

    田庚點點頭,道:「快來見過這位上使。上使是大荒宗門的使者。」

    田攸身子一震,連忙上前躬身道:「田攸見過大荒使者。」

    陰斜花負手道:「罷了,不必多禮。」

    孟帥看到陰斜花的表現,深深覺得應該換個人來,陰斜花雖然修為夠了,但通身的氣勢很是不足,舉手投足也顯得陰森透著胡鬧,有點穿上龍袍不像太子感覺,實在承當不了大荒高人的角色——雖然他本身就是。

    當然也可能孟帥做賊心虛,看什麼都不對,對方應當沒有他那麼敏感。

    田庚道:「快請幾位老祖出來迎接,這位上使給咱們帶了好消息來了。」

    田攸一怔,道:「是?」

    田庚道:「我說了快去請,你在這裡於什麼?上使哪能久等?」

    田攸身子一躬,道:「是,不過弟子不知道其中情由,到底請哪位老祖出來?幾位老祖在閉關,恐怕不宜出面,晚輩沒權力請動他們。不如請叔祖跟我一起進去請他們,也說明一下情況,請兩位有個準備。」

    田庚沉默不語,孟帥卻知道,這不是田庚的沉默,而是背後操縱的牧之鹿的沉默,畢竟這是突發狀況,該怎麼處理,恐怕幾個人都沒想清楚。

    倒是陰斜花開口道:「怎麼了?還要說明情況?難道我的身份不足以⊥人出迎?」說著一抬手,像田攸抓去。

    田攸腳步一退,動作快如閃電,但陰斜花的速度更是奇詭,一下子抓住田攸的脖子,另一隻手拿住了他的鐵鏈。用鐵鏈從他脖子開始纏起,一直纏了兩圈,往後拉緊,道:「你這小子沒事找事是麼?」

    田庚踏前一步,拉住陰斜花手臂,道:「前輩且慢,這小輩不懂事,您前輩高人,何必與他一般計較?」

    陰斜花這才放開他,道:「我也不是一定要什麼老梆子出迎,很稀罕麼?就是看你有眼不識泰山的態度,真令人討厭。就憑你這樣,我還非叫老頭來迎接我不可。你要憑證麼?拿去」

    說著一伸手,把皇帝的聖旨扔了過去,道:「好好研習一下,東西都寫在上面呢。」

    田攸被他拉拽的近乎窒息,坐倒在地好一會兒才緩醒過來,接過皇帝的聖旨,草草看了一遍,道:「原來是……是皇帝的意思,這是大好事啊。那麼……請稍等。」

    他一面拿著聖旨要往裡走,突然轉回頭來,道:「只是只憑一張聖旨,老祖也可能不出迎。我還需要……」

    陰斜花面露冷笑,道:「你還要什麼?」

    田攸道:「我還想要一個知情的人,和我一起去說明情況。」

    陰斜花哦了一聲,嘴角一揚,道:「你要選誰?」

    孟帥頓覺不妙,情況如此,在場知情的人有誰,這不是一望可知的事情麼

    果然田攸道:「不知這位小哥可有空?」

    孟帥在心裡大叫臥槽,但如此場面還輪不到他自己做主,就聽陰斜花道:「隨你的便。你叫田攸是不是,我已經記住你的名字了。」

    孟帥不情不願的走上幾步,就聽陰斜花傳音道:「加油於哪小子,我會站在你身後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09:49
二四四 空湖底,滿疑心

    甬道之中,只聽見嘩啦嘩啦的鐵鏈拖地的聲音,兩人的腳步聲都被這刺耳的聲音淹沒了。

    田攸在前面走,孟帥落後半步,兩人都是皺著眉頭,似乎各懷心事。

    田攸突然腳下一停,道:「小兄弟,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孟帥攤手道:「我何曾緊張過?」

    田攸道:「是麼?那你於嘛離著我這麼遠?還落後半步,要保持著最好的視野,是不是要偷襲啊?」

    孟帥道:「我不走前面,是因為我這個人不習慣走前面。萬年吊車尾嘛。

    田攸道:「哦?不習慣走前面,是因為做人家的屬下的習慣麼?」

    孟帥心道:你腦洞還真不小,我就隨口說了這麼一句,你都給我腦補出身世來了。當下道:「就像您說的,後面走著,視野比較好。」

    田攸目光一動,道:「小兄弟,你介意把來往的經過說一說麼?在下實在有點摸不著頭腦。」

    孟帥道:「可以啊。」

    在進來之前,他早已編了一大套說辭,等著被人盤問。其實這套說辭雖然主旨是假,細節卻有九分真,譬如他和田景瑩與田庚三人坐船來到會場,試劍大會的進行,後面大荒高人一一登場,轉而變為升土大會等一系列故事,完全沒有改變。

    唯一改變的,就是田庚這條線。什麼落入陰斜花手裡,最後被人操縱出來引人入龍木觀這等事,當然不能說。只改成自己三人在船上,從天而降的不是陰斜花,而是璇璣山的冼正真,一下子把田景瑩帶走。自己卻被田庚推上了擂

    這一番話說起來還不短,兩人就這麼一路走過了甬道,一直到盡頭,有一個向上的孔洞,躍上之後,來到了那天他和田景瑩的船浮出來的大廳。

    當時他順著水流而來,一瞬間就穿越了前面的甬道,進了這個大廳,沒感覺路途有多少,但沒想到靠走的,居然也走了不短的距離。

    那大廳寬闊廣大,一如當時。當時下面有一層水面,現在已經於涸了。孟帥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避水珠的作用距離畢竟只有十丈,外頭於了不算,為什麼裡面也是於的?

    不過,於涸的地下湖,倒是露出不少東西。地下崎嶇的山石和淤泥不說了,在遠處,有一角光色露出來,一下子吸引住了孟帥的視線。

    那是……封印麼?

    孟帥不自覺的轉過去看,一個必須放於湖水才能看出來的封印,想必是彌足珍貴,可惜因為角度的問題,他還沒能看出其中奧妙。

    這時,只聽咔嚓一聲。

    孟帥回過頭去,只見自己出來的甬道口處,已經落下了一塊青石板,將來路完全封死。

    「哦……」孟帥目光從青石板上移到那田攸的臉上,就看到了一張滿面猙獰的面孔。

    田攸封鎖了石板,眼見孟帥後退無門,再不掩飾,冷冷道:「小子,跟我去見叔祖吧。」

    孟帥雖然心已提起,但眼前這種情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也不特別慌張,攤手道:「從小兄弟直接下降為小子,這輩分當真一落千丈。怎麼還要去見老祖呢?」

    田攸將自己手上的鐵鏈一圈圈的纏在手上,道:「我這麼說,是為你好,不忍心你丟了一條小命。或者你不願意去見老祖宗,要在這裡坦白?」

    孟帥道:「坦白?我還不夠坦誠?每一句話都說的實話。」

    田攸道:「你這麼敬酒不吃吃罰酒,讓我很困擾。那我只好這麼問你了——」說著手一甩,長長的鐵鏈飛出,繞向孟帥的脖子。

    孟帥早就防著他,雙手飛快的結印,往前一打——

    「空」

    早已熟極而流的空鏡印立刻飛出,孟帥倒騰而去。

    落在地上,孟帥不由暗自心驚。田攸出手,他早就感覺到了。在外面對方要求他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若不是有所懷疑,田攸不會叫一個看起來相對而言好欺負的小子跟自己一起進來。

    剛剛在甬道中沒有動手,當然不是田攸還要確定其中真假,只不過是顧忌洞外的陰斜花而已,讓孟帥講故事,也不是想從中分辨什麼,只是為了拖延時間,讓孟帥不起疑的到達這個大廳,可以截斷後路,方便動手。

    正如想讓田攸不起疑心是不可能的事,想讓孟帥放棄警惕之心偷襲得手,同樣不可能。孟帥早就做好了準備,空鏡印一直在準備著,只差一個手印沒有發出而已。

    但饒是如此,他還是覺得有些驚慌,這種驚慌來源於自己的手,剛剛落地時,他就感覺手微微發麻,能讓自己的空鏡印有這種感覺的,只有一個可能——罡氣

    剛剛那鐵鏈上,附有罡氣

    但那鐵鏈卻明明白白沒有罡氣的痕跡,黑黝黝的一點也不起眼。那也罷了,有的罡氣或許是無色的,但所有的罡氣發出來都有氣場,應該在沒有近身之前就能感覺到,孟帥也完全沒有感覺。

    除非那鐵鏈有特殊的效果,不讓罡氣發散,或者是……

    不管如何,這田攸是個火山期的高手總是沒錯。

    孟帥的目光在他鐵鏈上一轉,心道:這個鐵鏈,到底是限制的作用大,還是輔助的作用大?

    應該是限制。畢竟他手腳不可過度分離,腳步拖在地上嘩啦嘩啦作響,顯得極為沉重,並非是做戲。

    剛剛那無聲無息的罡氣,與其說是被鐵鏈隱藏,還不如說是被鐵鏈限制,根本無法發揮罡氣最大的作用——遠攻。

    孟帥在一瞬間就定下了自己的優勢和劣勢。

    本來一個飛花境界的一流高手,對戰超一流高手,應該是毫無優勢可言的。但田攸被鐵鏈鎖住,行動上受了影響,罡氣也受到了限制,讓孟帥憑空多出一點希望來。至少沒那麼容易被對方手到擒來。

    然而,要想在對戰上贏了對方,也同樣不容易。畢竟有沒有罡氣護身,防禦當真是天壤之別。當初齊東山也是被罡氣劍殺死,一般的兵刃根本不能破他的護身罡氣。孟帥的封印兵刃或許可以,但也不容易。

    不過——那得是兩人需要正面決戰的前提下。

    孟帥雙手飛快的再次結印,運起另外一個極其熟練的印法,向他衝過去。

    田攸一擊不中,本來擔心孟帥身法滑溜,趁機跑開,就再也抓他不住,沒想到他竟然向自己挑釁,不由得又驚又喜,鐵鏈收回,往孟帥身上打去。

    哪知孟帥身子在半空,陡然下沉,腳尖在地下一點,立刻一個急轉彎,往另一個方向衝去,手中封印已經完全成型——

    大力開山印

    一擊沉悶的封印,狠狠打在了隔絕後路的那塊青石板上。

    青石板立刻佈滿了細碎的裂紋,接著轟然粉碎,青石粉末四濺。

    大力開山印,開山裂石

    這門手印,是封印師用來開採堅硬的玉石而開發出來的,本身的威力很有限,打在人身上,也就是一般的重擊。但用來對付土木,卻是效果奇佳。那青石板厚重非常,並不是一般大理石或者花崗石,強度相當大,但在大力開山印下,被生生打出了一股窟窿。

    田攸看到孟帥的攻擊方向,立刻明白他要做什麼,奮身撲去,人還沒到,掌風已經排山倒海一般壓了過去。孟帥只覺得勁風撲面,身子不自覺的向後要倒,忙就地一滾,滾開數丈,遠離了出口。

    田攸落在石板邊上,把孟帥逼離了洞口,讓他一時不能逃出去,但心中沒有半分踏實的感覺。反而守在洞口,鐵鏈握在手裡,死死地盯著地下。

    孟帥打開洞口,當然不是要讓自己出去,而是放陰斜花進來。

    只要陰斜花一進這個空間,兩人的形勢全然逆轉,拚死保命的反而是田攸了。

    孟帥笑道:「請出來吧。」

    良久,洞外寂然無聲。

    沒有任何徵兆表示,有一個大高手要從洞口進來。

    兩人的表情漸漸凝固。

    良久,竟然是田攸先發出聲音,道:「我還以為,那人跟在後面,你是為了讓他進來才打開通道的。」

    孟帥回答道:「我也是這麼以為的。」

    在他心底,可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平靜,而是已經如暴風驟雨般破口大罵,罵的就是陰斜花。

    陰斜花明明就該在他後面跟著,難道外面那句「我會站在你身後」不是暗示,只是單純的放屁麼?

    就算他不關心孟帥的生死,難道也不關心,一但孟帥被擒住,把他們的老底兜出來,以至於前功盡棄麼?

    連田攸都防著他,跟孟帥講話的時候,一直在用心聽後面的腳步聲,確定對方有沒有跟上來。雖然沒有聲音,但想那陰斜花身法詭譎,自然聽不出破綻,因此特意搬下青石,將洞口堵上,兀自還不放心。

    結果陰斜花不但辜負了孟帥,連田攸這份心意都辜負了。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管怎麼樣,情勢出乎意料的,對田攸大為有利。

    田攸站在洞口,身子擋住孟帥逃跑的路線,笑吟吟道:「小子,沒有人來救你了,你要怎麼辦呢?」

    孟帥長呼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的確,陰斜花不在,自己沒了後援。田攸擋住了出口,自己沒了後路,而在這個空間內,只有敵人,沒有幫手。

    那要怎麼辦?

    就只好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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